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与信赖的竹林物语】籁 or Lie
本帖最后由 雾月真白 于 2014-2-9 22:09 编辑籁 or Lie
我们所纪念的,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时候,被忘却了。——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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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天花板,因为潮湿一块块膨起,时而飘下如雪的白色石灰。年久失修的木门有些形变,艰难地在门框中移动时,总会发出不情愿的吱吱声,伴随着赤足磨在榻榻米上的沙沙声,在一阵使劲的推挤之后突然回到正轨,轰隆一声关上,像是在说:“我走咯,不用送我了。”
灿烂的阳光由窗缝中透入,不偏不倚的打在我的脸上,空气中的尘埃,也被照的分毫毕现,揉揉被强烈光线刺痛的双眼,隐约听到窗外穿来车轱辘旋转的声音,和自行车清脆的铃声。每一个清晨,我都在这半梦半醒间慢慢恢复意识。
我看向身旁叠的整整齐齐的床铺,慧音总是比我起得要早,又总是安安静静的洗漱、做早饭,她知道,我贪恋被窝的温暖,不愿早早的面对一天的生活。但她走的时候,却又会故意喧哗的关上门,仿佛是催促我不要再睡懒觉了。
又温柔,又严厉,这就是她对我的态度。
我随手拿起毛巾,在脸盆里浸湿胡乱擦了几把,绞干,又挂回架子上,然后就看到了墙上的便笺:“妹红,早饭在桌上,记得要吃哦~”纸的边缘都有些卷曲了,泛着陈旧的黄色,大概是从哪本古卷上随手撕下来的吧。真是个不爱惜东西的家伙,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矮矮的方桌上,几个小碗还在冒着热气,菜色无非是一些普通的清粥小菜,但我却吃的十分开心。味觉是念旧的,哪怕是平凡到有些粗糙的味道,因为有着特别的含义,在嘴里化开的时候,也能幻变成浓浓的幸福感。
白粥的热气萦绕,将我的视线晕染为模糊一片,眼前的景象,也变得似真似幻起来。借着现实的破绽,回忆的影像缓缓流出,再一次在眼前展开。
醒了吗?快吃点东西吧。”耳边传来一个关切的女声,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蓝衣的女子,发生了什么,我摇了摇仍然隐隐作痛的脑袋,仔细的回忆。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正与一个黑发的少女在交战,现在却到了这里,是面前的人把我救回来的吗?
“我是慧音,你叫我慧音姐就可以了。”就在我出神的时候,一只盛着什么东西的木勺,已经伸到了嘴边。勺子还有些微热,嗅了嗅,除了淡淡的米香什么也没有闻到。是白粥吗,一点味道都没有的东西,但是出于本能,我却没有拒绝对方的善意。当勺子伸进嘴里的时候,我闻到了她手上淡淡的油墨香味。
对不起啊,家里只有一点大米了,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她说。
也不知是食物真的能补充能量,还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在她碗里的白粥见底的时候,我的记忆,也渐渐恢复了过来。“没关系,我也不需要吃东西的。”我说,故意带着点冷漠的口气,摸索着下了床。
“不行啊,你的伤很重!”她的声音仍然饱含关切,这种感情,我有很多年没尝到了。
我解下身上的绷带,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肉芽正在飞速的生长,短短时间便消失无踪。不必看她脸上震惊的表情,我穿上衣服,转身离开。
我们不是同类,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对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关切吧,会害怕吗?还是厌恶呢?对于人类来说,我也算是“妖怪”吧。数百年来,我也几度遇到同情的人,但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们温暖的眼神,都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我是藤原妹红,永生不死的蓬莱人。
片刻的沉默之后,脚步声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我有些惊讶,手上传来温暖的阻力,离去的脚步,不由得停下了。
这次,是我错了。
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不要走,你现在也没地方住吧?那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毫不犹豫的动作,由心而发,全无假装的可能,这样的真诚,我又怎能拒绝了。
好的,我就住这儿了,我说。
我举起碗,将剩下的白粥一饮而尽,准备出门巡逻。这份自警队的工作,也是因为慧音,我才接受的。我知道,村民是在她极力的恳求下,才愿意让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担此重任。
