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棒》

天然死

习作，欢乐向的习作。

天然死

0
现实比小说更离奇，
小说比现实更温馨。

1
「接力小说..吗？」
听起来是十分有气无力的语气。

放下手中被空气灼得已经显得有些干瘪的毛笔，我抬起头看向她，
「嗯，是的。」
我想试一试接力小说，
这样回应道。

她，
射命丸文小姐，
以不像样的懒散神形，仰卧在距离我书案不远处的榻榻米上，身体呈现出「大」字的形状。
上衣与下裙的联系完全断开，本该被雪白衣衫所掩盖的、同样雪白的腰肢完全暴露在从庭院外斜照进房间内的、盛夏特有的明亮阳光下，反射出光芒。
那光芒一时间晃谜了我的眼睛。

文小姐将左臂从榻榻米上抬起，手掌张开、朝向不知是天花板还是天空的方向，用大概是大病初愈之人才特有的缓慢且毫不流畅的动作，取下从刚才开始就摊开盖住双眼的、充当眼罩用以遮挡阳光的、皮革封面笔记本——那是文小姐随身携带，用来记录幻想乡中新生事物的素材库。
接着好像很不情愿似的转过头看向我，用一听就知道是故意做出的干枯声音这样说道，
「诶...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不，你听到了吧。」
我苦笑道。
「没听到、没听到，接力小说什么的太麻烦了所以没听到。」
「所以说你听到了吧。」
「没听到、没听到，明天的头条还没有着落所以没听到。」

「那你还有心情睡午觉？」
我在心里小声说道。

「喂，我听到了哦。」
又将笔记本盖回到脸上，
「这可不是在睡午觉。」
「听到了吧？」
「不！不是说那个听到！」
似乎是发现到自己的失言，文小姐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式从榻榻米上坐起，挥舞着笔记本辩解道，
「我是说我听到——」
「好啦好啦。」
我笑了笑，
「接力小说就算了。」
说完便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文小姐也看着我，随即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胸口处的口袋上取下别着的钢笔，口中念叨着「头条」、「头条」的，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起些什么。
不，大概是装模作样的写起些什么。

稍稍缀了口茶。
我将手肘支在书案上，用手掌托起脸颊，将半身的重量全部施加在手臂上。
这是文小姐教给我的，书写文案而感到疲劳时时，可以快速放松开身心、寻找到灵感的方法。
真是不像样的姿势啊，我这样想到。

伸手去拿一旁碟中的碳烤仙贝，放进口中，被潮湿气息所侵蚀的仙贝并没有如同所想的那样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感到有些失望，便又将剩下的部分重新放回碟中。
「如果不是取材的话，何必呆在这里。」
在将口中的点心仔细咀嚼并咽下之后，我这样问道，
「自己的家里不是更好吗？」
「不行不行。」
依旧注视着笔记本的文小姐摇了摇头，
「家里的空调坏了。」
下午的这个时候就像蒸笼一样，
停顿了片刻，文小姐又开口补充道。
「『空调』？」
我复述了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空调』是什么？」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吗？」
下一个瞬间，文小姐已经坐在了我的身旁，
稍等下，
这样说着，随即用牙齿咬住笔尖的将钢笔刁在嘴上，双手快速的翻找起笔记本来。
我『噗嗤』的笑了出来，虽然立刻就用袖子掩住了嘴，却仍止不住的想要继续发出笑声，
「文小姐，墨水流到嘴里了哦。」
眯起眼睛努力控制起笑意，边向文小姐问道，
「吃下墨水不会肚子疼吗？」
「没事没事。」
并未从被快速翻阅的笔记本上移开视线，
依旧用牙齿刁住钢笔的文小姐仅仅改变嘴唇的形状，用奇怪的声音和语调说道，
「文人肚子里总是有些墨水的。」
『噗嗤』
又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随即整个上半身伏在书案上，将头埋在环起的手臂之中，掩耳盗铃似的想尽量不让笑声被听到、不像样的表情被看到。

我并非是一个爱笑的人，我知道。私下里被佣人们评价成「从来不苟言笑」。
可和文小姐相处的时候我却总是在笑，止不住的笑，
即使是平日里绝对不会让我产生一丝动摇的小事，也会让我放声大笑。
「我是不是该改行去做落语家？」
在看到我笑得咳嗽起来的时候，文小姐总是会做出无奈的表情这样说道，
接着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便笑的更大声了。

牙齿刁住钢笔？
喝下墨水？
奇怪的语调？
冷笑话？
这些，到底有什么好笑？
我不知道，
可我依旧在笑，
流着眼泪在笑。

无视在炎热的夏日午后，趴在书案上浑身发颤、就好像只穿了单薄的衣衫站在寒风中的我，
文小姐终于停下手中翻动的书页，
「啊，找到了。」
读一读这个，
说着，将笔记本展开放在我的身旁。

