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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4 16: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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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葬滅丶曉狼 于 2013-2-21 02:01 编辑 
 三
 
 翌日夜裡,紫按照約定踏入了西行寺家的宅子。
 房屋裡外如昨天一樣,四處瀰漫著死亡的氣息。拖著極大的不自然的腳步聲,紫沿著小路,向著應是擺放著幽幽子屍骸的庭院走去。在那裡最後見一次幽幽子的屍骸,然後一切就都應該結束了。
 庭院中的櫻花開始綻放了。似乎是為了與死亡形成對比而昭示著生的強悍。同時,也是在暗示著幽幽子的死。
 
 確實,幽幽子還在昨天那個地方。西行櫻下——和紫所預想的完全吻合。她覺得幽幽子一定會選擇這裡來迎接死亡。在那兒,幽幽子正以業已崩壞的姿勢坐著。
 可是那裡卻沒有一絲血跡。瀰漫著死亡氣息的房屋已被血浸透,然而幽幽子身上沒有半分汙跡。
 
 她的眼睛和嘴都微微張開,沒有半分震動。表情已從她的臉龐中流走。看到幽幽子的瞬間,紫覺得自己全身都戰慄了起來。不論誰都會像這樣恐懼的吧,那雙微張的眼睛不斷給予紫恐怖的衝擊。
 幽幽子的眼睛空虛無物,瞳中倒影空空。既不像是在看著紫,也不像是在眺望那些房子,更不像是在仰望天空。紫所能感受的,僅僅是毛骨悚然。
 人類會有這樣的眼神嗎?
 
 紫從房屋落入庭院,發出顫抖的聲音。
 
 「幽幽子」
 
 可是,幽幽子就如佛像一般毫無反應。紫又試了一次。
 
 「幽幽子」
 
 依然,幽幽子連一次顫動都沒有。
 紫放下傘,跪在幽幽子面前,然後將手放在幽幽子的肩上,搖晃著她的身體並喊著她的名字。幽幽子的身體就像紙張一樣輕薄。
 
 「幽幽子,幽幽子」
 
 兩、三次的呼喊之後,幽幽子的瞳孔收縮了起來,她的眼睛朝向了紫。紫不再繼續晃動幽幽子,手從她肩上放了下來。
 
 「幽幽子,你還活著?」
 
 幽幽子看了紫一會,慢慢從齒間吐出了淡淡的話語。
 
 「來了麼」
 
 只動了動嘴唇,神情依然沒有恢復,語氣比提線人偶還冷。紫沉默地點了點頭。幽幽子輕吸一口氣,又開了口。
 
 「別了,這話應該已經說了兩次了哦」
 
 紫抽回了手,雙膝著地撿起傘。她背向西行櫻站了起來,又馬上坐回了幽幽子身邊。紫平整了呼吸說。
 
 「『別了這話,只是我向這個世界說的。』其實是這樣吧?」
 
 幽幽子聽罷,微微露出笑容。
 
 「哎呀,你注意到了麼」
 
 幽幽子從胸前取出扇子,稍稍打開。
 
 「只是稍有些不同啊。賢者也意外的遲鈍呢」
 
 說話間,幽幽子閉上了眼睛。紫無視她的話繼續問道。
 
 「一直都在這麼?」
 「嗯,從昨天和你道別開始,就一直在西行櫻下」
 
 幽幽子頭偏向紫張開了雙眼。紫迎上前去,可是卻不知道要如何去聽。幽幽子又開了口。
 
 「為什麼沒有在這裡自盡呢,你是想從我這裡知道這個吧?」
 
 仿佛內心被幽幽子看穿了。紫打開扇子,以扇面掩口,含糊不清地說道。
 
 「是啊,是這樣。能告訴我理由麼」
 
 幽幽子雙目微睜,繼而馬上恢復了冰冷的微笑。只是,如同像看到了那裡落下的絲許陰影一樣。她看著陰影沉吟著。
 
 「真狡猾呢」
 
 在紫聽到之前,幽幽子又說道。
 
 「你用那把扇子把自己的心藏入了迷霧中呢」
 
 可是,那被藏起來的心總會存在於某處。幽幽子的話語刺向了紫,仿佛知道紫的心在何處一樣,向紫發起進攻。她依然沒有看向紫。
 就算如此紫也並未合上扇子。無法合上扇子。過了一會兒,幽幽子開口說。
 
 「這樣一來,我也沒辦法回答你提出的問題了」
 
 幽幽子將左手放到紫的膝上。紫感受到了那隻手輕微的重量。
 
 「而且,最初開始你就沒有任何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的事情哦。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只是把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交給我而已」
 
 幽幽子說著,輕輕吐了口氣。
 
 「還有時間。慢慢決定好了」
 
 幽幽子盯著紫。紫在他的注視下掩住口。問幽幽子。
 
 「要決定,什麼?」
 
 幽幽子只是微笑著並未作答。她靜靜閉上眼睛,將扇子合上放回胸前。
 
 之後的一天又一天,幽幽子依舊坐在西行櫻下。而紫每一次都在重複著同樣的事情:搖醒失去意識的幽幽子,重複同樣的對話,最後以紫張開扇子告終。
 唯一的變化是,幽幽子臉上的血色在一點一點的減少。臉頰皮膚失去質感,臉色不斷變得青白,眼下出現青黑色的眼袋。
 同時,西行寺的庭院也日漸有了變化。花蕾綻放成櫻花,炫耀般悠然地開著。當庭院中的櫻花一起開放時,天空仿佛被一片櫻色埋沒。
 但是,除了西行櫻。
 
