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genfrost 于 2012-11-4 01:51 编辑
“那个叫素秋的孩子,这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留下的字条了吧。”文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自言自语道。 “不过墨绿色的头发……我认识这种人吗?”可是想到了荷取的那番描述,她情不自禁,又一次向自己发问。 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而墨绿色的长发就是它唯一的色彩。 它在虚空中摇曳着,无论怎么聚精会神都看不真切。 “唔……”文哼了一声,懒懒地翻了个身。 思绪撞上了瓶颈,心中泛起几分气馁的文再也无法抗拒一阵阵袭来的睡意,沉沉睡去。
这样的梦境持续了好几天,睡不好觉让文吃够了苦头。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椛……还真是意外地难缠啊。” 文原本觉得,让椛去撕下封印是一着一石二鸟的好棋——在扫清通向那个谜样少女的道路之余,也可以把椛逼退。 如此被人背叛,被人出卖之后,肯定会咒骂着离去吧? 因为她的价值本来就已经到此为止了,所以失去了也不会心疼。 文这么盘算着,可是事实却没有如她所愿。 就在事件之后的第二天,椛又一次找上门来。
“文小姐,关于你正在调查的事情——” “我很忙啊椛,正要出去取材呢。”文说着皱起眉头,攥紧了手中的相机。 “嗯……可是我今天没有哨戒任务,可以跟文小姐一道……没问题吧?” “啊呀……”看到椛的面庞,文简直怀疑她是不是个笨蛋了。 她的脸上,没有展露出丝毫的恨意。 明明面对着坑害自己的恶人,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那个……我想起今天还有篇报道要写……”文像是认输一般垂下肩膀,转身就要往屋里走去。 “文小姐,我也——” “下次吧。” “哦……嗯。”椛低声应道,一脸不舍地放开了卡在门边的手。
结果,文为了不遇上椛,就这样在家里窝了好几天。除了感到无聊和烦躁之外,竟然还有一丝寂寞的感觉。
“我在想什么啊。”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过幸好,椛这烦人的做法大概也到此为止了。
昨天,每天早上都会响起的敲门声并没有响起。
今天也没有。
对啊,这就对了。
椛总算没那么不识好歹,文隐隐松了口气。
静悄悄地退场,淡出彼此的生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我也不想撕破脸皮把你赶走,做坏人做得那么彻底啊。
她想到这里,竖直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那么,差不多也出去走走吧。”文拿起沾了好几天灰的相机,端到眼前调校起来。
再拿上文花贴和天狗团扇,天狗记者射命丸文已经整装待发了。
可就在她踢踢踏踏地走到门边,准备出发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门缝底下放着个信封。
文小姐,我是椛 这几天的工作很忙么?还顺利吗?连着几天来找文小姐,可是你都让我吃闭门羹了,有点担心也有点不甘心…… 不过一定是工作不太顺利吧?也连着几天没有见到你的报纸了,莫非正在为了上次的素材而努力? 如果不是的话……该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虽然文小姐让我做了不那么光彩的事情,可是那对你很重要吧?而且荷取她也说了那张封印脱落不是多严重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在意,不必自责呀。 至于我的话呢,昨天有哨戒任务,今天去了迷途竹林那个诊所。(不过那里的路还真不好认,差点就迷路了 结果是,我拿到了素秋小姐的诊断书哦!虽然从内容上看派不上大用场,不过希望能帮上文小姐的忙。 如果文小姐有空的话就联络我吧,无论是素秋的事情还是文小姐的事情我都想谈谈>////<
文心底咒骂着椛那不知分寸的善良,一边却迫不及待地从信封里取出了剩下那张纸片,把它摊开。
诊断书 姓名:黑森素秋 性别:女 种族:? 年龄:? 症状:周身疼痛、经常呕吐并于体表分泌出黑色液体(成分无法鉴别);患者经常需要大量饮水、且双手难以执行精细动作,在诸如执筷子或写字时经常颤抖。 诊断:跟任何已知病症的病征不符,且使用多种药物治疗都无法缓解症状。疑为种族本身缺陷。 医生:铃亻八意永琳
文盯着表格上的照片看了半天,上面的绿发少女那张茫然中带着几分可爱的脸看得她忍俊不禁。
但最后,她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还真是没什么用啊……就算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也帮不上忙吧。”
