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地穴中空洞地回响着,偶尔有碎石被踏过的刷刷声,让人误以为是有清风吹过。但遗憾的是这里一片死寂,空气无比沉闷,温度也上升到了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是洞穴的程度。
“本以为洞穴里会凉一点……”迈尔斯皱着眉头,“没想到越深入反而越热了。”
“没办法啦,越来越接近灼热地狱遗迹了……”虽然近在眼前但迈尔斯只能看清楚轮廓的姬海棠说,“不过的确有点奇怪,往常应该没这么热才对,旧地狱里也没这么闷热啊……”
迈尔斯和姬海棠正在一个巨大的洞穴中往下深入,这个洞穴的大小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比任何一个天然洞穴大上几百倍,有五层楼的高度,一个白宫的宽度,恐怕只有世界第一超市公司沃尔玛的总部能有这么大的空间。而这个洞穴完全就是深不见底,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了还没到头。虽然黑暗到迈尔斯很难看清姬海棠,但也不能说完全漆黑一片:穴壁上长着一些发着荧光的不明植物,就连见惯了奇物的迈尔斯也摸不清这些东西的来路,也托这些荧光植物的福,迈尔斯和姬海棠才能看清脚下的道路,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
“我们已经往地下深入几百米了吧……”迈尔斯说,“就算是我探访的古墓中也很少有这么深的。”
“这下面可不是古墓啊,是比古墓更壮观的……遗迹。”
“遗迹?难道又是什么失落的文明?”迈尔斯兴奋了起来。
“被废弃的地狱,俗称旧地狱。”
“……地狱?”
“是啊,还有别以为是遗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里面可是有很多鬼族生活着的。”
“……鬼族?”
“对啊,说起来你应该不认识鬼族吧,要不要我讲给你听听?”
“算了……这个幻想乡里的谜团太多了,一个一个解估计我一辈子也解不完。我觉得就算我出去了也没人会相信它存在,过一段时间后我也会觉得那只是一场梦吧。”
“梦……么?”姬海棠语气忽然沉了下来,“幻想乡说不定真是一个梦呢。”
“你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自言自语。”
“哦。”
两人又在洞穴中深入了许久,姬海棠一直抓着迈尔斯的手,以防他迷失方向。寂静的洞穴因为两人的沉默变得更加沉闷了起来,而四周的温度也在随着两人的深入毫不留情地升高。迈尔斯想流汗却流不出来,这种感觉真是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喂喂,这起码有四十度了吧……”迈尔斯咬着牙,“再这样下去会虚脱的……”
“有点奇怪啊……温度太高了。”姬海棠的语气中也增添了许多疑惑。
“总之先停下来,”迈尔斯拉住前面的姬海棠,“再不休息一下真的会热晕的。”
姬海棠回过身,看到迈尔斯已经坐在了地上,并不断地用手给自己扇风,即使这点风完全是杯水车薪。
“我是没什么事的啦,”说着,姬海棠已经坐到迈尔斯的旁边,“不过,不过,就勉强陪一下你吧。”
迈尔斯完全忙着给自己降温,根本没顾及旁边的姬海棠,姬海棠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呆了许久,迈尔斯没有感觉凉了一点,反而是觉得越来越热了,不仅是外部的,好像也有身体内部的升温。
正在迈尔斯因为闷热烦躁不安的时候。忽然间,他觉得后背一凉,不是因为有什么冷风吹来,而是一种恶寒涌上他的心头。就像是半夜有人对着自己的巫毒娃娃打下钉子一样,数不尽的恶意被灌入自己的身体中,寒冷刷刷地刮擦着自己的骨头,让人不由得发颤。
“怎么回事……”迈尔斯艰难地站起身来,寻找这股恶寒的来源。
“怎么了?”
“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像杀气……但又不是……”
“……其实我也有点感觉了,那满满的……嫉妒。”
“嫉妒?”
还没等姬海棠回话,黑暗的洞穴突然间被照亮了,整个洞穴中充满了绿色的荧光,一瞬间迈尔斯还以为是有人放毒气而下意识捂住口鼻,但当他看到一个少女安然无恙地站在前方时,他放下了手,警觉地望着那个少女。
那是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少女,双眼中满溢的绿色狠狠地盯着迈尔斯。
金发碧眼,像个欧美人,但日系古风的条纹服饰加上黄色的皮肤又狠狠地否定了这个答案。少女满脸的愤恨,从她的视线来看这些愤恨毫无疑问是对着迈尔斯的。
正在迈尔斯对这个少女捉摸不定的时候,少女的口中细碎地传出了充满愤怒的言语。
“普普通通的人类还能享受在黑漆漆的地方跟少女牵手的美事你为何这么幸福明明被全幻想乡通缉了不提心吊胆过日子却还能跟别人卿卿我我你是不是成心要践踏我看我不幸福就偏偏要秀给我看你真是个混蛋……”
“什么?”这一大串完全没有停顿的话完全把迈尔斯给听晕了。
“你知不知道你被那只该死的狐狸通缉了本应该没命了才对不好好提防着却在这洞里秀蜜月给我看你怎么能这么开心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幸么……”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迈尔斯好不容易听了个一知半解,不屑地说道。
“自己性命都难保了还说我脑子有问题你难道天生不知道别人比你好多少倍你比别人的生活惨多少要知道普通的人类生活比你好多了至少不会被通缉而你还要背负着这个通缉到处躲避你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这家伙来说。”光是听懂她的话就已经耗费迈尔斯九牛二虎之力了。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普普通通地思考还跟别人这么可恨地秀亲热你明明已经是危机四伏了知不知道你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保障你生命随时可能失去你最爱的东西会丢失你最爱的人无法相见你甚至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你明明应该怨恨上天嫉妒别人才对为什么不这样啊你才是脑子有病吧……”
“够了!”这几句话猛地刺中了迈尔斯的痛处,他立刻愤怒了起来,“我该怎么做不是你能决定的,还有,说话别跟泼水似的一股脑撒出来,除非你就是个泼妇。”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过着比你要幸福地多的生活他们有钱有房有亲人有爱人有稳定的秩序有生活的保障还有很多娱乐开心的方式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只为了一条命而四处奔波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你难道不恨他们为什么他们能过比你好得多的生活而你凄凄惨惨像条狗一样生活你就没想过吗……”
“泼妇,懒得理你。”
迈尔斯恼怒地扭过头去,正准备向姬海棠问这家伙是什么来历。
然而,他双眼猛然瞪大,身体瞬间往后退了半步。
他的旁边,早没了姬海棠的身影。
她去哪了?迈尔斯焦急地四处张望,却没有丝毫姬海棠的身影,说起来刚刚那个家伙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说话的时候就没感到姬海棠的反应了,按平常她肯定要插上几句的。
一个念头,忽悠忽悠地在迈尔斯的脑内升起。
……声东击西?
对面的少女还在细碎地念叨着什么东西,迈尔斯粗暴地打断了她:“姬海棠被你们抓到哪去了?!”
“这难道是英雄救美的剧本一个普通的人类居然要上演这么帅的戏真是太令人嫉妒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
“闭嘴!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普通人类居然要我闭嘴真是超看不起我我真嫉妒你有这么大的勇气可是你想想你比其他人根……”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她被我们带走了。”出乎意料地,少女很爽快而且简洁地回答了迈尔斯的问题。
“她被你们带到哪里了?”
“那只狐狸妖怪现在就在旧地狱里。”
“……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要带给她了。”
迈尔斯一愣,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带走她?八云蓝通缉的可是我。”
“因为八云蓝要的是活的她,死的你。”
“活的她?”迈尔斯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两个都被通缉了知不知道而且她要的是活的姬海棠与死的你所以我们带走了她而我现在要杀死你带走你的尸体没想到你的尸体八云蓝开了那么高的价就算是十个我也比不上真是令人嫉……”
“等等,姬海棠也被通缉了?!”迈尔斯无比地惊诧。
“对啊罪名是协助反贼迈尔斯悬赏很大呢虽然比你要少一点点可那对于我这种不幸的家伙已经是很多了所以你该知道我是多么眼馋你们两身价这么高我要全部得到啊啊啊啊……”
“混蛋!”迈尔斯毫不留情地骂道,本来就燥热的身体因为这番话更加兴奋了起来。
“绿眼怪兽!”少女突然变脸大喊。
一瞬间,少女前方出现了一团绿色的浓雾,雾中散发着危险而耀眼的绿光,整个洞穴都因为这团雾变得像被化学物质污染过似地发绿。还没等迈尔斯反应过来,这团绿雾就以直线形式向迈尔斯的方向蔓延,就像是不断增长的贪吃蛇,尾巴没动但头一步步接近。迈尔斯隐约能看见雾中某头怪兽的利齿不断闪动,汹涌的危机感浸没了迈尔斯的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迈尔斯拔腿向后逃去,这也算是他的本能了,逃生是他唯一得意的技能。那团绿雾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成分,但一旦被它笼罩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而且少女刚才也说了要杀了他,这团绿雾百分之百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迈尔斯拼了命地往后跑,久违的汗水终于随着体内温度的升高而流了下来,然而此刻他没有时间享受流出汗水的喜悦了,背后那团绿雾的扩散速度不容小觑,牢牢地跟着迈尔斯,简直就像是一只怪物在追着他一样。这一切真是太荒谬了,但没有时间去思考,只能尽全力看清脚下的路以保证不会在逃跑的过程中摔倒。
就是在迈尔斯刚刚感觉腿酸的时刻,那股一直缭绕在背后的杀气忽然消失了,眼前的洞穴似乎也暗了一点。
迈尔斯疑惑地转过身,那团雾气已经了无踪迹,剩下的只有满头大汗的碧眼少女,那头大汗不知是追迈尔斯追出来的,还是控制雾气累出来的。
“想不到你这家伙跑得这么快都不歇口气这么强的逃跑技能真是令人嫉妒可惜你只是个普通人类发挥不出什么大用你难道就不嫉妒那些会……”
“闭嘴!”迈尔斯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机关枪说话速度了,都这种情况了她居然还有力一口气说完这么多。
“Up Level!”少女突然喊出一句英文。
没有时间留给迈尔斯思考刚才那句英文的含义,转瞬之间,与刚才相似的雾气再次出现,但洞穴比之前要亮上更多,因为,是两团雾气凭空产生。更糟糕的是,两团雾气是在迈尔斯前后两个方向出现,洞穴的两个方向完全被堵死了。
“该死!”迈尔斯骂了一句,两团雾气同时向迈尔斯的方向直线延伸,即使凭着雾气散发的光芒已经可以看清整个洞穴,但眼前的景象只告诉了他一个信息:没有任何其他的逃生通道。
迈尔斯的冷汗完全不顾及外部的高温流了下来,两团雾气正在向他突进,就像被撑开的弹簧开始收缩,而收束点自然是处于中心的迈尔斯。
从两个方向袭来的雾气像是要把他吞噬一般,本来迈尔斯就是要去旧地狱,恐怕,旧地狱没去成,真地狱马上就要到了。
但是,对于迈尔斯来说,这种状况离绝境还有一段距离。
仍然是在一刹那,迈尔斯面前的一团雾气忽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紧接着迈尔斯转过身,背后的那一团雾气也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尽数消散。
此时,迈尔斯的右手摆在头前,抓着他最后的王牌——DV。
DV虽然是快没电的状态,但是在没有开夜视模式的情况下耗电是非常少的,足可以撑过这个危机。迈尔斯的心终于在宝贝DV的优秀表现下放了下来。
少女愣住了,完全不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但她不是傻瓜,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是迈尔斯抓着的那个机器所造成的。
明白了这一层后,少女诡异地笑了笑,对着背后的黑暗大喊道。
“勇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不是机关枪,换成连发炮了么?少女的叫声简直可以称为惊天动地,经过穴壁的反射后更加地震耳欲聋。迈尔斯正痛苦地捂着耳朵,忽然感觉脚下一阵摇晃。而且摇晃的程度是愈发地剧烈了起来。
地震?迈尔斯正在担心会不会发生坍塌的时候,碧眼的少女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左右摇晃的迈尔斯根本来不及防御,被少女一脚踹飞,摔出老远。
迈尔斯奋力支起身来,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摸了摸胸口,顿时心脏一紧。
他绝望地望向少女,少女的手上,正摆着他的宝贝DV。
这是第二次了!被人击倒然后被抢走了DV。迈尔斯不能把希望再一次寄予那个神秘的男人,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冲向少女欲图拿回DV。
然而少女只是轻轻往后一跳,便飞到了迈尔斯无法企及的空中。望着地上愤怒的迈尔斯,少女得意地说道。
“Up Level。”
四团,
这次是四团。
四团发着绿光的雾气,在以迈尔斯为中心的正方形顶点处出现,每一团雾气都比之前的更亮,更加危险。
杀气以四倍的程度从四方涌向迈尔斯,迈尔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寒。最后的王牌已经丢失,除了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迈动的双腿,他已经没有任何牌可打。
少女的嘴角尽是得意和轻蔑,她高举左手,然后像是斩首一般用力挥下。
四团雾气,同时向迈尔斯冲去。
留给迈尔斯的只有十秒钟的时间,十秒钟后,四团雾气将会把他吞噬,后果不堪想象。
十,
迈尔斯慌忙地往四处张望着;
九,
少女饶有兴趣地把弄着DV;
八,
迈尔斯愣住了;
七,
迈尔斯向左转身;
六,
迈尔斯愣了半秒,又转向了右边;
五,
少女的额头因为高温流下了汗珠;
四,
迈尔斯向右奔去,而右边只有岩壁;
三,
四团雾气因为目标位置的改变而变化了方向,右边的两团打了个大弯,左边的两团略微折了一下;
二,
迈尔斯跑到了岩壁边,转过身来,右边的那两团雾气已经离他不足五米;
一,
两团雾气离迈尔斯越来越近……
Boom!!!!!!!!!!
