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永远~Lunatic Escape(完结)
本帖最后由 边境轮回远望君 于 2018-12-4 15:16 编辑脑洞来源于卡尔维诺的《基督山伯爵》。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3-5 00:06 编辑
一.
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我就有了接受醒来的觉悟。 恢复了意识的我,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这种感觉似乎以前也有过,但是一切都记不清了。再这样看下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样想着,我坐起身。 下意识地环顾着整个房间,心脏停跳了一拍,瞬间清醒过来,那种失重感,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记忆,我意识到我丢失了记忆。 颤抖着爬到床边,将双脚塞进一双拖鞋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干脆就坐在那里,紧拽床单,瞪着眼睛,呼吸都在发颤,想要努力回忆起什么。 徒劳的努力。 像是投降一样,我站了起来。 我要去找那个“室友”问清楚。之前视线扫过去时看到的,就在我的床位旁边,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有另一张床。 在我站起来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平稳的步伐走到那个床位前,低头看到的,是一张女孩子的睡脸。虽然呼吸平稳,但是神情却像是在梦中被悲哀压倒,紧抿的嘴角又像是在否认这一点。 “喂……”感觉发出一个音节都是这么困难。 “喂。”这么轻的声音根本不可能叫醒她。 但是我却不想叫醒她了。 低头凝视的时候,突然感到很难过。 她在梦中经历着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她那么无助,还有……那么固执。感觉她是那么无辜……她到底在追寻着什么? 伸出手撩开她遮在额前的黑发,这样能更清楚地端详着她的脸庞,然而却对此毫无印象。 我站在那里出神。
直到我突然想到,我可以从窗户那里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转身走到窗边,玻璃像是有一层雾气,完全看不到外界。推不开窗户,纹丝不动。头晕袭来,双手搭在玻璃上支撑着身体。 半晌,扭过头回视这个房间。这个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只能勉强放下两张床。 最后目光停在紧闭的门,如果,能打开那扇门…… 迟疑着,终于向门走去。 扶着把手按下去,下定决心似得,猛地向前推。 我跌出门外。 “得救了”,这样的想法略过脑海。 但是,等我抬起头来,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了我。 地面冰凉,一尘不染,这是一条走廊。 我跪在地上,牙齿格格作响。 靠着墙勉力站起来,向两边望去。好在这条走廊并不长,差不多40米,我所在的地点大约就在走廊中心。但是两边的走廊都没有门。 我决定向左走。 两侧都是墙,走在隧道里的感觉。 步伐太虚弱,在寂静的走廊,都听不到脚步声。 拖着步子走到尽头,看到了向下的楼梯。 我们住的地方是顶层吗? 看着向下的阶梯,大脑混乱,随时都会栽下去一样。拉着扶手,机械地迈步,摇摇晃晃地走下楼。
于是我来到了另一层。 依然是走廊。 我向前走着,期望能看到一扇门。 就在走廊中间,一扇门如我所期望的出现在那里。那是我醒来的那个房间的正下方,至少没有太多偏差。 门虚掩着。 那里面也住着人吗? 推开门,出现的却是盥洗间。 难道是把住所分割开来了?这里的用品都是双份的。 我走进去,立在镜子前,打量着镜中的影像。 瘦弱的面容苍白的金发少女,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所有词的组合。这就是我吗? 用冰凉的水洗了洗脸,想用这种刺激来让自己清醒和振作。 之后又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两个自己正在认真地对望着。
过了一会,掩门离开,我继续往前走。 走廊的另一边也有楼梯。 似乎我现在要冷静多了,也许刚刚的冷水确实起到了作用。 于是,就来到了最底层。 这一层有三扇门,都在同一侧。 一扇门里是书房,一扇门里是餐厅,一扇门里是奇怪的设备还散落的元件。
我坐在餐厅里。连椅子也是两把,餐桌上的食物也是两份。 默默地切着蛋糕送入嘴中。在这段时间,虽想着要思考一下处境问题,但是毫无进展。反倒是放松下来。 咽下最后一口咖啡后,盯着餐桌对面的空椅子发呆,连杯子都忘记放下。等终于回过神时,连手都要卡进握柄里了。 那张椅子不是所谓的主人的,而是留个那个人的。我刚刚居然还想着等这个空间的主人出现。 拉开椅子,我朝楼上走去。 这个时候,她也许已经醒了吧。 也许她知道些什么呢,或者说,通过观察她,我可以知道被困在这里的原因。既然选择了我们关在这里,那么一定是有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缘由。 这样想着,我加快了步伐。
门是敞开的,还没到门前,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落地声。 我跑到了门前,看到她赤着脚,站在那里,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被单有一半拖在地上,大概刚刚的落地声就是因为她下床时重心不稳摔下来了吧。 我呆立在门口。她的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绝望,不如说是脆弱,似乎看到了我的出现,更加深了这点。 她张了张口,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是消耗了残存的精神力。她很快又停下来,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垂着双手,颓唐的样貌,像个认错的小孩。“你……你的名字?”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居然只是干巴巴地问出这句话,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很蠢。我脱口而出的居然是日语,而不是我的母语。“宇……宇佐见莲子……”她用不确定的语气思考着说。 她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显得证据就在我这里一样,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她也丢失了记忆吗? 接着她瞬间脱力,向前扑倒。
这一刻我终于恢复了行动力,伸出手接住她。 她的头无力地搭在我的肩膀上,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她说了什么。 但是,她到底说了什么呢? 还是那只是呼吸声呢? 还没来得及询问,她就这样昏过去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眼角有泪水。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28 00:15 编辑
二.
