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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9 19: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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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knismooth 于 2014-4-29 19:20 编辑
金丝幽明录
八云紫第一次与西行寺家的少女交谈时，少女正坐在草原上与亡灵嬉笑。
「真高兴，朋友多真棒啊」
夏日的晴空突然像被刀片划破，绽开了一道裂缝。之后紫的上半身从中出现，铁青色的礼裙包裹着身子，阳伞打在头顶。
强风呼啸，草叶在二人之间打转。西行寺家的少女抬起半阖的双眼，望到了紫。
「哎呀，请不要待在那里，快到这边来吧」
脸上露出微笑。少女就好像没有躯体的灵魂一般，笑容飘渺虚无。
紫本想回应，但干涸的喉咙怎么都吐不出一句话。
和她言语交谈，这还是第一次。
现在，眼前少女心中对自己是作何感想，根本没有头绪。
而如果用语言来描述自己心中最强烈的那种感情，应该是感谢。对她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将微笑送出的感谢。紫从隙间中抽出身子，轻轻落地。
「我打扰了」
语曼声轻。紫渐渐向少女贴近，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无言的二人眺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紫想着要说点什么，话题多少还是有的。就比如说关于这片草原。
这里被称为无缘冢，是多数自杀或客死他乡的怨魂的聚集地。与少女交谈的那些亡灵基本都是紫的旧识，比起少女她反而更加了解他们。至于他们为什么还残留于此世，其中的缘由皆可一语而尽。
不过，这却没人办得到。
言语，不足。
「真安静呢，还很凉爽，好舒服啊」
少女先说了出来。紫这时才感觉到惆怅彷徨被一吹而散。
「啊啊，是呢。风就在身边打转呢」
「我都快睡着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想睡就睡吧」
「那就这样」
少女闭上眼睛，仰面躺下。沉浸在温暖的风中，让人觉得舒心惬意。
「似乎，做了点不好的事」
没一会，紫嘟囔出一句话。
「是指什么？」
「好像我一过来，刚才的亡灵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哎呀，好像是这样。都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是怎么了呢，那些孩子明明不怕生的」
「知道这其中的理由么？」
「不知道啊」
「我对你有所耳闻，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要见一面呢，西行寺家的大小姐」
「哎呀，我还真有名」
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有名这是肯定的，能与亡灵对话的少女，不论地狱还是冥界的妖怪之间都有着流传。不仅仅是对话，她还能通过自己的意志来驱使亡灵。但是这并不是像阴阳师那样，通过理论积累形成完整的体系来作用。只是简单地像在餐桌上伸出筷子一样，自然地去跟亡灵问候，与它们攀谈，然后驱使它们。这样的能力对于既非神明也非鬼魅的人类来说，有些过于强大。就连冥界的十王都无法决定要怎么处置它。起初紫也只是抱着好奇心而进行观察。
本应也是只好奇心。
但不知何时起，其中也慢慢开始带有一些其他意义。
至于究竟是什么意义，紫并没有过分去追究。只是将其放置在了理解与不理解的暧昧之中。
「不过，你也挺有名的呢，紫」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紫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上游走一样。虽然已经知道那是欢喜的感觉，但表面上还是要佯装平静。
「果然是已经从亡灵那里听说了呢。那么，是怎样的传言？最强的妖兽的主人，还是神隐的主谋一类的」
少女轻轻碰了碰紫的双腕，把她的话打断，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种事情。你有时会在空中、墙上、地下甚至记忆之间创造隙间吧，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啊啊，真羡慕你能把握如此美妙的境界。我这么想着，就在聊天的时候跟大家提了一下，然后有一位熟人就说出了你的名字」