她烦躁地把椛的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可是素秋的诊断书却让文一阵踌躇,最后把它装回信封里,放到了桌面上。
“不过经这么一提醒,我也差不多该去兑换给素秋小姐的承诺了啊。”文点了点头,又一次向门外走去。
那个名为朋友的种子,应该已经在素秋的心里生根发芽,等着自己去收获果实了。
只是文没有考虑到,自己一直避之不及的椛此刻就在荷取的家中。
晚饭后的闲暇中,椛和荷取正进行着两人之间的保留节目。
可即便是她们一直钟爱有加的大将棋对弈,此时的两人却都一副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椛放眼望去,荷取防御阵线上的漏洞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要想突破的话,她需要一次又一次地细致操作,把荷取的防线一点点地瓦解。
自己的脑袋早已被文的事情塞满,根本没有计算与谋略的空间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荷取却叹了口气,拖着声音说道:“我认输——”
“不,平局吧平局。”椛连忙抢过话头,以平手终结了这半死不活的对局,“反正我们两人都不想打了,还是平局比较公平。”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目光投向荷取,关心地问道:“荷取……你也有什么心事吗?”
“我的话没有啦,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所以才请假了窝在家里嘛。”荷取轻描淡写地答道。
她耸了耸肩,慢悠悠地把手伸进棋盘一旁的碗里,抓起一根黄瓜送到嘴边。
“我、我今天可是轮休,没有翘班哦!”椛愣了一阵,猛地挺起胸来。
“我没有说你翘班啦。”尽管把椛一阵红一阵白的脸看在眼里,荷取很识趣地没有点破,“不过我想,椛你今天也不是为了下棋才来的吧。”
“嗯……”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文小姐在躲着我……”
也只有在面对荷取这个挚友的时候,椛会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安与无助。
虽然知道她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只要有言语的安慰椛就很满足了。
“那很简单啊,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荷取扬起眉毛,简单地答道。
“诶?!”听到这句话,椛脸上的惊恐暴露无遗。
虽然心底隐隐有一丝这样的感觉,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好友竟会这样口无遮拦地道出这个自己不愿提及的真相。
“你、你在说什么啊荷取……”好一会儿之后,椛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表情,故作平静地说道。
“之前那件事……椛,你说过你是被文指使的吧?”
“那、那个,不是说好了不追究了吗?”椛一脸窘迫,硬着头皮答道,“你也说了那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从结果上看,那的确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荷取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可是问题是,撕开完全未知的封印……这种危险的事情,一般人怎么可能做得出?可是,受她指使,被她蛊惑的你——”
“我、我只是想帮文小姐一个忙而已啊,荷取你的语气太重了!”椛顶了回去,又低声说道,“今天你很奇怪呀……”
荷取像是被椛的话语刺伤了一样,突然一怔,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可是那丝痛楚转瞬即逝,荷取转眼间已经恢复了常态,嗤笑一声:“是啊,这就是文的手腕啊。她让你死心塌地地这么做了,死心塌地地相信了她!”
“你说什么呢!文小姐,文小姐可是我的恋人啊!!”听到荷取并没有责怪自己,椛开始为文辩护,“利用……请不要用把利用这种伤人的话用到文小姐身上!”
“恋人是吗?是恋人的话,为什么还要加上小姐这种生硬的称谓呢?为什么每次和文见面之后你都会一副苦恼的样子找我倾诉呢?”荷取越说越激动,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得厉害,“说什么恋人,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啊!”
“荷取……”
荷取没有说话。
面对她的沉默,椛只是苦苦搜刮着自己的记忆,想要找到两人关系的确证。
有了!
“那个……而且,而且我之前跟文小姐接吻了哦!!”椛兴奋地张开双臂,示威一般地说道,“激烈的,唇舌相交的那种大人的接吻哦!”
