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败者物语

沉没

【弱者之道（二）】
咲夜自是想不到岁纳心里思考的根本是不着边的事。
“也就是说，”岁纳顺势就问了出来，“这座大图书馆也可能有小黄书咯？”
闻得少年此语的女仆长，嘴角只是抽了抽，并没有发话。
“啊……真是不好意思。”
岁纳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连连摆手：“刚才开玩笑的，那是个玩笑。”
但他得到的，只有一声叹息。
以及，“吱呀”一声门响。

就在咲夜打开门的那一刹那，过负荷的后辈再一次认识到了图书管理员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职业，尤其是红魔馆的图书管理员。
他眼前的景象，完全可以说是知识的海洋。
浩如烟海的书籍在分门别类后，安置在大图书馆那些高耸入云的书架中。如果不会飞行或者不借助梯子的力量，较高层的图书根本不可能入手，更不用说最高层的那些书本了。
这等场景纵使在经常泡在外界图书馆的书虫眼里，那也是几近魔幻的臆想。
“好厉害……”搜索枯肠好一阵子的少年，最后还是只能用那句他人已熟的不能再熟的语句来表达他内心的惊讶。
要是能用汉语来形容眼前的景象的话，岁纳或许能够整理出一篇作文。
“这么一看，有能力管理这么多书籍的帕秋莉小姐似乎很厉害呢。”
也很辛苦。
惊叹之后，他便随即给出了评价。
对于岁纳的惊叹，咲夜只是淡淡的笑着。
“尽管您说的确实不错，我还是认为帕秋莉大人的作息时间要是能再稍微安排得更合理一些的话，那就更好了。”
“帕秋莉小姐生活没有规律吗？”在女仆长的引导下，箱庭的从者小心翼翼的在诸多书架之间穿行着。
“并不是没有规律。”
伴随这句辩驳的，是一抹不断接近二人的、优哉游哉的紫色。
“只不过是我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罢了。”
岁纳想了一想，苦笑着看向女仆长：“咲夜小姐，这算不算作息不合理的含蓄说法？”
然而咲夜显然没有听到岁纳开的无聊玩笑。
“请问……帕秋莉大人，”她有些担心的注视着浮在空中的魔女，“小恶魔不在这里吗？”
“不在。”紫色的魔女虽然气若游丝，但回答相当的简短利索。
“我让她出去寻找一些我想要的素材了，估计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吧。”
方才还在半空整理书籍的帕秋莉，此刻终归微微侧身瞅着下方的岁纳：“那么，咲夜，这位先生是谁？”
“这位是……”正当女仆长想要作介绍的时候，不知是谁忽然在她背后推了她一把。
咲夜试图从踉跄的状态恢复过来，而与此同时，她望见了渐渐开始下落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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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之道（三）】
很明显，自己犯了两个错误。咲夜是这么想的。
然而岁纳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
刚刚还在整理书架上书籍的帕秋莉之所以无法维持飞行状态而突兀的落下，恐怕是因为又犯病了吧。貌似已然意识到帕秋莉的身体状况的女仆长，选择的似乎是发动能力。
就在咲夜发动能力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影立时就从岁纳的视线中消失了。
幻想乡的住民们真是拥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能力呢。
岁纳虽然在心中一时产生了这个想法，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消灭。他的注意力眨眼间就被那些零散落下的书本给吸引去了。
对他而言，书一直都是个好东西。
——毕竟轻小说、笑话集这类休闲读物也勉强算在书的范畴内。
更何况，自打岁纳入住箱庭以后，他就不断地在和书本打交道。如果说他以前是因为自己课堂学习能力极差而不喜欢书的话，现在他起码能做到不讨厌了。
也正是由于如此，他此刻能够以在河畔捡拾鹅卵石的心态去接帕秋莉丢下的书籍。
每接住一本，都能带来些许的满足。
这种事固然不算轻松。
却也是久违的悠闲。
于是，他试图伸手去接住那最后一本书。
然后，书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而抱着帕秋莉稳稳落地的女仆长，恰巧目睹了这一幕。

“真不好意思，”完美无缺的女仆长即使是道歉，礼节都是完美无缺的，“竟然劳烦客人去做这种事，这是我的失职。”
“所以说……”
岁纳摸了摸早已不怎么痛的脑壳：“帕秋莉小姐情况如何？”