既然住在她家里,总要为她做点什么吧,最初大概是出于这样的理由,我才接下了这份工作。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我似乎还真的十分适合这份工作,随着妖怪的袭击逐渐减少,那些怀疑的声音,也渐渐的消失了。
“早上好啊,妹红。”走在人间之里的街道上,四周的人都礼节性的向我打着招呼,如此和平的村庄,几乎不需要所谓的巡逻了,但大家和我一样,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琅琅的书声随着微风传到耳中,不知何时,我已经走到了寺子屋。
从木质的窗格间看去,学生们整齐的坐着,在老师的带领下读着课本上的段落,讲台上的女子身着一袭蓝衣,却披着黑色的长发,明显不是上白泽慧音。
她是慧音的学生,在慧音不在了之后,一直在这里教书,虽然不像恩师那么博学,但讲课更让孩子们喜欢。
对了……慧音去哪了?我想起来了,她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有一天告诉我她要写书,就放下了教师的工作,早上没看到她,也是因为她在书房而已。但每当有以前的旧识要来人间之里,她还是会在我的搀扶下站上讲台,虽然手握粉笔写字对她来说已经十分吃力,有时还会记错身边学生的名字,但她还是强打精神,我知道,她要告诉她们,自己还年轻,还能活很久。
教书的女子发现了窗外窥视的我,笑了一下,神情却有些复杂,可能是我打扰了她的工作吧,那就不再逗留,要巡逻的地方,还很多呢。
我回过头,向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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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竹林,是个生机勃勃的地方,透过竹叶的阳光,将地面映照的光影斑斓,潮湿的地上,生长着松蘑与竹笋,但即便有很多人觊觎竹林所产的美味,却鲜少有人踏进这片茂密的竹海。也正因此,即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这里依然如同我第一次踏足时般,全未被世俗所污染。
一阵山风吹过,竹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其中仿佛还能听到,来自过去的声音。
睁开眼,烈日当空;闭上眼,是无边的黑夜,究竟那边才是真实?没有睁开眼,我感受着远方的风,和脑海中翻腾的回忆。
“妹红,我……我就不进去了。”身旁的年轻人有些胆怯,也难怪,据说贸然进入竹林,就再也出不来了,能在其中自由通行的,也只有永远亭的那些家伙了。但这次来到竹林,却不是为了找他们的麻烦,而是因为人间之里的居民们,时常在满月的夜晚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从镇子里出现,又在竹林中消失。虽然没听说有袭击过什么人,但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所以这一个满月之夜,我和自警队的其他人,就早早的在竹林附近守候了。
月色明亮的洒落大地,甚至省去了打灯笼的麻烦,月上中天,此刻已是子夜,许多胆怯或困倦的人,已经提前离开了埋伏的地点,在送走了身边的年轻人之后,我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毕竟他们和我不一样,受的伤不能那么轻易的愈合,甚至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此刻只剩我一人,也免得为了保护他们而束手束脚。
虽然蓬莱人并不需要睡眠,但无聊的等待,还是让我哈欠连天。突然,有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传来,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我从藏身的树丛中向外张望,借着月光,能看到一个女性的轮廓,渐渐的朝这片竹林接近,但它的头上,却顶着一对长角。
是恶鬼吗?那个身影的来势十分急促,来不及思考,为了不让对方走脱,我已经从树丛中跃起,扑了过去。
没有遭遇到预想的反击,来者被我轻松的扑倒在地,“哎哟”的叫了一声,但让我惊讶的却不是对方的反应,而是这声音对我来说,无比的熟悉。
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虽然发色与衣着都与平时不同,但被我压在身下的“恶鬼”却有着一张我无法忘却的脸。
“慧音姐?!”我惊叫出声,“妹……妹红?”她也同时喊出了我的名字,此刻,我们四目相对,保持着这样一个尴尬的姿势,直到她的说话打破这个僵局。
“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我们回家慢慢谈吧。”我想,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不久之后,我们就坐在家里,互相摘着对方身上的落叶和竹枝,闲谈起来。