“是吗,可是我一点都看不出椛你为此高兴啊。”
因为那时候文小姐堵住了我的嘴啊。椛心底这么说道。
看着椛那有口难言的样子,荷取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椛第一次在自己友人的脸上看到如此扭曲的笑容,简直就像是在抽搐一般。
“荷取,你没事吧?”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不安地问道,“从刚才开始你的样子就怪怪的……”
然后她意识到了——荷取不是像是抽搐,她根本就是在抽搐。
扑地一声,她已经仰面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双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荷取、荷取你怎么了?”话一出口,椛就觉得这是个完全多余的问题。
“大概、咳、大概是前两天吃的花生酱拌黄瓜闹的……”
“真亏你这时候还开得起玩笑……”
“咕、咕呜!”就在椛吐槽的当口,荷取一阵干呕,嘴角流出一抹黑色的液体。
“这是……”椛愣住了。
看到那漆黑的不祥液滴,椛下意识地往厅堂里侧的那道纸门看去。
“这是素秋——”
“水……水啊……”椛正要吐出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被荷取的喘息打断了。
她揪着自己的胸口在地上打滚,狂乱的动作打翻了棋盘,上面的棋子四散飞落。
“稍等,我这就给你——”椛说着快步来到了厨房,却发现水壶中空空如也。
她只好接下一杯生水,送到荷取嘴边。
“啊……我都忘了,水刚才被素秋喝光了……”荷取嗫嚅着,咕嘟咕嘟地把水喝了下去。
可是喝完水之后,她的状况还是不见好转,那张被痛苦扭成一团的脸看得椛一阵难受。
“椛……你能帮我把医生找来吗?”
“啊、对啊!今天才去过的,永远亭……应该还能找到路。”椛说着,像是得到了赦免一般站了起来,“可我这一去,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啊。荷取你……撑得住吗?”
她多少还是放心不下荷取,恐惧却支配着自己颤抖的双腿,带着她一点点地向房门口退去。
椛很清楚,自己不想留在这里,不想留在这已经有两人发病的黑色泥淖之中。
而荷取只是用她呆滞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催促也没有阻止她。
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气息,让人窒息。
“呜咕……!”荷取又是一声哀鸣,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漆黑的墨汁。
“咳、咳咳!”她挣扎着翻了个身,一阵呕吐把呛着她的秽物吐到了地上。
椛看不下去了,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走了!!”她像哀鸣一般宣言着,不再理会奄奄一息的荷取,跃入空中,向着迷途竹林的方向飞去。
荷取仍旧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可是奇怪的是,时间的流动没有带走她的生命力,反而渐渐冲淡了身体的异状。
她借着双手的支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椛……已经走了……哈哈……”荷取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一步步向着素秋的房间走去。
她粗暴地撕开了封条,拉开拉门。
“荷妈?”而门后面,站着的是原本通过门缝窥视着外面的一切的素秋。
“素秋,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荷妈……刚才一副很辛苦的样子,我有点担心……”听到荷取杀气腾腾的语气,素秋惶恐地答道。
“虽然担心,可是只是在那里干看着。”荷取嘶哑着说。
“不是的!我很担心很担心……可是,就是被困在这个房间里面了啊!而且荷妈你交代过我,以后有客人的时候要装作自己不存在——”
“还在狡辩!!”荷取尖叫着揪住了素秋的领口,“我变成这样……我变成你这样,是你害的吧!!照顾着你这个累赘,一点点地被你侵蚀,染上了你这种病——”
在这节骨眼上,荷取再一次浑身痉挛,身子一软跪倒在素秋面前。
“荷妈……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你会没事的,没事……”素秋跟着跪了下去,扶住荷取,用笨拙的语言安慰着她。
荷取再也无力抵抗体内的痛楚,只得垂下双肩,眼角渗出了眼泪。
那是混着墨黑色的绝望之泪。
“没事的,没事的……”素秋像是在为她打气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是啊……会没事的……”荷取呜咽着,重新举起双手,放到素秋的肩上。