紫稍微低下头，少女也跟着把视线移下。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紫」
紫又一次觉得自己背后抽紧，不过这次不是欢喜的感觉。 而是自己的<核>被抓住一样的感觉。少女轻易就将紫看穿，而眼瞳中闪烁的，是所谓的<死>。
对于紫来说，与死亡如此接近的体验，这也是第一次。
紫确信，少女的能力虽非刻意在磨砺，但还是在日益变得精练。虽然现在还只是与亡灵相关的能力，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直接与死相关的能力。 正是因为觉察到这一点，才会觉得背后抽紧。
「我一直在等着你啊，由由子」
廊子上的门障被人推开。
一阵夜风吹入，正在写字的由由子被激起一阵寒颤。当她回过神来时，屋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紫？」
「早上好，天这么热根本就睡不着啊」
「你，对时间的理解还真奇怪啊。我倒是已经准备睡了……」
她就好像哪里泄了气一样把笔放在了一旁。
「我倒是不觉得妖怪和人类的时间会是一样的呢」
一边这么说着，紫一边看向摊在桌子上的歌集和已经写满一半的纸张。
「熬夜学习还真是够热心的呢。是令尊让你学歌的吧」
「是，为了不辱歌圣之女的名声，我也得努力学歌才行」
「什么样的歌？」
「要说什么样的歌……」
少女偷偷将眼角瞥向桌子上的纸张，后又马上恢复。而这些正好都落入紫的眼中。
「看来不是很喜欢啊」
「不是很喜欢。因为我觉得要把心中的感动又或是眼前的风景封入言语，这不是太无聊了么」 「是么？我倒是觉得，把那些变成言语和与你交谈一样很有意思。」
「与人说话，和用文字表达感觉上会有些区别……」
「一样哦，你同样是通过寻找词句才能与我交流的啊。你与亡灵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亡灵又不会使用我们用的这些语言」
「会用啊，都是一样的」
紫握起少女的手，放到写着字的纸上，而后又慢慢沉入纸中。
「咦呀」
伴随着小声的惊叹，少女迅速把手抽回。
「好凉……刚才那是，湖？」
「稍微操弄了一下你与文字的境界。怎么样，从歌中感受到了湖水的清冽吧，言语，就是这样的东西。」
少女沉默着，看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的，就好像沉入了自己的内心一样。
不知谁的足音在廊子中响起。
「是侍女么？那我就不打扰了」
紫进入隙间离开房间。
虽然趁现在再睡一会或是去其他地方晃悠一下也不错，不过她现在的选择只是站在屋顶上眺望天空。
屋顶之上，有一只蝴蝶飞舞，被淡紫色沁染显得通透晶莹。显然这并不是现世的蝴蝶。不过多久，便听见悲鸣响起。
真麻烦啊。这么想着，紫又回到了间隙中。
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到死亡是什么时候了。在少女还未经世事的时候，就能听到有铃声围绕在耳边。
清冷，空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但那任然会让人感到舒心，让人安眠。
轻响之后，许多与通常有异的人影会出现在她身边。通体透明泛着紫黑，声音模糊不清，形态各自相异。少女早就已经知道他们都是些已死之人，是被族人和佣人们称为<亡灵>的存在。他们不会危害任何人，偶尔还会讲讲生前的故事，不断拨动着她的兴趣。
但是时过境迁，他们一个、一个地从少女的面前消失不见。
「哎呀，连你也已经要走了么」
有些呆然的青年亡灵放下茶碗，毫无辩解的站了起来。
「嗯」
简单的回答，由由子也做以肯首。
「时机已经到了」
「我不太明白」
「大小姐的话，也确实不明白啊」
青年眯起眼睛看着少女。
「不过时候到了就明白了。因为不管新旧的亡灵，都在被你呼唤」
少女的脸上挂着惊讶。
「能和你说话真是愉快，甚至都有点愉快过头了。慢慢就会变得无法再离开你。随着岁月的流逝，你的力量也会逐渐增强。你太有魅力了」
屈膝跪坐的少女将视线落到膝前，两三点青白的鬼火在明灭闪烁。
「这些家伙，已经是地缚灵了……似乎相当难缠的哦。虽说我没有当过地缚灵，不过感觉要是能当一次也不错啊。能被你束缚也挺好的吧，反正生前也没能活多少岁。」
「既然如此，留下来不好么」
「做不到」
「为什么？」
「就算我不在，也不会给你增加什么困扰哦」
「没了说话的对象，会很寂寞啊」
年轻亡灵的嘴角出现一丝歪斜，本想要拼命忍住但是没成功。
「不还是有说话的对象么，境界的妖怪」
「你说紫？」
「是叫这名字来着」
「紫就是紫哦，和你不一样」
「正是如此，我就是我。对你来说也正是那个其他众人中的我」
「我不明白啊」
「不明白也没关系，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已经很高兴了，和你在一起就会觉得，似乎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
亡灵就此告别，不过临走还是留下了一句轻语。