沉闷的空气被突如而至的爆炸搅地一片混乱,热浪把少女从空中打了下来,而迈尔斯拼尽全力缩住身体也被冲倒在地,爆炸中心离他不足一米。
几秒后,爆炸的余烬散尽,少女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疑惑:“怎么回事?!”
迈尔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爆炸的巨响让他耳朵都差点要聋了,现在还在耳鸣,不过奇迹的是迈尔斯的身体基本没被爆炸伤害到。或许是因为那个爆炸只是一种弹幕自身的相杀而已。
弹幕相杀。
四团雾气本来是在正方形的四点向终点聚拢的,却因为迈尔斯的移动而中途改变了方向。之前曾说过这种雾气像不断延伸的贪吃蛇,贪吃蛇最大的特点就是“前面改变,后面不变”;于是,左侧的两团雾气撞到了右侧两团雾气没有动的一段,发生了爆炸性的相杀。迈尔斯这才从鬼门关前逃了回来。
少女想了好久才把这一切想清,她歪着头碎碎念道:“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么巧妙的方式躲过这次的攻击这就是所谓的借刀杀人么居然会有这种策略我都想起十几年前那场战争了说起来那次的对象就是人类你不会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吧这也能解释八云蓝干嘛开这么高的赏金啊你居然有这么深的背景好令人嫉妒啊……”
“屁话说够了吧?”迈尔斯怒气冲冲,“赶紧把DV还给我!还有姬海棠!”
“还不够!”少女猛地从地上跳起,喊出了迈尔斯最不想听的那句话,“Up Level!”
“靠,还来?”
洞穴一瞬间亮地迈尔斯都睁不开眼,等他慢慢适应了光亮之后,眼睛立马瞪得跟灯泡似的,难以相信眼前的状况。
这次从面发展成体了,
是正方体,
八个顶点,八团雾气,
迈尔斯在底面的中心。
八团雾气在正方体的八个顶点虎视眈眈地看着迈尔斯,就像丛林中的野兽,呲着牙咧着嘴打量着眼前的猎物,只要准备好了,随时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脖子。
被这雾气吞噬了的话,也许连脖子都不会剩下。
正在迈尔斯倍感绝望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少女后面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额头上红色的角。
“水桥,还没解决?”头上长着角,手边托着一个酒碗的少女眯着眼向碧眼少女问道。
隔着老远迈尔斯都能闻到一股酒气,不知为何,虽然少女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但迈尔斯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
空气有点太沉重了,就像……俯首在君王座下畏惧的群臣。貌似这个少女出现后,洞穴中无论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东西,都畏畏缩缩不敢再动弹了。
应该是错觉吧……
“阿拉~就快啦~你看马上就要解决了哦。”碧眼少女娇声娇气地回复道。
迈尔斯吓得差点要摔在地上,不仅是因为这酥麻的语气,还有你这家伙不是能够正常地说话吗?!
“嗯……”红角少女看了看迈尔斯这边,眯着的眼稍微睁大了点,“Lunatic卡都用上了?不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么,有这么难解决?”
“阿拉~出了点小事~马上能解决的啦~”
“那就好,我跟你说了不要对赏金太在意的,”红角少女不耐烦地转过身,“现在这段时间我更想跟我鬼族族人一起喝酒。”
鬼族?迈尔斯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来。
“就好啦~赏金拿到后咱跟你一起去喝嘛~”
“哈,那不是挺好的么?”红角少女笑了笑,“干脆再去把萃香叫来,一醉方休。”
萃香?迈尔斯头脑中划过一段闪电。
稻草……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若隐若现!
红角少女托着酒碗向黑暗中走去,就在此时,迈尔斯对着她大喊一声:“等等!”
少女愣了愣,转过头来:“你有什么事?”
“你知道伊吹萃香吧?”迈尔斯此刻手心里全是汗,能不能活下来,全看接下来的了。
“萃香?”红角少女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皱,立刻回过身来,“她怎么了?”
“她死了。”
“……你说什么?”红角少女语气和音量立时升高了八调,两眼瞪圆,完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给我说清楚!”红角少女不顾八团雾气的阻挡冲到迈尔斯面前,每一步都在洞穴里产生了地震般的震动,震得迈尔斯根本站不稳,坐倒在地上。
激动的红角少女完全顾不得什么了,抓着迈尔斯的衣领像捡起块肉一样把他提了起来,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迈尔斯强压着慌乱,尽量平静地回答道:“我发现了她的尸体,在博丽神社。”
“可恶……是谁干的?!”
“不知道,但或许这就是八云蓝通缉我的理由。”
“……你,你说什么?”红角少女的脸色惊诧万分,抓着迈尔斯的手也松了一点。
“我在博丽神社发现了伊吹萃香的尸体后,又在永远亭遭到了八云蓝的袭击,她把我关在了永远亭的停尸间里,在那里,我又发现了伊吹萃香的尸体,是被人移过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八云蓝不想让人知道伊吹萃香的死,甚至对于知道这件事的我也要进行灭口,杀我没有成功就发下通缉令,这就是我被通缉的原因。”
迈尔斯小心地观察着红角少女,看着少女的脸从红变成紫,又成紫变成绿,只有那惊诧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真的吗?”红角少女慢慢地放下迈尔斯,脸色僵硬。
“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伊吹萃香到底是谁杀死的,但这跟八云蓝是脱不了关系,她为了不让人知道这件事对我不停地下杀手,甚至连通缉令都发遍了这个幻想乡。”
“……”红角少女张着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碧眼少女也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望着红角少女,好像在等待她的指示。
“……你们,还要抓我吗?”迈尔斯小心翼翼地问。
红角少女呆愣了许久,突然抬起手,说:“水桥,住手。”
碧眼少女愣了愣,右手忽地挥了几下,八团雾气立刻消失无踪,洞穴又恢复了黑暗和沉寂。
红角少女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慢慢把头抬起来,用凌厉的眼神直视着迈尔斯,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被那眼神盯着,迈尔斯忽然有种彻骨的胆颤,就像一座山在面前倾倒那样,完全被这股威压所控制。迈尔斯被这眼神逼得无所适从,完全无法逃脱,只能老实回答:“……是真的。”
红角少女又望了迈尔斯许久,忽然抬起头来,说:“你的眼神没骗我。”
“水桥!”红角少女头也不回地招呼碧眼少女,碧眼少女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马上去通知古明地恋和灵乌路空,取消计划,不要把姬海棠带给八云蓝,也带着迈尔斯一块去。”
碧眼少女立马回答道:“好好~亲爱的你呢?~”
“我要去找八云蓝……”红角少女的眼珠此刻异常锋利,“问个清楚。”
没有雨,没有夜,只有四面粗糙的墙壁,幽暗的七色灯光,打在一张木制的长椅上。
长椅上躺着棕色双马尾的姬海棠,白衬衫依旧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就像安睡的睡美人一般,却等不到吻醒她的王子。
她已经昏睡了数小时,已经迷失了的意识深处,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光,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海——棠——海——棠——海——棠——”
是那家伙的声音!尽管那家伙已经失踪了数天,但在她沉睡的大脑里,仍然固执地相信这就是那家伙的声音。
于是,她的眼皮轻微抖动,回到了幻想乡的世界。
这是个四面封闭的房间,只有墙角摆着一张长椅,她全身倒在这张长椅上,胳膊和双腿依旧无力,胃里还有轻微的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姬海棠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斜靠这长椅背,努力回想起被打断的记忆。
她记起,今天下午她跟迈尔斯通过洞穴前往旧地狱找古明地觉,因为异常的高温而跟迈尔斯坐在地上休息,坐了没多久那只嫉妒的妖怪就出现了,就在那时姬海棠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立刻失去了意识,接着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试着喊了一声:“喂!有人没?”
一分钟后,房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八云蓝。
姬海棠警觉地往后退缩,但仍然不能起身逃跑。八云蓝慢慢地靠近姬海棠,直到她的影子完全覆盖了姬海棠,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目光咄咄逼人。
几分钟后,姬海棠颤抖着开口了:“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八云蓝语气坚决。
“你,你确定?”姬海棠因为这个回答浑身都抖了一下,“就算是八云氏的人,也是不能随便杀掉天狗族人的,否则天魔一定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八云蓝说,“你不会‘死’,你只是会失踪,我从没听说过一个失踪的天狗会去向天魔告状。”
“……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帮了那个迈尔斯。”
“果然是因为他么……他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怨?”到了这种绝境,姬海棠反而轻松了许多,“我都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你也没必要跟一个快要死的人保守秘密吧。”
“有必要。”
“好吧……那关于这几天的幻想乡人员失踪事件,你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你参与了它吗?”
