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usaaaaaa 于 2021-4-11 00:53 编辑
霖之助面无表情的开着他的老旧二手车行驶在公路上,他目光呆滞,眼神涣散,他不知道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他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用失神的眼睛盯着面前绵延不断的水泥路,还好,路标会告诉他前进的方向以至他不会那么快迷失了自我。 霖之助是个从面相看去二三十岁开外的男人,却失去了他这个年龄本该有的蓬勃朝气;稀稀拉拉的胡子让他的脸看起来很脏,而经过了数个失眠的夜晚为他混浊的眼球刻上的道道血丝使他未老先衰,他曾经在一本书读到过:有些人死在了壮年,倒不是因为他的肉体丧失了正常的机能,而是他的精神已经枯朽,没了活力,沦为了行走的血肉。此时他等待着红绿灯,苦涩的觉得这段话就是在说他自己。 他转过路口远离了人里市区,城市的喧哗被他抛在脑后,这条路他已走过多次,每一次都怀着不同的理由,这次也不例外。 “先生,你去哪?”一名男子向他的车挥了挥手,示意他停下,霖之助照做了。 那名男子蠕动着上了车坐在副驾位置,长着三只嘴的脸上笑容阳光又亲切:“您有事吗?麻烦载我一程吧,就到下两个街区的大坑。” “你是那里的人吗?” 霖之助问他,本市郊区的确有个大坑,那是大爆炸时代留下的伤疤,致命的辐射让那里寸草不生,无人胆敢靠近,只有基因高度变异的妖怪才居住在那里,霖之助只是偶尔会看见穿着破烂的妖怪偶尔会走出大坑进到人里购买日用品,仅此而已。 “是的,先生。” “你的生活是怎样的?” 霖之助问他,声音嘶哑。 “有些事我不能说。” “不不,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是怎么看待你的生活的。” “很好,我很喜欢。” “你有想过你的身子什么的吗?”他的目光转向那名男子的下半身,一条蛞蝓似长尾巴代替了正常人本该拥有的双腿。 “没有。” “你需要纯净水吗?” “我用不上纯净水,我只喝核废水。” “有时你有没有想过人生究竟要怎样过才能叫过的好,总有些事会将你击倒,让人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没有,我没有遇到过。” “你也许会遇到的,你有想过真的遇到了会怎样吗?” “没有,先生,就是那里,您开过了。” “别急,让我们再聊聊,你不缺这点时间吧。” “我有急事,请您停车。” “这样,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停,保证不会坑你什么。” “后备箱里有一把铲子和一个大罐子,罐子里装满了纯净水,今天晚上来我给你说的地方,帮我挖个坑把我埋了,之后就都是你的了,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如何?” “抱歉我不会接受,请您立即停车,我要迟到了。” “哈哈,你是在怕什么,只不过是挖个坑,再往里面扔土填平而已,只是这样,你却能拿到一大筒纯净水,在这个时代别人想买都买不到。” “请您停车。” 霖之助转动方向盘踩刹车停了车,那名男子立即推车而去,早晨金黄的阳光照耀着他,霖之助看着他拼命蠕动着的背影发笑,摇了摇头便坐上车重新发动油门离去了。 霖之助没有心情欣赏一路上的风景,他只觉得路途漫长,单一又无聊,他想起之前第一次离开城市来到荒山野岭的时候,那时的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兴奋不已,沉醉在花花绿绿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如今同样的景色已经再难见到,大爆炸早已把它们都吹了走。如此这般的景象霖之助早就提不起兴趣了,他只想早些结束掉这一天,期待夜晚快快降临。 “又是条弯路。” 霖之助将方向盘转了一个大大的弯,车子开过,轮胎驶进积水坑里溅起富含氢氘氚的水花。 渐渐的,远方山脚下的一处白小点越变越大,这是一所孤儿院,收养那些被失去双亲无人扶养的可怜孤儿,霖之助的好朋友魔理沙在年轻的时候主持建立了这所孤儿院,按照她的说法,她在童年尚未懂事之前就被父母遗弃由此尝遍了世间冷暖,事业有成之后回忆往昔,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帮助那些和她一样的孩子们,比如为他们盖一家孤儿院。魔理沙现在已经白发苍苍,年老体弱的她就作为校长居住在这里。 车到了门口,自动活动杆升了起来,三只眼的门卫没理清机,霖之助也没理他。 他下了车,到一间间教室里寻找魔理沙。他走过无人的音乐教室里钢琴前的小木凳,厨房里孩子平时就餐吃饭的桌椅上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他走过一排排紧锁的房门,看到魔理沙老迈瘦小的身躯,正弯着腰,用长满铁锈的罐子给庭院里仅存的几株植物浇水。 “魔理沙,你最近怎样?” “啊,是你啊,没别的,和以前一样。” “孩子们呢?” “去城里做检查去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做的。” “罐子里的是核废水?” “是啊,要尝尝吗?” “你是用核废水浇灌这些植物长大吗?“ “是啊,难道大爆炸后的幻想乡还有纯净水吗?“ “魔理沙,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尽管开口,朋友。” “今晚到隔壁村施工的地方,我会在那里挖一个洞跳进去,你就在外面往里面铲土,把我埋了,我的车后备箱里有个袋子里面全是纯净水,把我埋了之后你就把它们都拿走吧。” “这我办不到,这是杀人,是犯罪。” “这不是犯罪,你只是帮助我自杀,罪过不在你身上的。” “唉,上天给人生命是让人珍惜,让人去爱的,如果放弃生命那便是罪过,帮助别人放弃生命同样也是罪过。”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曾想过自杀放弃一切,年轻时我和老婆灵梦吵架,我伤心透了,就带着一根绳子准备吊死自己,当我挂好绳子站在树枝上时,我听到云雀悦耳的啼叫,阳光透过树荫撒下的点点光影,于是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我爬下来,看到荆棘丛里结出的草莓,比任何我见过的都要鲜艳,我摘下它送到嘴里,香甜的滋味打湿了我的眼眶,一直到今天我再未有过相似的念头。” 霖之助蹲下身子看着在水浇灌下的花草畸形的成长,魔理沙伸出从肚子里长出的一条手臂搭在霖之助肩头轻声宽慰他:“有什么是迈不过去,比死亡还可怕的呢?” 霖之助上了车向老朋友告别,“去你妈的,门卫”,他给一直在看报的门卫打招呼。 他开往邻村施工的地方,那里在建一间三层高的房子。霖之助拿出铲子,一铲又一铲将土抛去,他看着脚下越挖越深的坑,当刚好容得下他的身高时他从洞里爬了出来。一旁的推土机不停的作业着,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挖起的泥土掩埋,缓缓闭上了眼。 离落日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霖之助随意的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尽管在这样的世道下,工人们还是在劳作着,不停为生计奔波着,他们多出好几个五官的脸上说不上是认真也说不上是悲伤,霖之助猜想,他们之中一定有些人过的很幸福,有些人和他一样绝望,但他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这些。 太阳西斜,霖之助离开了工地,走到一个正在用锅子煎蛋做晚饭的人跟前坐下,那人把蛋用锅边沿打碎,将其倾倒在锅子里,他看到霖之助坐在他对面,咧开从鼻子里长出的牙齿朝他笑了笑。 “你可没份。” “没事。”霖之助回以微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帮工,帮别人该房子,看到那台挖水泥车了吗?我就是开那个的。” 煎蛋在锅上滋啦滋啦的响。 “看,我给它翻个面,可饿死我了,我还有一个蛋,我要吃两个。” “你很穷吗?” “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相比算得上富足,和那些腰穿万贯的老板们相比我也算是个乞丐。” “我可以给你钱,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看到那个洞了吗,今晚我会躺在里面,你就负责往洞里铲土把我埋了,我的车里有一大罐纯净水,埋完后就都是你的了,这可值不少钱。” “我可不干,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再说了,钱在如今的幻想乡根本就是一堆废纸。” “没骗你,不信你随我去看。”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接受,我可不想惹上麻烦。谁知道你的水哪来的又是不是真的纯净水,但我可是真正经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最基本的本分还是知道的。” “看,现在我要煎另一个蛋了。” 夜幕降临笼罩大地,霖之助与最后一个人分别之后来到了洞穴旁,他慢慢的探进身去,躺在洞里,在黑暗从摸索出放在衣兜里的安眠药,吃了几粒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在梦里他回忆起了自己少年时,和朋友在好大好大的足球场上嬉闹,绿油油的草地,碧蓝的天下欢快撒欢的孩童不停的奔跑。每当他和伙伴们玩耍的正高兴,总是要有一个高出所有人不少的孩子王要拿他出气,霖之助想起他是如何仗着自己的高个用他怎么也挣不脱的手把霖之助的头发扯下一大把,那时的他无能为力的捂着头,泪水和疼痛一起化成言语从嘴里喷出: “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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