“帕秋莉大人的话，她现今正在休息，再过一阵子应该就可以恢复。”
说归这么说，咲夜依旧不时向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的魔女小姐投以忧虑的眼神。
“嘛……帕秋莉小姐的健康问题，我是没法说上什么话了。”箱庭的侍从似乎理解了女仆长的言外之意，为使谈话气氛能变得轻松些，他笑着耸了耸肩，“这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岁纳先生您好像早已知道帕秋莉大人会摔下来。”
收拾完心思的咲夜转而看向岁纳：“在我去接帕秋莉大人时，您接书的态度却相当从容，仿佛完全不担心我抱不住帕秋莉大人一样……更何况，刚才推我的那一下，是您的手笔吧？”
对于女仆长的诘问，岁纳只是眨了眨眼。
“我没有推哦。”
他笑吟吟地作答了：“前一阵子我和前辈在博丽神社开宴会的时候，我就和您说过吧？我不太擅长应对女性的。所以我有什么理由去做多余的事呢？”
“真的是这样吗？”
“相信不相信，取决于您。”岁纳漫不经心的回答，也在不经意间挑起了下一个话题，“话说又回来，咲夜小姐的身手真是迅捷啊，我完全看不到您移动的轨迹呢。”
对岁纳而言，眨眼之间便护住帕秋莉的咲夜能力固然是个谜，可他并没有对此深入探究的兴趣。
他刚刚的言论与其说是刺探情报，倒不如说是想转移话题。
“迅捷？那您应该是在指我的能力。”咲夜一边将岁纳收集的书籍重新放回书架，一边用余光观察岁纳的表情，“这么说比较好，我的能力令我能够以无质量的状态用超高速进行移动。可以理解吗？”
“高速移动我是可以明白啦……”
岁纳尴尬的挠了挠头：“至于无质量状态，我就不问了。反正您就算解释，我也不一定懂。”
——要一个学力一般乃至于很差的高一学生弄明白这种东西，确实有点难度。
“在大门您投掷小刀的手法，也是您的能力的一种运用方式？”
咲夜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做出了回应：“……是的。”
“真是羡慕您，有这么便利的一个技能。”作为过负荷，岁纳此刻唯有感叹能力者的优越。
以及自己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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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之道（四）】
“岁纳先生，您其实没有必要因此而自怨自艾。”并不了解何为过负荷的咲夜，很平常的说出了安慰的话语。准确的来说，正是由于“很正常”，是故安慰根本没什么效果。
岁纳用以应答的，则是一声长叹。
现今，他已到达目的地大图书馆。可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岁纳自己也不清楚。
之前球磨川说来这儿找小黄书应该是调侃……不，一定是调侃。
“我果然不该提能力的话题，”叹息之后，便是理性的常态，“对了，咲夜小姐，您看到前辈了吗？”
岁纳此问一出，咲夜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哎……刚刚我还看见他在跟着的。”少年并不是没有察觉女仆长的反应，然而他到底还是个死性不改的人，“前辈说不定去找厕所了，请问我要不要去把他拉回来？”
“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客人去做……”
纵使咲夜试图以装傻的方式将一切都圈定在常识范围内，她对于箱庭这两个居民的行动模式也实在是无力吐槽。
她已经难以辨明岁纳以及球磨川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些是真话，哪些是戏言了。

不过，像球磨川这类人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因为在他们看来，不论是虚假，抑或是真实，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因此，尽管他不知为何被困在地下室里，他也依旧嘻嘻哈哈地把玩着地下室里存放的破烂的玩偶。
真的被困死了又如何？这是一场梦又如何？他根本不在乎。
至于球磨川来到这间地下室的过程，他自己也忘却了。如果球磨川之前没有与岁纳、蕾米莉亚一同谈过那番漫无目的对话，他怕不是连自己身处红魔馆这件事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正在无聊之际，一双猩红的眼瞳朝球磨川投射出了无尽的好奇。
“你不说出缘由，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坐在距球磨川不远的床铺上，打量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的眼神里显然也没有善意，“还有，你不要乱碰我的玩具！”
