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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长篇搬运】摩诃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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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7 09:42: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妙法莲华经•卷一》
相传彼岸生长着一种赤红如火的奇异植物——曼珠沙华。灵魂受这曼珠沙华指引,方能一路行至极乐净土。曼珠沙华的花与叶无法同时存在,叶落花开,二者终生永不相见。多么奇特而悲怆的事实。
或许正因叶的自甘凋零,方令那冷艳绝伦的曼珠沙华能够绽放在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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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艾 + 2 + 15 +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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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4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在一期连载开始时的话】
各位好,这里是旧号已经废弃的黑阿姨。在《神妈说事》连载途中,忽然产生了有关莲妈的某些脑洞,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莲妈是我在东方的二本命(甚至可以说对我而言,喜欢早苗是政治正确,而莲妈则确实以自身的经历,内涵,各方面魅力吸引着我),最爱的二位大妈之一(其实对于神妈,还是无感)。为了这份对角色的爱,我决定开启续作,也就是这篇《摩诃曼珠沙华》。我将会把自己对于圣白莲这个人物的全部理解灌注入文字中,或许人物的性格会与你心中所想大有出入,但如果能通篇读完,或许你就会产生“嗯,圣白莲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感慨。
这将是一部篇幅大大超出前作的长篇小说,时代背景是村上天皇执政晚期。为了整合某些剧情,对于一些历史人物的生卒年做了模糊处理,也请考据帝谅解。对于那个时代的考证,多有不及之处,也请不吝赐教。
总而言之,如果能让读者看完后产生:“我靠这什么鬼,虽然看不明白但好像很好看”“滚去更新好吗”诸如此类的想法,我的目的便以达到。
然后是一些注意事项:
1.本文双主角,由圣姐弟二人分别担当。
2.本文中将出现很多戏份重要的男性角色,或为历史人物或原创,甚至有人泡到了幻想乡的妹子!虽然最终都会是百合结局,但提前说明这一点很必要。
3.本文有姐弟,彼岸,纯赫,梦月,千年,永远,废神,宗教(没错,是宗教),虎鼠,苗伞,青芳,以及许许多多CP的粮,甚至包括平安时代某对著名的狗男男。
4.本文虽然基调严肃,但用梗甚多。你民白不民白?
5.本文谐星出没!大玉砸脸了怎么输?叫我声好姐姐可以给你个机会!
6.本文不会坑。
【写在二期连载开始前的话】
最近或许因为某种不可名状的大事件,本人在贴吧盖起的将近千楼的连载被完全爆破了。申诉两次未果,应当没有恢复的可能了。虽然仍旧打算在那边开二期连载楼,但搬运到喵玉也算是这种情况下会自然而然想到的出路。受左道艾介绍而来,也认识余命无几多,但在喵玉还算新人,也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如果能够得到一些指点和点评的话,更加感激不尽。那么正式开始搬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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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其一
“报告将军,前方一百公里处,东方海谷底发现远古遗迹。因为携带氧气量不足,先遣部队已经返回。接下来应当如何行动,请您指示!”
月面原本空气稀薄,传令兵一路狂奔赶来,几乎去了半条性命,说完便弯下腰去,大口喘息起来。
须发开张,不怒自威的高大武士微微颔首,却一时沉默,没有给予即刻的指示。
武士抬首仰望,百亿繁星于漆黑幕布恣意铺陈,在那璀璨光芒之间,夹杂的黑暗区域却如同无底深渊,令观者心神悸动。
就如同剥去表皮后筋肉纹理暴露无遗的人体,卸下蓝色伪装后深邃空洞的银河,绝不是可以长期观赏的美景。
透过月面稀薄的空气,轻如针落的少女语声重重叠叠地传入武士耳中。
“都久亲王大人,我部远征军携带剩余的氧气量已接近枯竭!若大部队继续前行,怕是再也无法顺利返程!我们目前已经到达了既定的勘测目的地,还请您三思后行,我们的补给不足以应付一段一百公里的行程!”
武士回首望去,之间是一位俏丽俊秀的粉发高马尾女子,双手抱拳行礼,凝眉劝谏道。
“多谢你的提醒,绵月依姬。氧气储量枯竭一事,也早在我的考虑之内。然而此次东征是月夜见大人赌上倾国之力,为扭转月之都国运的孤注一掷。作为远征军的统率,为了国家的存亡,我岂能因为担忧个人的祸福就裹足不前•••?
“没有失去一切的觉悟,就注定无法获得。
“绵月依姬听令!我将带领一号小队共五十人前往遗迹勘探,而你与余部驻扎原地,十日之内若我们没有返回,便班师回朝。”
绵月依姬柳叶般轻薄无血色的双唇微启,欲言又止,千言万语最后化作躬身一揖,沉声应道:
“祝阁下武运昌隆。”
都久亲王大步离去,留下一串缓缓升空的月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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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季更替之理

“沙•••沙•••”
萧疏秋雨从大和国深邃的夜空中悄然飘落。
灯明寺山麓下的驿站客店,平日用于接待来往信使,游僧及寻常客人;值此深更半夜,仍有两人未曾睡去。一人是擦桌端水,打扫店面的跑堂,另一人则是位形容异于常人的滞客。他生着一头泛金长发,目若朗星,高鼻深目,身形修长挺拔,出落得一表人才。他自傍晚入店,已独自在窗前的桌边坐了几个时辰;从腰间所配纹络繁杂的长剑看来,他绝非寻常人等。
这般高贵气质令跑堂不敢懈怠了他,时刻保持清醒以便应其所需,虽然这位客人始终未曾说过自己的身份。
“哗啦——”店门处垂落的竹帘扬起,只见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步入店内,狼狈地抖落衣着上的雨点。
这青年年约二十,生着一张清秀而不失阳刚的脸,嘴角时刻挂着礼貌谦恭的微笑。他外披软甲,甲胄下露出暗金色的僧袍,左臂还佩戴笼手;腰间的剑亦表明他大概是名武僧。
青年安静地在角落里一张圆桌旁坐下,取下背负的包袱,开始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是否受潮。
“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那跑堂压低声音问道。
青年忙摇头道:“不不•••请您自己忙去吧。我只是来躲雨片刻,一旦雨停,即刻上路。”
跑堂听他如此言语,便回柜台后算账去了。
秋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并非片刻能停歇。青年检查完行装后,便疲惫地趴在桌前斜望夜空。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却听前桌传来和善的语声:“这位兄弟看着甚为年轻,却又身着僧衣,是不是青年得道,在名寺得度成为高僧了?”