那就是我和宇佐见莲子的初次会面。
最近我总是梦到那时候。 原本那已经尘封在记忆深处了,最近却被挖掘了出来,而且似乎愈来愈清晰。 到底是我潜意识中的修改,使得轮廓变得清晰,还是因为那些记忆被激活了呢? 因为这样的梦在不断地重复着,被勾画地愈发清楚,于是我愈发地在意起来,当时她究竟有没有说什么?
在这里待了多久呢?这早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事了。 我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很奇怪,从没想过我的适应力居然能这样好。 不过,与其说是适应力,不如说是容易妥协? 反正是逃不出去的。 越狱,姑且这么定义,我真的没有想过,非常难以置信吧,但事实如此。 这就是我的本性吗?怠惰,懦弱? 我没有想过‘越狱’,我的兴趣,是观察。 观察的对象有两者,这个空间和宇佐见莲子。 我自身也可作为观察对象,但我实在没兴趣。
然而,比起兴趣,唯一真正让我在意的只是,她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而这是我最近才意识到的。 那之后,她从没和我交流过。总是拒人千里的态度。 试图过和她交谈,但都是徒劳。她并不回应我。一句话都没有。 她沉浸在她的世界之中。但不论是对哪一个世界,她都是用那种固执到可以用偏执来形容的眼神。 她的生活主要由“工作”构成,工作场所就是最底层的那间有着奇怪设备和元件的“工作室”。 最近,她的“工作场所”已经扩展到整个空间了,走廊里都拖着电线,墙壁上还被装上了奇怪的装置。 真是难以相信那间屋子的储存量有那么大。 我们在这里,她工作,我观察,相安无事。 我对这个空间的印象,就是这也许是个疗养院。 永远的疗养院。 我从来搞不清这里的东西是怎么供应的。 举个例子,吃完的食物,第二天又会出现在那里,和前一天完全一样。打碎的东西,第二天也会恢复原状。 这里就像是永远。 永远不会有改变发生。 这样说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我和宇佐见莲子住在这里,我和她的每天是有变化的。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我每天的记忆和思想都是重复的,重复着虚假。 陷入这种没有出路的思维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还有无数个明天在等着我。 当然啦,要说我认为“陷入这种没有出路的思维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还有无数个明天在等着我。”这样的想法也是被永远的法则构造好了的,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无法去证明。 纠结这种只能算是自以为是的无聊人士,而我恰好是无聊人士,而且还是被关起来的无聊人士。 到底是因为被关久了才变成无聊人士了,还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无聊人士? 不要再这样想下去了,不然“我如今是个无聊人士”这一点就愈发被证明了。 在这个封闭的世界,我到现在还没有尝试过任何逃离计划,大约我天生就不是行动派。 如果说无视我的宇佐见莲子是漠然的,那么坦然接受这一切的我也是漠然的。 与我不同,宇佐见莲子想要逃离这里。 寻找着出路。 似乎她认定了她的出路将是从那间“工作室”延伸出来。 由此推想,她大约是工学生或者理学生。 因为,在这里没过多久,我就恢复了关于外界的常识。但是一旦和被关在这里的原因扯上关系,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记忆的断层,就是这样。 她在利用她的知识来完成逃脱吗? 那么,也就是说,她在利用她在外界的常识吗? 但是,这里是非常识的空间啊。 常识的越狱,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啊。 她在追寻着她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啊,因为她是站在常识那一侧啊。 看着在自己的世界中奋力的宇佐见莲子,有种怜悯和同情。 不过,事实上,常识和非常识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我连这一点都说不清。 