“你问的有点太多了。”
“大概是因为快死了,所以好奇心膨胀了很多吧。”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谁让我是个记者呢?”
“没错,记者……净是些招惹麻烦的货。”
姬海棠感到这句话是话中有话:“迈尔斯和文文也是?”
“……已经说够了,”八云蓝眼角拉出一道锋利的纹路,“该送送你了。”
“可恶……”姬海棠用尽全力起身逃跑,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又被对方一把推回长椅上。
八云蓝走到姬海棠身前,凑过头来,近得可以和姬海棠交换呼吸。姬海棠觉得被她的眼神灼伤了,拼尽力气扭过头去,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了,再见。”八云蓝在姬海棠耳边轻声低语道。
忽然间,姬海棠感觉八云蓝背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也是在同时,八云蓝迅速转过身去,一拳击毁了向它袭来的物体。
木屑四溅,姬海棠看到了一块一块的门板摔在地上,刚才冲向八云蓝的就是这东西的完整版。
门内,一个魁梧的身影被光线拉得无比修长。
“老狐狸,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把萃香的事情讲清楚。”
本帖最后由 风中的翔 于 2014-2-5 00:17 编辑
同一时刻,旧地狱。
旧地狱的街道,繁华而热闹,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一直处于活动的状态。
在一条寂静的小巷里,碧眼少女领着迈尔斯小心地前行,尽量不让任何人发现。
“……你叫什么名字?”迈尔斯忽然问碧眼少女。
“水桥帕露西。”名为帕露西的少女简洁地回答,眼神还在观察着四周。
“那个头上长着角的人是谁?”迈尔斯又问。
“她是我亲爱的勇仪星熊勇仪你这是什么措辞长着角的人你知道你有多不敬吗她可是四大鬼王之一随便一跺脚你就成渣渣了方才要是她稍微多用了点力气你就变成一片一片的你知不知道你居然有如此作死的勇气真是好令人嫉妒啊……”
迈尔斯歪了歪嘴角,不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迈尔斯和帕露西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大馆前,大馆的装饰十分古朴而华贵,有一种历史的气息,而新刷的油漆又是特别的显眼,给人一种穿越至古代的错觉。迈尔斯站在大馆前,感受除了挺热之外,就是无比的惊叹感。
迈尔斯立马摸出DV,把这所大馆的外貌完完整整地拍摄了下来。这是他从帕露西那里要回来的,本来她还挺中意这DV的,不过叫星熊勇仪的少女说了一句后她就立马把DV还给迈尔斯了。
“别烧坏了……”迈尔斯摄完了后立马关了DV,“这么高的温度下开机总有点放不下心啊。”
“嘀咕什么呢?进去啊。”帕露西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哦……不过姬海棠真的就在里面吗?”
“早就约定好了把她抓到后就放在这地灵殿里等八云蓝来取的而且古明地觉和灵乌路空的家就在这里虽然那只乌鸦住在更下面那家伙不在这里面还会在哪里而且我们也跟地灵殿主人古明地觉……”
“等等!”迈尔斯突然打断了帕露西,“古明地觉?”
“是的。”
“古明地觉就在这里面?”迈尔斯有点不敢相信。
“她就是这的主人。”
“哦……”
迈尔斯愣了半晌,然后抬起了头,忽然一头冲进了这名为地灵殿的大馆中。突如而至的喜悦让他顾不得什么了,本来到这旧地狱的目的就是找这个叫古明地觉的人,没想到经过这一番波折后就已经离目标那么近了,记忆之谜的终点已经近在咫尺,任谁都会按捺不住这个心情的。
可惜,这个冲动的行为带来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刚冲进门内,迈尔斯就撞见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的衣物破烂,身上出现了不知多少伤痕,连头发都乱糟糟的。迈尔斯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她,唯有那狐狸一般锐利的双眼是如此的熟悉,一瞬间,迈尔斯就从那双眼中察觉到了汹涌的杀气。
还未等迈尔斯做出任何反应,她已经跨上一步,闪到迈尔斯身后,右臂卡住了他的脖子,离迈尔斯咽喉不足一公分的右手上浮现出了一层危险的光刃。
迈尔斯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一瞬,接下来的每一次呼吸他都小心翼翼,生怕刺激了她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马上,从地灵殿内的深处冲出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迈尔斯的心情顿时又是惊慌又是喜悦。
一个是怒气冲冲的星熊勇仪,一个是惊诧万分的姬海棠。
“迈尔斯!”姬海棠吃惊地大喊,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被打跑的八云蓝居然突然挟持了迈尔斯。
“老狐狸,你可真是用尽了卑鄙的方法。”勇仪的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地浮现出了鄙夷。
“给我滚一边去!”八云蓝厉声喝道,并迅速地用那道光刃在迈尔斯脸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别以为我干不出来。”
光刃划破皮肤给迈尔斯造成了一瞬间的刺痛,但这马上都被紧张的心跳所覆盖了,迈尔斯看不到八云蓝的脸,但他知道八云蓝是玩真的,绝不会有任何的怜悯。
“给我放开他!”勇仪大声喝道。
“离开我三十步远,我就放开他。”八云蓝一字一句地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要挟?”勇仪摩拳擦掌,“刚才揍的你还不够惨么?”
“你当然会接受,鬼族最重视义气,”八云蓝说,“你来找我,就说明你已经相信了迈尔斯吧,你已经把他当做了你的朋友。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朋友因为你的固执而死去?”
“……混蛋家伙。”
“听我的,离开我三十步远,我会放了他的,”八云蓝一步步诱导,“交涉是需要双方都让步才能成立的。”
“……好……”
“不要听她的!”迈尔斯忽然大喊,“离开三十步远后,她会立马杀了我然后逃走,像她这种家伙……”
“闭嘴!再说一个字立马让你看到你的心脏!”八云蓝顺势举起右手。
“想留给自己一个退路就别伤害他!”姬海棠大声说道。
听到此言,八云蓝立刻停止了动作,她缓缓地张望四周,看着三个人。
三个人也在注视着她,生怕漏了她一点点的小动作。而迈尔斯在尽着自己的全力压抑着自己的心跳,让他保持在心肌梗死的警戒线下,全身的肌肉没有一处放松的。
气氛可谓是一触即发。
八云蓝顿了顿,忽然邪笑道:“呵呵……你们以为把我逼入绝境了么?”
“除了一个人质,你还有什么?”勇仪挑衅道。
“我还有……两个可以帮我的人呢,更不用说,她们都是强力的人物。”
“你说什么?”
忽然间,本来就高到令人虚脱的高温又陡然上升,几乎达到了令人麻木的状况。迈尔斯眼前一激灵,强撑着才没有昏过去,当他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一个披着长长的披风,右手装着一个不明柱体,头上还顶了个类似黑洞的玩意,所有热量都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光是看着它迈尔斯就感觉浑身虚脱无力了。
另一个穿着黄色布衣,身上缠绕着一堆不明紫色线绳。不知为什么,迈尔斯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杀气,与八云蓝尖锐而凌厉的不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更多是无序、杂乱,虽然身材娇小,但其中却蕴含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古明地恋和灵乌路空?”勇仪疑惑地说,“计划已经取消了,你们两个赶快帮我们解决掉八云蓝。”
“为什么要取消啊?”紫线少女歪着头问道,语调中充满了稚嫩。
“这家伙骗了我们所有人!”勇仪愤怒地说,“她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才发布通缉的。”
“骗?掩盖?罪行?”披风少女左手按额,头不停摇晃,“啊啊,搞不懂啊……”
“阿拉,我不关心八云姐姐是要做什么啦,”紫线少女笑着说,“我只是想要那份赏金啦。”
“你!”勇仪忽然做出了战斗姿态,刚刚古明地觉和灵乌路空身上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气,连迈尔斯都感觉到了,不由得在心中捏了把汗。
“我说呐,八云姐姐,”紫线少女回过头来,“那个叫迈尔斯的也在你手里啦,赏金什么时候给我呢?”
“还有那个姬海棠呢,她现在正负隅顽抗,只要你们抓住了……不,解决了这里其他人,赏金立马会给你。”
“好嘞!”紫线少女欢快地回过身去,对着所有人做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姬海棠也做出了战斗准备,这里的两个家伙她都是取材过的,见识过她们的实力,一个词形容就是……深不可测!
“解决这里其他人是吧,这我懂了。”披风少女挥动右手,她头顶上的黑洞变得越来越大,所散发出的热量也是随着倍增。
三个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令人畏惧的温度一直在上升,作为普通人类的迈尔斯的意识已经因为高温而越来越模糊,眼看着就要昏过去。
突然,紫线少女阻止了披风少女,她喊道:“要玩就要玩得有趣点吗,直接烧死多无趣啊,嘻嘻……”
“这家伙……”勇仪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一半是因为高温,一半是因为紧张,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是这样。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紫线少女,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大家!都来无意识的世界里玩玩吧!”紫线少女像个调皮的小孩一样在地上蹦跳起来。
突然,少女的身上出现了一阵巨大而不刺眼的光芒,附近的事物接触了这光芒之后反而黯淡了起来。
这是比黑色更黑的光芒,可以吞噬一切的颜色,连黑色都无法幸免。渐渐的,迈尔斯发现周围的事物都开始消失了,八云蓝,紫线少女,披风少女,勇仪,姬海棠,帕露西,慢慢的它们都不见了,连地灵殿,地面,周边一切的事物都失去了踪迹,甚至连黑暗都不见了。
迈尔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什么都称不上的场所,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触感,一切的一切可以感受的东西都没有。他拼命地想要呼喊,却发现声带只是在空震动,连自己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他想要看周围,却发现周围真的什么都没有,闭眼和睁眼所看到的东西都一样;甚至掐自己一把,他都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就是……无意识的世界?
帕露西那段真心是笑尿了
本帖最后由 风中的翔 于 2014-2-5 00:17 编辑
当一个人身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的时候,他感受最深的会是什么?