青年抬眼发现与自己搭话的陌生人,少不得自嘲般笑道:“您说哪里去了•••像我这般愚钝之人,哪有得道高僧的样子。”
“半夜赶路会有什么目的呢?作为僧人大概只有去名寺讲学这一件事吧。”
“所以说啊•••您太高看我了,”青年苦笑道,“确实我在东大寺呆了一阵,但您大概不知,那边每年受度的限额很少。我至今不过是个未过门的俗家弟子。”
“咦?东大寺离这灯明寺山也有段路了。持械夜行,是要去哪降妖除魔证功德么?”
“仅作防身用啦,要去平安京。路途略远,有武器总不错,虽然对于剑术我也只是粗通一二。”
那陌生男子干脆离座,在青年桌对面坐下,故作声色:“倘若你是要前往平安京,我建议你多走一些路程,最好向西百里以上,再北行。”
“此间有什么忌讳么?”
“往北就是横贯东西的木津川了。近日木津川边已无故消失了几十个人,来往过客得知这个消息无一不避行。我也是惧怕这个流言才滞留于此。”
“消失?查出原因了没?”青年闻此怪谈倒是来了点兴致。
“谁知道呢,自恃年轻力壮前往调查的人基本都消失了。所以你也别逞强,绕道而行吧。”男子自来熟地拍了拍青年的左肩,示意自己的提醒出自一片诚心。
青年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
“多谢您的好心。可以交个朋友么•••怎么称呼?”
“在下姓奴良。”“奴良桑,实在非常感谢。”“那么兄弟你呢?”
“在下姓圣,名命莲。”






这一夜剩余的时间,姓奴良的男子开始大谈各种和歌,甚至开始背诵《古今集》里的句子。无奈命莲对此毫无兴趣,在催眠般的诵诗声中昏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秋雨总算停歇。当阳光照在命莲脸上时,他方才发觉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地睡着了;慌忙起身,只见跑堂已经在张罗新一天的营业,而那姓奴良的男子亦于不知何时悄然离去。行囊还在自己怀中安放着,检查后没有物品丢失,也算是万幸。
还真是碰上了热心人•••不过往后能否再见呢?
命莲趁着难得的晴天匆匆出门,按男子的吩咐一路向西行进。
这一带的深山荒野都几乎没有人烟;想来因为近来的失踪怪谈,或迁或绕,全都离开了。但这就苦了行路的命莲,连找个人问路都困难。根据太阳倒是能保持大致的方向,但有时遇到崎岖难行的野径却又不得不绕行。
到了午时,命莲实在口渴,便往小溪边靠近;毕竟已经绕行许久避开了木津川,区区一条小溪,应当不会有危险。
他在河边蹲下,弯腰想要捧水,互听一略显沙哑的男子音从身后传来:“住手!最好别喝生水。”
行路多时在荒野外遇到的第一个人。命莲心下惊喜,回首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正肃然站在面前。对方与自己身高相仿,国字脸,浓眉大眼,面相坚毅正直,身着布衣轻甲,不似寻常野人。
“在下口渴,捧点水解一时之急而已。难不成这溪水•••?”
“附近最近出了点事,你在此徘徊多不安全。快点离开吧。实在口渴,我这里有水。”
命莲慌忙摆手道:“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要前往平安京,却不认识附近的路。究竟往哪里走才好?”
男子打量命莲片刻:“去京城哪座寺?可有证书?”
纵然立佛为国教,为了防止僧人泛滥,欺诈民生,朝廷对各寺每年可以度化的弟子数目进行严格控制,并且由各寺为弟子颁发其作为正规僧人的证明。
“比叡山延历寺•••不过在下是俗家弟子,没有证书的。”
“那延历寺怎么会收你?还是请回吧。”
男子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命莲朗声道:“那个•••在下是受了国家征召,说什么八部急需人力,才前往延历寺——”
“哦?原来你是应征入伍的,那便不能坐视不管。我带你离开危险地带好了。请问姓名?”
“在下圣命莲。”
“四季正则,检非违使。若非我恰巧是八部之人,还真的难以相信你的说辞•••请跟我来吧。”
男子大跨步前进,命莲紧随其后,二人沿着溪水一路西行。
“四季桑,其实在下只是被入伍那丰厚的条件吸引才决定应召•••到现在也没弄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只知道大概和军队一样。”
“八部简而言之就是军队中的军队,最精锐的那部分。现今天下妖怪横行,京都周围纵然还算太平,远方如下野国,陆奥国之类的地方,早已日夜颠倒,黑白不分。八部便是为了肃清妖怪而建立的组织,其中每个人都是百里挑一,能够以人类肉身与妖怪对抗的豪杰。唔•••我自己倒是没那么厉害,在八部里属于实力很低的那类。”四季正则说话颇为谦虚。
“就算你响应了八部的号召,也未必能够进入•••入门考核非常严格,训练又难。说起来为何要应召呢,这是苦差事呀。”
命莲叹道:“我是信浓国人,父母年事不小,筋骨疏松,怕是很难再耕作几年了•••我瞧中了八部提供的丰厚条件,想将二位老人从信浓迁到京城附近来住。”
“信浓国,那可是很远的地方咯•••有孝心是很好的。不过倘若未能通过考核,你准备如何?”
“另谋出路,实在无法可想就回乡去种地成家。”命莲挠头苦笑。
“很实在的想法。说起来你们信浓国地方治安如何?妖怪多么?”