我和她的交集越来越少。 她成天埋头在工作室里。而我则坐在与之隔着餐厅的书房里。 看着书本,有时候思绪会飘走,忍不住去倾听工作室那里的声音,想象着那里的情景。 有时候那里会传来敲击声,焊接声,嗡嗡的运转声,滴滴的指示声。甚至偶尔还会有电弧短促的爆裂声。 想象着,在工作室里,宇佐见莲子在调试着那些仪器,运行还顺利吗?想象着,那些闪烁的指示灯,那些摆动的指针,繁杂的导管和线路,还有在那之中流窜的电流。想象着,四处飘散的尘埃,散落在地的纸上是凌乱的草稿。而宇佐见莲子,则在那里,审视着面前的仪器,记录着数据,那平日里对一切都采取冷漠无视的态度,在此时,一定是展现着热情的另一面吧。 有时候机器没有运作,在那安静之中,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微弱声音,轻轻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声。不过这大概都是出于我的想象。 在我面前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宇佐见莲子坐在堆杂物中间,皱着眉,在记录本上勾画着,遇到了难解的问题时,还会用笔的末端抵着下巴。那向来苦闷的眼眸中,流露出的会是更多的忧郁吧。又或者,是设计出了新的方案,迫不及待地将设想化为笔墨。她的眼睛里,一定是燃烧着逻辑和理性。
在那些想象之上的,是无比残酷的现实。
那就是,第二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那些组装的设备,第二天也会分崩离析;哪怕是记在纸上的字迹,第二天也会全部消失。 多么令人绝望的现实啊! 这就是宇佐见莲子的现实。 那些设计,那些数据,全都…… 她的努力,第二天都会被全部抹去。 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明白这个事实的她,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啊。
哪怕是监狱,每间牢房里都会有个狭小的天窗,会有透过天窗的阳光在地上形成的光斑,会有坐在那里看着光斑出现、移动直至消失的人。 但这里,这里是永远的牢笼。 我们的“光斑”永远不会出现。 在这里,被判处了永远监禁的宇佐见莲子,面对的是比那些囚犯还要绝望的现实。在这样的现实里,追寻着她想象中的“光斑”,想要追寻着“光斑”找到出路。
看着这一切的我,感到的是难以抑制的悲哀。 然而,那悲哀是融在空气的。 当悲哀融进空气,虽然随时都存在,但却不再真切。明明占据主导,却退居末位,不会给人刺激。
我和宇佐见莲子,就这样生活着。 永远,这个虚幻的词,在这样的岁月中变得更加虚幻。 因为我渐渐地不再去想它了。
前排占领(这应该不算水所以不会被刀
问了问哲学老师卡尔维诺后她十分向我推荐此人作品,顺便给我安利了雷蒙德·卡佛。对这两个名字都好陌生啊,深深的挫败感
不过lz的文,感觉要等养肥了一口气读下来才有味儿,所以打算先等更完
不过觉得自己会忍不住跑来看啊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28 00:13 编辑
三.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是最近出现了变化。 "永远"似乎出现了裂缝。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前不久。
那天工作室那里毫无征兆地传来了爆炸声,我手一抖撕裂了书页的一角。我丢下书跑去工作室。爆炸震起了满屋灰尘,宇佐见莲子咳嗽着走出来,无视门前的我,自顾自地扶着墙喘气,然后跑向楼上。我愣在那里,看着灰尘弥漫的工作室,仪器发出嗡嗡的蜂鸣,各色的指示灯在闪烁着,断开的线路冒着火花劈啪作响。 只是第二天,等我来到书房抽出那本书时,那残破的书页还留在那里。 揭示,暗示,预示,警示? 像是在海洋里突然分离出来一个空洞,然后海水翻卷着争先恐后地来填补,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眩晕,手指末端发凉。 面对着这本书,我知道,变动已经开始了……
然后,宇佐见莲子消失了。