「已经没法再看下去了」
这句话最终还是被由由子的耳朵捕获。
呆然地在脑中反复咀嚼他的话时，又听见有足音响起。也许是亡灵又回来了。可惜不是，出现的是早已斯通见惯的中年庭院师。所有亡灵都变得稀薄。他正坐到少女面前，视线紧逼，就好像是要生吞了她一样。少女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木然回望。
「似乎不是您叫我啊。哎呀哎呀，是恶作剧么」
庭院师站起，身体上浮并穿过天花板。向外一看，他正倒在树下。对于事态的发展，少女变得毫无头绪。
「刚才也是，侍女们都消失不见了」
倒下的庭院师张着嘴，脸色紫黑。声音，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来，而是直接回响在少女的脑海中。
「对你来说，我们不过像蝼蚁一般吧」
之后庭院师便不再动弹。人们渐渐聚在他的身边，由由子也从屋中眺望着。
「我不想死啊！」
突然刚才紫黑色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上半身倒挂在天花板上。
「我……我啊……」
少女从座位上弹起又落在地下，声音哽咽，恐惧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我，干的么」
「我母亲之前一直腿脚不好，我得一直照顾她。儿子当不了家，我总得念叨几句。导雨管坏了，盐也没有了。我得赶紧工作去，不能没有我，我，我……」
「是我，干的呢」
眼泪慢慢止住，做出觉悟，将心中的迷惘置于一旁。不能总是这样，已经没有退路了。
「对啊！是你！是你杀了我！」
庭院师的怨魂被吹散，声音却在由由子身旁绕耳不散。
少女的能力已开花落实。
随着日月轮转，那份能力毫无顾忌地不断膨大着。
男人倒向草席上，表情却异常安详，刚刚还在手中的酒盅，现在已把草席打湿。坐在桌对面的少女双手掩面，有些许抽动。
「啊啊……又是这样。又是因为我……」
对于这个数秒前还在面前饮酒的男人，少女即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厌恶。只是去附和一下。就像把玩皮球一样，一不小心触碰到那个男人的<死>，又一不小心丢掉。
就跟毫不在意地丢掉皮球一样。
但仅仅这样，这个男人就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活动。
少女不会被问罪，他们也无法惩罚少女，就算是她乞求这么做也一样。因为没有人能相信这事。
不过，就算无法相信，依然会恐惧。
到此少女身边不知有多少人，都已经一头栽向死亡。虽然无法理解少女的行为与他们之间的因果关系，但是她身边发生死亡的次数却可以数清。
毫无疑问，少女身上散发着死亡的气味。
无人能问罪之上，少女也无法被人原谅，被众人所疏远。
「原谅我……原谅我……请原谅我……」
少女跪在尸体前请求着原谅。
「可以啊，我原谅你」
听到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少女抬起沾满泪水的脸庞。
「八云……紫……」
空间的裂缝中，只看得清脸庞。
「怎么了，一副好像几百年没见过的表情，不是才两年而已么。真是不等人的光阴啊」
少女无力地笑笑，日光照在她憔悴的脸庞上。
仅是看到眼前的景象，紫就已经对自己的出现感到庆幸。从第二次交谈的晚上到今天为止，她一次都没再探访过少女。如果去了，就相当于认同自己对少女的那份执着。对于能操纵境界的自己来说，那是不应有的感情。不过后来重新认识到，那样子约束自己反而跟傻瓜一样。明白过来之后就马上行动起来。不过就算这么说，因为一天大半的时间是都是被紫睡过去的，数月中都毫无顾虑地这样在隙间中过活的缘故，时间感已经于人类产生了偏差。等到再次出现在少女面前时，已经过去了两年。
「似乎，稍微长大了一点」
紫伸出手放在少女肩上，只是这样少女就有了过度的反应。
「怎么了」
「要是连你……就这样死了的话，我……」
紫皱起眉毛。
「不要小看境界的妖怪。只是操纵人类的死亡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对我奏效的吧」
「是……这样么」
「是哦」
紫把表情崩坏倒在一旁的男人丢入隙间，动手收拾起桌上的剩菜。
「啊，那个是，死掉那位的……」
「对我来说生者和死者没什么区别，就算他还活着我不还是得把这些菜吃掉」
「就算我死了也是？」
紫突然停下了把海带卷送进口中的动作，因为不理解那些话的意思……是不可能的。并不是完全没考虑过少女会提出这种问题的可能。
被问到的瞬间，内心还未被外力拨动，自己就先动摇了。
「谁知道，呢。你不死一次也没法明白」
骗人的，连自己都会这么回答。
「说谎呢」
被看穿了。
「对」
紫点点头，咬住海带卷。
「真高兴你能对我的感情这么有信心。不过，之后就算我说会原谅你，由由子，你还是会一直乞求原谅吧」
「这是……因为，我不会让紫死掉啊」
「只有死人才能原谅你的话，你在这世上不就永远得不到原谅了么。你在想什么啊」
