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五仁又中枪了么。。。。
也祝楼主中秋快乐
五仁月饼是非常难吃的………………
至此!八雲藍的尾巴數量增加為多少了?
果然东方系列同人文最好看的就是以某一个角色的视角描述其他少女的半欢乐文啊{:07:}
本帖最后由 qianqiusuiying 于 2013-9-28 21: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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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宴来之客
傍晚至入夜的交叠时分。
夕阳早已落下了地平面,在因眷留之光而造就的琉璃般青蓝色天空中,点点繁星开始了闪烁。
一处荒原之上,巨大的樱花树,如雪之瓣无声洒落着。
“呀,在这种地方竟会有如此壮美的樱花呢!”
有些含糊的,已是带了些醉意的话语响起着。
在偏离了乡镇方向的泥土道路上,一个绸缎衣装的男子望着那里。
那缀有家纹的繁复服饰,应是哪里的贵族吧?
或许是因为醉了的原因,虽是已近而立之年的模样,但此人的眉宇间却满是年轻人才有的那种张扬。
“春暮星幽弧云散,琉璃夜下樱雪瓣,”眯着眼睛,他作起着有着独特韵调的小诗,“酒醉意暖驱风寒,当为此景…再浮一白!”
一曲唱罢,便从腰际挂袋中摸出了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啊哈!”
他满足的吐出一口酒气,。
费了些周折的爬上缓坡,走近距离的面对着老樱的花落之景,男人的眼神愈发迷离了起来。
“隐于荒野的此花美景,虽繁美壮盛动人心,却又让人惋惜的无声落落于阴霾。无人来赞,也无人来赏,以如此想法来借酒,这酒…酒香味却哀呢。”
“……嘿,都在说些什么啊?”
自嘲的笑了下,男人大喇喇地仰面一躺,倒在了布满杂草的地上。
“哎,如此短暂的绝美景…”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酒壶,“樱花,樱花啊,你若有生命那就好了,我定要邀你喝上一杯。”
话音刚一落下,便似乎有女子的低笑声响起。
正当听到声响的男子有些疑惑的皱眉时,樱瓣中突然伸出了一只玉手,直接拿过了他的酒壶。
浮现于空的,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哦呀呀…”撑起身子,看着那衣抉飘飘的女子,瞪大眼睛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语着,“我这是喝醉了么?还是……”
睨了他一眼,表情悠然的女子转身飘上了树梢。
那粉色长发犹如飘落着的花瓣一样,在空中微微散发着光芒。
“花落花开,轮回常理,何故叹息,”她如此的说着,其声悠悠,“倒是不觉得应该叹息下自己么,人类?”
有几只巨大的粉紫色蝴蝶,在她身旁翩翩飞舞。
许是太过吃惊了,男人并没有马上回应,依旧是一副呆愣着的样子。
也没在乎对方的反应,捧起酒壶的女子笑了一下,尝试般的喝了一口,但随即被呛到了似地咳嗽了起来。
“倒是很久很久,没有喝过酒了呢。”
“唔…你说叹息自己么?”那边厢,刚反应过来的男人笑了起来,“其实我所叹息的,一直是自己啊。”
“喔?”
将一只正要飞向男子的蝴蝶抓回,似乎有了些兴趣的,女子扬起了眉毛。
※※※
“蓝,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突然出现厨房里的间隙,挂在其上的八云紫颇有些无所事事模样的摇晃着双臂。
“紫大人!?”紧盯着锅中金灿之物的式神似乎被惊到了一下,但立马便反应了过来,“这里油烟太重了,还请去里屋与幽幽子大人聊天吧。”
“不要,现在去找幽幽子有些不太合适的说。”
嘟嘟囔囔着的妖怪贤者,带着些不情不愿的语气。
“原来如此,幽幽子大人又去探望妖忌了么?”
啊啊,竟然选在了这种时候…
“探望那个小子?其实只是想多和他说说话吧,哼!明明有我这么好的陪聊人的说。”
是啊是啊,就这样将您给晾在一边真太不道德了。如此想着的式神尽量张开尾巴,妄图着能用身子遮住灶台。
“说起来紫大人,魂魄妖忌此人,似乎很仇视您呢。”
“那是自然的啊,”晃了两下手中折扇,妖怪贤者脸上颇有些得意的神情,“因为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就把他杀掉的缘故嘛~”
“哦。”
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对于主人的恣意妄为,式神这次并没有做出什么任何教育般的姿态。
“…蓝。”对于式神无动于衷的模样,似乎察觉到有趣事情一般的,八云紫微眯起着眼睛。
“嗯,什么事,紫大人。”
“那些豆腐是要上今天的餐桌的吧?”
“这个…”支支吾吾的,式神的语气顿时含糊了起来,“嗯…其实买来的食材还有很多。”
面对来自主人的提问,不能撒谎的狐狸式神,回答的颇有些避重就轻。
喔,果然如此嘛?~
看来自己还真是挑了个好时机呢,看着式神略有些卷起的尾巴末梢,八云紫有些奸计得逞般的笑了起来。
“要不这样吧,蓝。”拿起扇子掩盖住扩大的笑容,她提出了颇具诱惑力的建议,“就在这里,我俩把这些豆腐偷吃了吧?”
此时妖怪贤者的神情,比起狐狸式神还要像狐狸。
“呜…”
“怎么?还不愿意么?”嘟起着嘴巴,大妖怪很是不满地说着,“能和主人一起做坏事,或者说做了坏事通融的主人却来帮忙一起掩盖,按理说不应该有种欢喜和感激的情绪么?”
呜,这算什么歪理?