“是怎么回事?”我问,尽量让语气显得若无其事一点。“我是半兽,在满月的时候会变成白泽。”一如她平时讲课一般,只是陈述事实,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绿发,梳理其中杂乱的结,就像她让我住下的第二天,慢条斯理的帮我打理一头长发,扎上一个又一个的蝴蝶结。
“因为我怕你知道了……会讨厌我。”虽然还是教科书式的一问一答,但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颤抖。
“你看,这样不是很漂亮吗?”帮我梳洗之后,慧音把我的视线调向镜子,脸上的灰尘与污垢被洗的干干净净,一头长发如同瀑布般,服帖的坠下,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十分标致的一张脸,连我都快忘记的,我真实的长相。但我目光所注视的,却是镜中她那张来不及自己梳洗的有些疲惫的脸。
没关系啊,我也不是人类啊。我想这么回答她,但却哽住了,她转过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的嘴角却不禁勾起一道弧度。
“妹红,你笑起来真好看。”慧音说。我才发现,我笑了,久违的笑了,她也笑了,先是微笑,然后是开怀大笑,我们两个就这样,笑倒在了地上,眼神却始终交汇在一起。
终于回过气来,一块毛巾已经迎面甩在了脸上:“脏兮兮的,赶紧洗个澡吧。”声音一如往常的悦耳而亲切,却有种与平时不同的感觉。愣了片刻,我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存在的距离感,此刻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听到热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看着蒸汽从浴室的门缝里慢慢的流泻出来,咽了口口水,拉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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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竹林的夜雾,如同矗立在四周的白色墙壁,将这里变成了一座有来无回的迷宫,即使是有着在其中找到方向的能力,我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哪怕一步走错,我也将迷失在这片竹林的黑暗之中。
回到家时,已是月上中天,缕缕白烟顺着烟囱飘向天空,浴室的灯亮着,仔细倾听,仿佛还有拍打水面的声音,大概是慧音在泡澡吧。不知不觉,我的记忆,又回放起了那天的晚些时候。
虽然身体不会衰老,但心是会的,枯萎的心灵,只能一味沉湎于过去,我的心恐怕,已经被岁月的痕迹所风化了吧,最后,可能就只会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褪下衣物,一丝不挂地站在被蒸汽晕染成白色的镜子前,我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皮肤失去了色素,与一头秀发般,是一种枯燥的苍白,这具身体自喝下蓬莱之药开始,便失去了成长的能力,这便是永生的代价,灵魂也因此被永远的囚禁在了这副囚牢之中。
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吗?
“在想什么呢,妹红?”对我过去的经历,她也隐约的了解一些吧,镜子已经模糊不堪的上端,隐约能看到慧音的脸庞,她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轻声的安慰着。
但身体接触的时候,我却不由得脸红了,也不奇怪吧,无论是谁,被两团柔软的东西摩擦着后背,都会有些手足无措吧,而且这个人,还是慧音。
“噗,你怎么脸红了啊,是害羞?还是嫉妒我的身材了?”平时有些不苟言笑的慧音,此刻却有些坏心眼的调戏起我来,大概是身份暴露之后,在她的心上已经不存在什么负担了,玩笑之间,她手中的肥皂滑落到了地上。
虽然浴室云蒸霞蔚,十分潮湿,但我的喉咙却干燥的仿佛在烧,并不是因为干渴,而是因为有些话,难以启齿,却又咽不下去,此刻浴室只剩下热水流入浴盆的声音,短暂的沉默,却显得如此漫长。
终于,我开口了。
“不是因为那些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
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发生的感情,大概我愿意在这里住下,也有一份自己的私心。
自始至终,她都给我一份特别的感觉,但直到今天看见化身白泽的她,我才理解那是什么——即便是伪装成纯正的人类,与孩子们打成一片,甚至连自己都打心底相信自己的谎言,也无法抹去的一份孤寂,没有人能真正理解的孤寂。
这大概也是她会在每个满月露出自己的本相的原因,在心底里,她也和我一样,希望能遇到一个,和她一样孤寂的同类。
