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日【已完结】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1-1-13 20:44 编辑序
本文是东方project的二次创作。
本文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地名、团体、事件没有任何任何关系。
本序后便是正文,仅代表虚构人物的观点,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一、生
深一些、再用力些、深一点!
我在心中向自己呐喊着,冷泪与热汗润湿了我的面容、身躯、羽翼,无边无际的黑暗也笼罩在我的身边。唯一的光亮就在我不敢去看的上方。因为恐惧,我只能向幽暗逃亡,尽可能远离那光亮。
忽地,衣领捏着我的脖子向上扯去,窒息的力道令我无力的肌肉绷紧,忍受摩擦带来的苦楚。
衣领松开的一瞬间,我精神恍惚得无法思考。那是人类的面貌,男人的丑貌、男孩的诡貌。壮如牛相如猪而心如狗的男人粗暴地把我掷在地上,拿布质的脚尖挑起我的右肩,让毒辣的烈日刺痛我的双眼,令我游离的魂魄回归身躯。
恐惧已去,噩耗将至。幽暗已终,勇气常存。
“知道干嘛了吗?”“开花,两开花,三开花,百千花,万计花。”
“那你想咋办?”“无罪,余无罪,妖精无罪,人逐而苗死,安谓余之过乎?”
“那我和阿爷说,看你咋办!”“余因得辩过明咎,稗田名豪,紫诏之里正,民尊之贤贵,将知余无过而汝有罪也!”
他怒眉瞪我,旁边穿丝衣的男孩与他耳语两句,被呵斥就悻然挪开。他使个眼色,那猪相大汉抽出刀来,把我的衣裳全数破去。我并不恐惧,因为恐惧毫无意义,这类事又不是没发生过。我稍稍昂起下巴,瞧他眼里的怒火。他气急败坏,一脚击中我的会阴,我强忍着半声不哼。于是他跺起脚来,大叫着让其他人用绳勒住我的脖子,另外一端绑在马匹上。这与我预想的不一样,但我依然昂着头,横眉冷对。即使在那沙炮在我脐上三寸炸裂开的时候亦是如此。
马匹长长地嘶鸣,人类以为那是受惊,实际上那是诅咒。他扯着我不知道向哪里跑去——忽上忽下,时水时土,或木或沙——唯一确定下来的,是苦难。
我无法呼吸,混混沌沌中向母亲祈求断绝灾祸。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脑后传来了“哒”的一声。
感谢母亲。
二、Gift
“先闭上眼睛,要拆绷带了哦。”女孩的热气在我耳边缭绕,有些痒。这说不上难受,甚至可以说是舒服。
她叫梅蒂欣•姬芙忒,十天前在无名之丘的东坡把我捡了回来。听说,当时我的羽翼一触即碎,皮肤烂了大片,面貌难以辩识。若非她救下我,我可能几天后就会死去。
感谢母亲。
“谢谢,梅兰可莉。”
“是姬芙忒啦!怎么大家都叫不对呢!”女孩有心向我敏感的耳朵里吹气,我抖了两抖,“睁眼吧!”最后一层绷带解开了。
终于重获光明!动一动眼珠子,才发现小梅蒂欣的家挺有品味。木柜铁窗,琉杯璃门,雪墙瓷砖,仔细看还藏了魔电转换的阵列,现代电器也一应俱全。
“休息个两三天就完全好了!桌子上那碗粥你可以先吃着,我去给你做一点麻药。”她把脸贴到我面前,两人鼻翼轻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比参宿更加明亮。
碰过鼻,女孩便闪出去,带上了门。收音机里响着柳拜的歌曲,也不至于安静得无聊。桌上除了那碗粥,还有一两支钢笔和三四本药理学书籍。
伸手端碗,水蒸气的热量直扑脸上。小碗里的水清澈透明,半粒米粟也看不到。这分明是热水。也没办法,梅蒂欣也是好心,端错了不是什么大事。一边想着,一边拿勺子去舀。
没想到一舀成了一挖。勺尖刚刚触及水面,些许弹力就跳出来阻挠。微微一压,恰还透明的清水成了羊脂般润白的稠粥,芳香四溢。进到嘴里,稻香谷味自舌尖扩散开来,走遍通身脉络,一呼一吸都成了田野的淡香。回望瓷碗,这“羊脂”动也不动,刚刚掘开的空缺不见丝毫缩小,还泛着下面墨绿的反光。