虽然自己的确是背着几人偷偷炸了豆腐想要来解馋来着,但是…
“紫大人…刚才在桌边的那些茶点,还请放回来。”
我是不会让您一石二鸟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对妖怪主从已经完全没救了。
※
自从碰上了西行寺幽幽子,对人类的胃袋有了全新认知的九尾式神,每次所准备的食物都可谓是极其丰盛的。
不过今夜,她所准备的量比起之前所有的规模,更是又高了一层楼。
是的,简直是堪比一场小型宴会了。
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今夜此次晚膳,是为了庆祝庭师身体痊愈的宴会。
虽然只有四人罢了。
“那么,恭喜又能动弹了呢,小庭师。”
带了些调侃口吻的,八云紫拿起着白瓷小杯向对方遥遥致意着。
纵使是被祝贺的对象,但因为身份缘故而坐于下首的魂魄妖忌,用着很是不耐烦的神情看了她一眼。
因为晒于阳光下近半月的缘故,银发的青年庭师现在的样子略微有些滑稽。
但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自在的样子,他只是一心一意解决着面前饭菜。
“切,真是无趣。”于是八云紫撇着嘴,将酒水一饮而尽。
“好啦,紫,”与妖怪贤者一起坐在上首的幽幽子笑着道,“妖忌这些日子天天不能动弹的被曝晒着,也应该多吃些东西补充下啦。”
进食的动作略微停顿,虽然仍是盯着碗筷饭食,但庭师的目光里却带了些复杂的感情。
留意到魂魄妖忌的细小动作,八云紫轻轻地哦了一声。
随即,她便起身。
“蓝,我们要藏起来了。”
对着刚从门口疾步走进的式神,她如此说道。
言语间,属于她们的那两份菜肴便连带着桌子一起消失在了隙间之中。
“是的,紫大人。”刚入屋的式神在一愣过后,便紧跟着主人走进了隙间,徒留下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另两人。
“紫?”
对于突然离席进入间隙中的主从,一向淡然的黑发少女顿时有了些无措的神情。
“因为屋外有人来了哦,幽幽子。”
“哎?”
※※※
走进主屋的,是一个衣着有些狼狈的塌鼻子中年人。
虽然沾染了泥土,但仔细看来,那脏乱的衣物却应是质量上等的绸缎所制。
联想到他会来到西行寺家族的屋子,在间隙中观看的式神立马便反应过来,这人应就是那前来驱逐狸妖却反被其捉弄的法师了。
“紫大人,此人是西行家族的法师。”
“嗯,能感觉到他的法力……中等偏下的水准。”在精雕木椅上安然而坐着,妖怪贤者继续小口品尝着她那未完的晚膳,挥挥手,她眯起着眼睛,“先静观其变吧。”
“…是。”
间隙之外,西行寺幽幽子不温不火的与其交流着。
面对淡然至极的幽幽子,这个法师倒并没有式神想象中那样的恐惧或更糟的态度,只是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
此次前来,他似乎只为不让现在这副狼狈样被村人看到的缘故,才前来借宿的。
嗯…还想要向幽幽子借用庭师的力量?
听着传进隙间里的话语,式神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中年人的话语给人十分客气拘礼的印象,但在其内里之中,却始终是处于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就像他到来时不打招呼直接闯入,以至于式神差点来不及隐藏自己和主人的存在痕迹那样。
如若直接闯入是因被狸妖戏耍而慌乱所导致,那么当这个塌鼻子法师被庭师带至自己的房间后,他所说的话便证实了这一观点。
他,根本就没有正视西行寺幽幽子的意思。
“无人理解、被从人群之中孤立开的少女,是如此脆弱的美丽哟,”带了些玩味语气的,他看着庭师挤眉弄眼,“被这样的女孩所依赖,这种感觉很不错吧?”
沉闷地与法师对视着,银发庭师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看来不是么?”似乎被看得有些难受了,但中年人却反而又笑了出来,“哈哈,不好意思了,对魂魄家的少主为何会主动请求担当这个职位,我曾一度很是奇怪呢。”
“所以…果然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么?”虽然用着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挠起着脸颊,但他的眼中,却带着些攻击的意味。
“还请随意。”
极其冷漠的说完,庭师便转身离开了。
“别忘了你家主人答应我的事情,记得明早和我一起去村里除妖啊,魂魄家的小少主。”中年人提高了嗓门,用仍带有些嘲讽的语气对着庭师的背影说道。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活该被倒吊在树上淋雨,式神心中默默对狸猫妖怪的作为点赞。
不过…
“紫大人,他就这样住下来了,我们怎么办?”
“只要不是来伤害幽幽子的,让他住下也无妨。”因在间隙中不需要掩饰的缘故,大妖怪的眼神充满着恶意,“如果不是怕西行寺家族前来排查牵扯到幽幽子,他今夜绝不会安稳。”
叹了一口气,她划开间隙的另一侧,回到了主屋。
眼神有些空洞的幽幽子正坐在主座上。
“紫…”
“好啦,今晚那家伙是不会再过来了的,让我们继续吧,要不醉不归哦!”妖怪贤者大喇喇的道,“你看,妖忌也正好回来了!”
对着间隙妖怪指向自己的手指,刚刚推开房门的庭师扬起着剑眉。
“……蓝,”看着那满脸夸张表情的大妖怪一会儿,少女温婉的笑了,“到时候你可要管住你家主人,别让她发酒疯哦。”
※※※
“紫大人,为什么我的茶点只剩下一半了呢?”