『你安心啦』
负完全不断摆弄着手上的小熊布偶。
他的手只要在玩偶上轻轻一抚，原本破破烂烂的布偶就能立即焕然一新。
而紧接着，又是一挥手，崭新的熊宝宝又变回了当初那副崩坏的模样。
『我可是个端正的男人，比起玩偶和小萝莉，还是工口书更对我胃口』
在地下室的主人眼里，那个为这个空间带来过度的压抑的男人双手仿佛寄宿着足以令孩子们欢喜的魔力。
说归这么说……可这家伙简直是目中无人嘛！
想到这儿，地下室的主人只觉愈发的不快，她那对装饰着七彩斑斓的石头的翅膀微微扇动着。
“不管你是不是姐姐请来的客人，你再这样任意妄为下去，芙兰可要生气了。”
『姐姐？』
球磨川扭头看向坐在床上的金发小女孩：『您姐姐是哪位？』
“我的姐姐就是这座红魔馆的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自称芙兰的少女很快就面无表情的棒读起来。
『就是那个毫无威严的蕾米酱？』
“对对对，就是我那个毫无威严的姐姐。”
………
…………
………………
“啊……啊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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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之道（五）】
芙兰朵露·斯卡雷特固然在某些方面并不喜欢自己的姐姐，甚至有时候会称她的姐姐为“那家伙”。只是当外人真的当着她的面拿她姐姐开玩笑的时候，她终究是不太高兴的。
就像现在这样。
“当着别人妹妹面前做出这种评价，你不觉得很没礼貌吗？”芙兰此刻还算比较理性。由于以前咲夜的诸多忠告，少女起码知道有些事是做不得的。
比如在某些人面前揭他们亲友的短。
反观被指责的球磨川，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
『我不认为一声招呼都不打，径自在别人房间里摆弄别人玩具的人』
『会是个有礼貌的人』
芙兰有些吃惊的歪了歪头：“你确定你这不是在说‘这全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球磨川哂笑着走向房间里那唯一的一张桌子，悠闲地为自己斟了一杯红茶：『毕竟我没有错』
“说了那般失礼的话，竟然还能腆着脸说自己毫无过错吗……？”
『我没有错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嗅了嗅红茶香味的负完全，笑着将手中那杯茶给放回桌上。
『吸血鬼吸取人血』
『弱者遭受强者凌虐』
『还有，‘错不在我’这件事』
『这些，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温热的红茶渐渐泛出淡淡的腥气，而鲜红的色泽能令任何人都错以为自己正身处飘香的血海。
『妖异将吞噬人类视为常理』
『精英将愚弄愚者视为常理』
『富人将压榨穷人价值视为常理』
『无礼之徒将横冲直撞视为常理』
『既然不同的人有各自的道理，那么也就无所谓对错』
『既然我是一个人人唾弃的‘过负荷’，那么不论我做什么坏事，都是符合‘过负荷’的常理的』
有异于方才的从容，此时眯起眼的球磨川笑得简直无比渗人：『因此』
『我根本没有必要按芙兰酱所说的那样‘腆着脸自认毫无过错’』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完全没法理解他在说什么，芙兰如是想着。
但有一点少女是可以肯定的。
『因为我没有错，所以对于刚才有关蕾米酱的言论』
『我无需道歉』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桌上的小蛋糕伸出了贼爪。
没过多久，球磨川端起那盘蛋糕依旧只是闻了一下，立马又把蛋糕给放下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芙兰瞅着在不断挑拣甜品的球磨川，心里更加不爽，“那些零食可都是芙兰的东西哦。”
听到芙兰这番话，球磨川回头瞄了芙兰一眼。
他的嘴在笑，他的眉毛在笑，他脸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条细纹似乎都在笑。
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看穿这些的芙兰虽然不知道球磨川究竟为何会露出如此表情，但她明白球磨川此时至少不是在发怒。
『……也对哦』球磨川摸了摸下巴，『在吸血鬼这儿找我能吃的美食，和在虚拟中寻找现实感好像没什么区别来着』
『呐呐，芙兰酱』
“又有什么事……？”芙兰感觉和球磨川说话真是意外的累。
『你们这儿就没有一些能吃的东西吗？』