走廊上是被拉来扯去的导线,简陋的小装置无规律地分布在墙上,大部分的指示灯都停止了闪烁,只有少数的偶尔出其不意地闪一下光,垂死挣扎一般。 还有就是,遗落在地上的记录本。 捡起记录本,一页一页翻过去。 奇怪的符号,推导的式子,设计图。 是我所看不懂的。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在那之前,在那“永远”持续着的时候,宇佐见莲子,需要全凭大脑记忆才能留住这些信息。 只能凭借记忆……
想到这一点,我忍不住战栗。 我本以为,那是机械式的任务,是绝望中的努力。 那是超越了绝望的,甚至超越了希望的,大概只能用执念来形容吧。 那该是什么样的执念啊! 我从没体验过,只是想象那样的执念,畏惧就将我压倒。对我来说,那只会是绝望。
宇佐见莲子消失了。
我的生活还在继续。 相邻的床位没有了主人,狭小的空间显得空荡荡。 餐桌对面不会再出现同样的食物,仿佛对面的人刚刚用餐结束。 而整个空间里,只会响起我的脚步声。 只会有我的呼吸声。
我忍不住会想起宇佐见莲子。
然后我最近就开始梦到最初见面时候的事。 那个回忆起先是在梦境中纠缠着我,后来,不论何时,它都在我的脑海中萦绕。 那时候,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简直要将我逼入疯狂。
终于有一天,我梦到了最清晰的梦,清晰到听到了那句话。 我坚信,不,我可以断定,在梦中我一定听到了! 但醒来后,却再也想不起来到底听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话啊? 一定是,非常悲伤的话吧…… 因为我醒来时,眼角噙着泪水。
我要找到宇佐见莲子!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28 00:14 编辑
四.
被这样的想法折磨着,我的心再也达不到平衡。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只能活在残留的记忆里,去那里找答案。 我拼命地回忆,时空被分割成一张张的画面摆在我的面前。我一张张地提取分析,再连续地回放,接着打乱、拼接,从各种方向构建、推演,想要从纷乱的组合里找出联系的解。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被一个想法动摇了精神。 宇佐见莲子真的存在过吗? 那些仪器还在苟延残喘着,记录本也放在我的床边,但是,这真的就是宇佐见莲子留下的吗?怎么能确定那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呢? 这里已经没有她存在过的证明了。
宇佐见莲子,是我的想象吗?
我跌入了矛盾,绝望地抵抗着。 生活出现了一个无底的空洞,瑟缩在一边的人想要绕过去,却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跳进这个空洞。 渴望看清空洞内部,渴望填补空洞,哪怕是粉身碎骨。 我的脚步却被牵制住,最终在那里精神恍惚地徘徊,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空洞,否认这个空洞。 我被一种莫名的畏惧和惶恐限制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这个问题困扰着我。 是因为我是在畏惧宇佐见莲子吗? 还是……我在刻意回避着真相……? 现在,一切都归于不确定了。 心里充满了怀疑和焦虑。 我的世界摇摇欲坠,崩塌就要开始。 我必须要加固,如果精神崩溃的话,那我就永远不可能弄去清楚了。必须牢记这一点,也正是这一点在支撑着我。 我要去辨识真相,真相是加固的唯一材料。
如今我明白了,对被不确定折磨的我而言,只有真相才能让我解脱。
【TBC】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30 21:51 编辑
五.
要尽快找出来,我要确定优先方向。 回过头来又是这个最初的问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换一个角度,如果能描绘出这个空间外部的形态,那么就能对这个空间有了新的认识。 我将注意力转向外部。 聆听,试图用听觉构图。 长时间的维持同样的姿势,会感觉成为了这个空间的一部分。不是我以我的身份去聆听,而是用空间的立场去聆听。 不禁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是我使这个空间成为了这个空间。 但是,在对外部的确认上我一无所获。 外部的声音从来没有传进来过。 究竟是因为心理暗示,还是真的与世隔绝?