看着从间隙中重新端出的饭菜,完全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的式神跳动着眉毛。
“你在说什么啊,蓝,我不记得有炸豆腐啊。”
在幽幽子探寻目光中,妖怪贤者的答非所问成功地让式神开始为自己斟起了酒来。
※※※※※
哟,临近夜大考试,千秋的考前班也马上就结束了。
啊,一周总算可以休息上那么一天了。
西行寺家的法师出现了啊。。。。不好的预感。。。
本帖最后由 qianqiusuiying 于 2013-10-19 12:4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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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主与从的话语
一间完全没有多余的摆设,极其朴素的房间。
若硬要说有什么装饰物的话,那也就只有天花板的萱草图案有着些看头。
也就在这样一间屋子里,西行寺幽幽子无声的坐着。
而房间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到来般的,依旧在榻上安然而睡着。
按照平常的这个时间点,他正应该在庭院之中挥剑,如同其到来这里之后的几年中日复一日的循环。
但现在,因为受伤的缘故,魂魄妖忌待在房间内休养着。
为了防止他在养伤的期间乱动,八云紫还特意吩咐式神准备了有助‘养神’的药物,让他变得十分嗜睡。
虽以往是有每日都在挥刀舞剑的修炼,但那薄被之下的侧躺线条却全没有少女想象之中的那样壮实,反而是看着有些修长的轮廓。
…他的肩膀正随着呼吸慢慢地起伏着。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在房间里待了半响之后,幽幽子才终于开了口。
“妖忌,对不起。”
她喃喃的说着。
对于这次庭师受伤,她认为自己是有着很大的责任的。
因为,正是自己让其前去燃放烟花的缘故,庭师才会去到西行妖那里。
‘是你吧?’这是被八云紫带回来后,魂魄妖忌醒来后对着自己的第一句话。
他无疑是怪着自己的。
是的,并且还有可能认为这全是自己一手策划的…一念至此,幽幽子抿起了嘴唇。
“我知道你在质问我什么,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你,或者说……我不敢回答你…”垂着眼睛,她轻轻地说着,“他们说我是杀害了所有人的凶手,这其中包括了你的父亲,所以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认为你是来报复我的。”
这是她在平常时候完全不可能对着庭师说出口的语句。
可能是因为对方现在是一副酣睡模样的缘故吧,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自己是有些期待对方能听入自己话语的。
但,却又或多或少对他会做出如何反应而感到恐慌,于是又有着希望他的确是睡着了的情绪在其中。
这自相矛盾的心理让幽幽子一时间有些混乱。
不过很快的,所有的这些小心思全都被抛之脑后了。
就好像那溃堤的洪水,就算只是单方面的,多年来一直想要和庭师交流诉说的话语一经开头,便让这个平时话不多说的平静少女变得絮叨了起来。
她明白了,自己是找到了能够对挂念之人畅所欲言的机会。
“…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瘦小的,比我还小一岁的男孩,”她回忆着初次见面时的情景,“瘦小的身材,银白色的头发,倔强的眼神,当时的我是如此想的呢……痛失了自己的父亲,却立马又选择前来伺候自己杀父仇人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么?”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么?面无表情的,带着冷漠到让人心生退意的眼神,只因为要执行主从间的协议,便选择了将自己一生大半陪伴于一个不祥之人的身侧…”
说到这里,幽幽子脸上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所以,你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啊,满载痛苦的,暗藏着仇恨的,带了最终处刑的执行权,静静等候着可以弑主的那一刻…”
“……不。”
摇着头,否定自己那最初的判断,少女发出了一声感概般的叹息。
“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呢。”
她望起着屋顶的图案。
“虽然表面冷冰冰的,但你会准时帮我准备好饭菜,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起居,在我失落的时候用言语刺激着我。甚至…”她停顿了一下,“在有强大妖怪企图接近我的的时候,会为了保护我而去拼死相搏。”
“所以,我的庭师啊,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是可以接受的呢,”看着似乎仍在熟睡中的庭师,幽幽子温柔而笑着,“如果我真的要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或者,西行妖真的是由我在不知觉间操纵的话,那么还请务必挥起刀来,将我杀死吧…”
若真得是因自己而起的话,那就让这一切全都结束吧。
西行樱再开了,这已属实。
虽然全无当时的任何记忆,但自己与那棵樱花有着某些联系,她明白着这并非谣言。
因为参与仪式之人全都死去了,唯独自己还能活着归来…
她不想再背负因为自己怯弱死亡,而导致更多人死去的骂名。
也不想看到庭师为了找西行樱寻仇而再次受伤,甚至丢去性命。
但是,有些自私的,她同样不想死在那些以除害为名义之人的刀下。
“所以,妖忌,请不要犹疑,做出你应做的吧。”
完全说出了自己所想的少女,随着她自语的结束,寂静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这间庭师所属的小屋。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响着。
“呐,妖忌,”眨眨眼,少女突然俏皮的问着,“其实你是醒着的吧?”
依旧平稳呼吸着的,对于西行寺幽幽子的问题,庭师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于是她笑了,眼神中带有着些庆幸,也带了些失望的情绪。
“对了,为了庆祝你的康复,我拜托紫准备了宴会哦。”
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果让庭师知道自己入睡的模样被一直这样盯着,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在心里估计会是一副很尴尬的表情吧?
如此想着,幽幽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说起来,我总是有种很早就认识紫了的错觉,这种完全没有隔阂,刚一见面就似乎很了解彼此的感觉,讲不准还真的是前世的缘分吧?
听说妖怪大多是活得很长久的,紫会帮我,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前世也不是人类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好想知道前世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退到屋外,她缓缓地拉上了侧门。
※※※
不合时节的盛开之樱,如雪之瓣在空中错乱纷飞着。
这是宴会之后的早晨,明明是已至盛夏的季节里,伴随那樱花飘舞而来的,却是一阵阵逼人的寒意。
“扪心自问,被无助之人所依赖的感觉,我的确是享受着的。”
如此说着,绿白衣装的庭师站在了缓坡之上,望着那具仰面倒在树木盘根间的尸体。
“这个问题我想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现在找到你想要回答,可看这样子你是永远听不到了呢。”
那带着扭曲笑容的、于树下死去之人,正是昨日前来借宿的塌鼻子法师。
“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的,是的,说出来,算是对昨天懦弱装睡的补偿吧。”摸着下巴,庭师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随即正色道,“她并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是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用柔弱伪装自己来迷惑欺骗别人的妖女。”
“与你们这些狭窄之人所想的正好相反,她,是那种能够坦然面对一切的人。”
一边朗声说着的,他一边向着树下走去。
“而我之所以会前来做一个庭师,是因为父亲死后,孤立无援如我被觊觎地位的宗亲们所排挤导致……嘿,或许是因为这样吧,西行寺幽幽子所经历的事情,我是有着相同感受的。”
他露出着难得一见的爽朗笑容。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吧,我与她的主从关系是相互的,在被她所依靠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靠着她才有的生存意义呢?”
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的,他走过了那具尸体。
“所以,或许是因为这样吧,我才会作为她的庭师,直到如今。”
无视身体刚刚痊愈,无视周遭刺骨的寒意的,他摆出了架势。
“是了是了,正是因为这样啊,我才会选择来斩你,而不是斩她啊!”
白楼剑的光芒一闪而过。
“西行妖!”
※※※
时不时闹失踪的妖怪贤者,这次也一如既往的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妖忌和那个法师去湖边的村镇里除妖,这我是知道的,但是紫怎么也外出了,她昨天可是喝了许多呢?”幽幽子轻声问着式神,“而且作为从者,你不用跟着去么?”
“是以我目前能力还不能前去之地,”对自己实力不够感到有些不甘的,蓝低头说着,“而且,紫大人吩咐我今日照顾您的起居与安全。”
“有这么可靠强大的式神照顾,我很安心呢。”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戳了式神的痛脚,幽幽子连忙做着补救。“那就麻烦你了,蓝。”
“您太可气了。”拢起袖子,式神询问道,“不知幽幽子大人今日有些什么打算呢?”
“唔,不如先坐下来与我一起喝杯茶吧,”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女笑了起来,“我们来聊聊关于紫的事情。”
※※※※※※※※※※※※※※※
第二十三章 或称无题,最了其意
“请…来……”
断续响着的女子声线,用柔和到有种让人顿生眷恋的情感在呼唤着。
你听见了么,这般的呼声?