“信不信我打死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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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之道（六）】
死。
不论是对芙兰而言，还是对球磨川而言，都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字眼。
不同的是，吸血鬼是下手杀害的一方，甚至都意识不到她自己杀害过谁，因为她的能力比起杀戮，倒不如说更像是破坏。
而负完全是被杀害的一方，甚至他本人都不觉得自己被他人压迫、杀害过，毕竟他持有的过负荷从来不会让他复生，只会抹消他人的暴行。
虽然球磨川很讨厌死，尤其是跳楼自害。
但这说到底还是弱者能够选择的道路。
『芙兰酱想打死我？』
『我当然是相信的哦』
对于球磨川的这番说辞，吸血鬼少女唯有眨眼：“你好像把生死看得很开呢。”
『我从来没有看开过，不然我也不会死那么多次』球磨川静静地看着朝他缓缓伸出手的芙兰，微微笑着，『不过我果然还是不太想死啊，特别是现在』
芙兰似乎并不明白球磨川为何发笑：“你就不想想，我可能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呢？”
『强者的玩笑，在弱者看来，说不定和玩命差不多哦』
『芙兰酱你想想看，主人公没开挂的时候』
『不也是被具有压倒性实力的反派吊起来打么』
『反派揍主角跟玩似的』
“那是哪门子的主人公啊……”
『弱者和那种主角唯一的差别是，主角有挂可以开』
『而弱者嘛……』球磨川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枚硕大无比的螺丝钉。
然后，那枚铁钉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脑壳之中。
『等强者的玩笑开完了，弱者也该完蛋了吧』
没有喷薄而出的鲜血，也没有声嘶力竭的惨呼。球磨川自行做出了远超自残程度的行为，却依然在芙兰面前谈笑自若：『就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我很有主角潜质呢』
“我觉得没有哪出戏会愿意请你演主角。”芙兰叹了口气，而她刚刚伸出的手也软软的垂了下来。
她的本意是想教训一下球磨川的，然而在发动能力后，她才发现一个关键问题。
——球磨川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破绽。
就这点来说，他真的是个弱者。
名副其实。

少女的能力，用通俗的说法来解释，就是能破坏掉事物的弱点，然后使其被完全消灭。不论什么东西都会有要害，只要找到这个“要害”，那么毁灭任何事物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怎么可能！？』球磨川用来回应芙兰的辩驳的，是故作夸张的惊呼，『芙兰酱你看看，像我这般不幸的人，肯定是能做悲剧的主演的吧！』
“相比于悲剧的主演，小丑这个身份貌似更适合你。”
芙兰少有的做出了冷静的发言：“我已经不想和你说话了。闭上嘴，跟我来。”
她正说着，便从安置着棺椁的床铺上蹦下来，之前死寂的空气立时一扫而空。
『你要我跟着你去哪儿？』
球磨川若无其事的将染满鲜血的螺丝钉从头壳处拔出来，酱红色的液体立马喷洒了一地。相对的，芙兰露出了一脸嫌恶的表情，而这份厌恶并非是因为那异于常识的出血量。
而是因为球磨川所产生的那份不协调感。
诡异。
不协调。
负完全的行为举止令吸血鬼这等异常都能感觉到其诡异，纵使只有一刹那。连芙兰这种熊孩子在遇见球磨川后，也不自觉地老实了许多。
比自己更劣等的存在会让自己感觉到安心，比自己更奇怪的存在会让自己失去不适感。这话用以形容球磨川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芙兰才能很平常的无视两者之间生疏的关系，很平常的与球磨川搭话，以及很平常的一蹦一跳的趋向地下室的出口。
“虽然不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但你如今不是想要吃点什么吗？”
芙兰转身看着将一切恢复原样的球磨川，竟然甜甜的笑了起来。
“绝不能不招待客人，这可是咲夜教给我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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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之道（七）】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笑容，球磨川有些讶异的歪了歪头。
『嗨呀，原来我是客人呢』
“你居然没有这份自觉么？”