「也许我就不应该活着」
说话的口吻过于轻浮，紫一下瞪了过去。
「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次」
紫毫无保留地把怒气灌入声音，温度低的能把人冻住。不过与其说是对由由子说的，不如说是对着那些更大的、无法捕捉到的东西说的。她所陷的状况，对于人来说就是命运、潮流这样的东西，是对那些东西所说的。
「就算为灵魂定罪的冥界十王全员都判你有罪，我也会原谅你，包庇你，保护你」
「真高兴」
由由子脸颊微红，笑了出来。对于她过于直率的反应，反而让紫很困惑。不过，那份笑脸也马上变得阴云密布。
「已死的众人中，一定也有谁会这么想呢」
没人知道啊，紫反射性的想要说这么一句。不过看到了由由子的表情，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没人知道……是不可能的，对于少女来说是这样。不知是不是从年少起就能感受到身边的死亡的原因，她不管是什么样的死都会挂上与自己的关系。
「『请不要死』『为什么会死呢？』『是我把你的死期提前了？』。于是，接着大家都会这么想。『为什么我会与你相遇呢』『要是没遇到就好了』。竟然会被否定到如此地步」
「那不过是他们随便说说」
紫终于能说出句强硬点的话，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脱口而出。
「我绝对不会想『没遇到该多好』这种事情。只要相逢中还有意义，不管哪一方先死，应是把死者留在记忆中便好」
她本想接着再说点什么，但嘴唇却再没动作。由由子的眼中，一滴眼泪如雨水一般迅速滑落。
「谢谢你，紫。时隔多日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的。谢谢你」
少女擦掉泪水努力做出笑脸。紫并不想看到那样的表情，因为感觉就像被她当成外人一样。
紫叹了口气，打开隙间。明明并没做什么事，却感到十分劳累。
「还会再来的」
「紫」
紫被叫住，回过头来。
「请把刚才那个人送回来，要为他举办葬礼才行」
紫没说话，只是把刚才那个男人从隙间里拉出来，横放在床上，然后自己走进另一个隙间中。
少女从视野里消失。隙间中，紫把一切交给睡魔处置，这里是最让人安心的地方。和少女谈话的时候，心中总是波澜四起乱作一团，冷静不下来。本是在境界线上踱步，统御一切境界的自己，现在却从线上掉了下来。这不管怎么说，都不太符合自己的风格。自己在境界线上睡一觉就好，判清黑白的事，随便交给其他人就好。少女的事情已经怎么都怎么都无所谓了。
睡吧。
桃色的花瓣像暴风雪一样覆盖住视线，已是人易被诱至死亡的时期。 西行寺家的千金现在正坐在牛车上，在去往名门阴阳师家的路上颠簸着。花如飘雪在空中起舞。她嗅到令人目眩的死亡的气息，是能力在无意识间被释放的结果。御者纷纷倒向地面，旁观者也有数人倒下。
看到这些，由由子迅速跳下牛车，逃进小巷。她依在巷中仓库的墙壁上，颤抖着。由由子被流浪汉打扮的男人发现，他叫着同伴，围了上去。少女轻轻发出悲鸣，是对死的恐惧。对死亡，会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恐惧。
四人相继倒下不再动作，少女从现场飞奔离去。转角，又和一个健壮的男人撞在一起。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男人的胸前飞舞着蝴蝶，来不及少女去制止，就消失在高空中。男人就那么蹲在那里，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力的声音，连哭的力气都被虚空与绝望所剥夺。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已经够了。我好讨厌，好想消失，好想消失，消失不见」
双手紧抱自己纤细的身体，压入的力量让指尖泛出白色，就好像这么做能让期望变成现实一样。
「啊啊……」
少女看向已经变成尸体的男人。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忽地站了起来，在已经忘词的少女面前伸了个懒腰，看看四周，向着大路的方向迈出步子。但他的姿势多少还有些生硬。
「紫，为什么」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少女同时说出了疑问。旁边，毫无疑问正站着境界的妖怪。
「操弄了下生与死的境界」
紫也没做任何问候，就像一直跟在少女身边一样，毫不在意地回答。
「不用担心，他会好好活下去的。所以你也不用再为那事操心了」
「……你不明白」
不经意漏出的一句话，伤害了紫。
「说是这么做，那些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这些不是紫所能唤回的，就算能够唤回，一旦离窍，就不可能在再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些事情，你作为活了很久的妖怪来说，肯定早就是知道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这明明只会让我更痛苦」
