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少女》

天然死

出院后的第一篇习作。

天然死

0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1

秦心如往常一般将希望之面放在枕边。

当不知是朝阳亦或是鸡鸣还是早市的吆喝声如往常一般将她从梦中唤醒时，她便再也未曾见过那希望之面。

2

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迷蒙中想到，我似乎是许久没有做过梦了，这样想着，就努力回忆起刚才做到的梦来，

结果却是丝毫也记不起来，只觉得那大概是一个很美的梦、一个很幸福的梦，

我醒了过来。

睁开眼，另一张精致的睡脸映入视野——萝蕾拉小姐正环臂趴在木质的台面上，娇小的身躯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就那么睡着，脸上流露着浅浅的笑容，大概也在做着一个幸福的梦。

稍微调整了身姿，便感受到了清晨的阳光，以及不知被谁披在身上的毛毯。

这里是居酒屋，其他的客人早已经不在，杂乱的台面也已经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我想了起来，

我昨晚大概是就这样直接睡在了这里。

「唔..嗯..」

气息从前方传来，萝蕾拉小姐缓缓从台面上直起身，

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眼，然后似是注意到我也已经醒来了般笑了起来，

「啊，XX小姐，早上好。」

「老板娘早上好。」

我回答道，却又立刻回想起自己的失态，便低下头向萝蕾拉小姐道起歉来，

「耽误您收店真是万分抱歉！」

「不、不、不用道歉。」

清晨的阳光朝向着萝蕾拉小姐，她微微眯着眼，笑着摆了摆手，

「是我和XX小姐聊得太尽兴了，才忘记了时间。耽误了您回家，我才是应该向您道歉。」

这样说着，萝蕾拉小姐从柜台内取出一个小巧的瓷制酒杯，向其中倒上清水，

「早晨起来，请喝杯水吧。」

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

「需要温一下吗？」

「不，不用了。」

冷的就好。

我这样说道。

天然死

3

幻想乡是悠闲的？

或者说无聊的？

做出这样无意义的二元性质思考，向萝蕾拉小姐道别的我漫无目的的展翼飞翔于距离地面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天上。

除了偶尔停下与熟人互相问好，除了有时夜里会到居酒屋与萝蕾拉小姐谈天，

飞翔是我每天唯一的行为。

不，或许漫无目的的飞翔并不是飞翔，应该算作是漂浮才对，

现在的我、过去的我、将来的我或许都只不过是在漂浮着罢了——在名为天空的水面上，随着名为微风的波纹上下漂浮着，从来未曾前进过一分一毫。

说起来，浮在水上的物块并不会被水波所推开，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这样随意的转变了思考的目标，我也随意的收起了翅膀，如同朝向波纹的低谷移动一般，垂直的坠落、铅直的坠落。

就只是随意的飞翔着，思考着，

就只是随意的漂浮着，胡思乱想着，

我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快要坠落到地面的时候，我想到，干脆就这样去死好了，

反正无论是悠闲的亦或是无聊的，都终究不会是幸福的，

干脆就这样去死好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

4

展翼、减速、急停、摆正身姿。

姑且是安全的落在了地面上。

在安眠的合眼之前，看到了些令人在意的景象。

屋内，窗边摆放着一张床，从未见过的少女坐在床上。

我来到窗边，少女便转过头看向我，

似是对于我的突然来访感到些许诧异，少女微微歪过头，

但又随即摆正身姿，向我问好，

「您好，初次见面。」

温和的语气，礼貌的用词，

良好教养的完美体现——如果再配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是的，少女并没有笑。

毫无波动的面容，少女不知为何无表情的向我打着招呼，所以那怎么看都像是虚伪的礼貌。

我生起气来，便没有对那招呼做出回应，无言的将视线转向少女所处的屋中，想要见识一下这样的少女到底受到的是怎样的家教。

面具，

无尘的墙上悬挂着面具。

面具，

木质的桌上摆放着面具。

面具，

柔软的床上平铺着面具。

面具，

少女的手中轻握着面具。

面具，

面具，

到处都是面具。

少女似乎并没有对我的无言产生任何的不快，依旧用柔和的语气向我说道，

「您喜欢面具吗？」

仿佛理所当然般，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我没有语言上的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喜欢，也不讨厌。