缓缓直起身，深呼吸以收复心神，
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后，拿起那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冷夏！操控温度程度的空调！』
翻开的书页上，标题的位置这样写着。

「欸，『空调』是河童的新发明啊。」
粗略的扫过内容，
「能操控温度还真是厉害。」
幻想乡里倒是有能操控冷气的妖精以及能操控火焰的人类存在，
不过，能够同时对物体进行加热与冷却的能力，却还是第一听说。
得赶快记录下来。
「不，大概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文小姐将钢笔放在指间把玩，
「能控制的只有空气的温度，范围也不过只有房间那么大而已。」
「即使只是那样也已经很厉害了。」
将视线转向文小姐，
「我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叫『空调』的发明。」
「诶——」
将钢笔放下到书案上，
「可以倒是可以...」
文小姐拿起被我重新放回碟中的仙贝，
「不过我觉得你会失望的就是了。」
「会不会失望要由我自己决定。」
我将视线重新移回手中的笔记本上，慢慢翻动起来，
每一页都是文小姐记录的，或大或小的新闻，
『幻想乡或将展开巨大结界？』，
『人之里龙神像发生损坏！』，
『博丽神社丢失赛钱箱。』。
「是、是，那等我拜托荷取修好——等等！」

将笔记本翻到写有内容的最后一页，我微笑着向文小姐问道，
「文小姐，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诶...那个、头条...写、明天的头条...」
「那，这、难道是明天头条的插画吗？」
将展开的笔记本向文小姐展示，翻开的纸页上，钢笔的墨水描绘了一位托着头，放松的吃着仙贝的女孩。
「文小姐，不好好工作而在这里画画真的好吗？」
拿起被放在书案上的钢笔，我这样说道。
「哇啊————」
突然大叫起来，
一瞬的惊愕之后，我才理解到文小姐大概是想表示自己正在放声大哭。
又不小心笑了出来。
「没办法啊，天气太热的关系好像整个幻想乡都停转了啊！」
哪里都没有新闻，
这样哭诉道。
「那——」
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来给你提供一个新闻怎么样？」
「真的吗！」
笑容顷刻间回到了文小姐的脸上。
真是简单易懂的家伙。
「真的、真的，还是和文小姐的素描很配的新闻哦。」
「是什么？」
文小姐凑到了我的身旁。

『八代目御阿礼稗田阿弥即将转生』

我用手中的钢笔在图画旁这样写道。

天然死

2
笔记本的纸页上并没有画着少女的素描。
只是用精巧的字体写着这样一篇不知道该如何分类的小说。

我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弯下腰，慢慢的坐在她常坐的棉垫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盛夏午后特有灼热的气候，
棉垫上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温度。

她，
稗田阿弥小姐，
不知是不是已经度过三途川了呢？
阿弥小姐是个善于倾听的人，大概很擅长应付那个和上司一样一旦说起话来就唠叨个不停的死神吧。
毕竟，她也总是一言不发的听着我抱怨大天狗发出的麻烦指示。
我用手托着头，这样胡思乱想起来，
注视着从屋外庭院内照入的，并不算强烈的、午后的阳光。

那一天，阿弥小姐突然说，她想尝试一次接力小说。
那一天，阿弥小姐突然说，她想亲眼见一次河童发明的空调。

我便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与钢笔交给她。
『等空调修好以后再招待你去我家，那个时候，把写好的第一段小说交给我。』
我这样对她说。

可是，空调没有被修好。
『这个坏的很严重啊，我给你换一个吧。』
荷取小姐这样对我说。

可是，她没有亲自把笔记本递到我的手上。
『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稗田家的佣人这样对我说。

大概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将笔记本翻开，慢慢放下到书案上。

『笔记本的纸页上并没有画着少女的素描』

握起书案上同样残留着温度的钢笔，我在纸页上这样写道。

天然死

3
「我...死了？」
读完笔记本上写着的内容，我从书案上抬起头。
看向正盘腿坐在不远处，一脸面无表情的在一本崭新笔记本上写着明日头条的她。

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的是怎么样的表情。

她，
射命丸文小姐，
依旧一言不发，就只是坐在那里，
回答我的尽是些钢笔笔尖与笔记本纸张摩擦的声音。

「那个...抱歉..」
试着向她道歉，
「弄坏了文小姐家的空调真是非常抱歉。」

文小姐停下了手中的笔，
「荷取是这样对我说的。」
即使如此，依旧没有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修不好的东西』。」
说完，便又传来笔尖游走于纸上的声音。

我双掌合实，向文小姐拜了两拜，
「弄坏了文小姐的相机也是十分抱歉！！」

「知道自己是机械白痴就不要乱动啊！！！！」
『嘭』的一声，文小姐将笔记本重重的摔在榻榻米上，
随即快速站起身，向着我的方向大声叫喊起来，
「你知道现在其他人都怎么称呼我吗！！！」