由由子的声音丝毫不乱，只是比平时语速快了一点，声音高了一点。仅是如此，就让紫想要赶紧逃离这里，或是，跪伏在地请求少女的原谅。
不管哪一边，都是无法让忌讳着、畏惧着紫这个幻想乡最大的妖怪的人们相信的事情。
「不可能不明白的……大概」
「那么，是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和你说话的时候，就会忘掉自己是操纵境界的妖怪」
紫垂下眼睛。
「紫，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不放呢」
紫立刻抬起头，目光与由由子重合。
「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拉起由由子的手放在胸前。
「由由子，明白么？你可以就这样夺走我的生命。当然，生命也不会超过境界的范畴，就算你在此将我置于死地，世界也不会改变。但是，这样我就能确实明白你的抱负和死的气息。很奇怪么？我会如此兴奋」
似乎说的有些太多了，也似乎说的完全不够。但是感觉到不管怎么说只会是同样的结果，紫就停了下来。由由子无言地抚摸着紫的脸颊，刚想说些什么，却又立刻咽了回去。虽然眼睛不断将强烈的感情抛出，但是紫却无法直视它。
世界就如纸上的墨滴一样展开。
山啊，水啊，天空啊只不过是一块黑色。
在由人堆积成的小丘上，坐着由由子。她两脚前伸，双手撑地，仰望着天。
人们脸上都挂着崩坏的表情。虽然到处都混杂着赤红的颜色，与其说是那些是人，倒不如说是苔藓或岩石。不过依然能看到指尖、脖颈这类细节。这是个相当不协调的空间。
「紫，这是在做梦么」
隙间在西行寺家的少女眼前打开，挤出紫的上半身。她就这么探着身子，对着少女伸出双手。
「这是失去你的思念与众多灵魂的通路之间境界线的世界哦」
「唔—嗯，不是很明白紫所说的话」
「虽说已经说得非常简单了。过来吧，现在就带你离开现实」
由由子径直将手伸出。紫接过手，在空中走着。少女被牵引着，也走在空中。
「去境界观光来散散心吧」
尸体堆积的小丘，如水墨一般的山与林，都如水中幻影一般消失。
毫无边际的土黄色大地，在脚下展开。
「这里是……」
「沙漠，这种叫法可能更接近你们的世界呢。原本，我也没见过沙漠。这里是现世与冥界的边境。快看，有灵魂路过」
那里有数十人杂乱的前行着。在广阔的沙漠中，他们显得过于渺小。
「看上去好寂寞」
由由子嘟囔了一句。
「会这么想这只是因为还没习惯。不过你的话应该马上就能看到了」
紫的话还没说完，由由子的眼里就已经满是惊奇。
「这些是……」
眼下的沙漠上面布满了生物。从未见过哪个隙间能装下这么多生物，就连视线的另一头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啊、鸟啊、兽啊，甚至还有她至今都没见过的形状的奇怪生物，全都在那里。
「他们，都是些死者哦」
稀稀拉拉的有几只蝴蝶若隐若现。定睛看去，它们正绕着曾被少女渡去死亡的人们飞着。
「明白了么？这就是死。不是孤独也不是其他什么。汗牛充栋，无立足之所，丢块石头过去就会砸到一片」
「这是，想说什么」
「你的能力，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哦」
潦草带过，毫不经心的一言。
「不管是否与你有关，世界早就被死亡填满了」
眼下的死者群消失不见，而另一群又接着出现。他们穿着武士铠骑着马，打着赤脚挥舞着长枪，四处砍杀掠夺，而又被杀，如此往复。大片的人群，撕扯到一起。
「虽然你杀人就如碰落茶杯一样毫无自觉，但是在这里战斗的这些人，他们是三思熟虑之后才选择了这样的现实。他们对死亡的选择，远比你理性」
「不会的，不会的」
少女小声重复着。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紫将像铁锈一样蔓延的后悔之念扼杀在心中。因为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少女就会被自责驱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比起那样的结果，还不如将情报全部压到她身上，不给她思考的余地，让她服从自己。
「你不需要去操心那些事情」
征战的风景溶解，红褐色的广阔荒野被铺开。眼前出现一道贯通左右的巨大裂痕，并且还在不断扩大，向着身边袭来。
越贴近崖边，裂痕给予的印象也越骇人。在下方，虽然能看到一些泛着蓝光如河流般的东西，但那也只是望山跑死马，对距离的感觉已经变得无用。
「这断崖」
风景又一次改变。
在弹性十足具有强烈立体感的云彩下，是一片如镜般映出天空的湖泊。湖的中心有一座小岛，烟雾缭绕，似如幻境，无数艳丽的花朵装点其上。
「这花」