 「西行寺家變成了這個樣子了麼」
 
 小庵中的白髮劍士隨之嘆了口氣,用左手輕按額頭。
 
 「真是可悲可嘆啊」
 
 紫坐在他的鄰座,嘬著遞過來的綠茶。眼前地爐中火焰時隱時現。
 很長的時間裡劍士就那樣輕按額頭,他盯著地爐沉默著。夕陽的光線從庵中小窗裡照射進來,在他的臉上映出濃重的影子。紫看著快熄滅的火焰,劍士把話含在嘴裡稍作停頓。
 紫在等待。劍士又抬起頭看著紫,開口說。
 
 「可是,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事情呢」
 
 聲音十分冷靜。
 
 「我只是個和西行寺家毫無關係的劍士而已。也因如此,那些話不應該對和西行寺家有關係的人說嗎?」
 「這可不是隨便怎樣都行的哦」
 
 紫雙手拿著合上的扇子說。
 
 「你是幻想鄉最擅長用劍的人。更重要的是,你與普通的人類毫無瓜葛」
 「這個與那個,有什麼聯繫麼?」
 
 紫看著自己的扇子說著。
 
 「我想讓你當幽幽子的護衛」
 
 紫抬起頭看了看劍士的臉。劍士的表情毫無改變,雙唇緊閉。過了一會,張開了沉重的嘴皮。
 
 「我現在,正承擔著別人家護衛的工作。恕不能接受你的請求」
 「我知道。確切來說我想拜託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兒子哦」
 「此話怎講?」
 「如字面意思」
 
 紫提了提嘴角。
 
 「你的二兒子,就讓我帶走吧。雖然說也不是什麼遙遠的地方」
 
 一會的空白之後,劍士唰地站了起來。然後將手伸向了側肋的短刀說。
 
 「紫大人,就算是您我也不能認同這種事情」
 
 劍士慢慢從鞘中拔出刀。刀身被夕陽所染紅。紫看著劍士發出冷笑。
 
 「哎呀,這是怎麼了。我可不是人類哦?」
 「這不對。你究竟在想什麼,我完全不能理解」
 「無法理解是當然的。我可是妖怪哦」
 
 紫靜靜地站起來,走到了手中持劍怒視著紫的劍士面前。然後,用左手握住刀鞘說道。
 
 「雖然你應該是明白的,刀不過是殺人的道具。那白樓劍也是。刀是殺人的道具。但是,那也是守護人的道具。用刀殺人,同時也可以用刀保護人」
 
 紫右手拿著合上的扇子,迅速敲打劍士的兩手。劍士因為受驚而抽回了手,短刀就這麼到了紫的手中。紫將刀收回鞘中並放入隙間。作為替換,又從隙間中取出另一把刀。
 
 「只是想借一下白樓劍。用完了馬上會還給你。所以,現在就先給你這把樓觀劍。這是傾注了刀匠心血的作品哦。然後等到時機成熟了,請再轉交給你的兒子」
 
 紫把刀拋給了劍士。他把刀抱在懷中看向紫。然後,終於開了口。
 
 「紫大人,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呢。我完全不明白」
 「這麼想知道的話,你也有詢問的權利。那麼你想知道的是什麼呢?」
 「我只是想知道關於我兒子的那些事情」
 
 紫長長出了口氣。
 
 「讓你的兒子做幽幽子的護衛。既然身為半靈,那麼就應該能保護幽幽子很久。我是這麼想的,所以選擇了你的兒子」
 「可是,幽幽子大人也是人類。在我兒子成熟之前——」
 
 紫把扇子置於劍士面前,遮住了自己的話語。
 
 「幽幽子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對著想要說些什麼的劍士,紫又豎起扇子。
 
 「能說的只有這些。剩下的就要你和你的兒子親自去確認了」
 
 紫放下了立在劍士面前的扇子,背轉向他。劍士就那麼木然地看著紫的背影。或許,他已經感受到了作風惡劣的妖怪的決心了吧,紫這麼想著。
 
 紫輕擊著放在隙間中的刀。自己已經,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手段了。
 自看到西行櫻下坐著的幽幽子開始,說不定就已經知道了我應該做什麼事情。只是,因為我還沒有做好覺悟。那時起,幽幽子就已經穿著殮衣了。即便沒有自盡,幽幽子自當初就已經死了。
 但是幽幽子,就算是明白了你一切的所為,我還是無法擺脫矛盾的感覺。為什麼你不自盡呢? 不自盡的話,又為什麼要一直坐在那裡呢?
 
 紫聽到背後劍士崩落的哭聲。她咬著嘴唇,僅僅只能聽著劍士的哭聲。紫——作為妖怪的紫——只能這麼做。就算,是會讓人悲傷的事情,為了自己,紫也只能做出這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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