她没有转过身,或许是不想让我看到脸上的表情,刚才的说话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此刻,我只能静静的等待结果而已:“这里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吧……太……太不正式了……告白什么的……我可没想过会是在浴室啊!”慧音的声音又羞又恼,虽然她没有转过头来,但我已经能想象她的表情,刚才还故作成熟的调戏着我,此刻却变作了一个怀春的少女。
心中喜悦的火焰熊熊燃烧,看着慧音粉嫩的肩膀,想象着浴巾掩盖之下玲珑浮凸的身躯,此刻的欲望已经再难自制,我又一次将她扑倒在地,如同不久之前在竹林中的翻版,温热的水很快就浸没了我们两人的身体,虽然一开始仍然半推半就,但在我的进攻下,最后的抵抗也渐渐瓦解,浴室里,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还有木盆嘎吱嘎吱的摇晃声。
躺在我的怀里,此刻小鸟依人的半兽,真的让我无法联想到平时精明干练的慧音姐。筋疲力尽之后,我和她一起躺在床上,平时我巡逻结束的时候,她不是在书房准备着明日的教材,就是忙了一天已经就寝,很少有这样同时醒着的时候,借着如此少有的机会,我们开始闲谈,聊一聊生活中的不快,过去的经历,甚至是从未向他人倾诉的秘密。
“你有这样的能力,应该对我的过去也了如指掌吧,为什么还要听我说这些呢?”面对我的问题,慧音摇了摇头。
“你的故事,我并没有看过。”她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爱意,“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你的故事。”
“而这个时候,你就不再是只懂得憎恨的人偶了。”
我还想说什么,但温柔的嘴唇,已经封住了我的回答,剩下的没有怀疑,只有幸福而已。
一阵夜风吹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从回忆中醒觉过来。这时浴室的灯早已熄灭,打开家门,习惯性的“我回来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烛光从书房的门缝中透出,在纸门上映出一个仍在勤奋书写的身影,慧音原来还没睡,还在写着她的书,那我就陪她一会好了。
隔着纸门,我席地而坐,又像在和书房里的她聊天,又像是自言自语:“今天我也有听你的话,在好好工作呢,大家都习惯了,也不会有意无意的提到你了,你下次再去教书的时候,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尴尬了呢~”
之前……那是什么时候呢?
有着永恒的生命,我曾以为自己对光阴的流逝已经麻木,但在认识了慧音之后,我才意识到时间的宝贵。在习惯了日复一日的生活漫不经心之后,却又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
从每个清晨在她温柔的告别中醒来开始,就开始期待再一次的相遇,这大概就是爱吧。
除了仇恨,我发觉我的存在,还能有更多的意义。无论别人对我有着怎样的看法,但此刻的我,只想做自己,一个真正合格的自警队长,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
无论是哪里发生了事故,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救援;不仅用自己的力量退治来袭的妖怪,更主动出击,在强力的妖怪在进犯之前扑杀;为了帮助那些重病的村人,我甚至向一度敌对的永远亭求助,用他们的科技和医术,让这些人康复过来。起初,排外的村民们对我这个异类都半信半疑,但当他们确实感觉到生活更加安心的时候,我也终于得到了全村的尊重和肯定,没有人会再对我露出排斥或厌恶的神情,在他们的心目中,我已经成为了一个英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慧音,让我从憎恨的迷宫中走出,冰冻的心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但太过人气……也不全都是好事。
“你知道吗,那些小孩子真是太过分了!”一天,当我俩共进晚餐的时候,慧音一反常态的对我大吐苦水,“今天上课上到一半,一个新来的学生举手问我:‘慧音老师是不是那个妹红大人的女朋友啊?’,然后全班都跟着起哄,真不知道那些大人是怎么教的……你来接我的时候他们竟然还说‘看,老公来接老婆回家了。’真是让人气死了!”
自从得到了村民的认同,他们对我的私事和喜好也更加感兴趣了,与慧音同居了那么久,有些传言也是正常的,虽然对和他们交流不多的我没有太大影响,但天天和童言无忌的孩子在一起的慧音却不堪其扰。
但此刻,我在意的却是慧音脸上浮现的朵朵红晕。虽然嘴上说的是抱怨,但她举手投足间,却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庞,我大概也不会有别的想法吧,将饭桌推到一边,把她放倒在地板上,用嘴唇堵住那张说教了一天还闲不下来的嘴,轻车熟路的脱起了她的长裙,肉帛相见,气氛也变得热烈,如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只凭着本能,进行着最原始的情感释放。
随着渐入佳境,紧贴在一起的皮肤温度也越来越高,整间房子,好像都要被我们的热情所点燃了,眼中映出对方的容貌,也因为高温而有些变形……等等……怎么还有一股焦味?