这一次，上下都变成了天空，地面则是倾斜着展开。岛屿浮在空中，就和天上的云彩一样，数不胜数。
群岛不知是由什么原理驱动，四处浮动。稍近其之一，见街道、森林、套他、寺院、店铺、行人。有河流流向岛的尽头，在那里如槽中雨水一样坠入无限的晴空之中。
「这岛，在你的世界不可能出现的现象呢。接来下……」
「已经，够了」
声音并没有多大，但是足够阻止紫再继续说下去。
「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些新奇的世界」
她温柔的微笑象征着对自己的拒绝，但是紫并没有退却。
「够了？由由子。世界上，可满是令人惊叹的东西啊」
紫紧紧抓住少女的双手。
「由由子，这不是梦幻，这是现实」
「我明白。这也是，现实」
空中浮着的岛屿从景色中溶去。
「但是，这不是我所经历的现实」
风景又回到尸体堆积成的小丘，水墨的世界。然后这个世界也同样消逝而去。
「我被局限于你所谓的那个渺小的现实。从世界上看来死是如何，将此包含的存在是多么美丽又如何，这些我都无法理解。我只会去想一些单纯的事情。面临死亡的人们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亲近的人渐渐变少，孤独度日的亲人们。感觉就好像心中被开了一个大洞，怎么样都无法忘却，怎么样都无法填满。虽然很痛苦，虽然很不甘心，但只能日夜为其所累。已经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人，不想再有人死在我受伤。」
「所以说那些……」
想着是要说下去，但紫闭上了嘴。精疲力竭了。虽然少女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去打断紫，但她还是受到无力感的冲击。
「我真不应该和你相遇……」
紫用小到快听不见的声音嘀咕着。由由子听到那句话，走到紫的面前正视着她，然后，咬住紫的嘴唇。
「……！」
遇到预想之外的行为，紫猛地逃开，但下唇还是流出血来。脸上挂着妖异笑容的由由子，齿间还留有些许赤红的肉丝。
「紫，那句话不就是否定了你自己么。告诉软弱的我相遇是存在意义的人，正是你吧」
这样说着，并将肉丝咀嚼吞下。刚刚一瞬间由由子脸上出现的妖异感也一同消失。全然不顾血顺着脸颊滴落到衣服上，紫呆在原地。
由由子脸上，又浮现出似能包容一切的温柔笑容。
「谢谢你，紫。能有你这样，将世界从心底包容的人存在，我就安心了，可以上路了」
「不要啊」
「请一定，不要忘记我」
「不要啊」
「我若会在何处转生，请想起我。这是我的诅咒哦」
二人在一间早已被荒废的日式房间中。它被使用者抛弃之后，变得凄惨无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也无人问津。少女走上廊子，周围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的气息，中庭也早已草木蔓延。
她走向庭中央矗立的樱树。
「啊啊，找到了。竟然挤在这里」
聚在樱树下的人们看到少女的身影，便四散而去。有人看似心怀怨恨，有人看似愧疚万分，还有人脸上挂着微笑，全都一哄而散。
少女一人坐到树根旁，树枝从一边垂下。她两手放在胸前，一副抱着什么的架势。一只蝴蝶出现在怀中，晶紫通透，蝶翼精美华丽。翼面另一边能看到与此不同的风景。
有两个人牵着手飞在空中，其之一，大概就是八云紫。
而另一个是……
在视线的焦点处，蝴蝶挣脱重力向空中飞去。少女与一切感觉都断绝了联系。
紫只有在一旁看着，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地狱的十王正苦恼着要如何为少女的遭遇做出定决。如若做出与其他灵魂相同的决断，不知是否会对那些灵魂造成不可知的影响。虽然也有打散少女的灵魂，也就是说将其湮灭的方案，但这对地狱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而且湮灭的最终还是会以微小的碎粒重新融入世界。如果做的不好，会有多大影响说不准，但是很有可能会诞生第二、第三个操纵死亡的少女。这对于想要将操纵死亡的能力封印的地狱来说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没多久，少女便被带入法庭。虽然形态还多少保有一些人形，但却如烛火一般摇曳不定，衣着与年龄也毫无规律地变换着。
白色大幕降到少女背后，往世的画面在上面逐个映出。
「不入轮回，拘留于此」
很快，十王之一如此说道。这并不是什么英明的决断。虽然没有完全赞同之人，但谁都明白，这，是迫不得已。
被拘留的灵魂无法转生，也不能湮灭，只有永远地彷徨。虽说若将所有灵魂都拘于冥界，在瞬间就会使其超员，但是用来处理这种经常会有的例外现象，还是有例可依的。
「你若再作为人，所持有的力量就有些过于强大。虽然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要为之承担报应。你的灵魂将被拘留于此」