“过来吧……”
这从如此遥远某处传来的呼声。
“…请…过来吧……”
向着心灵深处的轻声呼唤啊,在我听来是何等的响彻…
——正将我邀向着某个深不可见之地。
其,为已逝之物乎?
寂灭相随,委身于此,
然知其名者,与知其实者,
皆已不觅。
“请过来吧。”
她仍在继续着。
……
…
※
隙间之中的眼睛们,不怀好意的目送着自己主人的离去。
划开了隙间,拄伞的美艳少女,静静的从半空中飘落而下着。
若生与死,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之面的话,那么…
其硬币本质,是为何物呢?
间隙的妖怪想着。
她的金色秀发飘出了伞影,在略有些泛白的阳光之下闪耀起舞着。
而那双醉人的深邃紫眸,则看向了那缓坡之上,那近乎被杂草所覆盖住的…
——一具裸露在外的棺材。
※※※
庭师与那个塌鼻子的法师已经了无音讯一整个白日了。
按理来说,就算没有讨伐到那个狸妖,作为幽幽子所属的庭师,也应该已在日落时分前归来了。
但是却没有。
日暮之下的暗淡村庄,道道黑灰色彩的炊烟在空中蔓延着悠远的轨迹。
在有些担忧的幽幽子的请求下,蓝开始在村落之中寻找两人的身影。
隐去身形的式神快速寻觅着,并最终在一处小店排挡前看到了塌鼻子法师的身影。
有些让人感到意外的,当式神找到他时,这一直很是贵族做派的中年法师,正如同普通落闲了的村民一般悠然自得啃着串烤鱼。
“嗯?”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直直向着半空中的式神望了过来。
“紫大人不是说他法力中等么?”
式神有些惊疑的自语着。
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那法师转过身子,继续啃起了手中的食物。
皱着眉头的从空中降下,式神向着店里张望,却发现除了店主夫妇之外,并无其他人的身影。
庭师呢?
再看向法师的背影,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胆子还真大啊。”显出人类的样貌,式神似乎一个熟人般地走到法师的身边坐下,“就不怕被正主看到?”
“被看到又如何?反正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啃完烤鱼的一边,法师舔着有些肥厚的嘴唇,将手中的竹串转了一个向,“而且,这样貌可真是便利的很啊,只消几句话,那些村老便都直接把自己的钱财借了出来。”
“……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拿钱吃烤鱼的话,会穿帮的吧?”
“谁说我拿钱买烤鱼了?”瞪着眼睛,塌鼻子的法师看向着蓝,“钱这种东西,自然是换作了金银收藏起来才是正道啊!”
…所以你还是用的树叶来买东西么?
话说那些村老可还真是一点都不肉痛的把金银给你啊……好吧,估计是以西行寺家族的名义答应了些什么吧。
“算了,问你些事情,”看着大嚼特嚼着的狸猫妖怪,略感对方粗鲁的式神扬起着眉毛,“你今天有看到和这法师随行的一个银发青年人么?”
“我干嘛要回答你啊?”翻了个白眼,狸妖的少女语气颇有些恶劣,“去去,一股狐狸骚味,让我胃口都变得不好了。”
“……既如此,我不介意把你引荐给我家主人。”扯着嘴角,蓝直接在狸妖的鼻前打开了一道细小间隙,“要知道之前她就对你很感兴趣的样子呢。”
“你!”
似乎对间隙中散发出的诡异气息感到很是恐慌的,在店主夫妇诡异的瞩目下,一手拿着鱼串的法师直接跳将了起来。
“我没见过你说的人!就连这个法师今天在村里也没见到!”有些龇牙咧嘴的,她低声吼着。
“没来过村里么?那会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一边回嘴,重又坐下的狸妖一边在愤愤不平的嘀咕着,“真是狐假虎威……”
但无论这成语再如何的贴切,也已经不是式神所在意的了。
的确,既然被那法师当作目标的狸猫妖怪能在此这般逍遥自在,那么就说明双方是真没有碰见过。
“喂,狸猫,那法师是能找到你的吧?”为防万一的,式神又问着。
“是是,应该是有着些独特的逐妖法门吧,他上次就是刚进村便直接找上门来的。”
“……谢了。”
那么,他们是去哪里了呢?
“知道了就快走啊,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明白对方只是威胁而已,并不打算将自己抓进那似乎难以防御的空间,狸猫妖怪稍微恢复了些神气。
“对了,你上次说的,亡灵什么的冲击……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
路上除灵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过来。”
狠狠瞪了一眼式神后,少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支起身子,在收了一堆叶子还毫不知情的店主的热情招呼声中离去
※
“这里?”
站在一间破木砖瓦的神祠旁,式神有些疑问的瞥眼,看着身旁那依旧是法师样貌的狸猫妖怪。
“这只是其中之一。不标建造者,也不写明供奉之物,所以常常会有外来的东西入住。”剔着牙齿,狸妖用着很不耐烦的语气,“你应该也知道的吧,这附近有着很多这样的神祠。”
式神点了点头。
“以前还只是一些无法成仏的亡灵而已,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掉的,但最近,却变成了厉鬼之类的东西啊。”
“亡灵?厉鬼?”式神疑惑的自语着,在她查看这些神祠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这些东西的附着痕迹。
“是啊,因为那边死气过重而被吸引来的,几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厉鬼。”随意的指了下偏山的位置,狸妖又道,“这些神祠不少离着村庄很近,所以活人的气血刺激得他们常常留在村庄呢。”
厉鬼附身并不会直接导致人的死亡,但被依附者的下场往往比直接死亡更加难受。
“原来如此,所以你破坏了这些神祠么?”
“怎么可能去破坏?!破坏了这些引诱他们前来的神祠,不是在刺激它们么?”狸猫妖怪有些讥笑看着她,“我原本以为狐狸的脑子会比较灵活呢,结果你……”
讲到一半她便停了下来,因为式神正用一种极度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看着她。
“哼…我只是将那些村民身上附着的家伙祛除了而已,结果他们还让西行寺家的法师来追我……”说到这里,狸妖又哼了一声,“说起来,西行寺家族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这些神祠所指向的中心,就是那棵樱树吧?”
“喔?你知道?”
“那是自然,世阿弥的能乐中与「老樱之精」相谈的西行法师,可真是全国闻名咧!”带着嘲讽的语气,她故意用着走调的音律唱着,“‘希望死在春天的樱花树下,以此望月。’啊,可真是多美好哟,能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坐化嗳!”