是恐惧?不。
是惊讶?不。
是担忧?不。
是愤怒?不。
是哀伤?不。
是沮丧?不。
是痛苦?不。
是焦虑?不。
是害怕?不。
是孤独?是。
不是么?在一个周围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中,他能够感知到的只有自己——或许连自己都无法感知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在这虚无的背后是汹涌的孤独感。你是否曾想过?当世界只剩下你,那时那刻你的孤独感会有多么的强烈,强烈到覆盖一切情感,主宰你的整个意识。
最后,所有的这些感受都会聚集在心口,随着一声悠悠的长叹缓缓流出。
“唉……”迈尔斯叹了一口连他自己都听不到的气,“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的。”
在那么漫长的记者生涯中,那么遥远的四处云游中,迈尔斯永远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那十几年里他尝遍了孤独的滋味,在无数个夜晚中一个人躬身蜷缩,为那永远摆脱不掉的孤独发抖,直至对孤独渐渐感到麻木。
然而,在这个无意识的世界中,久违的孤独感再一次向他袭来,彷佛十几年的人生都白过了,他又成为了一个会因孤独而瑟瑟发抖的青年,在黑夜里孤独地游荡着,体会冰凉的血液流过骨骼的哀伤。
“该死的!”迈尔斯重重地打了自己胸口一拳,即使完全没有感觉。
虽然从帕露西那里听说了八云蓝在旧地狱里,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就在那个古明地觉住的地方里,而且居然正要离开,要是早或者晚几分钟,说不定就能避免刚才的危险了,现在倒好……到了一个这么奇怪的地方,没有任何脱出的手段,说不定会在这一直待到死呢。跟孤独一起……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虽然说根本无法解释吧,不过或许跟这个幻想乡里几乎人人都会的那种远程攻击手段有关联,也许是同一种驱动手法,不过肯定是超自然的就对了。
超自然……
等等,这么一想的话,或许那东西……
迈尔斯脑内忽然灵光一闪,他摸了摸胸口,果然DV还在那里。迈尔斯立刻把它捧在眼前,迅速地操作起来。
拜托,如果这地方跟那些玩意是同一个原理的话,就只有你是最后的希望了……迈尔斯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双眼中满是渴望。
开机只用了几秒,但在迈尔斯看来这几乎有几年这么长。终于,随着一生哔哩的机械声,DV顺利地开机,迈尔斯迫不及待地捧着它四处环顾。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通过镜头所见到的景象完全没有变化。正在迈尔斯失望地准备放下DV时,镜头中一个人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她像迈尔斯一样慌忙地四处张望,眼睛并没有聚焦,看上去也是一副茫然的状态。只有她的双马尾像拨浪鼓一样摇晃着,一下就引起了迈尔斯的注意。
姬海棠!
迈尔斯抑制不住地奔了过去,此时他的身体无比轻巧,虽然没有踩在地面上的触感,可他依然按捺不住喜悦跑到了镜头中姬海棠的身边——即使放下DV后根本看不到她。
迈尔斯来到了姬海棠的身边,可是镜头中的她看上去没有丝毫感觉,迈尔斯试着去碰触它,镜头中的姬海棠的皮肤的确因为迈尔斯的接触而发生了变化,但姬海棠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根本没感觉到似的。迈尔斯还在她耳边大喊,仍然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可以毫无疑问地判断,她也跟迈尔斯一样,变得视觉触觉听觉都没有了。
迈尔斯苦无办法,只能通过镜头焦虑地望着姬海棠,后者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就像刚开始的迈尔斯那样四处呼喊跑动,在发现一切都徒劳无功后,她忧伤地坐在“地上”,低着头,眼神中看不到丝毫光亮。
迈尔斯也坐在了她旁边,望着她,跟着她一起发呆。
实际上,这也算迈尔斯的自私吧,他不想让姬海棠离开自己,至少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中。姬海棠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事物了——虽然是通过DV看到,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至少他可以知道,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原先那令人彻骨冰凉的孤独感也减轻了许多。
望着姬海棠悲伤的眼神,迈尔斯不知为何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过去那个蜷缩在冰凉的床板上瑟瑟发抖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十分的孤单弱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拿着自己的宝贝DV四处奔走,只为在报纸上发布几篇常被人批为喧哗取众的怪奇报道来混一口饭吃。
可那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为了生存只能这样做。所以,在无数的日日夜夜中,迈尔斯就是一直带着那样悲伤的眼神度过自己的青春年华。那时的自己几乎就跟现在的姬海棠一样,低着头,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为完全不可知的未来而陷入不能自拔的深渊中。
这样的悲剧,居然再一次在眼前发生了,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啊!
这样想着的迈尔斯,不由自主地侧过身来,不加迟疑地环抱住了身边的姬海棠,虽然他根本看不到她,也没有丝毫碰触到她的感觉。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在他的怀抱中,那个发着抖的瘦弱身躯,那点完全称不上温热的体温,那充满绝望的微弱呼吸,好像被抱住的不是姬海棠,而是那个自己,那个过去的迈尔斯。他为孤独的姬海棠悲伤,也为过去的自己悲伤,那样残酷的孤单,那样痛彻心扉的孤独感,绝对,绝对不能再发生到姬海棠的身上!
迈尔斯已经放下了DV,他看不到姬海棠,如果他睁开眼会发现自己抱住的只是一团虚无。但他并不在意,他相信着,相信着自己的温暖能够传达给那个完全与自己隔绝却就在他双臂中的姬海棠,自己所做的一切绝不会是徒劳无功,过去那十几年的悲剧,绝不会再次发生了!
迈尔斯就这样久久地环抱着身边看不见的东西,慢慢的,他好像能够感觉到一点点,只是一点点——那少女皮肤特有的柔软触感。也许是错觉吧,但迈尔斯更坚定了自己要把温暖传给姬海棠的信念,为了救了自己无数次的姬海棠,也为了自己。迈尔斯更加紧了紧自己拥抱的力度。
“……迈尔斯?”一刹那,姬海棠疑惑而微小的声音轻轻地飘进了迈尔斯的耳中。
迈尔斯的泪水渗了出来。
咔……
咔……
咔……
咔兵!!!
突如其来的,世界碎裂了。
“真吵啊。”紫色头发的少女眯着眼拉开地灵殿的大门。
忽然,少女一愣。眼前是四个眼神空洞没有意识的家伙浑浑噩噩地站在地上,而她的妹妹和宠物乌鸦正在跟一只狐狸谈论着什么,她一出来那三人就愣住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的景象。
“啊,是觉大人!”披风少女惊诧地喊道,连忙恭恭敬敬地退后了几步。
“姐姐?”紫线少女歪着头,“来得正好呐,姐姐我马上要拿到赏金喽。”
而那只眼熟的狐狸则是警觉地退了几步,想要逃走,看了看眼前的一个男人又犹豫了。
“……”古明地觉麻利地扫了三人几眼,眼神顿时犀利起来,“恋,你这是做什么?”
“啊?完成任务拿赏金呐。”
“赏金?”古明地觉的视线又落到了八云蓝身上,“……是这样么?”
八云蓝因为这一眼浑身一抖,她立刻做出了决定:“告辞!”
说完,八云蓝蹲身一跃,即刻消失在了旧地狱的黑暗中。
“喂喂!赏金你还没给我呐!”古明地恋气急败坏地对着八云蓝消失的方向大喊,想要追过去,又被古明地觉拉了回来。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古明地觉摆出一副生气的脸庞来,“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遵照你的指示而已。”
“我……我只是让他们在无意识的世界里玩玩而已呐……”
“你已经打算让他们‘玩’到死了吧。”
“哎?啊……”
“快点解除他们的无意识状态。”
“可是,赏金……”
“恋,我真失望,”古明地觉沉下脸来,“你居然会为了一点钱做这种事。”
“那,那不是钱……”
“快点……”
忽然间,就像要把古明地觉的声音覆盖似的,剧烈的震动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出来。这不是简单的地震,整个空间都在震动,每一立方毫米,每一立方米的空间都在震动,就像把一个装了半满的水的密闭空间不停摇动,有如翻江倒海一般强烈。而在这猛烈的震动中,有一股充满了压迫感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倾泻在了在现场的三个人身上。
咔兵!!!!!
震动突然随着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停止了,古明地觉艰难地站起身来,在杂乱的尘雾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威武地立于震动的中央。
望着那个雄壮的人影,古明地觉一下就认出了她,表情却无比惊讶。以前从没见过她散发出如此霸道的力量,简直是闻所未闻,更何况,刚才她明明还处在无意识的状态中,这种惊诧的感觉是可想而知的。
那个人影在尘埃中顿了顿,径直向古明地恋走去。随着尘雾的消散,她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头上那显眼的红色长角,不容置疑地证明了她鬼王的身份。
勇仪带着森严的表情走到目瞪口呆的古明地恋眼前,每一步都让不堪重负的地面嘎吱嘎吱地呻吟。古明地恋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她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世界中了,怎么会还没等她解除就离开了无意识的状态呢?直到勇仪的手碰到她的额头,她的疑问才尽数消散。
“记住一点,小家伙,”勇仪用无比庄严的语气说道,“老娘是力之鬼王——星熊勇仪。”
随着勇仪最后一个字的落定,古明地恋缓缓向后倾倒,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恋!”古明地觉惊慌地跑上前去,扶起妹妹的身体不停地呼唤。
“她没事,”勇仪偏过头去,“我只是把手放了上去,她的头承受不了这种力量所以昏倒了,性命无忧的。”
“空!快把恋扶到地灵殿里去!”
“好的,觉大人!”灵乌路空上前把古明地恋背到身上,飞也似地冲入地灵殿中,那股难受的闷热也终于减轻了点。
望着离开的灵乌路空,古明地觉稍微放了下心来。她转身面向星熊勇仪,恭敬地弯下腰说:“妹妹做了一些失礼的事情,我在这里给你们道歉了,对不起。”
“没事,跟你无关,”勇仪大度地摆摆手,“只是,你得回去好好教育一下你的妹妹。”
“是。”
“还有他们……”勇仪望着其他三个昏迷不醒的人,“他们应该已经脱离无意识的状态了,只是精神受到冲击暂时醒不过来。帕露西就由我带回去照顾了,另外两个本来就是找你的,你就把他们带回去吧。”
“找我的?”
“没错,”勇仪点点头,“还有,小心八云蓝,不要让她来到这里……尤其是不能让她接近这两个人。”
“……好的。”
“那就这样了,”勇仪上前托起了帕露西的身体,向其他方向离去,口中还在念叨着,“唉,看来得推掉今天的酒宴了……”
古明地觉慢慢抬起头来,目送着勇仪离去。
咕噜咕噜~
轮子转动的声音。
迈尔斯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一点,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手和脚全部被捆住了,而这张椅子居然在地面上滑动,看起来下面还装着几个轮子。
脖颈后面感受到一个危险的呼吸,迈尔斯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看起来是有人推着这把椅子。
迈尔斯望向四周,虽然看不到背后的人,但是能看清楚周围,这是一个破旧的走廊,偶尔掺杂着一些红色的血迹,破烂的东西遍地,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房屋。
“是,是谁?”迈尔斯惊恐地问道,他问的是背后那个人。
椅子停了下来,迈尔斯看到背后那个影子直起身,笼罩住了自己。寒风从木板的缝隙中钻了过来,打在迈尔斯的身上,让他感到彻骨的惊恐。
影子又弯下身来,迈尔斯能感觉到他凑近了自己的耳朵,半秒钟后,一个沉闷的声音在他的耳朵旁边传出。
“GAME OVER!”
这句类似最终审判的话语让迈尔斯浑身都凉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地喊道:“是你?”
“是的,没想到吧,”神秘人轻轻地走到迈尔斯眼前,那双恶毒的眼睛深深地刺痛了迈尔斯的皮肤,“一切都结束了,迈尔斯。”
“为什么?你也是人类,为什么要背叛?”
“你说错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半个人类,”神秘人捋了捋自己的长辫,“我是月球人。”
“所以?”