『你认为我有这份自觉吗？』他手上那枚染血的螺丝钉非常突兀的消灭了，而地上的血迹也几乎是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显然是有的吧，芙兰如是想着。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那么』
『芙兰酱你知道餐厅和厨房在哪里吗？』
“你到底是认为我有多笨……”躲在球磨川阴影下的芙兰在听得负完全的疑问后，不禁傻眼，“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虽说芙兰早已习惯来到地上玩耍，但陡然的从较昏暗的地下室出来也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外界的光亮，更何况照射到走廊的阳光此刻还是颇为强烈的。
因此芙兰在眼睛真正适应外面之前，打算暂时在球磨川的保护下躲上那么一会儿。
不过，其实芙兰这么做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
对此，芙兰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不知道球磨川有没有看破。
『芙兰酱既然极力主张自己不是小孩子』
『以后还是不要再躲在别人的庇护下比较好哦』
『嘛，虽然我不讨厌这副样子就是了』
面前这个人类一边悠哉的走着，一边一如既往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令芙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说你啊，你是不是在女性面前都那么轻浮而自来熟呢？”
『希腊奶』
在戏谑的应答中，球磨川微微佝偻起身躯，开始打理他穿着的黑色制服起来：『我或许正如芙兰酱你所言，是个见谁都喜欢、腐败到极点的渣滓』
原本在为少年带路的吸血鬼少女立时顿住了步伐。
也不知是由于少年那突如其来的自说自话，还是由于他那理由不明的止住脚步。
『然而这就是我啊』
『起码我可是很老实的遵从自己欲望的哟』
『想吃就会去吃，想喝就会去喝，看见喜欢的女孩就试图去接近』
『我就是这么一个很正常的男性』
但你好像缺了些什么，这句话芙兰也没有说出来。
“恕我直言。”纵使周围的阴暗在阳光的映衬下是那般的格格不入，少女的瞳仁也仍然纯然，并未因光与影而变得紊乱。
“正常的男性会8至88岁全年龄通吃么？”
球磨川笑了一笑。
『希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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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之道（八）】
在幻想乡的妖怪中，芙兰朵露的年龄固然算不得年长，更不是那类深谙世故的存在。只不过，不时散发出狂气的她并不是笨蛋，她在冷静状态也有自己的辨识能力。
虽然球磨川方才说的话，半真半假，混乱不堪；但芙兰很清楚，那些话语重点不在于真假，而在于那个负完全说这些话“只是在敷衍自己”这个真相。
情绪不安定的少女不喜欢发怒，可也很讨厌别人欺骗她，这也是她和红魔馆其他住民关系不上不下的一部分原因。再加上芙兰精神、思绪上有点不正常，于是便被自己的姐姐抑制在地下室中。
如今倒是能出去玩了，朋友却还是没几个……毕竟没几个人或妖怪能理解她，是故碰上能理解自己的人令她有点高兴。
可这位能理解自己的人却在有意糊弄自己，编织戏言以和自己划清界限。
按芙兰以前的表现来说，讨厌被骗的她本可以愤怒的。
正因如此，她此时没有发怒反而很古怪。
“你没必要一直说‘不知道’。”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球磨川眨了眨眼，『我好歹没有见过88岁的少女』
『即使遇见了，凭借本能和欲望而行动的我也不会知晓结果』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蹦蹦跳跳的芙兰现在已然适应了光线，“呼啦”一声便奔到一扇门前。
吸血鬼少女虽然能伸手够到门把手，但她似乎没有为球磨川开门的意思。
“不过我更好奇了。”
『好奇？』
“明明知道不少事情的你，在我面前是怎么做到心里没有一点b数的？”原本应该动怒的少女，笑吟吟地拍开了球磨川想要拧门把的手。
随即堵在他与厨房的门之间。
对于眼前的芙兰所采取的行动，球磨川并未因此而感到吃惊。
『芙兰酱』
他再一次将手伸向门把手：『可爱的孩子是不会说‘b数’这种字眼的哦』
然而，少年的手掌再度被女孩给拍开。
不是由于球磨川没有用力，而是因为在力量远超人类的吸血鬼眼里，正常人类不论使多大力气，都毫无意义。更何况以球磨川那弱鸡一般的力道，只要芙兰稍一用力，他便什么都做不到。
当然，如果球磨川是那种经过锻炼的强大的人类的话，那估计就不是现在这情况了。
可他是负完全。
比任何人、任何生物都要弱的过负荷之顶点。

伸手。
拍开。
伸手。
拍开。