咽下唾沫,一挑,糯糊样的豆粥趴到勺上,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糯而不黏,直奔食道。
又一勺下去,淡黄的瑶柱与陈暗的旧米伪装成光泽靓丽的布丁,陈粮的浓郁和水产的鲜味让我食欲大开,还没来得及细品又滑去了肠胃,只在咽里留下甘美的回忆。
再来!这一次轮到红豆与薏米的主场了。其实说这是粥已经不太恰当,反而像是港式糕点,带点湿气却又燥口,贝齿一挤就将珍藏的可口尽数献上。
贪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迎合起美味,稍不留神,淡紫的神秘凝块就堵住了我的小嘴,野蛮地冲去先往的浓甜细味,在唇、舌、齿上留下那暗蕴的淡雅与谦逊的高傲,就此离去。
终曲是深沉的黑米演奏的。胶状的黑色涓流平淡而幸福,缓和且温柔。我与这位爱人缠绵舌吻了几千万年,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终于融为一体。
这实在让人上瘾。等我反应过来,碗里什么也不剩了。
两天下来,几本书已经看透了。梅蒂欣的绝佳厨艺成功把我征服了。
“日安!”“日安。”
女孩戴了斗笠,站在阳光下的田野中。这片田地刚刚被翻整过,棕色的湿润土壤向世人讲述它的肥沃。向东边望去,还能看见那一望无际的美丽太阳花田。
“话说起来啊,桑尼,”梅蒂欣双脚浮起,飞过两三排生命已经发芽的耕地,“还是,飞不起来吗?”
“飞不起来啊。”翅膀破碎后,到现在也没见好半点。连个鞘都没有长出来,更别说翅膀了。
“唉...那个,之前你说过的,你可以找到任何人来着,是吧?”
是在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其实也不算吹牛。
“呀,我说啊,嗯...能帮我找一找爸爸妈妈的去向吗?”她的眼睛在斗笠下闪闪发光。
就像参宿一样,在黯淡的背景下闪亮。
清风吹倒了太阳花。
三、牍
夏日的影落村一片祥和。蝉鸣此起彼落,鸟儿来了便停,鸟儿刚刚展翅又鸣。
田野间,少年、壮年、老年才翻过的地干燥泛红,几根狗尾草藏在梗边。只有稗田家那块地开满了花,贱农们在督工身心上的鞭策下收获着反季节的油菜。听说,榨出来的油就像那个督工的额头一样金光闪闪,榨过的菜就像贱农们把汗出尽的脊背一样萎缩。
混在商队中轻松地躲过审查,来到百货道平整结实的砖石上。从咸亨茶店顺来两杯奶茶,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之间,砖石变了砂石,一跬一步都“察察”作响。光脖子的农民们正在下斗妖棋,走进一看,原本写“巫”“贤”的棋子竟改成了“赤”“青”的字样。小孩子们追逐打闹,不时兴奋地尖笑起来,惹人喜爱。转过街角,久未修整的石板路险些绊倒梅蒂欣。这条街的右侧是烧到半塌的本居宅邸,如今里面生机盎然,自然在人造的残骸上重获新生。小铃还在一个角落里清理出一片耕地,给妖精感受耕作的乐趣。
终于是到了。这房屋至少有十年没有修缮了,却依旧谦虚地直立着,仿佛时间不曾流逝。
“咿呀——咚。”一如既往地卡住了。
“铃儿!”
“桑尼?”女孩抬起头来,棕发上的铃铛“叮咛”脆响,“有什么事吗?”她拿手帕擦去面上的汗迹,露着红扑扑的小圆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她的双眸闪闪发光,就像天上的参宿。
“吃药了吗?”“没呢。”麻利地一甩脸,又擦去半吧汗。
“吃药了吧?”“没有!”嘟起小嘴,活像只海河豚。
“吃药了呢。”“究竟什么事呀!”从柜台后面出来,倚在桌子边缘上。
“呀呀,这位是我的朋友,梅蒂欣•梅兰可莉!”“姬芙忒!我姓姬芙忒。桑尼说,这里万物皆知,万事皆晓,是这样的吗?”