「这样啊，我倒是很喜欢。」

少女将视线移动到手中的面具上，那是一副狐的面具，

不一会儿，又看向我，

「您不说些什么吗？」

依旧是无表情的这样说道。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话到嘴边，却又张不开口，

我大概是在闹别扭？

我也不知道。

就只是看着她。

少女放下狐的面具，从枕旁重新拿起一副，

那面具看起来与别的都不一样，

「那您听我说些话，好吗？」

我点头，

「谢谢。」

少女便无表情的道了谢。

名为微风的波纹从窗外吹进屋内，拂乱少女淡粉色的长发，

她却无所谓似的，继续说道，

「我生病了，会死的病。」

这样啊，我又点了点头。

少女大概是想要向我诉苦，想要让我也分担一些她的不幸。

我无所谓，便继续听着。

反正我也准备去死了。

「但是有人告诉我，只要有这面具，我就不会死去。」

少女将手中的面具展示予我，

「它的名字叫『希望之面』。」

这时，我才开始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所以我把它放在枕边，离我最近的地方。」

少女并非想要同我分担痛苦，

「只要有了它，我就还能活在这世界上。」

她是想要与我分享她那仅有的，

小小的幸福，

「那样，我便觉得很快乐，所以——」

少女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用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某副面具，

「——那是开心的表情。」

天然死

5
可做的事情多了一件。


除了与熟人的招呼，
除了与萝蕾拉小姐小姐的闲谈，
除了漫无目的的或飞翔或漂浮，
此外，
可做的事情多了一件。


我来到那扇窗前，少女便同我说些话，
有时少女会看向我，有时却也只是注视着手中各不相同的面具，
但无论如何，少女总是诉说着她那小小的幸福，
今天的料理很美味，
窗外的樱花很漂亮，
新读的绘卷很有趣，
吹来的微风很清凉，
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幸福。
那幸福是如此的微小，微小到我总是不知道如何回应那份幸福。
所以我总是听着，就只是听着，
想来，
至始至终，我只是单方面的被分享着幸福，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6
「您喜欢面具吗？」
某一次，少女问我。
或者说，又问我。
当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问我。
这一次，我点了点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顿了顿，少女继续说道，
「如果您喜欢的话，就把您喜欢的带走也好。」
我无言的歪过头，想要表示自己的不解。
可是，却意外的看到了，
或者说，却意外的没有看到，
那总是被放在少女枕边的面具，
并没有被放在枕边。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少女似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已经不见了。」
我一如既往的没有回答，
少女放下手中的面具，
「所以，我大概就快要死了。」
又从身前散落的面具中拿起另一副，
「所以您将这些面具带走也好。」
我摇了摇头，
「是吗？」
少女一如既往无表情的叹了口气，将新拿起的面具展示给我，
「这是悲伤的表情。」


我默默的离开了窗旁。


7
『忧世之苦不绝如轮~』
窗中传来稍有些熟悉的歌唱，
『忧世之苦不绝如轮~』
我回想起那究竟是什么，
『因果报应，』
那大概是在神社祭典上听见过的能乐。
『这也是前世的回报吗？』


我展开翅膀，远离了那扇窗。

天然死

8
幻想乡是悠闲的？
或者说无聊的？
并没有时间做出这样无意义的二元性质思考，我快速的在离地面不远的空中飞翔。
说起来，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在真正的飞翔——不，就连想这种事情的精力都没有。
想要救她，
这念头已经占据了我脑海中全部的角落。
我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话语已然成为我仅剩的、小小的幸福，拯救她，也是拯救我最后的幸福。
尽力睁大被阳光直射的双眸，视线略过飞速向后移去的每一寸角落。