双方都没有厌倦，于是陷入了几乎无限的轮回。
动作与想法皆是相反，而一人一妖此刻看上去都不清楚对方的想法。
『哎呀呀，芙兰酱真是坏心眼呢』
映照在芙兰眼睛中的，是球磨川微苦的笑容：『再这样下去，我的手快要被你打烂了哦』
“你只要停下，我就不会再做这种事。”
『只是迄今为止，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为什么呢？』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伸手了，没有人知道为何球磨川执着于打开通往餐厅的那扇门，他的自问亦无法得到回答。
“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在持续至今的小小争斗中，球磨川少有的成功握住了门把手。
他却没有扭动门把手。
“所以说……”
走廊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人。
“前辈您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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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属虚构（一）】
『哟，这不是后辈君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红魔馆呢？』
循环因岁纳的出现而中断，球磨川之前还放在门把上的手立时松了开来，并挥动着向远处的岁纳致意。
这时候芙兰才发现，球磨川那原本被她拍击得破破烂烂的左手，不知何时便已恢复到完好无缺的状态。这情况和当初球磨川复原玩具熊的手法，几乎是如出一辙。
“前辈您是真的忘却了，还是在故意在装傻？”岁纳虽说很早就已适应了球磨川的言行，但现今应答的时候难免还有些无奈，“我可是跟着您一道来的。”
正说之间，岁纳的视线便瞄到了在球磨川身旁站着的芙兰。
“……前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不解岁纳话中之意的球磨川不禁挠了挠后脑勺，『又怎么了？』
对于自家这位难以测度的前辈，岁纳唯有一声叹息。
“我劝您赶紧去向灵梦小姐她们自首吧。纵使我很明白前辈您近来相当渴望找个女朋友，可没想到您找到的对象竟然是这么小的小孩子……不，我早该知道会如此的。”
闻得此语，球磨川不由得瞟了瞟神色异常平静的芙兰，又瞅了瞅岁纳。
『后辈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前辈您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像壁咚啊。”
芙兰脸色依然恬然，只不过她稍稍捏紧了她那娇小的粉拳。
『这可是犯罪』
『我至少是个有常识的人』
“前辈您的常识……”岁纳在听到球磨川的反驳后，眯起了眼，“不是很久以前便被丢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吗？不然在箱舟中学时也不会……”
“看来你的风评还真差。”差不多是同时，芙兰斜了球磨川一眼。
球磨川似乎也没在听岁纳的话，不过脸上的苦笑依旧：『被芙兰酱这么说，我难过得想死』
『这时候就需要给出‘去游乐园’这类提案来挽回一下好感度吧？』
“从刚才开始，我对你的好感就降到零以下了。”
『我下次带你去玩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
『啊……怎么解释好呢』
『芙兰酱你应该很拿手的吧，把人类想象成寿司』
『旋转木马就和旋转寿司差不多哦』
『这样想一想，是不是会流口水呢？』
“口水什么的，才不会流呢。”芙兰终究松开了拳头，与不断朝餐厅门口接近的岁纳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之后，岁纳常世打开了通往餐厅的门。
而两位当事人却什么都没说。
“那么，两位杵在这里有什么要事呢？”过负荷的晚辈浑不在意的活动着刚刚用以扭动门把的手，可他的面庞似乎一直在憋着笑。这份怪异融合在岁纳的身上，令芙兰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的违和感。
这是个在某种意义上和球磨川相反的存在吗？芙兰的思考有点混乱了。
『芙兰酱刚刚说要请客人吃点心』
『后辈君你要跟来吗？』
“我……”岁纳想了一想，“前辈，咲夜小姐本来说想领您去图书馆的。您能不能将点心带到图书馆去？”
『后辈君你这思路是不是跳得太快了啊』
“我倒是觉得并不快。说到底我们是接受了蕾米莉亚小姐的委托的，总不能不断划水、逃避下去吧……”岁纳貌似没有察觉到芙兰异样的眼神，“那位大小姐请我们去图书馆，那就代表那座图书馆可能有我们完成委托的线索。”
“我认为有去一次的价值。”