“除了本居家。”铃儿带着一点责备,与我确认过眼神,“从本居铃奈一代起,本居家世世代代为贤者工作。乡内所有的人、物、事皆有收录。一个人或妖所有的言行、秘密、弱点,一件物所有的主人、经历、弱势,一件事所有的缘由、细节、结果皆在铃奈庵。作为幻想乡的守密人,本居家享有不被记住的特权。在这里,连隙间都无法打开——那就是我的先祖,本居铃奈的父亲,本居幸的能耐了。”
“爸爸呢!爸爸到哪里去了!?”娇小的梅蒂欣撞上小铃,紧抱大腿。
“嗯?”她顺手抚摸梅蒂欣金黄的发丝,“抱歉,梅兰可莉,你的父亲是?”
“我姓姬芙忒!我的爸爸就叫做本居幸——本、居、幸!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铃奈的妹妹!我睡着之前绝无此人!”豆大的泪珠沾湿了铃儿的围裙,吓得铃儿躬身抱紧她。
“没、没事的。我在呢,我在呢。”小铃在梅蒂欣的额前亲了两下,“我带你去找,我带你去找,好吗?”抱起孩子,她对我使了个眼色,叫我原地等待,“梅蒂欣可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会勇敢的...”轻拍着梅蒂欣的后背,唱着歌哄着她,艰难地在墙上敲过几下,这才穿过结界,不知所向。
我其实不怎么担心。毕竟梅蒂欣怎么哭闹也好,找到她父母的消息泪水一下就收住了吧。不过,对于铃儿来说,也许牍术的使用会格外艰辛吧。
屋外飘来鼓声。“午时已过,未初将至!”
未申时辰可是睡午觉的大好时机。
在炎上书屋看见过你哦,我先插个楼。
选择了跳跃前进式的情节处理,是为了让富有张力的语言集中发力吧?
人类社会的百态刻画得也很到位,【只有稗田家那块地开满了花】最有感觉。
心疼桑妮。话说她怎么说话变得那么有水平呢? 四、史
我梦见了十年前。十年前吸血鬼叛乱后的清算,那沉褐色的雾之湖,几近被人溺亡的小铃。
那年她八岁,为清白而跳河。我与河水的妖精将半昏的她捞上岸,带去妖精们独享的温泉一齐参加宴会。在宴会上,我说她的双眸像参宿一样闪闪发光,她说我的眼瞳像阳光一样温柔。我们一齐向母亲敬杯,一齐结识了害羞的露娜与机灵的斯塔,一齐欣赏妖精们的弹幕游戏。琪露诺的散冰打落铃儿的铃铛,我借来绸缎,给她系在发上。
“第一次知道妖精们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
“人类不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去了!”石片在湖水上连打五个水花。
“对我来说不一样。我5岁开始和母亲学习本居牍术,时常翻阅材料,根本没见过讲妖精的。”土块激起一片波纹。
“人类看不到我们,也看不起我们。人类对我们的印象,恐怕就是不知分寸的小屁孩吧!”
“啊,的确是这样。其实这也不错的。比我更加无拘无束...”星形的弹幕落水,溅了铃儿一身。
“何出此言?”随手扔去两个弹幕还击。
“我家世世代代替贤者处理隙间收集的信息,由此诞生了本居牍术。不过,牍术中并没有妖精的专门分类,我也不曾见过妖精的详细信息。你们和我家一样,只会出现在别人的档案中,却没有单独立项。”
“也许是觉得妖精不值得载入历史吧。”
“这挺好的。不用担心一举一动被监视,假白泽的历史篡改也拿你们没办法。真正的自由自在。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可以享受我们这样的自由,该多好!”