在十王之一发言时，少女也常是在左顾右盼，不知究竟是不是在听。偶然一下，少女停下动作，注意到背后流动的影像。刚出生时的样子；歌圣父亲辅导自己唱歌时的样子；午夜在庭院中第一次遇到亡灵时的样子；午间在无缘冢与亡灵一起笑谈的样子。之后，她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虽然没有声音，但十王也同少女一起，产生了动摇，屏住了气息。
画面上映出一直妖怪。身上穿着铁青色的礼服，头上戴着装饰有蝴蝶样式丝带的粉色帽子，装饰精美的阳伞支在一边。在画面上，妖怪走近少女，似乎是想要与她交谈。不过中途方向有所改变，也就是说，现在是冲着正在看画面的十王和少女走着。
「境界的妖怪……」
十王之一支吾着。纤细的手刚从画面中刺出，剩余全身就紧跟着滑出。
「看来你们很为难呢，十王的各位」
「八云紫，么。似乎这个灵魂生前，与你交往甚密啊」
「没这种事啊」
平静地将十王的话否定。十王本是想接着再说些什么，但被紫先手打断。她换上不耐烦的口气。
「我只是来告诉你们，白玉楼管理人一位一直空缺着而已。最近，冥界也快到容纳上限了，所以就要在现世增加更多的容纳空间对吧？让这孩子也来帮个忙不是挺好的么」
「让她，管理灵魂么」
「能说得通就好办了。这孩子的父亲被称为歌圣，她在教养方面肯定没有问题。何况在白玉楼中多是一些文人之魂聚集，非一般俗人，想必能有很多与她合得来同伴。不过若是想就那么简单湮灭她的灵魂，便也没必要考虑这么远了」
死后的灵魂在等待成佛或转生时，会先在冥界定居。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住进冥界生活课所划定的场所；若是有特殊缘由，或是已经疏通过关系，又或是在现世有强硬后台这些情况，则会有一些变通。
在现世留下名言绝句，一般被称为文人的那些人……也就是指画家、演奏家、作曲家、诗人、剧作家等，他们会被允许住在白玉楼。
「唔唔，确实……」
十王从感情上来说，基本已经接受了紫的提议。可是，要同意强行闯入法庭的人的要求，多少还是有些为难。十王的尊严暂且不谈，这样做对以后地狱裁判的进行多少都会有些影响。
而就算忽略这一点，其余还有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不是能简单带过的。说的更甚一些，如果这一点不能被认同，紫的提案就会变为毫无价值的纸上空谈。
十王之一的口气显得十分踌躇。
「要成为白玉楼之主，本人的意志是不可少的。原本作为亡灵就无法固定形态，要是本人的意志再模糊不清的话。必须要有对存在的执着。她，确实有这样的期望么」
紫的脸上显出动摇。那是连设问的十王都会感到惊讶的，十分露骨的动摇。
「请看下她的形态，无法拘于定性就意味着她的自我意识已经快消失了。记忆大概也会一同消失。其中就有同八云紫，还有同你们交谈的记忆。要如何把白玉楼的管理一职交给这样的灵魂？虽然在能力上面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灵魂的意志只有如此的话……」
「由由子」
紫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亡灵有了回应，刚才还暧昧不清的轮廓，就像找到焦点一样清晰起来。
「由由子」
又一次，更富有感情的呼唤。
不管多少次都会叫下去。
不过，第三次还没叫出口，少女就恢复形状，抱向紫。
「紫，紫，紫，紫」
像咏唱咒文一样复诵着名字。紫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两人拥抱着，就好像时间已经停止。不注意，少女咬住紫的耳朵。
「咦呀」
声音的高度，连紫自己都没有料到。与动物示爱时的轻咬不同，刚才那一下是真咬了下去。扭曲角度和距离的境界，可以看到自己的耳朵上还留有红印。
「呼呼，别想逃哦，紫。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少女一边笑着，一边靠到紫身上。这是以前她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不对，联系到死前吞下紫嘴唇肉丝的情境，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我是谁？」
少女仰视着紫，眼神认真到让人悚然，而嘴角浮出的微笑却混着悲怆，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紫像对待易碎品的水晶工艺品一样，谨小慎微地进行回答。
「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却不记得自己的了？刚才是我叫了你名字你才会过来的吧」
「我会找你只是因为知道你在叫我。但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啊。不知道又不会有什么坏处。」