『你不是已经去过一次了吗？』
『不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呼呼』
“前辈您以前告诉我，”无视球磨川恶意满满的笑声，岁纳非常淡然的说着，“纵使明知道会输，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止，也绝不能逃。”
“我这次，不想逃。”
稍显沙哑的笑声霎时间消灭，遗留下来的是目不转睛的凝视。
『你还真是健忘啊』
『我说的那些，一向都是非正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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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属虚构（二）】
过负荷从不在乎非正解。
准确说来，过负荷便是属于那种在人生道路上常常走错路的人，这也是他们饱受诟病的一个原因。
即使是这样，他们大多也能很“积极”的活下来。因为对他们而言，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积极，亦是一种消极。为数不多的遗憾之一是，其他的人不会这么想。
『这时候就需要用美食调整一下心情』
在餐厅搜出些许甜品的球磨川，将一份小小小小小的蛋糕端到了岁纳面前。
“我想喝红茶。”作为客人的从者的少年循声望去，芙兰早已将她那份甜品给吃完了。
『好的，芙兰酱，你的可乐』说归这么说，什么东西都没被负完全端过来。
“我不要你说的那个‘可乐’，我要红茶。我要喝我要喝~”
『喏，芙兰酱，可乐』
球磨川顺手把岁纳面前的那块小巧玲珑的蛋糕推到芙兰面前。
“前辈您根本就没想过去为芙兰朵露小姐泡红茶吧？”岁纳终究没将蛋糕给要回来。
而岁纳对面的芙兰，则是把球磨川送过来的蛋糕一口吞了。
“请·给·我·倒·一·杯·红·茶·好·不·好·嘛？”连嘴边的奶油都没抹去的吸血鬼少女那可爱的虎牙在笑容中隐约可见。
这回球磨川没敷衍，径自起身烧水去了。负完全的这个举动，让芙兰反而呆住。
因为她这次本来是打算掀桌的。
球磨川刚才那个举动是察觉到她的怒意呢？还是……
“别想那么多。”另一面的少年的话语拂开了芙兰的思绪，“脑子不是用来思考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对当下的岁纳来说，解决蕾米莉亚所交付的那个委托或许是有意义的吧。
前提是岁纳真的认为有意义。
他也曾思索过，自己要是有安心院小姐那个名为“规范记忆”的技能的话，说不定就能明白红魔馆这次委托的真意了。虽然少年是这么想的，但“规范记忆”这个skill也只不过是能让他知道“答案”。
“答案”而已。
“唔，结果还是毫无意义吗？”
不知道岁纳所言何物的的芙兰看着眼前这个人类，只是舔了一下嘴边的奶油。
“初次见面，芙兰朵尔小姐。我是球磨川前辈的一个小跟班，大家都叫我岁纳常世。”
少年原本拿着餐具的手，此刻静静地托住了脸腮：“请多指教。”
“……我听咲夜提起过你。”
“咲夜小姐居然会向别人说我的事？”不管是意外还是开心，这些情感统统没有出现在岁纳的脸上，“敢问她和芙兰小姐您说了些什么呢？”
“首先。”芙兰认真的盯着岁纳。
“……？”岁纳则是一脸的问号。
“大哥哥你不要叫我芙兰。”芙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番话。
“叫我芙兰朵露、芙兰朵尔都行，就是不准唤我作芙兰。”
“一开始就说这种令人丧气的话么？”岁纳不禁苦笑着耷拉下头。
“既然如此，芙兰朵尔小姐，咲夜小姐和您谈了些什么呢？”
“她说你是个比球磨川禊好的人。”
空无一物的评价，未成熟的过负荷如此想着。
但在他人看来，这个评价简直无比贴切。
“除此之外……好吧，我想应该是没了。”岁纳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然而看芙兰已然喝起了红茶，料想对方也没多少想说的了。

在离开大图书馆来到室外的花园后，完美而优雅的女仆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这显然不太优雅，也不够完美。要是正常人，想来都会产生这么一个想法。不过银发的少女只是淡然的拿出手绢，娴静地擦拭了一下脸。
“果然我的预防措施做得还不够完善啊。”她轻轻一笑，尽管有些无奈，“难不成又有哪位客人来了吗？”
女仆长自从与岁纳常世分头去找球磨川以后，她这一路走下来总能碰上一点小麻烦。
比如说本不该得的花粉症突然发作、馆内的某些房门陡然变得无法使用、妖精女仆再度把家务搞砸……哦对，那些小妖精搞砸事情倒是非常正常呢。
说来也奇怪，只要针对那些问题采取行动，就算没有解决，之前出毛病的部分也会恢复正常。
就像现在这样。
刚刚咲夜还觉得自己眼部发痒，想要流泪、打喷嚏，现在她已经完全变回了众人眼中的那位完美潇洒的女仆长。