没有感知到声音并不代表毫无成果。 以外界的死寂作为构建的前提,也会有推测产生。 最简单的自然就是四周是虚无的——现世中被割裂出的缝隙。 又或者,这里并不是所谓的一、二、三层。这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中的三小层,仅此而已。如此说来,剩下的楼层里会不会也关着其他的人呢?虽然听不到楼上或楼下的声音,但是只要这个建筑足够高,楼层足够多,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疗养院”,那么之间声音传递近乎消失。 想象一下别的“囚犯”,他们此刻在做什么,他们自己的“疗养院”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抑或更多?他们面对“永远”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那里也会有“裂缝”吗? 如果想象得更深入一点,不妨假设,其实每一个“疗养院”里的“囚犯”都是我和宇佐见莲子的“影子”。每一个“疗养院”都是一个可能性。 面前展现出这栋大楼的透视图,看到每一个隔间里我和宇佐见莲子的行为。 有的“我们”互相支撑着对方的精神;而有的“我们”互不交流形同陌路。有的“我们”正在拿着工具挖掘着,寻找逃出去的通道;有的“我们”正在餐桌那里用餐,不发一言。有的“我们”坐在书房里翻阅,想要找出蛛丝马迹;有的我们躺在床上,无望地盯着天花板。有的“我们”在楼道里漫无目的地徘徊,有的“我们”将脸贴近窗户…… 无数的“我们”在做着不同的事,却又有着奇妙的重合。 无数的“我们”在无数的命运中,交汇,再度分开,然后再一次交汇,不同的命运线在一张纸上互相交错。所有的“命运线”都企图逃离这张“纸”,直至整张纸都被涂满…… 这些“我们”的本质,这些“命运”的本质,都是那么相似。 到底哪一个可能性中的“我们”才能逃离呢。
思绪再度回到这栋楼上。 既然听不到风声,那么这栋楼已经突破了大气层! 说不定这是连接着地月的大楼。 这样想来,就感觉身处无边的宇宙,不免担心被什么宇宙碎片撞上。 撞上的话,声音会固体传导然后借由这里的空气被我听到。宇宙碎片那么多,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撞击声。 也许,这栋楼之外有一个屏障,或者保护罩之类的东西。 那就成了很有画面感的一幕,连结地月的玻璃试管中有着一栋连结地月的大楼。
这样的构图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对,是穿梭在京都、京都之间的地下新干线——卯酉新干线。 “广重号”,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空荡荡的车厢,坐在对面的黑发女孩,开口说了些什么,似乎露出了笑容。 一闪而过的错觉,像是雪花点点的老录像里残存的画面,甚至能听到呲呲作响的声音,而且画面也在抖动着,随时都会湮灭。 我要抓住这个片段! 啊,对面的女孩,那是……宇佐见莲子。 ——“……一定会很有趣。和梅莉一起的话。” 这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她在对面笑着,那是发自内心的、期待的、轻松的、平静的笑。她的话语多么清晰明朗,虽然是心平气和的态度,却有着不容置疑的确信。 这一幕远离了我,像是镜头被拉远,又像是列车开向了远方。 而她那神采奕奕的眼睛依然看着我,含着笑意。笑得那么自信、那么安然,似乎对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胸有成竹。
啊,不要丢下我! 不是要在一起吗! 你说过的啊! 不,不要离开!
下一秒,消失了。
“不要丢下我啊!” 我猛然站了起来,明明紧张得喘不过气,却发出了呼喊,向着幻觉中的前方伸出手,绝望地想要阻止。像是在命运中挣扎着,看到唯一的希望也在离去。而似乎,只要喊出声来,希望就会向着自己伸出手,我就将会和希望……在一起…… 复杂交错的感情涌进我的心中,畏惧、渴望、委屈……可是,为什么又有种后悔…… 血液急速涌动,想要付出一切的冲动激荡着我的心。 这一刻,我的意识又回到了面前的现实。血液冷却了,浑身发凉。我的视线清晰了,冷酷的现实就在面前,光洁冷漠的墙壁。我无力地垂下手,感到筋疲力尽,愣在那里费劲地思考着刚刚的幻觉。 思绪模糊,无法集中。 恍惚中只在意起了一点—— 啊,梅莉……这就是我名字吗…… 梅莉…… 被丢下的……我。
【TBC】
感觉来说比上回那篇更为精彩,全程心理描写nice{:ml37:},最喜欢看别人纠结到要死的样子了{:ml30:}。莲子去哪里了呢?{:ml36:}是不是不要好姬友了呢?{:ml23:}
期待莲子回来当苦力,总感觉梅莉一个人好可怜的样子{:ml25:}。
话说这篇《基督山伯爵》找了一圈才在豆瓣上看到了,倒还挺短,不过看起来好费力气,神一般的脑洞啊,第一遍看的我云山雾绕。今天太晚了,明日再战好了。
本帖最后由 边境轮回远望君 于 2017-3-25 20:20 编辑
六.