“嗯!”看到荷取脸上终于又有了生机,素秋高兴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死了……我就没事了!!!”说着,荷取双手勒住素秋的脖子,两个拇指对着她的喉头狠狠地按了下去。
“荷——”就连素秋最后的绝叫,也随着荷取的封杀戛然而止。
在这一瞬间,荷取身上的痛楚仿佛被点燃了一样,在自己的体内横冲直撞。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把自己承受的所有痛苦,发泄到素秋纤细的脖子上。
“死吧!死吧!!”荷取毫无保留地宣言着自己的杀意。
素秋已经失去了意识,可是荷取体内的痛苦不但没有淡去,反而愈演愈烈。
痛苦仿佛要扭断自己的手脚,撕裂自己的身躯。
分崩离析。
“呜、呜呜……”无法承受的痛苦逼得荷取抽噎起来,黑色的泪水再一次汩汩流下。
这一次,痛苦终于开始减轻了。
“太好了……太好了……”荷取垂下双手,不再理会素秋的死活,只为了此刻痛苦的退却而喜出望外。
“一点都不好。”
在这个两人独处的房间中,一个冷峻的声音突然在荷取耳边响起,带着怒意。
恐惧再一次攫住了荷取的心,只是这次不是因为体内的痛苦,而是眼前的魔物。
“你好~我是射命丸文~请问河城小姐在吗~”文站在荷取家门口,堆出一脸无比灿烂的笑容,高声说道。
难得文如此感情丰富地打招呼,竟然没人应门,她隐隐觉得有点不甘心。
看到门缝中漏出的一缕光亮,文意识到此刻荷取家里已是门户大开。
“我打搅了~”尽管心中生出了几分疑惑,文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狼藉。
还有一点水的水壶倒在地上,旁边是翻倒的棋盘,加上周遭散落的棋子,这幅景象给文一种蹊跷的寥落感。
“这是怎么……”文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环顾四周,“难道是小偷光顾?”
她端起自己引以为傲的特制相机,透过镜头观察着周遭的景象。
可是突然间,镜头中却变成了一片漆黑。
“啊呀?”文皱起眉头,把相机低了下去。
以为相机出了问题的她想用自己的眼前来确认状况,却没想到异状仍然存在。
素秋房间的那个方向,正一点点地漫出黑色的雾霭。
文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禁兴奋起来。
胸中涌动的好奇心加上天狗记者对新闻的敏锐嗅觉,把她一点点地向迷雾深处引去。
直到自己看到了黑雾中现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文心中才终于生出一丝警觉之心。
“咦?”她迟疑着止住了脚步。
可是自己的思考还没得出结论,记者的本能已经又一次作祟,让她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在这静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空间中,相机清脆的快门声分外刺耳。
雾中的背影慢悠悠地把身子转了过来。
“啊……呀。”
眼前这一幕让文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就连自己的惊叫都断成了两半。
一头绿发的谜之少女伫立在自己面前,把荷取抱在怀里。
“你是……素秋?”
眼前的少女跟自己照片上看到的那副模样天差地别,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
而荷取的模样更是看得文出了一身冷汗——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她翻着白眼,双眼流出汩汩的黑泪;口中则被少女的手侵入,深深探入其中的指尖扣得她的喉咙咕咕作响,黑色的液滴从嘴角点点渗出。
“这是在干什么啊。”
已经惊呆了的文,没头没脑地问出了一个没人能够回答的问题。
漆黑的秽物落在少女手背的白皙皮肤上,分外刺眼。
这幅黑白的图景简直就像是烧得火红的印记一样,狠狠地烙在了文的瞳孔中。
“怎么了,怎么身体都一动不动了……”文轻声说道。
恐惧——恐惧像是突然从地面生出的藤蔓一样,纠缠着困住了自己的全副身心。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奇怪的玩法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文狂乱地尖叫着,因为此刻只有自己的声音还未曾被恐惧支配。
可是文的惨叫抵不过心中的恐惧,她的身体颤抖着,简直想缩成一团。
咔嚓。
伴着又一声快门响起,文颤抖的双手把相机摔到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文不顾恐惧榨出的泪水盈满眼眶,仍旧用颤抖的声线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自己顷刻之间就会失去一切的毁灭感?明明不过是些黑色的血而已啊啊啊啊!!!”