可名为『希望之面』之物却哪里都没有。
我只能依旧漫无目的的飞翔着，
不，那大概还是只能算是漂浮着。


「XX小姐？」
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便停了下来，
面向那人，是地狱的八咫乌。
「灵乌路小姐，下午好。」
灵乌路小姐带着我许久未曾见过的灿烂笑容说道，
「下午好！你好像很急的样子，在找些什么吗？」
「啊，嗯，在找些东西。」
随即便转身，准备离开。
「在找什么呀？告诉我吧？」
却又被叫住，无奈只能再浪费些时间，
「在找面具。」
「面具？人之里的摊子上就有很多呀？」
「不，不是一般的面具。」
没有说出名字，我并没有指望能从她身上获得些许的情报。
「不是一般的面具？难道是『希望之面』吗？」
「！！？」
我惊讶了起来，
「您知道？」
「嗯，之前恋大人带回来过的。」
「那您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
我急忙问道。
「唔..」
灵乌路小姐用手挠了挠头，似是在努力回忆着，
我向她催促道，
「请您快告诉我！」
「记得..好像是在——」


冲了出去。


9
我觉得，
大概只有现在，我才是飞翔着的。


10
阳光逐渐变得昏暗。
大概是为病痛所折磨的筋疲力竭，才只是黄昏时分，少女便已经睡下了。
此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我已有一天没有见过少女的容颜。
她侧着身枕在枕上，熟睡中也未曾改变表情的脸庞显得有些消瘦。
没有叫醒她，我轻轻的将希望之面放在少女的枕旁，一如既往的位置上。


「XX小姐...」
莫名的，少女呼唤起我的名字，
我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她，却依旧只是闭着眼，无表情的睡着。
但她的口中，确实呢喃着我的名字——我从未告诉过她的名字。


我笑了笑，展开翅膀，悄悄的离开。

天然死

11

幻想乡是悠闲的？

或者说无聊的？

也许是幸福的也说不定。

12

归去的途中，又遇见了熟悉的人。

「哎呀，是XX小姐，久疏问候。」

「射命丸小姐，好久不见。这个时间还在取材吗？」

「是的，面灵气小姐的希望之面又不见了，还算是个大新闻吧。」

「这样啊，真是辛苦您了。」

「不、不辛苦。话说回来，XX小姐是从那间屋子的方向来的？」

「啊...嗯。」

「那间屋子记得是...面具摊老板的房子来着？」

「您知道的真清楚呢。」

「新闻也开始在人之里发行了，这些事情也得了解一些。那个老板的女儿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是吗？我不是很清楚。」

「唔...听说不仅没法下床走路，好像严重到就连表情都做不出的样子。」

「那还真是不幸呢。」

13

秦心两手握着崭新的希望之面，一蹦一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注视起远方的天空。

丰聪耳神子便也停下脚步，问道，

「怎么了？」

秦心指了指那天边，

「它在说什么？」

「什么在说什么？」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丰聪耳神子疑惑道，

「那不是才见过的记者小姐吗？已经飞远了。」

「不、不是那个，是那个。」

稍稍眯起眼，又仔细看了看，远方的屋顶上，确实停着一抹小小的青影，正朝着此处鸣叫。

丰聪耳神子说道，

「啊，那个是叫做青鸟。」

「它在说什么？」

「诶？那只是只普通的鸟儿而已，不会说话的哦。」

「不。」

秦心摇了摇头，

「我等觉得它肯定是在对我等说些什么。」

「是吗？」

丰聪耳神子摘下耳机，闭上眼，静静的聆听。

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她弯下腰，

「青鸟是象征幸福的鸟儿，所以她是在对你说——」

轻轻摸了摸秦心的头，秀发从指间流淌而过，

「——『祝你幸福』。」

秦心看着丰聪耳神子，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又转过身，对着那抹青影在心中小声说道，

谢谢你，青鸟小姐，也祝你幸福。

天然死

14
抱歉。


Happy Bird
FIN

后记
原本以为住了几个星期院之后，写出来的文字绝对是充满了负能量的，不过虽说确实是写了有关病人的题材，结果却意外的积极向上，倒是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一开始的标题是叫做《祝你幸福》，写完之后却发现和「祝」这个动作关系并不是很大，便思考了下改成了《幸福鸟》，又觉得过于的剧透，结果就取了英语中bird的双关意将标题定为了《幸福少女》，说起来bird居然还有表示少女的意思倒真是第一次知道。

最后让我抱怨一下病号饭真的不怎么好吃好了。

尼米捷

写的挺美的~~~~

六月三

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感情有点复杂

余命无几多

因为不会说话，所以对秦心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且能交流的妖怪都是鸟啊！妙，真是妙
住院几个星期，身体没问题吧，有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