“倒是还算平静。信浓附近人都经常去诹访大社参拜,不知那里是否住着神明,不过•••确实保护着一方平安。”
“那就好。”
四季正则不再言语,只顾前行,他果然是行伍出身,健步如飞,哪怕是在东大寺练过武艺的命莲也自觉不如。
溪水越来越宽泛,两人在河滩旁行进许久,决定暂停歇息。四季正则前往林中收集柴禾意欲生火烧水,留下命莲在河边。
命莲忽觉天色阴沉下来,河面上开始起雾了。照理说下午是一日之间阳气鼎盛的时刻,居然起雾,着实奇怪。雾气几乎是从一瞬间起,变得极为浓厚,像石灰池中化散不开的白浊。
苍天白日之下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而雾气极为呛人,一旦开口呼吸喉头便有干涩之感。命莲大骇,不知究竟遭遇了何等天变,心道:难不成,我遭遇了奴良桑所言的“怪谈”?会将停歇之人神隐的河水么•••这雾气中必然有古怪,必须立刻去找四季桑。然而不知四季正则此刻身在何处,他只能摸入林中,想要大喊,却又嗓音沙哑,无法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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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季更替之理

“沙•••沙•••”
萧疏秋雨从大和国深邃的夜空中悄然飘落。
灯明寺山麓下的驿站客店,平日用于接待来往信使,游僧及寻常客人;值此深更半夜,仍有两人未曾睡去。一人是擦桌端水,打扫店面的跑堂,另一人则是位形容异于常人的滞客。他生着一头泛金长发,目若朗星,高鼻深目,身形修长挺拔,出落得一表人才。他自傍晚入店,已独自在窗前的桌边坐了几个时辰;从腰间所配纹络繁杂的长剑看来,他绝非寻常人等。
这般高贵气质令跑堂不敢懈怠了他,时刻保持清醒以便应其所需,虽然这位客人始终未曾说过自己的身份。
“哗啦——”店门处垂落的竹帘扬起,只见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步入店内,狼狈地抖落衣着上的雨点。
这青年年约二十,生着一张清秀而不失阳刚的脸,嘴角时刻挂着礼貌谦恭的微笑。他外披软甲,甲胄下露出暗金色的僧袍,左臂还佩戴笼手;腰间的剑亦表明他大概是名武僧。
青年安静地在角落里一张圆桌旁坐下,取下背负的包袱,开始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是否受潮。
“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那跑堂压低声音问道。
青年忙摇头道:“不不•••请您自己忙去吧。我只是来躲雨片刻,一旦雨停,即刻上路。”
跑堂听他如此言语,便回柜台后算账去了。
秋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并非片刻能停歇。青年检查完行装后,便疲惫地趴在桌前斜望夜空。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却听前桌传来和善的语声:“这位兄弟看着甚为年轻,却又身着僧衣,是不是青年得道,在名寺得度成为高僧了?”
青年抬眼发现与自己搭话的陌生人,少不得自嘲般笑道:“您说哪里去了•••像我这般愚钝之人,哪有得道高僧的样子。”
“半夜赶路会有什么目的呢?作为僧人大概只有去名寺讲学这一件事吧。”
“所以说啊•••您太高看我了,”青年苦笑道,“确实我在东大寺呆了一阵,但您大概不知,那边每年受度的限额很少。我至今不过是个未过门的俗家弟子。”
“咦?东大寺离这灯明寺山也有段路了。持械夜行,是要去哪降妖除魔证功德么?”
“仅作防身用啦,要去平安京。路途略远,有武器总不错,虽然对于剑术我也只是粗通一二。”
那陌生男子干脆离座,在青年桌对面坐下,故作声色:“倘若你是要前往平安京,我建议你多走一些路程,最好向西百里以上,再北行。”
“此间有什么忌讳么?”
“往北就是横贯东西的木津川了。近日木津川边已无故消失了几十个人,来往过客得知这个消息无一不避行。我也是惧怕这个流言才滞留于此。”
“消失?查出原因了没?”青年闻此怪谈倒是来了点兴致。
“谁知道呢,自恃年轻力壮前往调查的人基本都消失了。所以你也别逞强,绕道而行吧。”男子自来熟地拍了拍青年的左肩,示意自己的提醒出自一片诚心。
青年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
“多谢您的好心。可以交个朋友么•••怎么称呼?”
“在下姓奴良。”“奴良桑,实在非常感谢。”“那么兄弟你呢?”
“在下姓圣,名命莲。”






这一夜剩余的时间,姓奴良的男子开始大谈各种和歌,甚至开始背诵《古今集》里的句子。无奈命莲对此毫无兴趣,在催眠般的诵诗声中昏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秋雨总算停歇。当阳光照在命莲脸上时,他方才发觉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地睡着了;慌忙起身,只见跑堂已经在张罗新一天的营业,而那姓奴良的男子亦于不知何时悄然离去。行囊还在自己怀中安放着,检查后没有物品丢失,也算是万幸。
还真是碰上了热心人•••不过往后能否再见呢?
命莲趁着难得的晴天匆匆出门,按男子的吩咐一路向西行进。
这一带的深山荒野都几乎没有人烟;想来因为近来的失踪怪谈,或迁或绕,全都离开了。但这就苦了行路的命莲,连找个人问路都困难。根据太阳倒是能保持大致的方向,但有时遇到崎岖难行的野径却又不得不绕行。
到了午时,命莲实在口渴,便往小溪边靠近;毕竟已经绕行许久避开了木津川,区区一条小溪,应当不会有危险。
他在河边蹲下,弯腰想要捧水,互听一略显沙哑的男子音从身后传来:“住手!最好别喝生水。”
行路多时在荒野外遇到的第一个人。命莲心下惊喜,回首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正肃然站在面前。对方与自己身高相仿,国字脸,浓眉大眼,面相坚毅正直,身着布衣轻甲,不似寻常野人。
“在下口渴,捧点水解一时之急而已。难不成这溪水•••?”
“附近最近出了点事,你在此徘徊多不安全。快点离开吧。实在口渴,我这里有水。”
命莲慌忙摆手道:“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要前往平安京,却不认识附近的路。究竟往哪里走才好?”
男子打量命莲片刻:“去京城哪座寺?可有证书?”
纵然立佛为国教,为了防止僧人泛滥,欺诈民生,朝廷对各寺每年可以度化的弟子数目进行严格控制,并且由各寺为弟子颁发其作为正规僧人的证明。
“比叡山延历寺•••不过在下是俗家弟子,没有证书的。”
“那延历寺怎么会收你?还是请回吧。”
男子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命莲朗声道:“那个•••在下是受了国家征召,说什么八部急需人力,才前往延历寺——”
“哦?原来你是应征入伍的,那便不能坐视不管。我带你离开危险地带好了。请问姓名?”
“在下圣命莲。”
“四季正则,检非违使。若非我恰巧是八部之人,还真的难以相信你的说辞•••请跟我来吧。”
男子大跨步前进,命莲紧随其后,二人沿着溪水一路西行。
“四季桑,其实在下只是被入伍那丰厚的条件吸引才决定应召•••到现在也没弄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只知道大概和军队一样。”
“八部简而言之就是军队中的军队,最精锐的那部分。现今天下妖怪横行,京都周围纵然还算太平,远方如下野国,陆奥国之类的地方,早已日夜颠倒,黑白不分。八部便是为了肃清妖怪而建立的组织,其中每个人都是百里挑一,能够以人类肉身与妖怪对抗的豪杰。唔•••我自己倒是没那么厉害,在八部里属于实力很低的那类。”四季正则说话颇为谦虚。
“就算你响应了八部的号召,也未必能够进入•••入门考核非常严格,训练又难。说起来为何要应召呢,这是苦差事呀。”
命莲叹道:“我是信浓国人,父母年事不小,筋骨疏松,怕是很难再耕作几年了•••我瞧中了八部提供的丰厚条件,想将二位老人从信浓迁到京城附近来住。”
“信浓国,那可是很远的地方咯•••有孝心是很好的。不过倘若未能通过考核,你准备如何?”