消息相对灵通的我当然知道。

「『素描记者』啊混蛋！！！」

『噗嗤』
我又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啊！」
文小姐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书案前，
「还有你平时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
指着笔记本上我所写小说的部分大声叫喊，
「我现在才是真想转行去当落语家啊！！！」

又用袖口遮挡起脸来。
顺便一提，文小姐并没有说过「我是不是该改行去做落语家」之类的话，也从来不会就那样露出肚子的直接躺下睡起午觉。
当然更不会用牙齿咬钢笔尖。

「抱歉！抱歉！是我错了！」
我付在书案上，做出道歉的姿势。
「道歉的时候就不要笑了啊！！」
笑意停不下来。

「算了。」
似乎是消气了些，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感到无奈，文小姐就那样慢慢弯下腰，坐在书案前，
「这次就原谅你了。」
「是，感谢您的宽大胸怀。」
我重新直起上半身，拿起放在一边的钢笔，摘下笔盖，
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起小说的后续来。

「不过，文小姐也有错。」
「我怎么了？」
文小姐伸手拿起案上碟中盛放的仙贝，正准备放入口中。
「为什么就随便把我写死了啊。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这样。」
我讨厌这些，
并没有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我试着表达起自己的不满。
「...」
回答我的，只有仙贝被咬碎时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没有理会文小姐的无言，我自顾自的写起小说的后续来。

因为这间屋子比较凉快，
没由来的，我想到了这些。
我的书房并不在此，只是每到夏天，我都会让人将书案搬到这间房间。
因为这间屋子比较凉快，
文小姐有时也会到这里来，随便的坐在榻榻米上，写着第二天的报道，边陪我漫无目的闲聊。
屋外便是稗田家的庭院，
庭院里种着许多樱树，每逢夏天，枝叶繁茂的樱树会成为阳光最好的屏障，
盛夏的阳光穿过樱树枝叶间的缝隙，照进屋内时，已经减弱了不少。
所以这间屋子比较凉快。

春天时，稗田家会在庭院内举办赏樱会，
盛开的樱树下摆起祭坛，我便在那祭坛前念诵祝词。

石长姬啊，
请再多让我活些时间。
没由来的，我想到了这些。

「我听到了哦。」
听到声音，我抬起头。
文小姐正看着我，
「石长姬什么的，我听到了哦。」
又重复了一遍。

「摆渡的死神是个爱偷懒的家伙，不要总是去打扰人家睡午觉。」
「如果不是某人在小说里把我写死了，我才不会总是去麻烦小野冢小姐。」
「好啦好啦我道歉。不会再写啦，我保证。」
「如果再这样写呢？」
「那你就用笔记本砸我的脸。」
「一言为定。」
「不过，作为交换。」
「什么？」
「我要看到小说的完结。」

我没有回答，只是冲着文小姐笑了笑。
随即又低下头——

『那么，下一棒就交给你了。』

——在小说人物的对话中这样写道。

天然死

4
「『交给你了』——吗？」
合上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的笔记本，
我变换姿势，舒服的靠在樱树干上。
盛夏的阳光即使穿过樱树的枝叶，依旧能晃谜我的眼。

「这怎么也不能算作是小说的结局吧？」
躲避阳光似的转过头，看向紧闭的纸门，估算起时间，
「还是你食言了啊，阿弥小姐。」

娇小的身影在纸门之后出现，大概是想拉开那扇门。
我从樱树下站起身，
「不过——」
将笔记本翻最后一页，
「——你的接力棒，我确实收到了。」

『初访！九代目御阿礼稗田阿求』

我用装满墨水的钢笔在稍显陈旧的纸页上这样写道。

天然死

5
我将笔记本狠狠的砸在了文小姐的脸上。

BATON PASS
Fin

后记
大概算是披着寿命论外衣的欢乐搞笑文？
除了剧中剧的嵌套之外，短篇本身应该是没什么需要思考的地方，主旨基本就是在搞笑罢了。
不过，写完这个短篇，我终于了解了，其实欢乐向的短篇其实更难写，
以及，
我根本没有幽默细胞的这个事实。

余命无几多

幽默与否先不提，这个嵌套剧情实在是太可怕啦，可要好好研究一下，感觉很巧妙
再另，作者大人好像很喜欢叙诡呢，每次都会吓一跳
三另，好奇为什么每次都是习作？

Adrastea74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笑得停不下来

左道艾

诡述，仔细想想过去从没看过类似的小说。果然读的书太少了吗
有时会觉得阿求和长寿的妖怪会更般配，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御阿礼是不死的嘛……不过，即使转世后还能拥有前世的全部记忆，那恐怕也与用笔墨写下的历史无异吧：完全被事件充斥，不给感情留下余地，回忆上辈子也只是像在看另一个人的一生而已。（当然只是我的脑补……一设中御阿礼好像只会继承关于缘起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