人生的轨迹常在不经意间改变,而那伏笔却是早就埋下了。必然会发生的偶然,无论是自主奔向它,还是尽力避开它,它就在那里等着你,等着你的出现,然后轨迹,就此改变。
我将轨迹转向另一个问题,另一个最初的问题——“我是谁”。 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我是谁”和“这是哪里”,其实是最初从脑海中蹦出的两个问题,然而前者却被很快丢进了盲区。 我的关注点一直都是这个空间和宇佐见莲子,我的观察兴趣都被锁定在这两者上。 我提到过,自己本可作为第三个观察对象,但是我却没有兴趣。 是的,我忽略了根本的问题!
我到底是谁? 因为我可以切实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反而忽略了这个问题,即便我忘了名字,我也可以不去在乎。 我要拾起这个问题。
我,宇佐见莲子,这个空间,我们三者之间有某种联系。 找到联系,就能找到答案。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我却忘了观察自己。 可笑的错误,这就是盲点。
要抓住可靠的真实。 而我的真实就是我的存在,我确切知道我是真实的,这让我有所心安。那么从这里着手,得到更多真实的可能性就越大。
观察自己,分析自己。 这并不是容易的事。要同时兼备观察者和观察对象双重身份。而观察必定会对观察对象造成影响。哪怕是一点偏差,都很可能将我引向谬误。 也就是说,哪怕真实就在我这里,我也很可能因为观察而产生误差。 真实在这里,而我却无法看到。 不去触碰,它就是真实;一旦去探寻,它就被蒙上假象。 这实在令人痛苦。
要从最简单的做起,在尝试各种自我剖析之后,我选择了最基础的部分,那就是外貌。 要论误差,外貌判断和内心分析,前者肯定会小很多,而且更加简单。 所以说,越是简单,越是避免了误差? 越是简洁,就越是接近真相? 我在这些日子里思绪万千,是不是早就离真相越来越远,即便转过身也走不回去了?
但是,暂且不管这些吧。 二层的盥洗室有镜子。那就是我观察外貌的工具。
我的脸色与过去比起来更加苍白了,精神大概已经进入歇斯底里的边缘了。 我久久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我不想多说那些显而易见的事,我只想说一些“幻影”一样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持续很多天的观察已经让我出现了幻觉,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我心中的“幽灵”。
镜中有时会反应出的另一个“我”。 “她”(为了和我区别,我称之为“她”)和我有着极其相似的面容。我之所以能发现“她”,是因为“她”的眼神。 “她”最初出现时,和我一样面容严肃,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轻笑。 我捕捉到了这一瞬间,起初我还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然而接下来过了几天,“她”再次出现了。 之后,再之后…… “她”的形象渐渐清晰。 “她”不想再隐藏自己了,对我步步紧逼。 我心中的愤怒冲散了畏惧,我对这个“她”有种莫名的愤恨之情。我不怕“她”,我要看清“她”! 我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镜子前,死死地盯着镜子。镜子中已经看不到自己了,但是我知道,我即便脸色疲惫,眼神却一定非常神经质,。紧绷着心弦,高度紧张地警惕着镜中的“她”。
为什么,明明是我在观察“她”,却像是我被“她”观察着一样。 这让我心中的愤恨越来越深,另一方面,内心深处也越来越绝望。 但是我不能放弃。 我大有将未来都耗在镜前的趋势。哪怕穷尽一生。
这很可笑,因为我最初的目的并非如此。但是当时的我被那样的现状干扰了,我丢弃了原先的想法和目的,居然有将未来都耗在镜前的冲动。 我就是这样的人,被不断地干扰,一次又一次丢失了原先的决定,走向了另外的偏执道路。我的轨迹总是变得出人意料,过去的我不会料想到未来的我会如何。 折来折去,认定并投入了各种自认无比重要却很可能是荒唐的事,到头来,却丢失了最初的心意和希冀。
不过那时的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她”最初和我面容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她的眼神和我不一样。到后来,甚至“她”的瞳色已经和我的大相径庭了。我的瞳色是蓝色,而“她”的是诡异的红色。 说“她”是妖怪也不为过,如果真的有妖怪的话。 原先她总是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要将我放在显微镜下看穿,然后宣布我的渺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天来“她”对我就像是闲来无事的打量。 难道是“她”已经研究透了我吗,所以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是看着被圈养的可怜动物,看着这个可怜动物的挣扎。 哈,真的如此吗,你就这么自信满满。 我的怒气就像是阴云之下海面上轰鸣的波浪,随时都能形成巨浪。