相比呼天喊地的文,谜样的少女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一言不发。
就连视线相交的时候,文从她眼中读到的也只有满满的怜悯。
你真是可怜啊。
“我才不——”文尖叫着,仿佛自己的哀鸣能够驱散眼前的恐怖。
少女丝毫不理会文的狂态,又一次把指尖往荷取口中的深处探去。
“咕呜——!”荷取的身体又是一阵抽搐,吐出一滩黑血。
“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刚才被扣喉的不是荷取,而是她自己一样,文躬下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你真是可怜啊。
挥之不去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着。
文已经无法反驳——因为她已经喊不出话了。
无法抵抗的恐惧终于碾碎了她的意志,文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
“呜……”听到可怜这两个字,文的心中燃起一丝怒火。
而这一点怒火,终于让她睁开了眼睛。
“被吓成这样,素秋真可怜啊。”椛说着,轻轻地拍着素秋的背,“不过已经没事了,乖~”
被椛称为素秋的少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偎在她的怀里。
“啊文小姐,你醒了啊。”椛此时才发现文已经恢复了意识,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啊……”文恍惚地点了点头,目光又一次投向素秋那一头绿发。
“文小姐?”而素秋听到文的名字,原本呆滞的双瞳中掠过一抹亮色,“该不会……你就是射命丸文吗?愿意跟我做朋友的那个射命丸文吗?”
喜出望外的素秋盯着文,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啊呀……”听到素秋的声音,文的身体又一次开始因恐惧而颤抖。
素秋的身子因期待而前倾,而文则被一点点地逼退。
她无法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无法忘记那沾上黑血的白皙手背,黑色雾霭中摇曳着的绿色头发,还有那一双眼中潜藏的话语。
你真是可怜啊。
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看着素秋那双黑得晶亮的眼睛。
结果,那双眼就像无底洞一样,瞬间就吞噬了她。
文猛地摇了摇头,把脸别到了一边。
此刻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自己,一定丑态百出吧。
虽然在文看来自己和椛的恋情只是逢场作戏,可是她眼角的余光却死死地盯着椛的脸,害怕她会对一直以来光辉万丈的射命丸文失望。
“咦……文小姐……?”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素秋轻声喊出了文的名字。
“素秋,今天大家都累了……你也早点回房间休息吧?”大概是嗅到了空气中的尴尬,椛开口打圆场。
她拍着素秋的肩膀,柔声安慰着她。
听到这里,素秋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恐。
“我……我不想回房间。”素秋不住地摇头,手不自觉地开始抚摸颈脖上的淤青。
“也是啊。”椛为难地止住了脚步,“自己的母亲……就算只是养母,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
“到底……”文刚一开口,椛和素秋的脸马上转了过来。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恐惧,提出了心底最最好奇的问题:“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椛的脸沉了下去,而素秋的身子又一次开始颤抖。
“椛……告诉我啊,椛!”文转向椛,哀求一般地说道。
“素秋,你还是回房间吧。我会守在房门口不让荷取进去,所以没问题的。”
“真的吗?”
“嗯。”
得到了椛的允诺之后,素秋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怀抱,可怜兮兮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今晚……”椛清了清嗓子,开始向文解说这漫长的一夜。
“首先是晚饭过后,我跟荷取下棋的时候……她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突然就痛得在地上打滚,还……七窍流血,就像素、七个天狗中描述的那样。”
文听到椛把素秋二字藏了起来,轻笑一声。
“因为荷取的症状实在太严重了,所以我到了永远亭去找医生。可是后来根据素秋的说法,她那时候只是为了支开我,好让自己能对素秋下手而已。”椛说到这里,不安地摇了摇头,“身为母亲,竟然想谋害自己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会觉得很可怕吧?素秋吓成那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点了点头。的确,她也看到了素秋颈脖上那触目惊心的瘀伤。
“最后……最后荷取勒住了素秋的脖子却不知怎的没把她杀死。我拉着永远亭药师的徒弟过来之后……”
“之后?”