刚才我野蛮的动作,把油灯撞到了地上,易燃的木质结构,令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此刻筋疲力尽而狼狈的我们,只能赤身裸体的坐在一旁,望着熊熊燃烧的屋子,哭笑不得。
“妹红你真是的,这下明天怎么办啦……”慧音的用头撞了我一下,我一阵天旋地转,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手绝活。
“你不是可以吞掉历史吗,把这件事情删掉,回到开始之前不就好了?”我开始装傻。
“诶,这方法不错。”她好像还真受了我的启发,还开心的亲了我一下,“妹红你还真聪明啊,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唇上的热度,又将我的激情勾起。
再一次把慧音压在身下,又开始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交流。
“妹红……你又干什么啦!”
“反正也要被删掉的,有什么关系嘛!”
“你……我会叫的!”
“没关系啊~反正这段历史根本就不存在嘛~”
“我要在你的记载上,多加一条!”
“什么?”
“一夜七次!”
“好啊你又调皮!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是不行了呢!”
快活的笑声和……其他的声音,一直传到竹林的尽头。
对了,那之后慧音腰痛了整整一个星期。
曾经的我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过去。
但最终,半兽也有老去的一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亲昵的睡在一起,甚至连交谈,也渐渐在我们之间消失。
慧音保持沉默,是为了不让我看到她说话时口水滴落、含糊不清的失态。而我的沉默,是不愿意浪费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我能做的,只是默默地陪伴而已。
但是,你知道吗,我有好多事情想开口对你说。
慧音啊,你的那个学生好像找到男朋友了呢,我去巡逻的时候常常看到一个人在寺子屋门口等着放学。
慧音啊,这一代的博丽巫女是一对双胞胎哦,一个金发,一个黑发。
慧音啊,听说永远亭好像在研究能够让妖怪永生的药哦,有了那个你肯定也能好起来的。
慧音啊,又是夏天了,今年的花火祭你还会去看吗?
慧音啊,我有些困了。
我把灯吹灭了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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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蓬莱人来说,即便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些许的疲惫,睡觉,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精神的放松,在孤独的夜中寻一个梦,不实际,却很实用。
但是除了做梦之外,生活还要继续,和巡逻的路线一样,虽然千篇一律,却总会发生些什么,走下去,总会遇到些什么吧。
在离村庄不远的树林里,我停下了脚步。虽然是平时常来的地方,但今天,却让我感觉到一股奇妙的违和感。是因为树叶上杂乱的脚印吗?还是树枝上沾着的不知什么动物的毛发呢?掠过心头的不祥预感让我驻足细细观察,竟发现了一样熟悉的物事。
白色布料织成的方形袋子,绣有“大愿成就”的字样,大概是哪个神社出售的护身符吧。说它熟悉,是因为不久之前,我在寺子屋看到过带着同样饰品的人,那个等着恋人下班的男子。
护身符上,溅着点点触目惊心的鲜红,还未完全干透,似乎象征着主人难以预料的命运。当我循着脚印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血泊之中,半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即便有自警队,但饥饿的妖怪袭击人类的事件,还是偶尔会发生,对我来说,这样的场面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在保留了现场之后,剩下的便是追查凶手了,但是为了村庄的稳定起见,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会为你报仇的,安息吧。”我握紧手中的布袋,轻轻合上了死者的眼皮,明明是以那么痛苦的方式死去,他却始终没有闭上眼睛,一定是很不甘心吧。
对方并不是很聪明的妖怪,却是十分强壮的类型,在战斗上花费的时间,比追踪用的更长。而即便是我,在浴血奋战之后也略感疲惫,杀害村人的妖怪伏诛了,我,也该回家休息了。
推开家门,依然是习惯性的打招呼,但是今天,却意料之外的有了回应。
冲进我怀里的,不是慧音,而是她的学生,寺子屋的那位老师。“妹红姐……今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她凝视着我,仿佛急切的在我眼中寻找什么线索。我取出那枚染上了血迹的护身符,少女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说,节哀吧,天有不测风云,生命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的脆弱,我已经替他报仇了,他一定能安心上路的。所以你不要伤心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而他已经死了,所以,忘了吧。我在脑海中竭力搜索着安慰的词句,而她只是任由眼泪断线珠子般的滴落,压抑着哭声,嘤嘤的喉音,让听者也忍不住漫溢着悲伤。