本都应是一些意义明了的话，但是却感觉云里雾里一般难以理解。虽说因为是梦中的事实的关系，但是从整体来看却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印象。
「我做过什么？而且好像还做过什么不能做的事。好想知道，全都告诉我吧」
「我对你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真的？感觉像说谎呢」
立即就被看穿了。
「骗你的」
「能比紫还了解我的人，不可能有的啊」
「与其说不了解你，不如说是根本不想去了解你。完全不想知道。」
「真无趣呢」
「是，非常无趣。不过，赋予你名字的责任与资格应该还是有的」
「应该是有的，相当暧昧呢」
少女转过脸，瞟了个白眼。
「我的性格比较谦虚，总是会思考自己是不是具有那样的资格」
「嘿，你很谦虚么？」
「觉得这也是说谎？」
「没，别这样说」
少女向紫伸出手，像能包容一切一样笑了。
「给我名字吧，紫」
紫被巨大的安逸感所溶解，心情愉悦地笑了。不知是百年以来，还是千年以来，甚至是生来第一次，会心地笑了。
「你是，西行寺幽幽子」
铁青色的光从幽幽子身体中溢出，蔓延到整个法庭。光辉熄灭时，少女……不，西行寺的幽幽子的着装有了变化。头上戴着装饰有三角巾的淡紫色头巾，身上的衣物也与之前简朴的服装不同，裙边与袖口，由无数褶边装点。
「这一来，就完全是白玉楼之主了呢」
紫看向十王，他们都点头以示肯定。十王之一从空中取出卷轴，笔锋潇洒而过，写出任命书。而幽幽子，则一直盯着紫。
「肚子饿了，好想用你填饱肚子」
这么说着，少女蹲下身衔住紫的手。那只手毫无抵抗地被歪曲，吸入幽幽子口中。她又抬起头，手腕之前也跟着消失不见。
「我说幽幽子，快吐出来」
「好棒，干脆就这么消化掉吧」
「不可以哦」
「是」
幽幽子衔着紫的手腕，然后慢慢后退，被唾液濡湿的手也一点点出现。
「真是的，这种状态。可千万别把文人的灵魂也一起给吃了啊」
「我只想吃好吃的东西啊。虽然说肚子饿了，但是不好吃的东西也不会吃的，会一直忍着的」
「忍耐……？对你来说，不可能的」
「所以说，刚才只是因为是你才没忍住」
这时，边上传来几声干咳。
「在兴头上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了」
「现在要正式任命西行寺幽幽子为白玉楼之主」
卷轴被庄重地递过，幽幽子双手承接，托在胸前。
「谢谢」
接着笑了出来。十王终于按下心来。幽幽子又把视线转向紫。
「是你造就了我。不论何时白玉楼都会对你敞开大门。有时间请你来喝茶」
幽幽子如毫无束缚一般缓缓飘起，将法庭抛之脑后。到出口时又停住，转过身来。
「现在来也可以哦。反正很闲」
「我也是这么想的」
紫牵住幽幽子递过来的手。亡灵的手十分冰冷，但是指尖上有着紫从未感受过的生命的悸动。
那一日，二人在白玉楼相依而语。
生前作为西行寺家千金与紫一起的记忆，已经完完全全从幽幽子的脑海中消失不见。临终时少女心中强烈的思念，也只剩下<紫>这个名字还残留在幽幽子心中。其他的记忆，全都和少女一同死去。如今还记得那二人过往的只剩下紫了。
那个少女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被颠覆。虽然与西行寺幽幽子是同一存在，但随着记忆死去，其人便也与之陪葬。就算所谓境界的妖怪的八云紫，越过生与死的境界，模糊记忆与忘却的境界，也无法改变少女已死的事实。就算取回记忆，也不会再是以前那个少女。
紫永远无法忘记由由子已经死去的事情，没能让她活下去的事情。这是对她的诅咒，也是让她与幽幽子相连结的祝福。
少女的境界将紫的手脚束缚。本应统筹境界的八云紫，第一次被境界所支配。她并没有感到不高兴。如果这份焦灼是作为境界，这种最强最恶劣的能力的代价，那么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犹豫。
自身坠入境界，痛苦挣扎，但毫无悔恨。
（八云紫在接触生前的幽幽子时只是知道她名字发音为youyouzi（日语是表示为假名ゆゆこ），并不知道对应的是哪几个汉字。在十王裁判，紫执行为她重命名的职责时填上了幽幽子三个汉字。这里面表达了幽幽子与之前少女有所牵绊，但同时也是不同的人。所以译文中，使用影响比较广泛的由由子来表达少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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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9 19:00:15
染红的潜规则
帝爷的潜规则
变色卡
。
原来是这样的小说诶诶诶……！
不过这应该说也是早有预感的啦，肯定是东方相关的小说呗，只是没想到有那种内容啊？
不过不是纯H无优库尼斯什么的……（泥垢了看小说又不是看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