“另谋出路,实在无法可想就回乡去种地成家。”命莲挠头苦笑。
“很实在的想法。说起来你们信浓国地方治安如何?妖怪多么?”
“倒是还算平静。信浓附近人都经常去诹访大社参拜,不知那里是否住着神明,不过•••确实保护着一方平安。”
“那就好。”
四季正则不再言语,只顾前行,他果然是行伍出身,健步如飞,哪怕是在东大寺练过武艺的命莲也自觉不如。
溪水越来越宽泛,两人在河滩旁行进许久,决定暂停歇息。四季正则前往林中收集柴禾意欲生火烧水,留下命莲在河边。
命莲忽觉天色阴沉下来,河面上开始起雾了。照理说下午是一日之间阳气鼎盛的时刻,居然起雾,着实奇怪。雾气几乎是从一瞬间起,变得极为浓厚,像石灰池中化散不开的白浊。
苍天白日之下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而雾气极为呛人,一旦开口呼吸喉头便有干涩之感。命莲大骇,不知究竟遭遇了何等天变,心道:难不成,我遭遇了奴良桑所言的“怪谈”?会将停歇之人神隐的河水么•••这雾气中必然有古怪,必须立刻去找四季桑。然而不知四季正则此刻身在何处,他只能摸入林中,想要大喊,却又嗓音沙哑,无法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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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4:59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季正则正于林间收集树枝,赫然发现白色雾气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不久便到达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何等蹊跷的雾气•••或许得回河岸确认命莲的安全才行•••
他正欲动身,却听一阵草木沙沙作响,显然是有人摸索着过来了。
正则饮下一口水润喉,随即问道:“是命莲么?”
“咳咳咳咳••••”对方喉咙极为干涩,发不出声来;但用此方式回应正则,表示无意隐藏身份,多半是命莲无疑。
“那好,雾气太浓,千万别走散了。来,握紧我的手。”
正则探出右掌,毫无戒备;雾气中那人也就握住了他的手。
电光石火之间,正则扭转关节,将对方向自己怀中拉来,左手早已拔出腰间短刀向对方胸口插去;对方也是没料到正则动手如此狠辣迅速,反手招架,死死握住正则左手腕,双方谁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在森林间展开角力。
正则能感到从对方口中呼出的腥臭气息;定然是吃多了荤腥,绝非善类。不仅如此,在气力上也逐渐不支。对方十有八九是妖怪,而妖怪用寻常体术是绝无胜算的。
臂上劲道一卸,正则失去重心,被向下压倒在地。不仅双手手腕皆被钳制,他甚至能隔着雾气看到对方若隐若现的两排尖利长牙。比力气没有优势,保持这姿势下去,迟早会输!
正则奋起一膝顶住对方的胸口,腾出半个身位的空隙,随即发力转身,调换体位,令对方背部靠地——
“噗嗤”一声,刀刃如体,腥臭黑血溅了正则一脸。敌人的身躯抽搐两下,瞬间失去了生机;死时没有松手,一旦正式死亡,肌肉收缩,将正则的手腕抓得愈发紧实,几近要捏断。正则利用对方胸口探出的刀刃划断其大拇指根,方才求得解脱,饶是如此手腕血液断行许久,也几乎失去了知觉。
适才角力之时,得亏自己提前松手令短刀落地,并趁机用脚部调整状态,令其刀刃朝上立在土中——现在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透过浓雾检查妖怪的死尸,正则取出一名册,在其末页记上“无名狼妖”四字后,将其收好。
听闻了旅人的报告,未向上级请示便来木津川地界调查。固然以身犯险可能会遭到违纪处分,然而——
越是强敌环伺,危机四伏的绝境,越能令四季正则兴奋。倒不如说,性命相搏正是他人生的醍醐味。
究竟来了几个人?两个?三个?亦或是更多?
我四季正则,最享受以人类之躯杀死你们这些暴乱妖徒。

命莲在无尽密林中行了不知多久,一直避让着能令喉头干涩的浓雾,亦迷失了方向,最终也没能找到正则的下落,反倒走到了森林的尽头。浓雾在此化散,抬眼一望,竟然已是黄昏时分。
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看着雾气一时半会也没有消散的意思,只能向前没有雾的地方走了。
还未迈出几步,命莲忽然发现前面河岸边的草丛中有一座寺庙,看外形不算年久失修。
倒不如在此暂驻,看能否等到四季桑?命莲这么想着便迈步向野寺的正殿走去。
刚踏入寺门半只脚,命莲顿觉一股刺鼻的土腥味传入鼻中。不仅有泥土的腥臊味,还有一股莫名的•••腐臭味?
这座寺庙里怕是有古怪。
命莲本不欲以身试险,然而乌云乱飞,顷刻间秋雨降临;这是逼得他必须进屋了。
大概•••也没什么危险吧?是我多虑了么。命莲这么想着,按紧了腰间长剑,小心翼翼入内。
正殿的香案上摆放着佛像与香炉;炉中灰烟尚温,看来上一个参拜者刚走没多久。难道在后院里休息么?命莲决定往里面探探究竟。转过照壁,命莲见后院中几乎空空如也,唯独正中央卧倒了一座地藏王石像。
“罪过罪过•••是谁将菩萨像放在这里?得扶正才行。”
命莲慌忙向石像赶去,刚走到其面前,忽觉脚下一空,竟是铺设地面的石砖陷落,而其下竟是一能容纳整个人通过的地洞。完全失去平衡,命莲一直向下坠入地穴深处。
难不成那尊地藏像是“诱饵”?但凡来寺里之人多少都有信佛之心,难免会起搀扶之意。实在是•••阴险的设局。那么这地穴又通往哪里?在底下有什么妖魔外道在等着我吗?