看淡一点吧,对于生死,我们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我拍着她的背帮她调顺呼吸,而她索性放声大哭,却又在哭声告一段落之后,一把把我推开。
我有点愕然。
“什么叫我还年轻,什么叫看淡,凭什么你觉得死亡就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情,生离死别可以这么轻描淡写?你把别人的生命当做什么东西了?这样你和那些以人类为食的妖怪还有什么区别?”脸上泪痕未干的少女,嘴角却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人,妹红姐,你有什么资格!你知道最爱的人离开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却要我淡忘这一切,告诉我人生还很长,你觉得我不知道他死了吗?永远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我感到悲伤,又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的,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对……
“妹红姐,在这个世界里,人类是最脆弱的生物,我知道我的幸福有可能会被飞来横祸粉碎,我知道,但我知道不代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就不会难过。你不要告诉我,年轻的时候不需要为生离死别难过,你也会为爱人的死去而悲伤吧,这是一样的啊!”
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
“不一样吗?妹红姐,那你说不一样在哪里呢?是你懂得骗自己吗?骗自己就不会感觉到悲伤吗?慧音老师说过,不要说谎,说谎是不对的,你又做了什么呢?你不是一样在对自己说谎,不能对别人做的事情,对自己做,倒是很心安理得嘛。”
对了……慧音呢?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她连珠炮的追问,让我心虚的感觉越发强烈,不得不试着转移她的话题。
“慧音?你还要撒谎吗?我一直就住在这里,慧音老师她很担心你,要我多多注意你,怕你寂寞,让我住在这里陪你。她说,你要是觉得做饭麻烦,没关系,不用做,反正妹红她是蓬莱人,不用吃也可以的。但是我还是做了,这些事情,没什么,不过……妹红姐,我不该说这些的,但是我真的想告诉你,不要难过了,不要伤心了。等等,为什么变成了我在安慰你?”
我不寂寞,也不觉得伤心,我没有什么伤心的理由啊,没有……
“伤心很丢脸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我一样大哭?蓬莱人是不会哭的吗?人死了以后,剩下的就只有记忆而已,你不是叫我丢了它、忘记它吗?我做不到!丢不掉,你就只能抱着这些回忆一起哭,你不是也丢不掉吗?为什么,不哭呢?”
我为什么要哭,我不哭。
“因为难过啊……因为……她不在了啊,慧音老师已经死了。”她空洞的目光无焦距的看向远方,语言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她在的,她没有死……
“那你说,她在哪?在哪?”
她早上还在的,她叫我起床,还给我做了早餐,留了字条让我快快吃。
“字条?那张纸已经在那里贴了很多年了,只是你每天都在骗自己,告诉自己那是慧音今天贴上去的,你没有见到她,你只是梦见她。”
不,那不是梦,她不能走,她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
“妹红姐,老师她已经死了,已经好多年了,你忘了吗?就是因为她死了,我才在寺子屋替她讲课,你忘了吗?村民们说,你从来没哭过,从来不谈她的死,就像她还活着一样……但你忘得了吗?不是你一直陪着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亲手将她的尸体点燃吗?”
我不记得了,你不要说这个,她没死,她不会死的。
今天是满月,她一定是朝竹林那边去了,我要去找她。
我慌不择路的,逃出了这个有点陌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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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是对的,也不会怪她残忍的揭穿真相,我知道她很痛苦,伤害别人,能够麻痹自己,暂时忘却痛苦的感觉。
但这,不也是一种自我欺骗吗?那么,我骗自己又有什么不对了。
慧音才不会死,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我的,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站在竹林里的身影了,你是在等我一起赏月吗?你说过的,我是那个能够和你共享孤单的人。为什么路这么长,像通往天堂一样的漫长,怎么也跑不完。
我到这里了,但是为什么我没看到你,不过我看到脚印了,慧音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调皮,会和我捉迷藏了?