人在极度疲倦的时候,反而有可能爆发出极大的能量。
那一刻,我以忍无可忍的决死之心,抑或称之为放弃自身的拼死之心,毫无征兆的突然站了起来。就算是在那之前的一秒,我都不会预料到我下一秒的动作。这出乎我自己的预料,但却是我的心的爆发。 我也说不清那一刻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之后我也不会想明白。
那一刻,轨迹再一次改变了。
就在我还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时,我看到了镜中的“她”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顶软帽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质地柔顺的金色长发上也缀上了很多蝴蝶结。 “她”看着我的表现,笑了,这是真正的笑,而不是仅用眼睛表达,接着微微开口要说出什么。
我惊骇地顺手拿起附近的水杯,狠狠砸向了镜子。
我为什么要这么亟不可待,这么亟不可待地去破坏! 单单是畏惧“她”吗! 不,不是,我是在畏惧“她”即将说出的话! 我直觉到了她会说出的话,那一瞬间之前,“她”的话就预先在我的心中响起了。 不,不是“她”的话语在我心中响起了,而是我自己的心,是我的心在说话! 我的心告诉了我…… 那个可怕的真相…… 我一直逃避的真相……
我的心到底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的心不是用在话语说,而是发出了警告一般的低鸣,不,那是哀鸣!是审判的钟声!是悔罪的悲泣!
然而! 直到这一刻我想的还是逃避! 砸碎那面镜子!让“她”的那句话永远也不会被说出来! 只要我没有听到那句话,我就能……安全……
让那句话,让那句话消失吧!
我不要听到! 我不要知道!
这些繁复的想法,都是那一瞬间同时产生的。也许还有更多的想法,但是太迅速了,无法逐一剥离。
镜子的碎片四散飞舞。 “她”消失了,带着她未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精神上的弦也崩断了。 我向后倒去。 倒下的过程就像是慢镜头,我感觉时间流动都在减缓。 怀着解脱的心情,以及对自己的厌弃,还有说不清的悔恨。 难道就这样了吗……?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继而眼前一片黑暗。
【TBC】
本帖最后由 远望之蓝 于 2015-4-30 21:50 编辑
七.
从昏厥中醒来后,我就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连地上的碎片都不去看。脑袋沉重,头疼欲裂,只是凭着本能往三楼的卧室走去。 走过数阶楼梯后,一阵眩晕感袭来,如果不是及时扑在楼梯栏杆上,就会直接从楼梯上栽下去,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大概那样也不是什么坏事,让死亡来终结,我无力地趴在栏杆上,这样想着,突然就很想笑。不过此时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否定着,否定着这样的逃避。甚至就在用水杯砸向镜子时,那个声音也在那里清晰否定着。那是发自直觉的声音,是我精神中的深刻烙印。 变成了直觉的精神烙印,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那就是被困在这里之前的、过去的我残留下的痕迹吗? 这样的印记就是过去的我存在的证明吗? 过去的我到底是怎样的……是在坚信着什么?……没有理由的信任? 还是因为信任就是理由? 此时我的疲倦达到了顶点,就算是借栏杆为支撑我也站不住了,我倚着栏杆跪在地上。下意识地用手抚上额头,那温度简直像是血液在沸腾。 这让如今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在这个“永远”的空间里,病人是否会在第二天就恢复常态? 我用双手紧按着脑袋,然而这无济于事。也许用湿手巾敷在头上会感觉好一点,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返回二楼。 我瘫坐在这里,头靠着栏杆,半仰着看着楼顶出神,动也不动。 身体像是垮掉了一样酸痛,逻辑和视线都渐渐变得模糊,一切都那么沉重混沌,连带感觉这个世界也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重负。 精神折磨的避难所就是身体的痛苦。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我对突如其来的病况没有怨言,甚至乐于接受。 身体的痛苦就是精神的休息。 我只想休息,如今我只想好好休息,放弃一样的休息。 一场安眠,甚至一场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