不过片刻,命莲忽觉自己被一片柔软而有韧性之物接住了,下坠的力道在震荡两下后被彻底卸去,倒算是安稳着陆了。然而命莲忽觉自己的半面身躯皆被粘住,动弹不得。
等等•••我这是落在了一张巨型蜘蛛网上了?命莲忽觉不妙。这种规模的蜘蛛网•••潜伏在地穴里的土蜘蛛身形该是有多么骇人?借助洞口透下的细微光亮,他发现蛛网下方竟然摆满了骷髅,不可计数。刺鼻的腐臭味也正是从此传来。
看似平和的野寺实则早已成为了土蜘蛛的狩猎场•••最近失踪之人多半都是在这里被吃掉了吧?我必须奋起反抗才行——
然而命莲手脚皆被蛛丝粘连,根本无法移动;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蛛网下端开始传来死亡的悸动。那只蜘蛛来了么•••命莲心惊胆寒。
然而来者比土蜘蛛令命莲更加惊惧。攀着蛛丝向命莲袭来的生物,体型竟然近似人类,而手脚却又远比人类狭长,最终更是探出数对口器,形容极是狰狞可怖。
这究竟是什么妖怪•••?命莲活久了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不过现在好奇也无济于事——我大概是要被吃掉了?命莲的心提到了嗓眼。
那人形蛛在命莲身上停留片刻,用口器在命莲脸部探索了许久,涎液滴在他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然而极度紧张的命莲完全注意不到这痛觉,他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中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人形蛛查探一周,竟然转而离去,没有进食,这令命莲松了一口气同时,不由心道:蜘蛛确实有将饱食之后将新猎物留在网上不理的习惯•••难道在我之前有人做了替死鬼么?虽然很万幸暂时逃过一劫,然而下次就不会这么走运了。我必须找到脱身之法才行•••
但在蜘蛛网上被彻底粘牢,活动手脚都无法做到,脱身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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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5:56 | 显示全部楼层
“命莲!命莲!能听见吗?”
四季正则一路赶到野寺门外;检非违使出身的他自然更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寺内的特殊气味,拔出短刀在手,他侧身闪入寺门内。
正殿中空空荡荡,仿佛很久没有人来造访,然而一切虚假表象对于刑侦出身的四季正则而言不过是徒劳的掩饰。他闭目凝神片刻,再度睁开眼睛——
一切景象在他视野中变成了分明的黑白色。尘归尘土归土,新旧沉降之序,疏密分布之理,昭然若揭。
“阴阳眼”。
四季正则作为八部——“法”部之首,纵然不如其余部长在战斗上超人一等,却于情报搜集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能力。他的“阴阳眼”,能够观察最细微的线索,分辨各种痕迹的先后顺序,简直是为刑侦而生的能力;配合自身强健的体魄与活络的头脑,在战斗中也时常能以弱胜强,斩杀妖魔——这便是他能位居一部之首的原因。
正殿地面有无数深浅不一的足印,全部通往后殿,却无一返回。这其中有一道足印甚新,显然是刚来不久。
哼•••含沙射影的鬼蜮之徒。以为如此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以脚尖轻探地面,感知后殿中无人存在后,他滑步绕过照壁,进入后殿,一眼便望见那聚集了数十道足迹的地藏像。足迹在一块地板砖前全部消失;对寻常人等这是毫无破绽的高明陷阱,然而对于四季正则不过是蹩脚的把戏而已。
他停留在后殿中央片刻,忽觉脚底有一阵暗流涌来;地板忽然四分五裂,一锐器破土而出!
四季正则凭空跃起,一记鹞子翻身,停留在照壁突出的石边上;亏得用足尖叩击事先探明寺底土地存在地道,他才能时刻提防有人从下方偷袭。
一背部长满鳞甲,獐头鼠目的怪人破土而出,直视正则,嘶声道:“四季正则•••果不其然,终于等到你上钩了。既然进了我等的埋伏圈,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正则背靠照壁防止有人偷袭,皱眉问道:“你们究竟来了几个?”
“告诉你就没惊喜了。”怪人嘿嘿阴笑。
正则旁若无人,从衣襟中取出名册,翻阅片刻,棒读道:“这里•••通缉妖魔第三十一号,‘穿山甲’。擅长挖掘地道,在土中高速前进,背部的鳞甲异常坚硬,利爪是可以击穿巨石的锐器。”
“功课倒是做得挺充分。然而我也有听说过你,四季正则——战斗力在正常人类中属于上乘,没有特殊能力。换言之,今日你非命归黄泉不可。”
正则摇头叹息,将名册收回衣襟中:“这样的话,我可听不止一个妖怪说过。但他们无一例外,最后连逃走都没能做到。
“想要埋伏我,至少得来个八部天龙级别的对手才够看啊。”
“狂妄!”穿山甲奋力向照壁冲来,其疾如风;正则一记侧滚翻躲开,收不住脚的穿山甲竟然将整座照壁撞得四分五裂。这一冲有千斤之力,倘若接实了正则非得整个身躯爆开不可。
穿山甲回首望去时,正则已然不见踪影;唯有地藏王像前的那块板砖露出了一角缝隙。
不仅不逃反倒下去企图救人?四季正则,你终将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命莲正绞尽脑汁思考对策之时,忽觉有劲风从上方袭来,怕是又有人中招进坑了;倘若这么笔直落下,自己作为垫背非被砸个七荤八素不可——然而他可能免于被蛛网缠绕,或许可以反杀人形蛛。
但那下坠之风竟然中途停歇;命莲凝神望去,凭借一丝亮光辨析出来者的衣着——分明是正则无疑。只见他竟然攀附在洞口边缘,手脚并用,小心绕过蛛网的覆盖范围,刚才收脚落地,饶是他极力降低自己行动的声响,踩上骷髅的啥那间还是发出了一阵脆响。
“四季桑,你居然能找到这里•••”命莲又惊又喜,低声问候,却被正则将食指竖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静默片刻,他方才问道:“蜘蛛精没吃你?”
“嗯。四季桑可有办法救我脱困?”