慧音,不要再躲了,不要像上次那样,我看着你的身体化成一缕烟尘,缓缓的向天空飘去,挣脱所有人,展开不死鸟的翅膀追着你,向上飞啊飞啊,飞到一点空气也没有的地方,还是找不到你。我也无法再燃烧,只能下坠,一直砸到地上,被大地的重力再次抓住,和现在一样,我跑得好吃力,身体也好沉重。
病榻上,你瘦的皮包骨了,但还是气若游丝的在我耳边说:“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妹红也不会那么伤心,如果不是认识我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我认识你,感到很幸福,你根本不需要道歉,不要躲了,等我一下,让我看你一眼,我就安心了,让我安心好吗?拜托了。
我总算追上你了……转过头,让我看到你好吗?
欣赏着满月的狼女从陶醉中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看到了狼狈的蓬莱人,她的头发和皮毛,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白,一对尖耳在模糊的泪眼看来,竟然那么的像角了。
“妹红,你找我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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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我躺在松软的落叶之中,风吹来竹花淡淡的香味,我记得慧音说过,竹子是高傲的植物,哪怕到了生命的尽头,也在保持着风度。我听到脚步声,感觉到有嘴唇靠在我的耳边,我知道慧音准备说什么,但这次换我告诉她了:
慧音,我过的很好,村子很安全,大家都过得很好,和你在的时候一样。寺子屋的老师是你的学生,教书很生动,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我很想你,黄泉的路很长,没有我在,你要小心点,不过你那么厉害,那些游魂野鬼,想必也不敢欺负你的。还有啊,记得早点回来,我会等你。说完我笑了,但也哭了。
我终于哭了。
跋:我们的生活中,总会有很多不得不失去的东西,如果无法忘怀,就只能假装它还在身边。如同我们平时的生活,行尸走肉般,徘徊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之中,但偶尔,生活也会有些变化吧。
今夜,江苏有雪,这也是我今生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我很开心,在日常的循环中,那些非日常的东西,大概更加的触动人心,而这些体验,也会被细细收藏,放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时的拿出来擦拭,怀念,大概这样的人生,也不错吧。
火仍在烧,既然无法放弃,能做的也就只有坚持下去,在可预见的未来的悲伤时光中,用自己的方法,最大程度的排遣这份疼痛,默默等待,直到幸福的到来。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小说的主人公,还是心酸的作者,都不会再哭泣了。
aaa好长,,,回头在看 寿命论啊…写得太好了看完差点哭 寿命论。。。已哭。。。
一直以来都是老师为妹红付出,妹红只会将一切收藏起来留作许久之后的回忆。。。不,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或许我该睡了?。。。
顺带这还是隐含主角组吗?新任的巫女。。。原来老师的寿命其实也不长呢,对妹红来说。所以,一切都很珍贵,都值得珍惜。 眼睛里进老师了。。。
寿命论什么的真是让人又爱又很 前面还挺欢脱的结果竟然是寿命论,我先去哭会儿冷静冷静 浴室里...老师向妹红扔肥皂?!“妹红,你的肥皂”“不,是你的肥皂” 好久没看到真白老师。(主要是因为你不怎么去银笑吧了)
写的文章还是细腻如故,描写充实,文笔淡如流水。这种叙述手法我本人是爱得不行,看完甚至隐约感到自己的笔法也受到了影响,这种感觉只有好作品才带的来。
在此道一下身份:我是那个时候把吧里搅成一碗浑水的蛋疼人士,虽说算不上是步你后尘,但也算成了个有点野心的写手。结果想讨论发现你已经消失了。隔壁变得很奇怪所以没怎么去,当然也没法见着你了orz
不过就算现在想交流,我这种没出作品的菜鸟还是有点不太合适。
总之当时你推荐的废园天使我一年多前也看完了,虽然有点可恶,但看到这篇文章才真正觉得你是个足够资格的文青,我这种新人只有仰望的份了吧,orz 爱竹林 但不爱寿命论 写寿命论的都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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