“所以,踏入此地者,必死无疑!”
第五章 通往真相的地狱 结束
第六章 碎裂的玻璃
“踏入此地者,必死无疑!”
“啊!!”迈尔斯猛地坐起,眼前噩梦般的景象在刹那间消失。
冷汗浸透了迈尔斯的后背,汹涌的恐惧还在一阵阵地向他袭来。迈尔斯颤抖着甩了甩头,试图将刚才的噩梦从脑海中甩出去,但刚才的景象如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中,越想逃避就越清晰。绝望的他紧紧地抓住了胸口的DV,以获得一点点的心安。
“醒来了?做了噩梦么?”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迈尔斯立马抬起头来,才发现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坐在她的对面。
迈尔斯躺在一张床上,旁边还有一张床,上面好像曾经躺过一个人,粉发少女坐在迈尔斯的床的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仔细一看姬海棠居然就趴在迈尔斯的床边,闭着眼睛应该是睡了。他们处在一个类似卧室的小房间中,窗户外撒下温暖但并不耀眼的阳光。
想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被八云蓝挟持,然后被一个紫线少女弄到了无意识的恐怖世界中,在那里发现了姬海棠,正给她传递温暖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碎裂声,然后就昏迷过去了,直到现在在这里醒来。
“这……发生了什么?”迈尔斯摸着头,头脑一片混乱。
“你们被我的妹妹拉入了无意识的状态,是星熊勇仪救下了你们,我受星熊勇仪之托照顾你们,”少女的声音优雅而甜美,“我叫古明地觉,地灵殿之主,请多关照。”
“古明地觉?”迈尔斯一下瞪大了眼珠,惊诧地望着古明地觉,“你就是那个……读心妖怪古明地觉?”
“正是。”仔细一看,古明地觉身上也缠绕着跟那个紫线少女一样的线,不过她身上的线是红色的,这些线的末尾挂着一个类似眼珠的东西,或许是什么特别的装饰物。
“我,我正好……”迈尔斯说着忽然迟疑了一下,转而望向姬海棠,“对了,姬海棠她怎么了?”
“她太累了。是这样的,你们因为无意识世界的碎裂导致精神受到冲击,陷入了昏迷,”古明地觉有条不紊地说着,“姬海棠小姐很快就醒了过来,而你一直昏迷不醒,这两天来她一直在床边照顾你,刚才我是来代替姬海棠小姐来照顾你的,还没来得急叫醒她你就醒了。”
“这样啊……”迈尔斯舒了一口气。
“需要我现在叫醒她吗?”
“……不用了,让她睡一会吧,”迈尔斯望着姬海棠,轻轻地说。
“……是这样啊。”古明地觉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迈尔斯完全没察觉,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说她照顾了我两天,我睡了整整两天?”
“是的,你是普通的人类,昏睡这么久也是很正常的,”古明地觉说,“现在已经是中午接近下午了。”
“原来如此……对了,我正好有件事要向……”
“姬海棠小姐已经对我说过了,”古明地觉轻轻打断了迈尔斯,“是关于遗失的记忆的事情吧。”
“是啊!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想起我还没有记起来的事情吗?”
古明地觉沉思了一会,说道:“实际上,我也很为难。我虽然名为读心妖怪,不过能力只有读出他人心中所想之事,如果你自己都想不出来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这……不会吧……”迈尔斯失望了。
“很为难,但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迈尔斯又是一惊,“你是说还有办法?”
“嗯,这是我跟姬海棠小姐商议后得出来的办法,”古明地觉说,“是这样,虽然你心中想不出来,但或许你的脑海中会存有断断续续的零碎画面,只是看不清楚罢了。我会集中力量观察你的内心,然后由姬海棠小姐对你进行诱导询问,一旦你的脑海中闪现出一点记忆的片段,我会立刻把它抓住,然后记下来告诉你。”
“是这样……有点像催眠术呢。”
“实际上就是催眠术,”古明地觉毫不隐晦地说,“只是我并不会催眠的技巧,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法来捕捉你记忆中的碎片了。”
“……多谢你了,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不需要报酬,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古明地觉挥挥手,“我的妹妹对你们做了这么无礼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那个少女是你的妹妹啊?”
“是的,我的妹妹古明地恋,”古明地觉缓缓起身,“请不要太见怪了,她的心理有点……还请你能谅解一下她。”
“……也没啥啦,托她的福有了一点很特殊的经历呢。”
“这样最好。”古明地觉离开椅子慢慢向外走去,“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饭菜很快会送过来的。”
“谢谢了。”迈尔斯看着古明地觉缓步离去,脚步声轻盈而文雅,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等到脚步声渐渐消失,迈尔斯重新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姬海棠抱着下巴,像只小猫一样歪着头趴在迈尔斯的床边,长长的睫毛答下来,在阳光中浓密如帘。
姬海棠还是穿着她那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束腰的格子裙,阳光下身影是水晶似的银白色,纤纤细细。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气息,同时有阳光的暖意和露水的湿润。迈尔斯忽然觉得这种气息似曾相识,熟悉的味道在被遗忘了很久之后又回来了,有些惊讶有些欣喜,就像在一张破书桌的抽屉角落,找到一张多年前的老照片,因为过度曝光而模模糊糊,只有绿色的、纤细的草尖,和少女瘦瘦的小腿,黑色的裙边。
迈尔斯有些困惑,他想不起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就像他不知自己为何在那次噩梦后还活着一样。
姬海棠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手上还有被头压出来的红印,“你醒了?……睡得真是有够久的。”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袋里尚存的瞌睡虫全部甩出去。
“抱歉啊,让你照顾了这么久。”
“……喂喂,你可别误会了什么,我可是为了不让你死才照顾你的。”姬海棠没来由地紧张了点。
“为什么不让我死?”
“因为……”姬海棠忽然卡壳了,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来,明明心中有答案却说不出口,就像身体里有个小人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内心,憋得她满脸发红,只得不停地酝酿新的答案。好一会儿后她才继续说道,“因为,因为那个约定啊,你活着逃出去那台DV就要给我的啊。”
“哦……”迈尔斯的头低了点。
“就是这样的……”姬海棠摸着头,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话到底对不对。
迈尔斯没有说话,姬海棠也沉默了下来。刚刚醒来的头脑还处于迷糊的状态,还没记起应该做什么,只是随着意识空想着,慢慢的,她想起了前几天那点微弱的温暖,身体不由自主地暖了起来。
那是两天前的时候,古明地恋使用她的能力把姬海棠和其他三人拉入了无意识的状态。那时的姬海棠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碰触不到,好像处于一个虚无的世界,四处奔走呼喊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绝望的她只得低下头来像只流浪犬般坐在地上,孤独感如寒风般汹涌而至。
但是就是在那个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淡淡的,包裹在她身上。她也说不清那股温暖是怎么回事,就像冬夜中坐在燃烧的火炉旁,感到无比的舒心和希望。有了这点温暖,姬海棠觉得身边产生了一个避罩,无论罩外是多么的虚无,多么的孤独,罩内总会有一股可靠的力量保护着自己,支撑着自己,就像依偎在恋人的怀里,尽情享受着他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她觉得有些困了,很想睡一觉,于是闭上眼睛,双手静静地放在胸前。那时她闻到了一股气息,那是带着岁月的皱纹和大山的稳重的气息,就像一只饱受了沧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那只手的背后蕴藏着无尽的过往和伤疤。不知不觉的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与这股气息很相符的人,于是,朦胧中的她轻轻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也不知为什么,在喊出那个名字后,许久没有触感的身体忽然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身上,融入了她的皮肤中,就像是似曾相识一样,那点模糊不清的记忆中,那曾被她抹过的泪水……
“饭菜来了,”古明地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姬海棠身后,把姬海棠吓了一跳,手上还端着几个盘子,“快趁热吃吧。”
“谢谢。”迈尔斯翻身下床,身体还略微有点僵硬,姬海棠忙上前扶住了他。
那股气息……是他的吗?望着狼吞虎咽的迈尔斯,姬海棠出神地想着。
“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去准备了。”古明地觉放下饭菜后准备离开,却被姬海棠拉住了。
“那个……我刚想起来,其实我有个请求。”姬海棠把古明地觉拉到一边,小声地说。
“是什么事?”
“那个……你应该也能读心出来吧?”姬海棠有点支支吾吾。
“我对地灵殿的客人不会随便使用能力,”古明地觉微笑着说,“只有可疑的人来了我才会进行读心。”
“啊……其实是这样的,”姬海棠声音更小了点,“我也有点记忆……想要弄清楚。”
“哦?你也失去了记忆?”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为何怎么也想不起来。”
“十几年前的记忆的话,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吧。”
“那是普通人啦,我是天狗,记忆力可是不俗的,我连我出生时的记忆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这样啊……那你缺失的具体是哪一段记忆?”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幻想乡的那场大屠杀吧?”
“听说过。”
“就是那场针对红之自警队的大屠杀的后期到结束,这段时间我做了什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
“是的,在这里坐好。”
迈尔斯和姬海棠在古明地觉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封闭的小房间,这里没有窗户,唯一的照明手段是房间正中一张桌子上的白色蜡烛,黄色的烛火在迈尔斯的眼前晃动,让他的心不由得随之颤了颤。
迈尔斯照着古明地觉的指示坐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姬海棠站在他旁边,古明地觉隔着桌子与他坐对。
“我再说明一遍,”古明地觉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的说明,“等下我会集中注意力观察迈尔斯先生的内心,等我做出可以了的手势后,姬海棠小姐你按着纸上的问题按顺序一个一个对迈尔斯先生发问。”
“是是!”姬海棠攥着一张纸回答道,略微有些紧张。
“记住,声音要轻,又能让他听得见,最好是凑在他耳边说。”
“耳边……么?”姬海棠心里有点别扭。
“那么,事不宜迟,开始吧。”古明地觉将视线投向迈尔斯。
迈尔斯在同时望向古明地觉,触及她目光的瞬间,迈尔斯忽然浑身一抖,那双血红色的瞳孔里,似乎各有一个没见过的符号,正缓缓地倒转。那两个符号引诱着迈尔斯盯着她的双眼使劲看,看得头晕,就好像是看万花筒。
慢慢的,迈尔斯脑海中响起了一长串的音节,他却一个字也没听懂,这些声音如咒语灌输到他的大脑。随着烛光的晃动,古明地觉那锐利的眼神,像在泥土中埋藏了千年的佛像,突然放射出骇人的电光——这里是读心妖怪古明地觉的世界,一个意念想象中的小宇宙,从时间的起始到终末,从空间的源头到尽头,紧紧地将迈尔斯包围,带往另一个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那点黄色烛光了,姬海棠小心地站在迈尔斯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他沉静了不少,眼神变得空洞,痴痴地面对烛光。白蜡烛闪烁的火焰,使他和姬海棠的身影不断跳跃,直到覆盖大半个房间。
这哪里是读心,分明是将迈尔斯的意识都给控制了,就连姬海棠也暂时忘却了自己,目光随着烛光而颠簸。
此时,古明地觉的右手缓缓地做出一个“开始”的手势,姬海棠这才回过神来。她拿起那张纸看了一下,又凑到迈尔斯耳边,略带紧张地轻声问道。
“……你是谁?”