“现在不也是吗——强者随意剥削弱者的自由。不过八云紫那种死变态死了也没人可惜。”
“幻想乡就是她的乐园。”
“其实不太对。她一直在害怕。”一丝灵光闪过我的脑海,“对...害怕。她害怕改变。妖怪们害怕改变。她们把对改变的恐惧分摊到我们所有人身上。”我想起很久以前和谁一起读过的书,“她是...想要把幻想乡...变成川流中不动的箭矢。一切的‘动’都是为了‘不动’。也就是,在辩证的世界里创造一片形而上学的土地。”
“什么?”
“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这就是偶尔涌上头的贤哲之论。只有我自己听得懂的胡言乱语。
但我的确从那时开始明白了幻想乡的本质。
宴会要结束了。
“我带你回家吧!”“好呀。”
“影落村,本居大宅是吧?我送你到门口!”“这样好吗?”
“没问题的!这双翅膀比你想的有力!”“不是这个意思啦...影落村的愚民讨厌妖精。”
确实。发明钓妖精虐待我们的就是影落村的人。但也不太准确——发明的人可游手好闲得很,不像个农民。
闹了好一会后,最后是我、露娜、斯塔带她回家。
“三角形的稳定性。”
四又二分之一、炎
来到影落村,只见满地月光,不见人影。哪怕是警卫队的人也不见。
木鞋与石板相碰,清脆的声音回旋在漫长的街道上。我们不敢说话,怕打破这沉寂的世界,招惹别的东西。
走到茶店,露娜突地转身逃去又摔倒,我们才发现斯塔不知何时溜走了。看着欲言又止的铃儿,我抓紧她的手,她也抓紧我的手。
“哒。哒。哒。”
隐隐约约有声音了。抬头一看,一栋木质大宅正若晚霞般炫耀自己的光辉,扰乱星辰,血染望舒。想必有阵术的铺设,否则这天地异象在神社也看得明白。
又或者,谁都看得明白,但看都不看。
“呀!”铃儿扯着我跑,“家——”
“嘘!听见了吗?”
“什么?”
“说话声。我们去房顶看。”我几乎是吊着女孩飘起。
“但我的家——”我急忙拿脚掌堵上她的嘴巴。
“一般的失火能烧成这样吗?有问题。”
“唔嗯...”
我们来到高空中,俯视地面。只见本居宅外围了一圈不人不兽的兵,绿衣的假白泽在一个临时高台上滔滔不绝,旁边还有两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类。十字架下边都是干草,恐怕是要对两人处以火刑。
“父亲...母亲!”
“冷静点...你咬我也没用,习惯了。”也就黏糊糊的唾液会有点恶心。
高台下、防线外,还有许多人类。他们身着白衣,相互间隔着距离,或抬头冷视着假白泽,或呆滞仰望着火花,或低头握紧双拳,亦不乏跪下祈祷的老人家。黑洞洞的眼神瘆人得很。
因为不能靠太近,我扭曲了光线,当作望远镜去观察假白泽的嘴型,一字一句复读出来。
“...命仆从于各个村落传播妖言,诱人心神溃散、伦理磨灭。今日辰正一刻,分发薮刀,鼓动暴乱,劫破票仓,哄抢钱财,焚毁债凭。巳初,卫队反戈,下克上,分发官饷。巳正,本居望领卫队围大屋宅邸,本居舒诱农者私分公田族地...”
“人类的内斗和妖怪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不过,望和舒...合起来就是望舒,也就是唐人说的月亮。一听就是般配的的一对。
“桑尼!可、可以,救救他们吗?我的父母...”
“你也够心大的——你才认识我多久,不怕我和他们一伙的?”这么单纯,怪不得会被人骗去郊外逼婚。
“因为你们与我们一样。都是弱小的存在。”
“我不这样想。大多数人类也还是欺辱我们。哪怕我们都是弱小的存在,你们人类却觉得,有存在比自己活的差、有存在随便自己欺负就心满意足了。”我细细观摩每一个妖怪,发现这不过是野妖队,种族繁杂,互不相容。就是一群野兽。
“这,确实如此...但我的父母一向保护妖精...”