“保持安静。我需要你像死尸一样,哪怕对方将利齿伸到你颈边,也绝不可动弹。”
“好。”命莲寻思作为僧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便不再说话。
正则合眼片刻,再度打开了阴阳眼。瞬间,错综复杂的万道蛛丝在他眼中显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来,越深则代表其成丝时间越早。
蜘蛛织网一般会从四角开始,向中心收拢;换言之四角的蛛丝是蛛网的骨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破损必须尽快修补。
正则取出短刀,以刀背在最古老的那根丝线上开始叩击。
三声长,三声短。三声长,三声短。
果不其然,感知到蛛网上动静的人形蛛,从地穴深处爬来。
经过命莲的身体,它没有半刻停留,向蛛网边缘爬去,寻觅叩击声的来源;然而这时信号忽然中断,人形蛛也就停住了行动,转回蛛网中央去照顾自己的食物。
刚转头片刻,叩击声再度从身后传来。人形蛛这回不再迟疑,向蛛网边缘爬来,准备一探究竟。
然而叩击声再度中止;它继续爬行,来到了蛛网末端与洞穴墙壁粘连之处查探——
图穷而匕现。
埋伏许久的四季正则扬起短刀插在人形蛛心口,透胸没入;毒血再度溅了正则一脸。还没完!他双手发力,将刀刃在对手心窝中转了三转,直到剜出一整块骨肉连带心脏,血淋淋地掏出,方才收手。
“哗啦”一声,人形蛛自网上坠落,掉在正则脚边,手脚抽搐两下后不再动弹,看来是死透了。
纵然除掉了敌人,蛛网依旧极其粘稠;正则掏出火石干脆利落地点着了丝线,火星向中央蔓延开来,慌得命莲手足无措。
“四季桑,你这是•••”
“解除束缚这是最快的做法。另外点一把火除除腥臭不是再好不过了吗?上面还有别的敌人,必须尽快脱险。”
正则一边解释,一边就着火光掏出名册来,在通缉妖魔四十二号人形蛛的名字后画上了叉号。不过片刻蛛丝便燃烧干净,延烧到命莲身上的火苗也被轻松扑灭。落地后命莲抖抖身上的灰尘,由衷赞道:“四季桑,救命之恩无以为谢!”
“别放松警惕,上面有比这位可怕得多的敌人存在。”正则开始在洞穴中四处走动,发现墙壁上有不少通道,显然是被穿山甲来回打通的。他思考片刻,吩咐道:“等会我要将敌人引过来;你伺机从一条通道爬回地面上去。离开后不要回头,立刻前往伏见地方的西行寺,找寺里的年轻女主人报告情况。”
“那你呢,四季桑?”命莲颇有些担心。
“无妨。我有充足的把握应付敌人。照我的吩咐躲好,找准时机逃走!千万不要回头,你会拖我后腿的。”
“嗯•••四季桑,祝你武运昌隆。”命莲心境复杂,钻入了一条通道末端。
接下来只要引出穿山甲好了•••反正他的目标不是命莲。正则如此思索着,来到另一条通道末端,朝其中大喊道:“穿山甲,我四季正则还好好地活着!是不是得给你一件大礼呢?”
说完他回身将人形蛛的首级砍下;正欲丢进通道里吸引穿山甲的注意,忽觉右臂一疼,低头望去,竟然是死而不僵的人形蛛将口器扎进了他的皮下!本能的反应么•••?正则慌忙割断口器,顺手将首级掷进通道——
然而刺痛感从伤口阵阵传来,皮肉被蜘蛛注入的毒素侵蚀,开始溶解,逐步向手臂上端延伸。
倘若被毒素随血蔓延到中枢神经就糟透了!
正则当机立断,壮士断臂,以半截袖管包扎止血。饶是他身经百战,受伤无数,面对此剧痛也难免疼得不住呻吟;而另一边,地动声已愈来愈近,穿山甲快要赶到了。
可恶•••竟然在此关头大意了•••失去手臂真的有些难办——
但我的目的并非引走穿山甲以拯救命莲。既然联手埋伏我,就得做好被我团灭的心理准备。
正则抓起断臂向洞穴深处走去;这地穴一路向下,最后竟然延伸到一条地底暗河旁。河边上有可供前进的狭窄通路,正则沿其前行,但血却滴了一地,甚至渗入河水中。
在他身后的水面上,一黑色脑袋探出水面,打量他断臂而略显失去平衡的背影,发出胜券在握的咯咯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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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6: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片刻,穿山甲已然赶到暗河边。他弯下腰用手指擦拭血迹,嗅闻片刻,只听水边传来低哑的呼唤声:“老大,那家伙是往前面走了没错,我刚才还目送他离开的。右臂断了,受伤很重。”
“真是小看他了,居然干掉了黑谷那家伙。不过接下来必须擒住他,这样功劳就是我们俩的了。况且前面的河岸越来越窄,最后会完全收缩到一条暗流的程度,对一个伤兵来说完全是死路一条。稳如瓮中捉鳖。”穿山甲拍了拍手爪,开始沿河岸前进,而那怪人在顺着水流跟从。
“那家伙还没下水。我对血腥味特别敏感,能闻到。”怪人补充道。
“那么就由你时刻注意水下面的动静,千万别走神,水蛭子。”穿山甲吩咐道。
真是小瞧了那四季正则,看来无数妖怪折在他手中不是没有理由•••然而既然断了一臂,断无逃出生天之理了。嗯,一定能够抓住这条大鱼——
然而穿山甲的心底多少有些慌张。
两人一水一陆稳步前进,追踪敌人。这可真是一条地下长河,根据地面传来的,明显出自敌人脚步而引起的振动,穿山甲估测出他在前方数十丈之处,步履凌乱,明显开始中气不足,不由底气大增。
这条暗河旁可供行人的宽度,大约也就在五十丈左右。再往前,河道收缩,水面上方将仅留下可供仰头换气的缝隙;再深入一点甚至完全没有呼吸的余裕;在断臂重伤下潜水,无疑是自寻死路。而若正面应对,他也绝打不过二人合力——四季正则没有一分半毫翻盘的机会。
这时从下流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噗通入水了。根据水声大小判断,当是四季正则本人无疑。居然真选择了重伤潜水?是孤注一掷的奔逃还是蓄意谋之的将计就计?总之如果顺水流冲击之势被他当真加快速度逃到什么地方就麻烦了。
“加快速度!”穿山甲一声令下,二人火速赶路。
水蛭子潜游片刻,补充道:“那家伙确实下水,血腥味已经传过来了。”
“嗯•••绝不可轻敌大意。”
“不过有一点很可疑•••如果他确实在顺流前行的话,这血腥浓度增加的速度未免略快,照我的感觉,就像是停止了动作在等着我们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受伤太重昏迷在水底,这我就无法确认了,只有靠近才能查明。”
根据振动感知正则确实没有走陆路逃走。那么只剩下水确认他生死一事了;然而穿山甲心中愈发不安:四季正则身为一部之长,必然还有未知的杀手锏才对。
“老大,前方二十丈处,那人仿佛死在水底,毫无动静。”
穿山甲凝神谛听片刻,小心翼翼地钻进水中来。“我前你后,跟好了。一旦有可疑之处,立刻通知我。”
前方是竹筒内径般没有缝隙的狭窄河道,甚至无法上浮呼吸,而四季正则的“躯体”大约就在这截河道内部十丈处。
暗河水底几乎没有光亮,幸是穿山甲原本视觉也不好,到了水中就算他也能凭借嗅觉辨析血腥味的来源了。确实就在前方的水底,几乎消失了生命迹象。而身后水蛭子也警惕地跟从,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穿山甲屏气凝神,逐渐靠近那血腥味的来源。
三丈,两丈,一丈——对方始终没有移动的迹象。
寻常人类就算是在水底设伏,也不可能憋气这么久,何况是伤员。他应当是死了无疑。
穿山甲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一步距离之内,用左爪护住要害,右爪前探,去触碰那躯体;然而一旦接触,他瞬间大骇:坚硬冰冷,没有半点生命迹象,分明是一块顽石。那么血腥味又从何而来?他再向下摸索,竟然碰到了一截软物,直到碰到手指,他才发觉是半截断臂被拴在了巨石上一并推下河底,作为诱饵。
这是何等机智的计谋!穿山甲心下一凉:用这把戏争取时间,四季正则本人怕是早已回头逃走•••必须追击上去才行,不然到手的功劳便付诸东流——
然而当他转过身想要告知水蛭子这一消息时,一柄剔骨利刃已然从他下颚与胸部甲胄间薄弱的缝隙间透入,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大血管,以及一半脊椎骨。
在血液喷涌而出,意识逐渐模糊的生命尽头,穿山甲也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没有伺机逃走,而选择斩杀我们二人么?何时来到我身后的?为何水蛭子竟然没有发觉?难道说•••从下水后不久开始,他就已经伺机杀死了水蛭子,而一直憋气跟在我身后?因为知道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所以选择尾随到这暗无天日的河底,趁我回头一瞬间没有敌意,暴露颈腹要害时出手?