“呵…”对于狸猫妖怪的夸张表演,式神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看着西行妖所在的方向。
所以这些位于阴之卦位上的神祠,的确是在滋养着那棵妖怪树么?
坏了!眉毛一挑,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既然没有去到村里,也没有在路上有所耽误,那么魂魄妖忌莫不是……
※※※
……
对于死亡的迷茫,从古至今,便一直未有凡人能够解答。
凡人,是的,只局限在‘凡人’上。
因做出解答之人是如此的圣贤…或者这样说吧,圣贤如他们所作出的解答是如此的详细明确,却始终不能为凡人们所理解。
再或者,凡人们根本就不想了解吧?……因他们想了解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他们疑惑,只因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影响着他们而已。
所以,他们只关心有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就好像元宵佳节下望着灯谜苦思无解的孩童那样,无关乎探索谜题的趣味性,让他们为之付出绞尽脑汁的,大概只是奖励的糖果和大人褒奖后的虚荣吧?
所以,他们也只是在关心那得到奖励的前提条件,所谓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罢了。
那么,‘死亡’的答案,是什么样的呢?
再无眷恋,上升漂浮,从此安宁?
离开身体,灵魂飘于地狱,接受审判?
还是闭上眼睛,意识归于一片黑暗,再无别物?
“到底哪种才是死亡后的真实模样呢?”当时的懵懂女孩,是如此问着自己义父的。
“嗯…或许它们都只是一种现象的不同表现呢。”
摸着女孩的头,据说是看破了一切的法师和蔼微笑着,做出着如此回答。
但依旧是没有明了的,女孩只是茫然地眨着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哎哎,现在想来,这可真是无论再如何锋利的刀剑都无法斩断的、凡人的迷茫啊。
但,已不需再明白什么了…
因现在之我……是西行寺幽幽子。
※
“我不惧死亡,因为我本无眷恋。”
向着那有着不同发色却相同面貌的微笑少女,黑发少女在一步步走着。
慢慢的,一步步的走着。
“我不惧死亡,因为我必然走向终点。”
她(两人)的身边,有无数的紫色蝴蝶在漫舞着。
“我不惧死亡,因为即使有我所眷恋之物,它(他),也将来到这里。”
微笑着的粉发少女脚边,青年人毫无声息的伏在那里。
重重樱瓣下,他手中依旧紧握着的白楼剑,其刃面闪耀着绮色光辉,有些刺眼的映在了少女的脸上。
“虽然有着怀念之感,却无半分记忆,但这色彩似乎是直触我心般的,如此鲜明。”
然,慢慢走近中的西行之女只是如此说着,用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这所有的一切。
是的,她只是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并看到了‘她’所经历的一切而已。
包括那向‘自己’挥击而来的一刀。
寂静之中的,两人的蝶之舞开始相交。
却又随即碎裂了开来。
彼此间的链接,被称作‘自我’的意识所打断了。
“你,(真的)是我的前世么?”
少女轻声问着。
无声无息消散着的,那脱离了蝴蝶本体的重重片翼飞舞着,与那樱瓣相互一起,在两人间挟裹。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看着她…
……一直到式神的前来,才打断了她们的对视。
“幽幽子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大人?”
迅速飞近了的蓝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略有些惊愕的看着这几无不同的两人。
“否,我并非你的前世,”那粉发的少女终于开口,她用着完全与西行寺幽幽子相同的音线回答道,“与之相反,我一直是我,而你,却只有我的记忆而已。”
对于这样的回答,幽幽子愣了一下,随即静默了。
凭着先前的那种感应,她能清楚的知晓对方并没有在欺骗自己。
“记忆?”
所以,僵立了良久之后,她才开口喃喃。
“嗯,记忆而已。”
对方继续残忍的温和微笑着。
“那次仪式之后,对此世留恋的记忆便被分割了开来,”粉发的少女张开了双手,似乎想要拥抱一般的看向她,“如今记忆中的顾恋已经被清除了,残缺的碎片,与我回归到那具空虚着的棺椁之中吧。”
但是对此毫无举动的,黑发的少女只是自语着,“只是记忆么?”
“很迷茫么?”依旧微笑着的少女说着,“是啊,是会迷茫啊…那么……”
素手一招,所有的蝴蝶整齐的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纷飞了起来。
“啊啊…原来如此啊。”
少女轻声的叹息,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又似乎是对着眼前的景象做出着感叹。
“幽幽子大人!!”九尾的式神连忙向其飞去。
但饶是她的速度再快,怕是也来不及了。
……
安详的阖上眼睛,迎向那向自己飞来的蝶舞,幽幽子笑了。
笑容之中,带着那么一丝的解脱与自嘲。
“我不惧死亡,原是因我本身…没有灵魂么?”
……………………
“这样就放弃了么?笨蛋幽幽子啊…”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熟悉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只光是记忆可是无法吸引到我的呢。”
“紫?”
于是她重又睁开眼,却只看到把自己包围着的蝶群。
……那似乎是在犹疑着的,不敢再向自己飞近半毫的蝶群。
“答对了哦,可惜没有褒奖也没有糖果,”妖怪贤者的轻笑声在某处响着,“好了,让我们整理一下这幅乱局吧。”
『冥界…与现界的境界。』
※※※※※※※
开头短文取自凋叶棕calling的歌词改编。
上午去领准卡证了,下周末就是专升本考试了。
十分惭愧的,下一章仍在草稿纸中,并且满满的意识流,还未做出修改。
仍在草稿纸中也没什么好惭愧的吧。。。
果然我还是很喜欢妖忌的呢
第二十四章 唯心所知
随着妖怪贤者的话语,西行寺幽幽子的气息一变,让刚刚赶到她身边的式神有些惊讶了起来。
现在的幽幽子给她的感觉,竟与对首那樱发少女的气息是完全一致的。
“紫大人?”
明显也听到了自家主人的声音,蓝在问着,“您在哪里?”
冥界与现界,按理来说应是对空间的称呼吧?但却只是让幽幽子个人发生了变化,这是何故?
稍稍迟疑后,式神谨慎地招出幽蓝色的狐火,在两人身周围绕了一圈。
因她并没有感知到自家主人有在附近。
也正如她的感应,八云紫的确是不在这里。
“喔!蓝,有你在就方便多了呢。”
虽然明知式神不会违背自己所下的保护幽幽子的命令,但听到她的声音,八云紫明显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接着,许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她又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幽幽子那么笨,我怕她到时候会听不懂呢。”
但在如此情形之下,妖怪贤者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少的作用。
“紫,你在哪里?”