“妈的,拼了!”一位妇女抽出薮刀,利索地割掉狼妖的喉咙。
人群沸腾起来了,黑洞洞的眼珠子里迸发出参宿一样的光芒,抽出各自的武器,与妖怪们拼杀起来。不知道谁带的鞭炮,巨大的轰鸣将野兽们吓破了胆,不顾伤痛横冲直撞。
“汝等不知悔哉呼!”假白泽冲下台去,没入混战的泥潭中。
“你在这。等我一等。”我隐去身形,飘到望、舒的旁边。满身血与泥浆的夫妻被钉在十字架上——这是从吸血鬼那边引入的新刑罚,也是巫女讨伐它们的理由——他们还清醒着,眼中闪着灿烂的星光,扭曲着手腕去抓对方的手指,也在私语。燃烧的宅邸轰然倒塌,台下的混战血花飞扬,死刑的夫妻却像是喝茶一般平静。
“可惜...失败了啊。”
“如果我直接杀进去稗田家,也许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了。”望的手指碰到了舒。
“我们只发动了人类。如果有下级妖怪也...”
“不可能的。人妖殊途。”
“我们要对付的,是同一个敌人...”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中立一切正在犹豫的,挑拨一切可能矛盾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你们居然还想闹事?”我捡起地上的锤子,反驳望的言论。
“谁...?”
“别动。不怕痛吧?”说罢一条铁钉便飞落高台,他们也解放了一只手。这些家伙,模仿吸血鬼还不全学,只钉了手,还钉不稳固。
“妖精吧...敢来抢八云的犯,也只有妖精才有可能了。谁指使你的?小妖精?”
“你们的独生女,铃儿。”另外一块钉子也飞下高台,插在假白泽的左肩上,“糟了...总之,两位请不要乱动!”
我能勉强带着他们飞,但很慢,不过也足够了。
“这也不是我做得到的事。”高大的房屋轰然倒塌,压倒了外墙,“这个刑罚来源于吸血鬼。用小臂长的钉子把受刑者钉在十字架上,然后…”火舌顺着干草迅速延伸到十字架上,受刑的夫妻也摸到了爱人的指尖,“像哥白尼那样死去。”
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察觉,那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与我对上了视线。他满脸的泥土与血迹,眼睛里闪耀着参宿的光芒。
“照顾,我的独生女。”然后妖火吞噬了他与她。
他与她的物语就此结束。而她与她的物语就此伊始。
四又五分之三、索
“怎么了?”梅蒂欣的问候将我唤醒。
“涕泗横流。做了什么梦吧?”铃儿果然最懂我心。
“飞矢不动。火与烈焰。”两个故事。
“什么?”
“没什么。这不重要。”我胡乱地擦掉眼泪,“你们找到了吗?你的先祖...那些东西。”
“比较难。毕竟是在系统收集案牍之前的历史。先祖自己写的材料很奇怪,无法直接应用本居牍术,只能手工查阅。”小铃摊开一本马皮封面的陈旧书籍,“不过,应该说,运气不错,翻第一本笔记就找到了相关的线索。你看这张照片。”
一张合照。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一个文质彬彬的人类男性,以及紧紧依靠着男性的一名猫车。
“好怪啊。这个站位...应该还缺了一个人吧。”右下角被烧掉的部分不自然而诡异。
“稍后我会调查的。总而言之,这是古明地一家。先祖的挚友。”
“爸爸的朋友!古明地叔叔还送过我不少好玩的!”梅蒂欣插上嘴,“不过我没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
古明地觉。旧地狱的掌控者。读心的被厌恶者。怨灵暴乱的始作俑者。“大清洗”的发动者。被恐惧的大独裁家。
至少天狗们是这样介绍她的。村民们也这样看待她的。
“嗯哼。所以要去地底问古明地觉,没错吧?”
“是。你们两个去问。”
“唉,那——”
“铃儿去地底,那就是逆罪。”
“虽然类似的事干的不少就是了。”
“不留证据的任务,还是交给你了。还有,不要再吃那个东西了。”
“......”
“要提高记忆力的话,我可以给你做核桃糕哦!”