断臂重伤下仍能沉着定计,与我比赛潜水,赌上必死与杀敌的意志,超越体能极限,绝地翻盘•••
四季正则究竟是人是鬼?
这是穿山甲死前最后的意识。一部之长,果然名不虚传。

“呼•••哈•••哈•••”四季正则筋疲力竭地游回暗河边;刚才的刺杀几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力气,此刻他只能将脸仰出水面,困难地呼吸。
倘若不是用了“医”部那里提供的特效药,烧熔断臂伤口令其极速愈合,自己下水刺杀这一系列行动势必要因为血腥味而暴露•••就算那家伙再妙手如神,也没法将坏死的断臂接回去了吧?
还真是•••大意了。
这次回家恐怕得吓到那孩子了•••我真是个害家人操心的,不负责的父亲。
正则蓄力爬上了河岸,取回自己放在干燥地带的名册,用仅存的左手将其翻开,以嘴叼笔加上两处注解。
“通缉妖魔三十一号穿山甲,死亡。通缉妖魔四十四号水蛭子,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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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09:57: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片刻,穿山甲已然赶到暗河边。他弯下腰用手指擦拭血迹,嗅闻片刻,只听水边传来低哑的呼唤声:“老大,那家伙是往前面走了没错,我刚才还目送他离开的。右臂断了,受伤很重。”
“真是小看他了,居然干掉了黑谷那家伙。不过接下来必须擒住他,这样功劳就是我们俩的了。况且前面的河岸越来越窄,最后会完全收缩到一条暗流的程度,对一个伤兵来说完全是死路一条。稳如瓮中捉鳖。”穿山甲拍了拍手爪,开始沿河岸前进,而那怪人在顺着水流跟从。
“那家伙还没下水。我对血腥味特别敏感,能闻到。”怪人补充道。
“那么就由你时刻注意水下面的动静,千万别走神,水蛭子。”穿山甲吩咐道。
真是小瞧了那四季正则,看来无数妖怪折在他手中不是没有理由•••然而既然断了一臂,断无逃出生天之理了。嗯,一定能够抓住这条大鱼——
然而穿山甲的心底多少有些慌张。
两人一水一陆稳步前进,追踪敌人。这可真是一条地下长河,根据地面传来的,明显出自敌人脚步而引起的振动,穿山甲估测出他在前方数十丈之处,步履凌乱,明显开始中气不足,不由底气大增。
这条暗河旁可供行人的宽度,大约也就在五十丈左右。再往前,河道收缩,水面上方将仅留下可供仰头换气的缝隙;再深入一点甚至完全没有呼吸的余裕;在断臂重伤下潜水,无疑是自寻死路。而若正面应对,他也绝打不过二人合力——四季正则没有一分半毫翻盘的机会。
这时从下流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噗通入水了。根据水声大小判断,当是四季正则本人无疑。居然真选择了重伤潜水?是孤注一掷的奔逃还是蓄意谋之的将计就计?总之如果顺水流冲击之势被他当真加快速度逃到什么地方就麻烦了。
“加快速度!”穿山甲一声令下,二人火速赶路。
水蛭子潜游片刻,补充道:“那家伙确实下水,血腥味已经传过来了。”
“嗯•••绝不可轻敌大意。”
“不过有一点很可疑•••如果他确实在顺流前行的话,这血腥浓度增加的速度未免略快,照我的感觉,就像是停止了动作在等着我们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受伤太重昏迷在水底,这我就无法确认了,只有靠近才能查明。”
根据振动感知正则确实没有走陆路逃走。那么只剩下水确认他生死一事了;然而穿山甲心中愈发不安:四季正则身为一部之长,必然还有未知的杀手锏才对。
“老大,前方二十丈处,那人仿佛死在水底,毫无动静。”
穿山甲凝神谛听片刻,小心翼翼地钻进水中来。“我前你后,跟好了。一旦有可疑之处,立刻通知我。”
前方是竹筒内径般没有缝隙的狭窄河道,甚至无法上浮呼吸,而四季正则的“躯体”大约就在这截河道内部十丈处。
暗河水底几乎没有光亮,幸是穿山甲原本视觉也不好,到了水中就算他也能凭借嗅觉辨析血腥味的来源了。确实就在前方的水底,几乎消失了生命迹象。而身后水蛭子也警惕地跟从,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穿山甲屏气凝神,逐渐靠近那血腥味的来源。
三丈,两丈,一丈——对方始终没有移动的迹象。
寻常人类就算是在水底设伏,也不可能憋气这么久,何况是伤员。他应当是死了无疑。
穿山甲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一步距离之内,用左爪护住要害,右爪前探,去触碰那躯体;然而一旦接触,他瞬间大骇:坚硬冰冷,没有半点生命迹象,分明是一块顽石。那么血腥味又从何而来?他再向下摸索,竟然碰到了一截软物,直到碰到手指,他才发觉是半截断臂被拴在了巨石上一并推下河底,作为诱饵。
这是何等机智的计谋!穿山甲心下一凉:用这把戏争取时间,四季正则本人怕是早已回头逃走•••必须追击上去才行,不然到手的功劳便付诸东流——
然而当他转过身想要告知水蛭子这一消息时,一柄剔骨利刃已然从他下颚与胸部甲胄间薄弱的缝隙间透入,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大血管,以及一半脊椎骨。
在血液喷涌而出,意识逐渐模糊的生命尽头,穿山甲也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没有伺机逃走,而选择斩杀我们二人么?何时来到我身后的?为何水蛭子竟然没有发觉?难道说•••从下水后不久开始,他就已经伺机杀死了水蛭子,而一直憋气跟在我身后?因为知道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所以选择尾随到这暗无天日的河底,趁我回头一瞬间没有敌意,暴露颈腹要害时出手?