“……迈尔斯·阿普斯。”迈尔斯的语气几乎没有半点起伏,就像机器人一样。
听完回答后,姬海棠看了看仍然望着迈尔斯的古明地觉,又重新扫了一遍那张纸上的内容,按照指示等待了十秒钟后,又继续问道。
“你从哪里来?”
“……”迈尔斯对这个问题沉默了许久,“……外界。”
“你为何来到幻想乡?”
“我……我不知道……”
“来到幻想乡之前,你去了哪里?”
“大山精神病院。”
“你为何前往大山精神病院?”
“因为有人揭发那里有怪奇事件发生,我为了取材而前往那里。”
“你是如何离开大山精神病院的?”
“我……”迈尔斯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慌乱,“我没有……没有离开,我死在了那里……”
“不,你没有死在那里,你从大山精神病院里离开了,然后来到了幻想乡,你是怎么离开的?”
“我,我没有离……我被……”
古明地觉的头突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保持锐利。
“你并没有被击碎心脏,你还活着,你在之后来到了幻想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幻想乡的?”
“我……不……我,我……”
迈尔斯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冷汗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全身,连姬海棠都看得十分紧张,生怕迈尔斯一个不小心就精神崩溃了。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对面的古明地觉也是一身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姬海棠再一次确认了纸上的内容,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告诉我,在幻想乡里醒来之前,你经历了什么?”
“啊!!!————”一声尖叫把姬海棠吓得脑袋一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发出尖叫的不是迈尔斯,而是古明地觉!
读心已经被强制中断了,古明地觉浑身是汗地倒在地上,刚才尖叫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向后猛倾,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而她却不去关注摔到的部位,两只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双眼,像是遭受了很强烈的痛苦。
“嗨!你怎么了?”姬海棠连忙上去搀扶,古明地觉的身体还在不停发颤,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她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怎,怎么回事?”迈尔斯从被控制状态中惊醒,头脑还有点迷糊。
古明地觉的双手还在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双眼,只见她用着还有点发颤的语气说道:“没,没什么……出了点事故……”
“这还没事?迈尔斯,快去把那只黑猫喊来!”姬海棠连忙招呼道。
“不用!”古明地觉坚决地拒绝了,她强撑着站起来,双手揉了好一会后,才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身体微晃。
“你真的没事吗?”迈尔斯关切地问道。
“没事……”古明地觉眯着眼说,“记忆的碎裂程度超乎我的想象,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记忆还能扎人的眼睛?这倒是迈尔斯第一次听说。
“虽然出了点意外,不过成果还是有的。”古明地觉闭着眼睛想往外走,却不小心踢到椅子差点又摔倒,只好在姬海棠的搀扶下重新坐到椅子上。
迈尔斯的心情有点按捺不住,他坐都不坐就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你破碎的记忆非常多,我只记下了一些比较特殊的片段。”古明地觉慢慢地说道。
“是哪里?”姬海棠问道。
古明地觉闭着眼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说:“有三个关键词:蝴蝶,车,碎裂的玻璃。”
“蝴蝶,车,碎裂的玻璃……”姬海棠小声数着,“那个车是什么?”
“是汽车,”迈尔斯回答道,“那是外界的一种交通工具,我想说的应该是我前往精神病院所用的那辆车吧。它应该一直留在大门口才对,我进入精神病院后就再没用过它……”
“原来如此……话说蝴蝶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奇怪,”古明地觉说道,“是第一次问到‘你是如何离开大山精神病院的?’的时候迈尔斯先生脑海中闪现的。一只散发着蓝色柔和光芒的美丽蝴蝶,扑扇着翅膀向迈尔斯先生飞来。”
听到这里迈尔斯忽然心里一震,这个景象好像在梦中见过。
“真是搞不懂啊……那,碎裂的玻璃呢?”
“我想那是车的玻璃。”古明地觉回答。
“车玻璃?”迈尔斯一惊。
“是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迈尔斯先生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景象:迈尔斯先生坐在车里,车正在一条山路上行驶,而迈尔斯先生眼前的玻璃突然碎裂了,”古明地觉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时候被碎片扎到的。”
“是这样啊……搞不懂呢,”姬海棠满脸愁容,“就这些根本搞不清记忆的真相啊。”
“是啊……”迈尔斯同样充满失望。
古明地觉却诡异地笑了笑,说道:“有个奇妙的巧合。”
“什么?”
“迈尔斯先生那辆车的外形,我在姬海棠小姐的报纸上见到过。”
“什么?!”迈尔斯和姬海棠同时喊了出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应该是前几天的报纸……请等我去找一下。”
古明地觉的视觉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她快步走出房间,过了几分钟带着一张报纸走了回来,借着昏黄的烛光,迈尔斯和姬海棠渐渐看清了这张《花果子念报》上的内容。
【幻想乡数人失踪 有关人员正在搜寻】
“等等,这不是我在永远亭里看到的那期吗?”迈尔斯看到这头版标题就吃了一惊。
“哦?那一天已经是这期新闻出版后的第二天了,算时间……好像就是迈尔斯你在幻想乡醒来的那一天出版的。”
“这……”
这奇妙的巧合让迈尔斯一下疑惑大生,之前的注意力完全在这头版新闻上了,没有关注其他的新闻,这期报纸还藏了什么玄机吗?
在古明地觉的的指引下,迈尔斯和姬海棠把视线落在了一篇小版新闻上。
【奇异物体于魔法森林现身 疑有被烧过的痕迹】
今晨,本报记者于魔法森林的一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钢铁物体,该物体只剩下了一副钢铁骨架,散发着烧焦的气味,附近有许多草木被焚烧的痕迹,疑似被大火烧过。本报记者请河童重工前去查看,但专业人员表示此物体来历不明,也不知道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幻想乡最近发生的失踪案件,目前此物仍留在原地,不知所属。
报道的旁边还有一张黑白色的照片,迈尔斯一望眼睛就瞪圆了,没有错!那就是汽车的骨架,而且……十分像他自己那辆车的模样。
“那玩意就是车么?”姬海棠向迈尔斯问道。
“没错……就是车的骨架,这样子,绝对是被烧过的……应该是油箱爆炸,”迈尔斯努力分析着,“车的残骸是在山脚下发现的?”
“没错,那里已经接近幻想乡大结界的边缘了,山另一边就是外界。”
“难道是车辆坠毁导致油箱爆炸……山区行驶最容易出现这种悲剧。”
“难道说是你开着车从山上坠落,然后掉到幻想乡里来的?”姬海棠推测。
“不可能!我好好地开到了精神病院里的,而且之后我再没用过它,”迈尔斯语气坚决,“只是……那骨架实在很像我的那个型号……”
姬海棠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说道:“哎呀在这想完全是浪费时间,实地去看一下不就行了?”
“看一下?”
“是啊,那辆车的残骸还留在原地,你去辨认一下是不是你的车子不就行了。”
“对啊……”
“那就快点走吧!”姬海棠拉着迈尔斯就要走,忽然又停下来,对着古明地觉说,“谢谢你的照顾,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们写篇专门的报道的。”
“那就不用了,”古明地觉微笑着说,“还有,你的记忆……不要紧吗?”
“姬海棠的记忆?”迈尔斯不解地问。
“没事没事!”姬海棠把迈尔斯推到一边,“你的眼睛还是休息几天比较好,我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是这样呢,那就再见了。”古明地觉笑着告别。
“再见!”说完,姬海棠拉着迈尔斯迫不及待地向外跑去。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沉默的古明地觉望着黄色的烛光,轻轻地叹了口气,烛火剧烈地摇晃起来。
其实,刚刚她向他们还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那个场景实在太过惊人,古明地觉一时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就瞒了过去。
随手买的一张彩票发现中了五百万,大概就是这样的惊讶感。
“那个迈尔斯……”古明地觉呐呐地说,“是在幻想乡里出生的啊。”
姬海棠一只手抓着迈尔斯,哼着什么调,行走在魔法森林中。
“你真轻松。”淡淡的感叹,稍微带了一些埋怨。
姬海棠稍微停了停,回过头来,笑着说:“至少有个目标了,不用再迷茫地找下去了不是么?”
“我讨厌这个森林,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了这里。”
“魔法森林对于普通人当然是危机重重的了,像我这种天狗就没必要忧心啊。”
“所以你能这么轻松么?”
“恩啦。”
“我不同,我是个人类……所以我就该一直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么?”迈尔斯忽然提高了语气。
“……唉?你怎么了?”
迈尔斯忽然弯下身来,脸上渐渐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缓缓抬起头。
“我受够了!”迈尔斯甩开了姬海棠的手,“为什么我一定要遭这种罪?为什么我不能跟一个正常的外界人一样活着?我只是个记者而已,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杀我?鬼魂、莉格露、八云蓝乃至全幻想乡的人都要追杀我,这没有道理啊。现在我才明白外界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世界,这里,根本就是地狱!”
迈尔斯将连日来积累的怨气一股脑发泄了出来,这几天他一直绷紧了神经,紧张地处理各种危险情况,神经没有麻木,反而愈发痛苦了起来。为了大局他一直把这些积压在心底,但是,在这个多次差点置他于死地的魔法森林里,眼前神色轻松的姬海棠成了最后的导火索,这个炸药桶一下就爆炸了。
“我一定要出去,立刻,马上!”迈尔斯表情狰狞地大喊。
姬海棠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吗,更不知道怎么安慰迈尔斯。
迈尔斯喊完后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头又沉了下来。慢慢地,他坐到地上,双手颤抖着扶着额头,沉默了几秒,哽咽地说道:“……对不起。”
“……”姬海棠咬着牙,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两人就这样无言了许久,偌大的森林中没有刮起一点点风,没有丁点打破沉默的声音,寂静无声。
良久之后,迈尔斯又站了起来,头依然沉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
姬海棠赶忙跟了上去,手刚伸过去突然停住了,几秒后她又把手放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指着一个方向说:“是……那边。”
迈尔斯站住了,略微回了一下头,然后机械地向姬海棠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迈尔斯身后传出。姬海棠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跟了上去。
“到了。”随着姬海棠的一声提醒,迈尔斯在一处山崖下停了下来。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残骸,一言不发。这辆车已经是面目全非,只剩下了被烧得黑漆漆的骨架,附近的许多树木都被削平了,看着这个惨状,似乎还能够看到爆炸时的惨象似的。
这是山区车祸最常见也是最悲惨的景象。
不知之前坐在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如果爆炸的时候还在车里……那估计连灰都没有了吧,整个身体都会随着爆炸而化整为零,散布在周围的土地上,或许就在迈尔斯的脚下?吸进去的空气中,有没有他被熔化了的血液和体液?
“仔细一看的话,的确很像爆炸后的景象。”姬海棠没好气地踢着脚下一点黑色的植物灰烬。
“……”迈尔斯望着那具黑色骨架,沉默不语。
“还在闹别扭啊?”姬海棠不耐烦地说,“我说,急也没用,我知道你也很不爽啦……可是总这么丧气也没啥用啊,先把当下搞好,以后就不用再受苦了对不?”