“谢谢,梅蒂欣...”
“毕竟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后代呀!”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我把梅蒂欣拽出屋外,偷来杯奶茶封上她的嘴巴,一起向神社进发。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9-4 14:18 编辑
六、地
大浴场,曾经的妖精澡堂。地底出事之后,巫女征收了这片地区,找了永远亭合作,月兔们管理大浴场,神社与永远亭对半分成。月兔们找了因幡的兔子算账,偷偷分来了四成的钱。有言道:“老板给你出的不叫粮,叫赔偿。”“钱财于我如浮云,浮云于我如命根。” “呜...放我下来呀!”梅蒂欣挣扎着,“桑尼!你说句话呀!” “梅蒂欣不是敌人啦。” “哦。”铃仙并没有放下她的打算,“那就,举高高~” 于是梅蒂欣被抛上了十米高空。之所以是十米,是因为大澡堂天花板十米高。我甚至能听见脊柱与天花板的轻微碰撞声。 月兔们紧抿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笑,都可以笑!”接住梅蒂欣,铃仙大笑着喊话。 月兔们得了许可,也都大笑起来。一号温泉的几个软蛋妖怪骂骂咧咧刚要投诉,几十杆半抖半瞄的火枪对准他们,他们又立马爬回去了。 “乌冬!” “怎么?” “我要去地底。” “地底温泉关闭了,没什么可玩的!” “我们要去地灵殿,和那个妖怪讨论一些事。很重要的事。” “下面在搞「清洗」,外人不得入内。除非是鬼族、被厌恶者、记者。” “我们有记者证。”虽然是偷来的。 小小年纪做什么记者?——我在她的眼神里读出这话。四周的月兔们也在打量我们俩。 “很有问题啊。”铃仙的赤瞳闪过一丝色彩,“妖精不都是「向生而死」吗?这次为了小女友这么积极?” “我们还没确立关系。”梅蒂欣先我一步纠正了。 “我们有办法不被发现。很安全。”至少不会被那家伙发现。 “嗯。这样子的话,我希望我也不会被发现。”铃仙听懂了,“兔崽子们!拿我的刀和枪来!” 她将梅蒂欣放到肩上,一如往常地抓紧我的小手。 “我们走吧。”
没等我们走多远,一名月兔小跑近来:“团长,升降梯备好了。三号梯。” “好,我们走。” “还请小心。团长。”她直起腰杆,抬头挺胸,右手握拳,轻拍心口。 “我不在,588团就交给你了。汶仙...同志。”铃仙以相同的礼仪答复。 “必不负团长!” “再见,汶仙政委。”我模仿着铃仙的动作。 “再见,汶仙女士!”梅蒂欣轻拍心口。 汶仙放下右拳,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路之间。 “我们在正确的道路上吗?”梅蒂欣已经转晕了。 “走出迷宫最好的方法就是贴着左边墙走。”所谓最简原则。 “...就算走错了,只要你坚持,死路也会破开山脉,继续延伸。”这不就成了哲理课嘛。 不过,也不怪得梅蒂欣的迷惑。毕竟大浴场在巫女征收之前,我们妖精就已经开发出来了好几层的结构,道路也已经错综复杂,新来的妖精很容易就迷路,迷了路就哭鼻子,哭鼻子没人在就到处乱跑,这么一跑就逛了大半个温泉区,也记住了大多的来道去路。毕竟妖精认路可是第一等的——连本居家的祖先也依赖着一名妖精才不至于身死幻想乡。 “到了。进去吧。”兔子放下人偶。 铁壁中间张开的嘴就是升降梯,冰冷的淡红色屏幕上只有大红色的“G”。升降梯里亮着发光二极管混色的晨曦。铁皮墙、铁皮地还有铁皮天花板无精打采,毕竟他们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铁片罢了。梅蒂欣并不喜欢这个铁笼子,到我旁边抱住我的右臂。 “我记得你喜欢刀。”弯刀出鞘,闪耀着银彩的刀刃在刀花之间半隐半现,“这样的,如何?” “很不错。”我不懂武器,但这不阻碍我喜欢武器,“虽然我不懂血槽什么的,但是它很漂亮。隐藏的杀机也不输这浮于言表的外形。” “对付妖怪一流。感兴趣的话,以后送你一把。”