“看到了素秋、荷取和文小姐你……你们三个都昏死过去了。她给荷取下了点镇静剂,可是我还是挺担心——”
“等、等等啊!这不对吧?那个……那个凌虐荷取的女人呢?那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假想已经呼之欲出,可是文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如果椛提出了别的解释,如果椛见证过别的真实,如果椛能够否定自己心中那个梦魇的话——
“啊?”
而椛面对满脸期待的文,只是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
“把荷取……把荷取整得不成人样的那个女人!那个一头绿发、皮肤苍白的女人!”文抓狂地追问道。
“荷取……荷取不是好好地躺在她房间里吗?”椛满腹狐疑地答道,“而且要说一头绿发的话,那不就只有素秋了吗?”
“啊呀呀……”文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无言以对。
椛这番话没能给她任何安慰,只让自己心底的恐惧又一次炸裂开来,又一次填满了自己的身心。
“果然是么。”文嗫嚅着说道,身子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文小姐……?”
“椛你听过那个说法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文阴阳怪气地说道。
“所以呢?”椛看到文那副怪样,简直开始后悔没让那个兔子给文打镇静剂了。
“素秋急了……就是那个样子。”
“别这样啦文小姐。”椛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不安地说道,“今晚都发生了那么多事,就不要再讲鬼故事了……”
文摇了摇头,勉强地站起身来。
“文小姐?”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文尖叫着向门口走去,“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椛,素秋就是那个可怕的东西,就是那个把荷取、把荷取……搞成那样的东西啊!”
冷漠如冰的表情,满是鄙夷的双瞳,还有那病态般苍白的皮肤。
仅仅是想到这一切,文的心头已经压上一块大石。
恐惧在这幽闭的空间之中弥漫着,滋长着,愈发厚重,几乎要让她窒息了。
“你怎么能够忍受跟那个魔物同处一室啊啊啊啊啊!!”文绝望地尖叫着,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文小姐?!”椛不明所以地跟跟了出去,却发现文早已借着自己的极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了。
在椛一脸茫然地离开地回到房间的时候,文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她蜷缩在床上靠墙的一角,被子高高地盖过了头,整个人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怕的……”
用理智的目光再怎么审视,刚才经历的一切充其量只有惊吓的成分,不应该让人感觉到恐惧才是。
可是文分明感觉到了,那绿发少女的黑影仿佛在自己心底徜徉着,撩拨着那底下最深最重,自己从来不敢想起的恐惧。
“有什么好怕的!!”文一声尖叫,把自己的头向着墙上撞去。
咚。
“呜……”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可是绿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至此,她终于如愿熄灭了想象力的烛光,杀死了少女的阴影。
“可是,头好痛……”文按着自己额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轻声说道。
“文小姐,你是文小姐吗?”素秋一脸好奇地看着文,满是期待地说道,“跟我做朋友吧!”
不等文有所反应,素秋已经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
她柔软而带着几分温热的身躯让文顿时生出几分满足感,于是也放松身心,张开双臂把她拥紧。
越拥越紧……不对。
是素秋的身体正在成长。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文的心里咯噔一声,可是已经太迟了——
自己最最恐惧的绿发少女已经长成,她一手扣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长驱直入,指尖早已探入了她的口中。
“呜咕——!”文一声悲鸣,开始呕出黑色的秽物。
喷溅而出的墨汁在地上积成水洼,渐渐漫上了自己的双膝,腰际乃至胸口,眼看自己就要整个人被黑色的泥淖浸没了。
而在最后一瞬间,她从黑水的倒影之中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那双眼睛。
你真是可怜啊。
“呜、呜呜——!!”文挣扎着,不知是要反驳还是要逃命。
可是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汹涌的黑水,浸过了她的头顶,把她整个人淹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文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呀。是做梦啊。”
半晌,她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境。
可是文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按住自己的胸口,一阵干呕。
没有想吐的感觉,没有黑色的污秽积在自己的喉中。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可她似乎还不放心,摸黑来到了书桌前,点亮了油灯,抹下一点自己额上的血,放到微弱的辉光前端详着。
“太好了……是红色的……”确认了自己血的颜色,文几乎喜极而泣。
“我的血,还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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