稍微清醒了一点的,幽幽子问着与式神同样的问题。
正说着,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的视线越过挡在自己身前的式神,看向那依旧在树下微笑着的少女。
……那异常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行寺幽幽子,有着更多的疑惑想要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唔,我在什么地方…”另一边,对着两人的问题,站在缓坡之上的八云紫颇有些为难般的笑着,“要怎么说好呢…”
考虑着措辞般的转动起伞柄,她突然又带了些揶揄语气的问向了身边之人。
“你觉得这里是哪里呢,小庭师?”
※※※
穿着绿袍的银发青年茫然而站着。
之所以说是茫然的,是因他正试图理解自己的处境。
举目遥望,四周全然是一片黯白苍茫的、望不至尽头的混沌景象。
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单调近灰的色彩,虽并不是刺眼的色调,却也让自己感到十分的压抑。
似乎,之前手中有握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是的,保持着抓握姿势的双手十指,就好像前一刻那事物还被握在手中一般。
但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越是如此深入,思绪就愈发的慌乱。青年所处之地的死寂逐渐化作了另一种刺耳的噪音,在他耳边不断嗡鸣着。
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扣着自己的脑袋。
谁都好…快告诉我!……
“喔,谁都好么?”
……
有谁在说话,是一副想要作答的语气。
“真的可以么?”
可是,他在何处?又是何人?
“真是可怜,已经连自我都分辨不清了。”
对方的如此话语,给青年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稍微冷静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啊。
原来,是自己在说话…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在组织言语的念想,也感觉不到任何蠕动嘴唇的动作。但是,这的确是自己在说话…
这从对方话语中所体会到的熟悉感,荒诞的,令人抓狂的,却又似在扪心自问一般的感觉。
“是你说要保护幽幽子的吧?”
……幽幽子?
名字?是指某个人么?青年愣住了,这是谁的名字?
何其熟悉…何其熟悉的感觉…但虽然熟悉,脑中与之所挂钩的记忆却遥远模糊的犹如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懊恼的情绪在心中不断蔓延着。
啊,明白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明白的!
……但是这重要之物,到底是什么?
“说着要保护,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做到呢。这是何其无能啊,是因为偏山小村近乎封闭安逸的环境,让本就无能到想借此退避家族纷争的你再次退化了么?”
近乎是恶语相向的,「自己」在对着自己发泄着。
但虽然愤怒,却依旧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是我的话,我为何感觉不到「你」的想法?既然我就在这里,「你」又为何会说话?还有!「你」所说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告诉我!!
“噢噢…这样真的好吗?想要答案的孩子啊…”从容不迫的,又带了一丝叹息的,那个「自己」在回答着,“很危险的哦,因为会被吞噬掉的呢。”
什么意思?…
“回忆一下吧,你最后所面对的场景。”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你分明是记着的,你经历的所有事情,你心中所有的想法,乃至你生生世世轮回所有的记忆,你都是记着的。”
所有的…记忆?
“不过,现在的你只需回忆起「魂魄妖忌」的事情就行了。”
魂魄妖忌?
“不错!”那声音突然暴喝了起来,“你就是魂魄妖忌啊!!”
魂魄妖忌。
…原来如此。
随着头脑中对于这个姓名含义的逐渐消化,就犹如吃下了正在发挥药效的定心丸一样,原先那令自己彷徨不安的烦躁情绪逐渐开始平复了下来。
终于清醒了过来的庭师,方才听到了自己那有些狼狈的喘息声。
刚才的…是幻觉么?撑着膝盖,他对此有着些犹疑不定。
“梦境一旦被揭破,人便会进入到现实。”
不是幻觉!它仍在说着,不过现在听来…其声量却在逐渐减弱着。
“但现实一旦起了迷茫,那么这份现实,便会化作梦境。”
“所以,究竟是在梦中随波逐浪呢?还是在现实中挣扎求生?”
对这样的问题,饶是思维重归了活络,魂魄妖忌也只能是喘息着的沉默以对。
于是,他与这声音之间,就这样静上了一段时间。
“……答案,总是要由当下的自己去思考得出才有价值,不是么?”
话音一落,暗淡的场景开始迅速消褪,也几乎与此同时的,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寒芒,在庭师眼中一闪而来。
大吃一惊的他后退了几步,却依然是躲闪不及的被锋刃砍入了左肩。
对他来说,这是极其熟悉的,因这就是被声音要求回忆起的,最后的场景…
——他劈向西行妖时的场景。
与之不同的是,他自己现在所站在的位置,却是西行妖的位置。
那拿着白楼剑的自己在大喊着,脸上满是一种解脱到了有些癫狂的神色。
啊啊,看起来好蠢…
看向自己的左肩,白楼剑就那样嵌在那里,却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被砍中了的痛感。
也就一刹那,四周的一切又再次消褪了。
接着,他突然感受到了温度。
那点点的温暖撒落在身上,缓缓地在周身蔓延而开着。
他发现自己站到了阳光之下。
这次,还是那布满杂草的缓坡,应就是西行妖所在的缓坡。但硬要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那便是在这苍白阳光下,原本应是樱树的位置,被一具竖立起来的巨大漆黑棺材所替代了。
“唔,我在什么地方…要怎么说好呢…”
似乎在对谁作答一般,那曾几乎把自己完全置于死地的强大妖怪正撑着伞,有些好整以暇般的站在不远处。
言语间,那双紫眸已带了调侃之意的向着自己看了过来。
“你觉得这里是哪里呢,小庭师?”
※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还未反应过来的魂魄妖忌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哎,罢了罢了,看来你也是回答不了的样子。”八云紫有些做作地大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蓝,继续替我保护好幽幽子。”
她正对着不知道在哪里的式神发布命令。
……而且听起来,幽幽子大人也在那里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幽幽子大人需要保护?”皱眉问着,魂魄妖忌有着些不祥的预感,“她在哪里?”
“今天要回答的问题可真是多哦。”虽是如此有些抱怨的说着,但妖怪贤者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着,这是庭师最最不想看见的笑容。
“你家的幽幽子大人,现在正在西行妖之下哦。”
“什么!?”魂魄妖忌大惊失色,“快带我过去!”