她的细绢滑过刀身的花纹,花纹显现出微弱的紫光,又很快褪去了,“接触到想象力的怪物后,它就能切断「信仰」,令他们的存在本身解构。” “超形而上学?你和我说过。”铁皮门沉默着闭合了。 “不对。超越一般形而上学的超形上学武器,是「那颗子弹」。这把刀的作用方式和普通子弹差不多。”身体一轻,升降梯开始下降。 “什么?子弹?”没见过火器的梅蒂欣连子弹是啥也无法理解。 “不对吧——子弹对妖怪的杀伤源自于形而上学吧?因为人类在子弹上赋予了「妖怪不存在」或「妖怪畏惧火器」的信仰。单纯依赖子弹本身,对妖怪的伤害也不至于无法疗伤的地步。”不然幻想乡的妖怪们早反攻了,哪用得着在这养老? “所以,妖怪们帮助幕府的一个条件就是,「实行刀狩令,停止使用火器」。自从日本人在西历1542年的「那次试验」中取得成功,「火器可以伤害妖怪、杀死妖怪」就已经进入日本人的惯性思维了。” “我觉得那个交易才真正确立了火器的地位。”梅蒂欣插了句话,“因为,不害怕的话,为什么要去避免呢?” “嗯,的确。总而言之,随着时间推移,妖怪越来越害怕火器。害怕真正的火器。因为火器中蕴含了越来越多的信仰、越来越多的恐惧,对妖怪伤害越来越大——妖怪的时代,结束了。” “幻想乡呢?”梅蒂欣眨眨眼。 “妖怪的苟延残喘。本来你们也只是想象力的...”铃仙停顿下来,扫了一眼梅蒂欣,“生命。本身就不存在的事物。破灭是迟早的。” “不如说,本来就没有永恒。” “有的。...你们妖精。随宇宙生,随宇宙死。所以能真正消灭你们妖精的,也只有「那颗子弹」可能做得到了。” “超形上学弹?”看样子要回到最初的话题了。 “真会取名字。不,研发她的研究员们,叫她——” “叮咚。”整个身体压在脚板上,升降梯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巴。 “在这里说话小心些。安格莉娅(англия) 在「大清洗」呢。” “安格莉娅是谁?”人偶牵扯着我,逃离铁笼。 “那个家伙的代称。安格莉娅是她以前的笔名。类似于,嗯,列宁、斯大林、托洛茨基,就是个假名。” “小心点就对了。”铃仙弯臂持枪,“跟在我后面!小兔崽子!这是地底,而你是地上的妖怪!” “这不是没人吗!” 确实。升降梯里一出来就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妖精有这种嗅觉,感知生命力与精神力的嗅觉。生命的活动、幻想的存在都不可避免地散发微弱的生命力或精神力。生命交换生命力的过程中,例如消化、分娩、腐烂,更加是会有放射一般的浓郁味道。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看见红色的砂石、灰白的大道、悬吊着假尸体的路灯、点缀着“星空”的莹石,却只能闻到铃仙的苦味、梅蒂欣的甜味与自己的咸味。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9-29 16:15 编辑
七、死 我熟悉旧地狱。至少“感觉上”熟悉。比如说,这死寂的感觉。旧地狱也曾经死寂到这个程度——就几百年前。 但还有别的令我记忆深刻,比如说,脚下凝聚成石板的怨恨,橙色砂石构筑的风暴,毫无灵气却到处乱爬的“怨灵”——一种恶作剧的原材料,是史莱姆的替代品,也是傀儡巫女发动战争的借口。 “哒哒哒哒咔咔轰!呜——”铃仙使了点劲,将酒馆门旁的拉杆拉下来。 “蒸汽机还能使。不过也好几个月没保养了。”厚重的大门在蒸汽的力量下升高,让萤石的光芒溢出,“呵...” “如果忽视这些假血迹和假肉块的话,还是挺好的一家店。我会愿意来拿些喝的。”我轻轻揉着梅蒂欣的脑袋,“不用怕的,梅蒂欣。你以前应该对人类用过「腐毒」吧?那可比这恶心多了。” “她在撒娇啊,桑尼。”铃仙走到柜台后,“要来杯威士忌吗?得,还是外来货。” “不喝酒。来,梅蒂欣,我们出去等。”我回过头,只见她正翻箱倒柜找冰块,“快一点。时间不等人。” “古明地等人就够了。” 我和酒就像是两个古老而对立的村庄,因为时间的流逝与死亡的循环,连最初仇恨的根源都已遗忘。我从来不质疑这份仇恨,因为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它的意义所在。