断臂重伤下仍能沉着定计,与我比赛潜水,赌上必死与杀敌的意志,超越体能极限,绝地翻盘•••
四季正则究竟是人是鬼?
这是穿山甲死前最后的意识。一部之长,果然名不虚传。

“呼•••哈•••哈•••”四季正则筋疲力竭地游回暗河边;刚才的刺杀几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力气,此刻他只能将脸仰出水面,困难地呼吸。
倘若不是用了“医”部那里提供的特效药,烧熔断臂伤口令其极速愈合,自己下水刺杀这一系列行动势必要因为血腥味而暴露•••就算那家伙再妙手如神,也没法将坏死的断臂接回去了吧?
还真是•••大意了。
这次回家恐怕得吓到那孩子了•••我真是个害家人操心的,不负责的父亲。
正则蓄力爬上了河岸,取回自己放在干燥地带的名册,用仅存的左手将其翻开,以嘴叼笔加上两处注解。
“通缉妖魔三十一号穿山甲,死亡。通缉妖魔四十四号水蛭子,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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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7 10: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命莲沿着一条地道爬上河岸时,外面已是满天星辰。时至深夜,浓雾早已散去,河滩四周寂静无人。
四季桑还在底下与敌人战斗•••我不能辜负了他涉险救我的好意,必须尽快赶到那座西行寺求救才行!
根据月亮辨明方位,命莲一路向西北方前进。攀上一座小山之巅,从山坡上愿望,方圆数十里的路径净收眼底。明白前进的方向后,剩下的就是加紧赶路了。
命莲大步流星下山,意欲一路狂奔前往最近的灯火人家处,却忽觉滚滚浓烟从山麓的各个方位腾起,向山坡上聚拢过来。
又是那股莫名其妙的浓雾!可以确定是有人蓄意为之,附近聚集的妖魔鬼怪可不少。被盯上了么•••必须突围去西行寺求救!就算只有我一人,也可以发挥智勇,凭借手中武器退敌才对。
命莲拔剑出鞘,在浓雾中如不动明王般站定,静听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
仅有雾气,未闻人声•••对方是打算等我在这毒雾中窒息后再动手吗?何等阴险狡诈的计谋。
然而命莲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雾气,无计可施。毒雾一点点渗进他体内,令他逐渐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意识开始模糊之际,命莲不由心道:所谓八部,究竟在跟怎样穷凶极恶的敌人在战斗?为了围剿四季桑一人,对方在木津川附近派遣了多少妖魔?
果然我还是什么都无法做到么•••就连通风报信都无能为力,在这荒山野岭中,无人知晓地死去?尸体被妖魔分食?留下双亲在信浓国翘首等待我的归来?
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忽然一阵狂风卷起,浓雾被瞬息间吹散得无影无踪。晴朗月色映照在命莲脸上,令他清醒过来;正以为是佛祖有眼,救了自己一命时,却忽听从山顶处顺风飘下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来,有如三月春风,散尽蛰伏于冻土中的无尽腥臊,还世间以清明。
是那个人救了我吗•••?
命莲抬眼望去,只见一长发男子正盘腿于山顶正坐,对月鸣笛,而适才的驱散之风也逐渐停歇。
为了解决心中之惑,命莲抬腿向山顶走去,朗声问道:“这位义士,请问您——”
那男子收笛起身,抖落狩衣下摆上的草屑,这才微笑着行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靠近了就着月色,命莲才发觉这男子生的俊俏出尘,世间至美之人不过如此。
“附近实在危险,看来我得护送你到安全地带。”男子皱眉,环视四周后说道。
“刚才那阵风是您所为?”命莲惊问道。
“正是。”
“看来您的实力足以对抗妖魔,有救了!请您随我来,我有一位朋友在附近身陷妖穴,生死未卜!”
“竟有此事?快带我去,”面对命莲的请求,男子义不容辞,“你那位朋友出事多久了?拖久了可能已经遇害——”
“我想他还活着。毕竟是八部中高人,此刻应当还在何处奋战着——”
“等等,你说八部?你朋友是谁?”男子正色问道。
“在附近山野中遇到的四季正则桑,他自称八部中人。二位认识么?”
“正则那家伙,又以身犯险孤军深入了吗•••?希望他没出事才好•••”男子自言自语完毕,转向命莲自我介绍道,“在下源博雅,八部之‘乐’,听闻正则出发的消息,特来附近增援。
“正则那家伙•••明明一家老小,却要到处寻求刺激。真是个屡说不改的愉悦犯。”
虽然这么数落着同僚,源博雅脸上却写满了担忧二字。

“就是那座破庙,人形蛛在下方地穴里结网盘踞,已经杀了很多人。”
穿越森林,二人总算回到了出事的那片河岸边;二人加快脚步赶入寺门,却见四季正则倚靠墙壁而坐,一动不动,不明生死。
“正则,你快醒醒,我来救你了!”源博雅赶到正则身前单膝跪下,探了探鼻息,确信他还活着后,长长舒了口气;然而发觉他右臂已断后,不由惋惜地皱紧了眉头。
闻得唤声正则睁开了双眼,见是博雅与命莲二人,沉声道:“来得还真是时候•••倘若敌方还有增援,我可真的没把握再杀掉一两个了•••”
“少逞强了,你这亡命之徒,”源博雅摇头叹道,“手臂怎么了?”
“中毒,就切了。好在没有大碍。”
“凉子和映姬该伤心了。你就不能珍重下自己•••”
“我们八部本来就行走在刀尖上,有这一天我一点都不意外。不过这一战后是得回家养伤,好好陪陪老婆孩子了•••”正则面色苍白,“总之快带我回京城去。”
“就算你反抗我也会绑你回去的。”源博雅不容分说,扶起正则正欲前行,却见命莲一脸诚挚地提议道:“四季桑为了救我才会身负重伤。这回请让我出力背他出山,源桑做好戒备保护我们就可以了。”
“唔•••依你所言。还有,叫我博雅就好。”源博雅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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