“不急。先处理完这边的事情。”
“西行妖已经重新开始作祟了,幽幽子大人现在靠近会很危险!”
但妖怪贤者并没有再去理睬他,只是眯眼仔细打量起那副巨大的棺材。
可恶!
“……此事危急,还望体谅我身为从者的心情,大人!!…”平静了一下有些着急的心态,面对着以往一直无礼对待的八云紫,庭师正坐俯身,大声说道,“请务必先将在下送至幽幽子大人所在之地!”
他是见识过这妖怪的能力的,如果她愿意帮忙的话,自己完全可以立马离开这地方,到达所奉之主的身边。
“真的不用急呢,愚直者,这里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
魂魄妖忌抬起头,有些恼怒的发现那伞盖阴影下的紫眸正带了些快意地看着自己。
“而且你家的幽幽子,也在这里的哦。”
她示意着那副棺材。
“什么意思。”
“这是世间所有生物对死亡的恐惧、理解、偏见等所汇聚而成的甲壳。它正在侵蚀着死亡本身的含义。”八云紫道,“而这,就是西行妖。”
腾地站起身来,有那么一瞬间,魂魄妖忌眦目欲裂地瞪着棺材……但他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你是说…”他沉声问着身边的大妖怪,“这是它的本体?”
“不,并不能如此说,对于在这里的我们来说,这的确是那甲壳的本体,但对于生者来说,那棵树才是本体。”
“……生者?”庭师敏感的抓住了妖怪言语间的差异。
“是的,”看着青年有些诧异的神色,妖怪贤者极其妩媚的笑了,“你我现在,都是已死之人呢。”
※※※
接收到主人的命令后,蓝立马抱起着幽幽子,意欲向老屋的方向脱离。
间隙的力量似乎被封闭了,虽然有些疑惑,但当下情形并不能让式神过多的考虑这些。
当务之急,是将被作为目标的幽幽子带离此处。
“幽幽子大人,请抓紧我。”
她在低空疾速飞行起来。
那粉发少女看样子是离不开樱树的,所以只要能出了这处缓坡的话……嗯?
“蓝,看上面!”幽幽子在惊呼着。
式神抬头,只见那遮天的层层树冠正在不断延伸着,速度比之自己竟还要快上几分。
也就在她上望的同时,位于两人前方的一部分树枝在远处回卷,呈出了一大片牢网之势,向两人包裹而来。
这是要逼迫自己后退么?蓝回头查看,却见那粉发少女依旧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不远处,就好想自己并没有将幽幽子带离开多少距离一般。
“哎,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有些无奈地一笑,式神打了一个响指,那身周环绕的狐火猛然暴涨了起来,迎向了那疾速伸来的树枝。
乍一接触,幽蓝的光芒便是一阵爆闪。
“轰隆——”
平地惊雷般的巨大轰鸣声中,巨大的断枝碎片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向着近处的俩人袭来。
若是平常,蓝是完全无惧这些碎片飞舞的,但念想到怀中之人只是人类之躯,她只好撑起了结界抵挡。
不过,刚一停下撑起结界,她便感觉到有一丝死气侵袭了进来。
“?!”
一只幽紫色的蝴蝶正从自己耳边翩翩飞舞而过…
再回头一看,式神的寒毛倒立了起来。
却见那粉发的西行寺幽幽子已然站在了两人身后,紫蝶纷飞之中,那芊芊素手隔着薄薄一层结界,带有着那么一丝挤压探入之意的,扶在式神的背心位置。
而那双毫无聚焦的幽深眼睛,正定定的看着她。
“啧。”转过身来,将幽幽子护至身后,蓝迅速从袍袖里掷出了两张符箓,“式神「前鬼后鬼的守护」!”
一左一右的,两个巨大的鬼族身躯出现在了粉发少女的身后,抡起了巨大的拳头便向她砸去。
…但在巨大的气流冲击之后,却是愈发高涨起来的阴寒气息。
尘埃落定,那个少女依旧是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
而反观前鬼与后鬼,那原本坚固巨大的身躯此时却已完全化作粉土,开始消散。
皱起秀眉,式神觉察到有着某些奇怪的地方。
“没用的。”那个幽幽子开口了,“这里是…。”
话还未说完,狐火便已袭至。
“哎哎…”
少女发出了叹息一般的声响,无视那袭向自己的深蓝色火焰,那素手只是微微一伸前,便陡然穿过了结界,触碰上了将幽幽子推开的式神脸庞。
柔若无骨的玉手,带来的却是刺痛灵魂般的寒冷…
蓝只觉得眼前一暗,差点就跪坐下来。
但,却还是有着知觉的。
‘虽然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危害,但这的确是影响到了我们的一种力量。’
这是在面对类似的阴寒之气时,紫大人所说的话。
露出端倪的线索,式神开始将其串联。
冥界与现界的境界,气息的改变,诱死之树,记忆…
不会造成危害,却又会被其所影响的力量。
前鬼后鬼的碎裂…
……
…
“嗯?”看着式神抓住自己的手腕,被狐火之柱刺穿了胸膛的少女,终于有了些疑惑的样子。
“为什么你还能动?”
“在此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脸色有些难看的式神,如此问着,“你为何要杀死那些人?现在又为何想要吞噬幽幽子?”
“为何?”粉发的少女歪着头,“因为我是死亡啊,那些不愿死亡者,挣扎求生者,皆由我之引领,迈向最终。”
“谎言,你只是单纯为了加深自己的‘存在’吧,非但如此,你也只是存在于了他们面前罢了,他们并不是被你所杀。”式神冷笑着,“将他人最为惊恐的幻觉呈现出来,诱导他们认假为真,从而实现‘死亡’的降临,这便是你的手段吧?”
“手段?不,我的确什么都没做,但因这便就是死亡啊,为生灵们所最为恐惧的死亡。”面对着式神的质问,似乎也不打算再攻击了,少女微笑着回答,“而看到我,即为看到死亡。”
“你又在误导我。”式神也在笑着,“如果不是想起紫大人的话,看到前鬼后鬼粉碎后又被你碰触,只怕我也会将‘自己会如同它们一般粉碎’当做了真实呢。”
狐火能够使用,结界能够架构,前鬼后鬼能够召唤,隙间却不能使用。
抛却自身本就能够使用的狐火和结界之力。隙间和式神都是紫大人所赐予的能力,单就式神能够召唤不是有些奇怪么?