就像是竹林中的不死人,即使明知复仇永远不能完成,却还是冲上去,死去,复活,再战斗。前段日子还有个傻孩子去问:“复仇成功,会有空虚感的吧?”她回答:“如果复仇成功了,那我也找到了断绝不死的方法,可以终结自身的诅咒了。” “喝些吗?” “啊,谢谢。”借过梅蒂欣的水壶,打开喝了两口,“中国龙井。” “专门在温室里种的!” “嗯嗯。你也喝点吧。有很长一段路呢。” “怎么走啊?” “这条是天狗街,走到十字路口就绕左边过桥,进入聚变路,顺着走就到了。” “路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那座桥附近有不少卖吃的。想吃啥?” “随便啦。” “那就,我给你做一份干炒牛河。”梅蒂欣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口味。 “还有别的吗?” “嗯,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吃到外界的高档雪糕。”我从袋子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饼干, “先吃点这个吧。露娜捡...搞到的外来货,我分到了四块。” “好吃的!” “嘴馋得厉害呀,小东西。”铃仙钻出街道,“和辉夜一样。” 她看上去很轻松,入酒馆之前的不安消散一空。不过,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空荡荡,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是个人偶。”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我可是兵——当兵的,就得听令。”铃仙走在前面。 “听令不一定要变成人偶吧?” “变成傀儡也可以。” “话说起来,你对月人,有什么看法吗?” “没什么特别的。有好人,有坏人,也有亦正亦邪者。就和人类差不多,除了不会死之外。” “不死的诅咒?” “准确来说,不会老。他们的时间停滞了。” “天天吃人鱼肉吗?真富有。” “不用,广寒宫的玉兔有生产不老素RTX8090ti的能力,月人都和他们拿货。” “广寒宫住着嫦娥吗!”梅蒂欣将水壶递给铃仙。 “广寒宫都是原住民,属于保留地。” “那么有嫦娥吗?” “她不在广寒宫。在别的地方。就像是巫女,是人类,也不是人类。” 她开始侃侃而谈博丽巫女的黑料,但那孩子依然好奇嫦娥的去向,直到一份干炒牛河送到面前,才忘掉所有。 “你喜欢她。”铃仙凑到我耳边。 “算是吧。”何止是喜欢。 “说起来,你的翅膀呢?” “碎了。被稗田家的臭小子虐待了一番。” “人类还是那么看不起你们。” “就像是月人看不起你们。” “那可说不定,我已经不记得那段日子了。” “...” “干嘛这么看我?” “你在怀疑她们吗?那两个人。” “是。永夜那一次,我自己变得太奇怪了。我恐惧回到月球,但这并不合理。那是次正常的撤退,甚至一个人都没损失。” “战争的话,自己下决定撤退要砍头的吧?” “你那是哪里学的东西...月兔军队的军制和地上人不一样。” “那我试一试。588,十年,溃退,奋战,逆模因...” “...”起作用了。 “遗忘。历史。扭曲。” 铃仙的红眼珠里闪过一瞬的光芒,清醒过来了。 “失败了。但我找到两个关键词了。” “我们被修改了思想。亏我相信她们。他——” “禁止粗言。”两根手指压住她的舌头,“也可能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才这样做的。” “再来一碗!”梅蒂欣扣了扣桌。 “那是端茶递水的礼仪。”我收起餐具,回到厨房准备下一轮饭菜。
啊这......似乎在b站那边看到过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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