“……闭嘴。”
“哈?你说什么?”
“我说闭嘴!”迈尔斯高声喝道。
“……”姬海棠撇了撇嘴角,小声地自言自语,“怪家伙……”
一人,一天狗,一汽车骨架,山崖下里一片死寂,只听见树叶的刷刷声。
“……山上是什么?”迈尔斯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啊?”姬海棠有点诧异,“山上就是山顶啊。”
“废话,我是问山顶上有什么,有没有类似山路之类的东西。”
“不太清楚,我去看看。”
为了解答这个疑问,也为了摆脱这个该死的局面,姬海棠一蹬脚,向天空直飞而去。
飞到空中后,姬海棠往下望确定了残骸的位置,然后慢慢抬头望向前方……
一瞬间,就像一柄重锤重击了姬海棠的脑袋,姬海棠脑内轰然一震。
原来如此!
姬海棠按捺不住兴奋往下俯冲而去,如一阵风般迅速落到了地面。惊喜的她还未站稳就向疑惑的迈尔斯喊道:“是那里!”
“那里?哪里?”
“精神病院啊!”
“精……你说什么?”一直机械脸的迈尔斯终于浮现出了惊讶的神情。
“大山精神病院!”姬海棠指着上方说道,“我看到了啊,那个大山精神病院就在这座山顶上,而且……正好就在这残骸的正上方!”
“什……”迈尔斯被惊地说不出话来,嘴巴大张着。
“现在你该承认了吧,”姬海棠得意地说,“肯定是你开着车离开的时候掉下了山,然后落到了幻想乡里,没错吧?”
迈尔斯的双眼瞪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脑海顿时成了一锅大杂烩,混乱不堪,什么都有,什么都弄不清。
这是怎么回事?是别人的车么?不对,当初把车开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只有自己那一辆汽车,其他都是军用的装甲车,更不用说这具骨架跟自己那辆完全是一模一样的。这真的是自己的那辆车吗?
是谁开走了?车钥匙一直带在身上的啊,虽然后来被那个神父抓走后车钥匙就不见了……是神父开走的?可他已经死了,就在自己眼前被烧死的!被哪个精神病人偷走了钥匙?大门一直没被解锁应该没人能离开才对……
“为什么……”迈尔斯捂着头蹲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
“我说,你也快想起来吧,肯定是你开车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被打死什么的只是妄想而已。”姬海棠上前拍了拍迈尔斯的肩膀。
妄,妄想?……
在姬海棠的手碰到迈尔斯的刹那,迈尔斯忽然暴跳起来,跳到残骸的上面,玩命地仰天呐喊,踩着骨架,像个疯子。
“啊!!!!!!!!!!!!!!!!!!!!!!!!!!!”迈尔斯张开双臂,嘶哑地咆哮,他朝向天空,却彷佛在向整个世界宣泄自己的吼声。
姬海棠呆呆地看着他,这家伙不是真的精神崩溃了吧?是在精神病院呆太久然后又在幻想乡经历了这么多事所以承受不住了么?
吼声渐渐平息后,迈尔斯也不再激动了。姬海棠小心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迈尔斯忽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呵……没有事了……”
这股笑声让姬海棠心里发慌,还没等她回话,迈尔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一切都是妄想……真实的只有它……呵呵呵呵……”
“哇擦,这绝对是坏掉了……”姬海棠已经冒着冷汗开始考虑怎么处理迈尔斯了。
“我可没坏掉,”迈尔斯忽然沉下脸来,“我全部想起来了,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你……脑袋真的没事?”
“没有事!”迈尔斯愤怒道,“刚才只是太激动了而已,疑问全部解答了,能不激动么?”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得扛着一个精神病人送到永远亭去呢……”姬海棠自言自语地说着,“总之你先下来。”
听完这句话,迈尔斯扫了扫几眼地面,以一个干脆的姿势跳了下来。
略微拍了几下迈尔斯身上的灰尘后,姬海棠看着他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记忆。”
“具体点。”
“落到幻想乡之前的记忆。”
“啊,果然是开着车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掉下山了吧?”
“不……你说对了一半。”
“一半?”
“我不是开着车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出了车祸……”迈尔斯顿了顿,继续说道,“是前往精神病院的时候出了车祸。”
“喂喂,什么意思?”
“我想起来了,那个晚上……”迈尔斯用手按着额头,“我开车在山路上行驶,正在前往大山精神病院,就在我刚刚看到精神病院的牌子的时候,有两个神秘的黑影突然向我袭击!”
“黑影?”
“我没看清,当时天太黑了,”迈尔斯说,“我记得,当时两个黑影突然从前方冲了过来,直接就撞碎了我的车前玻璃!惊讶的我当时下意识抬手去挡碎片,方向盘立马就转到了另一边,车子直接就失控了!当时我的眼前是天旋地转,车子撞着山壁不停向下翻滚,其中一次冲击正好把我甩出车外,几秒的掉落后我摔在了地面上,失去了知觉。”
“……”姬海棠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第二天在森林里只身醒来,衣物破烂,只有挂在我胸口的DV还在。我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没死就已经是万幸了,”迈尔斯苦笑了一下,“我还以为DV镜头的裂痕是在精神病院里摔出来的,呵……一定是在车祸中碰裂的。”
“你不会说……这就是真相吧?”姬海棠目瞪口呆。
“没错,”迈尔斯不容置疑地点点头,“我的十指完好,我的腿没有断,我的心脏没有被击碎,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
“喂喂!那你之前想起来的是什么?”姬海棠实在无法接受地大喊,“你不是说记得清清楚楚么?连心脏被击碎的声音,连被切掉手指时的哀嚎都记忆犹新么?”
“那是虚妄的!”迈尔斯断然定论,语气坚决,“都是妄想,什么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噩梦,都是假的,只有刚刚想起来的这些,才是真实的记忆!”
假的?
全都是假的?
煞费苦心记起来的记忆,居然都是假的?
如此戏剧性的转折让姬海棠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她歪着头,像个没电的铁皮机器人一样呆立着,大脑完全当机。
“喂,发什么呆啊?”迈尔斯拍了一下姬海棠的头。
姬海棠惊醒了,下意识地四顾,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她挠了挠头,苦笑着说:“没啥,没想到会突然来个神转折……”
“好了,赶紧的,”迈尔斯说道,“快带我离开吧,我一秒钟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离开?去哪啊?”
“离开幻想乡啊,目的不就这个么。”
“怎么离开?现在博……”
“你忘了?”迈尔斯不耐烦地说,“我不是从这上面摔下来的么,既然我能从上面掉入幻想乡,从上面离开幻想乡不也行么?”
“这!”姬海棠大吃一惊。这个推论的确是合理的,能从哪里进来自然能从哪里出去。可这是怎么回事?大结界出现破洞了吗,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发生才对。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终于要结束了啊……”迈尔斯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畅快地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气。
是啊,发生在迈尔斯身上的闹剧终于要结束了,DV也能到手了,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吧?可不知为什么,姬海棠觉得心里堵得慌,似乎自己渴求的不是闹剧的结束,也不是那台DV,而是一个似有似无说不清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会随着闹剧的结束永远地与姬海棠无缘。
“不行……”姬海棠从喉咙中生硬地挤出几个自己都听不清的字来。
“什么?”
“啊!我,我说,那是不可能的,”姬海棠结结巴巴地说着,“上面有大结界,迈尔斯你掉下来的时候可能,可能是凑巧碰到结界稀薄的时候吧,现在就不一定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那个……没什么意义的啦……”
“喂,不试一试你怎么知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反正是浪费时间啦……”姬海棠的冷汗陆续冒了出来,“再说了,迈尔斯你到底是怎么来到幻想乡里来的也不一定呢,说不定刚才的也是妄……”
“喂!你是怎么回事啊?”迈尔斯打断了姬海棠的话,“我们可是约定好了的,你帮我逃出去,我把DV给你。你想不认账?那DV我也不会给你了。”
“DV怎样都好……啊不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些更可行的方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迈尔斯大声质问道,“博丽巫女失踪了,那个八云紫的手下八云蓝在追杀我,你说的两个能够操纵结界的人都帮不了忙,我问你,你还有什么办法?”
“这,这个……”
“行了!赶紧带我飞上去,DV不会不给你的。”
“……你什么时候有资格命令我了?”姬海棠的脸忽然沉了下来。
“嗯?”
“我可是救了你那么多次啊,要没我你早死了几万遍了!”姬海棠的眼神恶狠狠地,“我说了,不能去上面!”
“凭什么?我一定要出去!”
“不行!你不能出去!”
“你说什么?”
迈尔斯警觉地退了几步,以防姬海棠突然冲过来把他制服带给八云蓝之类的,虽然她也被八云蓝通缉了……但现在的姬海棠很奇怪,没有感觉到杀气,却奇怪到无法理喻!
姬海棠诧异地愣在原地,似乎是在纳闷刚才怎么会喊出这种话。
这时迈尔斯紧张地喊道:“你要杀了我吗?”
“不……不……”姬海棠眼神空洞地摇着头,迷茫完全笼罩了她。
“那就快带我出去!”
“……不!”
姬海棠突然猛地一跺脚,飞上了天空,在空中没有停留片刻便冲向了远方,只留下了呆愣着的迈尔斯。
沉闷的空气被一个急速飞行的黑影打破,无序的气流化为利刃反抽打在黑影的脸上。在黄昏下,天际已经被烧成了火光般的昏黄色,灼人而不耀眼的光芒打在脸上,两道从双眼处延伸下来的阑干闪着微光。
地面上的影子随着黑影的不断下落而逐渐扩大。最后,黑影与她在地面上的影子碰到一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呃……呜……”姬海棠半躺在杂草上,小声地抽泣着。
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激动?方才要是有半分的三思,绝对不会有这么恶劣的后行。
为什么会说出“你不能出去”这种话呢?他走了那很多麻烦就不会再有了,梦寐以求的DV也能到手,我究竟是在想……
我……不想让迈尔斯离开?
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啊!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最多只是命硬一点没那么容易死,还给我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怎么会不想让他离开呢?越早离开越好啊,他一离开八云蓝也没理由通缉我了,这样皆大欢喜啊!
是的,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么?