是为了让自己产生绝望无助的感觉吧,如此看来,自己心中太过于依赖隙间这种能力了。
恐怕是陷入了一种幻境了,而且这幻境的中心,极有可能是设置在了幽幽子的身上。
身后不远处传来着风声,以及幽幽子的惊呼。
暴涨起的狐火,将飞刺而来的树枝炸裂了开来。
拉开距离后,却发现那粉发少女依旧在盯着自己。
“你,难道不怕我?”
她是如此问的。
但式神并没有再去理睬她。
“幽幽子大人。”看向先前被自己推至另一边的少女,式神问道,“您可听明白了我刚才所说的话?”
幽幽子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蓝满意的笑了,“幽幽子大人既然明白了她的手段,那应该也知道她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被保护在重重结界之中的少女一脸疑惑。
“幽幽子大人,您最为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我最为害怕的东西?”
“情非得已,只能请您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了,”致歉之后,蓝接着说道,“您最为害怕着的东西,就是自己并不是自己的本身啊。”
※※※
“挟天子以令诸侯,小庭师有听说过这句话么?”
“没。”干巴巴的回应着,庭师瞪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棺材四周打转的八云紫,“你刚才说我们都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连你也被西行妖给诱死了?”
若真是这样,还出不出得去了?
他暗自咬着牙。莫不是如那先前声音所说的,自己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还真是笨啊。”另一边,面对着庭师的疑问,妖怪贤者则是一脸鄙视的样子,“在这里当然都是死人了。”
“但是,”话锋一转,金发的丽人又说道,“只要出了这里,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最开始的生命过程只有生老病死而已,你我都还很健康不是么。”
“原来你是老死的么?”
这次,换八云紫瞪着他了,“你还想不想救你家的主人了?”
“…我错了。”
“听好,你家主人有着死亡的能力,但是因为诸多原因,这力量反被产生了意识的西行妖给使用了,非但如此,西行妖几乎要将你家主人给替代了,而我现在正在寻找如何打开这具棺材的方法,好从而寻到关键的根源点,从而将两者间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一刀两断,”一股脑的说完,八云紫看向他,“就是这样,明白了?”
“……总之劈了它就是了吧?”
真是完美的总结…
不过在庭师所看来的确就是如此,西行妖的本体就是罪魁祸首。
“不,本源不在这里,”妖怪贤者皱着眉,有些忧虑的神色一闪而过,“如果幽幽子本身还在疑惑的话,你就算把西行妖劈成柴火烧成灰了也毁灭不了它。”
“…”
那要如何是好?
“对了,如此说来,我这还有样东西要交给你呢。”
皱眉轻敲着棺材的边缘,八云紫随手从隙间之中拿出了一把长刀,扔了过去,“这是一个家伙托付给我的东西。”
“…楼观剑?这是我家族失踪了的家传宝刀,为何在你这里?”
“都说了,是某人托付给我的。哦,还这样说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的,妖怪贤者微笑着转述道,“‘给我去尽到庭师的本分!’”
“谁,把剑托付给你的人是谁?”一愣之后,庭师有些迫切地追问着。
但正在这时,一种细小的掉落声响了起来。
那棺材的表面,开始出现了裂痕。
“喔,是蓝嘛?做的真不错呢,”妖怪贤者拊掌,微微称赞着,“可惜传话的术式被消耗掉了,不然真得要好好夸奖她一番。”
“不是说单纯的损坏并没有效果么?”
若真有效果,当柴火也太便宜西行妖了。
“自我的崩坏正是死亡的最初本质,格外害怕面对死亡,畏惧着它的,往往都是死期将至之人。”看向庭师,八云紫又道,“而当死亡畏惧起了死亡,新的死亡便会诞生,西行妖正是因此得到的意识,如今,西行妖恐惧起了自身存在的崩溃,这便就是我在等待的机会……”
说着,她收敛了笑容。
“而你,就是行刑人。”
“于是,只要我斩下就可以了么?”庭师扬眉,有些不解地问着,“为什么你不可以?”
“因为…只有你才做得到啊。”
八云紫又笑了,是那种让庭师尤其惊疑不定的,暧昧而又不祥的诡异笑容。
但也就在同时的,几乎无法让人察觉到的,妖怪贤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苦涩。
※
一开始不知为何的,西行寺家族设置神祠来吸引孤魂野鬼,并以它们来提供西行妖存在的力量。
然后是那场仪式,西行寺幽幽子的恐惧激发西行妖觉醒了意识。从而导致在场所有人的死亡。
而将在场众人吞噬的西行妖,却唯独没有对幽幽子下手,这恐怕是因为幽幽子的意识是它存在根本的缘故。
之后,西行寺家族众人的非议则助长了幽幽子的疑惑,她开始担心自己有着不为自己所知的、无法控制的另一面,这便是西行妖需要的东西。也正是有了这份忧虑与害怕,再依靠着那些神祠的供给,它才能愈发强大了起来。
如今,汲取足够多力量的它能够自立了,便想要将本源的幽幽子给吞噬掉,这才导致的如此情形。
式神如此推论着,但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西行妖之所以到现在才吞噬幽幽子,这恐怕还说明了一件事情…
她回想起身边少女作为人类却又有些不同寻常的情况。
一件无论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那便是……比之西行妖目前的力量,西行寺幽幽子最初所拥有的能力更为恐怖。甚至直到现在,这种力量的大部分依旧在幽幽子身上,才会让西行妖如此的垂涎。
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西行妖能有最初将参与仪式众人诱杀的能力。很可能便是种下它的幽幽子无意间给予的,而西行寺家族将幽幽子认为义女,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幽幽子的这种力量。
一时之间,蓝的心态极为复杂。
如此说来,西行妖与西行寺幽幽子的关系就犹如被藤蔓牢牢嵌入枝干里的树木那样,是很难单纯将其单一清理干净了的。
这已经并不只是要除去恐惧而已了,真要将西行妖完全灭除的话,恐怕必须连同西行寺幽幽子这个存在本身……也一并消除。
但,又有谁能下得了手呢。
※※※※
本想一章完结的,但无奈笔力不够,写了那么长却才刚要开始。啊啊,实在困极,依旧之后修改,我先去睡觉了……
庭师的那段解释一下吧,是类似死而复生了的桥段,过程是眼(看到苍茫)→耳(听到喘息)→鼻口(呼吸)→身(温暖),至于那个声音是谁,或许真的是他自己,又或许是别人,仁见仁智见智吧!~
按照《东方文花帖》里蓝自己的说法,是遇到紫大人前就是已经拥有了一定实力的妖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