“虽然说可能有新的客人来拜访大小姐，可这种搞怪的能力会是……”思来想去，女仆长依旧没有想出个结论。
“我还在想谁这个时候会来这里呢，原来是咲夜小姐啊。”就在距咲夜不远的地方，正在履行庭师职责的中国门卫高兴地向她打着招呼。
“中国……？”
咲夜一开始还有些许的困惑，但当她看到红美铃手中用以修剪花草的工具后，这才记起自己到此地的缘由：“中国你有看见球磨川先生到这里来过么？”
美铃拼命摇头：“那般不妙的人绝不会来这里的。”
“明白了。”咲夜固然不理解门卫为何可以如此笃定，她依旧朝美铃微微颔首，“多谢。那我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
“咲夜小姐你为何在找他……”美铃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见了？”
“是在去帕秋莉大人的图书馆的那段时间里走散的。”
“走散？那家伙确定不是故意离开的么？”
“中国你真是……”对于美铃试图抖机灵的回答，咲夜也唯有叹息。

沉没

【纯属虚构（三）】
叹息后则是沉默。
“……我猜错了？”面对无言扶额的女仆长，以为自己失言的美铃自觉颇为尴尬。
其实没有猜错。看着眼前别扭的把玩着长辫的美铃，咲夜心里这般想着，可她就是不说。
和美铃相处得越久，咲夜便越感到美铃在一些特殊的事情上有着远超异常级别的判断力。
球磨川的半途离去这件事，按道理说有咲夜的一部分责任。咲夜很清楚，球磨川这等存在是不会遵从她的进言的；对这点，自家的大小姐也是明白得一清二楚。
可大小姐仍然命令自己给箱庭一众带路。
在自己去香霖堂之前，大小姐就一脸严肃的嘱咐她：“把他们带到红魔馆来即可。等他们来到这里拜见过我后，不管他们做什么，你都不要管。”
——即使你很想出手阻止，那也是不允许的。她被大小姐如此告诫了。
假使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大小姐所看到的东西，那咲夜根本无法理解。
纵使无法理解，纵使不知道大小姐想干什么，红魔馆的女仆长也依然选择了服从。她在当时亦确实可以给出建言，只不过在观察过大小姐的神情之后，立时就明白了。
和以往都不一样，大小姐这次是认真的。
想到这儿，方才还在保持缄默的咲夜，嘴角逸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而那份难以预测的温柔，则是被扶额所带来的阴影给遮蔽。
隐晦而不分明。
“我也无法猜测球磨川先生的想法，”过了不一会儿，咲夜便敛起笑意，恢复了以往那副沉静从容的态度，“不过不久之前帕秋莉大人又犯病了，我不能离开她太久。”
“咲夜小姐需要我帮忙么？”
美铃瞥了一眼刚刚被她丢到一边去的修枝剪：“我这边的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
“也不是不需要……”银发的女仆忽的灵机一动。
“美铃，你要是岁纳先生，你在离开大图书馆后会选择先去哪里？”
“我吗？一般都是去餐厅吧。”说到这儿，红魔馆的门卫略有些难为情的搓起了手，“正常说来，我们那儿见面打招呼都习惯问‘吃了没’……”
她一边解释着，她的肚子一边发出抗议的叫声。
对于这阵违和的声音，咲夜只是眨了眨眼：“你觉得他当下和你的想法一定一样？”
好坏啊，咲夜小姐。
在内心嘀咕着的华人小娘嘴上回答的倒是十分老实：“咲夜小姐您是知道我善于使用气这种东西的吧？”
“这又怎么了？”
“那个岁纳常世，在进馆之前脸色就不太好……”
咲夜也想到了自己在雾之湖畔与岁纳的对话，不由得暗暗同意美铃的这番话。
虽说在那时咲夜就感觉岁纳神色不太对劲，但当时过负荷后辈那只如烂泥般异化的手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走，令她无暇顾及少年苦笑背后的真意。
“而在门口的时候，我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气已然相当的孱弱。”似乎是怕咲夜没听懂，美铃抢先做出补充说明，“他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才来到此处的，能跟着咲夜小姐到大门口恐怕全是依仗着自身可怕的精神力……据我观察，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可能有好一阵子没有进食了。”
美铃并不知道岁纳这么做的理由。
在岁纳和她打过招呼后，她出于一定程度上的“同乡之谊”，对岁纳如此做的原因更感好奇。
可球磨川直接否决了她立即与岁纳交流的提案。
“所以我想，在结束会面后他势必要吃点什么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
咲夜立即示意美铃不必再开口：“美铃，你什么话都不要说，跟我去餐厅。”
“如今不仅是你。”
“我也有些话想问问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