我,真的会欢喜么?他离开了的话……
姬海棠慢慢地曲腿坐在地上,回忆自己和迈尔斯的事。跟迈尔斯相处只有几天的时间,可是想想又有很多事。
“跟在我后面,最好抓紧我。”寒冷的太平间里,迈尔斯拿着DV身先士卒走入黑暗的密道,丝毫不惧怕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那时他的身影就如大山一般伟岸。
“手伸出来。”黑暗中,她右臂的伤口恶化,迈尔斯突然将自己身上的绷带割掉给她包扎,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迈尔斯的体温。
“就算全幻想乡要抓你怎么了?我来保护你啊!”迈尔斯陷入绝望后,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留给自己一个退路就别伤害他!”她朝八云蓝大声喊道。当时的她浑身都绷紧了,表面无所畏惧,却又有那么一丝害怕,怕他被八云蓝杀死了,没有了……
这几天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在帮助迈尔斯逃生中度过。姬海棠从没有打过退堂鼓,甚至在想,如果一直这样子,也不赖。
可能有点贪心了,总是想把一切留在最初的时候……迈尔斯就应该在幻想乡的通缉下跟她紧张地逃生,为对方的安全担忧,一起解决难以想象的困境;八云蓝就应该因为他们这两个通缉犯咬牙切齿,天天想尽办法追杀,跟他们不停周旋……
可是会变的,世界是处于发展中的,直到快结束了,她才在原地惊醒。
她抬起头,摸着自己沮丧的脸。
夜空是深邃的蓝,森林是黯淡的绿。快到夜晚了,月亮刚从高山上亮起,把几百年形成的森林照成莹蓝色。呲牙咧嘴的声音不知来自哪个方向,沉睡的鸟群被惊动了,扑棱棱地从树林里飞起。只有一个坚定的身影踏过草木不断地前进。
“啊咧……到晚上就变得麻烦了啊。”姬海棠张望着确定方向,夜晚的视野很差,想要弄清楚回去的路很是一件难事。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姬海棠决定还是先回去看看迈尔斯,虽然闹得过火了点,但也不能就把他放在危险的森林里不管吧。至于别的事……总会有一天能解决的。
“千万别乱走啊你这家伙……”姬海棠边走边自言自语,“你绝对不能死的……”
经过一段摸索行走,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野的树叶,姬海棠终于来到了那具车的残骸前。
残骸还是那个残骸,却已经没有任何人在。
姬海棠呆了几秒,忽然一拍大腿叫苦不迭:“迈尔斯可真是的,怎么就不稍微等一下呢?”
“这下可真麻烦了,”姬海棠皱着眉回头扫视黑漆漆的森林,“这么黑的森林,到哪去找啊……”
姬海棠抬起头,夜空如同魔法森林一般,黑漆漆一片,没有一颗星星。
“我不是路痴我不是路痴我不是路痴我不是路痴……”
行走在黑暗的森林中的迈尔斯不断在心中碎碎念着。
然而,周围一片陌生的现实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妄想。
“居然又在这里迷路了!”迈尔斯气愤地打了自己胸口一拳。
上次就是这样,去个香霖堂都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子,凭着远远看到的村庄人烟才最终抵达目的地。可是现在呢?夜晚是不可能有人烟的,就算有也看不到,现在完全是在乱窜啊。
最重要的是,在夜晚里这个森林的危险度立马上升了几倍还多,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碰上被鬼魂一号附身的露米亚、被鬼混二号附身的莉格露,甚至八云蓝呢?越多待一分钟,危险就越大。
“得找个法子啊……”迈尔斯焦急地望向黑暗的四周。
他看了看胸口的DV,这几天以来他逐渐发现这宝贝DV就是一个附身符,虽然说不能解决所有事情,但总能在各种时候突破绝境。当然那是在有电的情况下,如果没电了那就真的成砖了。
这样想着的迈尔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消了使用DV夜视模式的念头。
正在迈尔斯焦急地跳着脚的时候,一阵踏过杂草的窸窣跑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立刻蹲下身隐蔽起来,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窸窸窣窣……
脚步声不是朝他这边来的,只是从附近经过而已。而且脚步声很杂乱,绝对不止一个,至少有两个人。
脚步声开始逐渐远离迈尔斯,迈尔斯突然灵光一闪,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至少不会是乱逛,也许是赶回村庄的村民?至少,有跟着的价值。
打定主意的迈尔斯稍稍站起身,以一个半蹲着的姿态跟了过去。
冷风吹过,迈尔斯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跑步声一直没断过,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肯定不是跟迈尔斯一样迷路了。这让迈尔斯稍稍有点惊喜,但也很担忧:他们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要去的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
跟了十多分钟,脚步声忽然停住了,迈尔斯也在远处停了下来,过了几秒后,迈尔斯听到了门板被踩过的声音。
有房屋?迈尔斯略微喜悦地凑了过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没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
然而,一看到那栋房子,迈尔斯的疑惑立刻就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讶,差点就喊了出来啦。
爱丽丝宅——已经被毁坏地不成样子的废墟。
那些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迈尔斯低着身子小心地潜过去,靠在房子仅存的外壁上,集中注意力听着“屋内”的声响。
脚步声还在继续,一会是踩过木板的声音一会是踏在石块上的声音,看来他们是在废墟里行走,找什么呢?
过了一会,脚步声停下了,有低低的细语声,但迈尔斯听不清。过了一会儿,迈尔斯听到了木板转动的咯吱声。
门的转动声?
迈尔斯立马察觉到了不对,这里的所有门应该都被毁坏了才对,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门可以转动了。
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为门的东西……
不会吧,是那里?
过了一会,门板咯吱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又随着一声重重的闭合声结束。
森林中恢复了寂静,废墟内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迈尔斯大着胆子,靠着阴影潜入废墟内。
果然,迈尔斯视野所及之处——也就是大半个宅子,没有一个人影。
那些家伙应该都通过那个“门”走掉了。
迈尔斯四处张望,这里已经没有可以露宿的条件,到处都是碎石和坑洼,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连最基本的睡觉都无法满足。
而外面……迈尔斯已经再也不想进入那个黑漆漆的森林了。
看来……只能跟着进入那里啊。
迈尔斯下定了决心,摸索着走到厨房,在地板上摸到了那个“门”。
那里是“过去之道”,从那里可以到达二宗三际之地。
“过去之道”已经摸黑走过一遍了,再摸黑走回去一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迈尔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横下一条心来,打开地板门,随着阶梯走入了黑暗之中。
魔法森林上空,姬海棠飞翔在空中搜寻着迈尔斯的身影。
但是效果糟透了,在夜晚里找出一个人本来就难,更何况还是在森林里,成群的树叶遮挡了绝大部分视野,别说找个人,就算找栋建筑都成了难事。
“可恶。”
姬海棠停在空中,放弃了空中搜寻的方法。
她再次抬头望向天空,黑洞洞的夜空就像一个深渊,会把将所有东西全部吞噬,包括一切的希望。
姬海棠扭过头不再望向天空,望着黑压压的魔法森林,再想想迈尔斯的身影。她忽然血气上涌,决定采取最危险的办法——
“迈尔斯!!!!!!!!!!!!”
拼命的喊声从森林的上空直接压向森林,就像一阵狂风,透过每一处缝隙,让树叶都杂乱地摇晃了起来。
“迈尔斯!!!!!!!!!!!!你在哪?!!!!!!!!”她一边在空中飞翔一边向下用力喊着。
她知道这是危险的做法,这不但可能吸引迈尔斯,也有可能吸引森林里呲牙咧嘴的危险妖怪,可能迈尔斯刚一回应就会被引过来的妖怪袭击。但只要迈尔斯能回应就行,她会拼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去接迈尔斯,绝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
“迈尔斯!!!!!!!!!!!!出来吧!!!!!!!!!”
姬海棠的喊声持续地在魔法森林里回响着。
这个夜晚,魔法森林里的许多妖怪一定很纳闷,这是在放广播么?怎么会这么热闹?但是对于其中一只妖兽来说,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迈尔斯!!!!!!!!!……”
“在这!!”声音忽然从一处灌木林中传来。
“迈尔斯!”姬海棠惊喜地向灌木林俯冲下去,来不及分辨声音的真假了。
脚刚碰触到地面,姬海棠便激动地四顾:“迈尔斯,你在哪?”
回答她的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姬海棠本能地抖了一下。
然后,是那个危险的气息。
“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个幽幽的声音在姬海棠背后响起。
“可恶……”姬海棠咬着牙,不甘地缓缓转过身来。
“好久不见,星熊勇仪没在你身边吧。”
“你果然怕她啊。”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抓我么,”姬海棠警戒地退了几步,“八云蓝……”
黑暗的“过去之道”中,只有迈尔斯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四壁中回响,经过墙壁反射过后,竟变得无比地铿锵,如洪鼓一般在迈尔斯耳边回响。
迈尔斯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真的还存在么?虽然能够摸到墙壁,虽然有踏在石板上的触感,但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黑暗。睁眼和闭眼所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除了触觉,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的存在?
出神地想着的时候,迈尔斯突然甩甩头扔去了这些疯狂的妄想,或许是在那个无意识世界所留下的后遗症吧,神经变得有点奇怪了,今天在车的残骸那里也是,想起了记忆后就激动了起来,像个疯子似的。
不过更奇怪的是姬海棠,突然说不让他出去了,而且直接一走了之,这算个什么啊?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丝光芒突然撞进了迈尔斯的视野。
那是从长方形的门缝中透过来的。
到出口了!
终于来到了终点,迈尔斯跑到门边,却不敢贸然开门。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门内的声音。
没有丝毫动静,应该是已经去哪里了。
此时迈尔斯突然后悔了,应该跟快点的,现在可好,不知道那些家伙从哪里离开了,是现在,是未来?还是那两扇需要密码的黑暗与光明之门?
虽然后悔,但也没办法,迈尔斯叹着气打开了门。
光芒扑在了他的身上,温暖而刺眼。好一会儿迈尔斯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他四处望望,果然所有门都是关闭状态,没有留下一点有人曾经通过哪里的线索。
他懊恼地站在中心,扫视着四扇木门。前际、中际、后际和光明与黑暗。
人从过去而来,又将去往何方?
迈尔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个哲学的问题,正在出神地想着。
砰——
一声并不大的关门声立刻打断了迈尔斯的思考。他紧张地四望,四扇门都没有被人动过。
那,关门声是在……那里?
抱着惊喜和警觉,迈尔斯跑到无名之门处,将手掌按到了测试仪上,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响起。
迈尔斯握着门把,摸了摸胸口的DV,轻轻地拉开门……
噌——
一把剑突然出现在了迈尔斯眼前,剑尖离他的咽喉不足半公分。
“怎么又是你?!”
声音是从持剑的少女那里发出的,凌厉的眼神,白发,绿服,还有一个眼熟的白色不明悬浮物体,这就是持剑少女给她的第一印象。
在持剑少女身边还有一个少女,绿色的发夹,淡蓝色的围巾,惊慌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少女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持剑少女威吓似地晃了一下手中的剑,迈尔斯突然发现她是用左手握着的剑,而右臂一直垂下,地面有一摊血迹……
“你受伤了?……”迈尔斯问道。
“少废话!”持剑少女又晃了一下手中的剑,剑尖离迈尔斯的喉咙距离立刻缩小了不少,“森林里也是,永远亭里也是,你几次三番出现,到底是要干什么?跟那个赫恩一样吗?”
赫恩?这名字有点耳熟……
但剑尖晃动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大了,少女毫无疑问是负了伤的,手开始越来越拿不稳剑,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喉咙刺穿了,因此,迈尔斯只好先老实地回答。
“我叫迈尔……”
忽然间,迈尔斯浑身抽搐,他感觉是有高压电流从他身上窜过,麻木感在瞬间遍布全身。只是转眼间,迈尔斯就一头昏了过去。
黑暗,再一次侵袭了迈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