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取自罗杰•泽拉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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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于半期前的某一天,A约我和我一起吃饭。那天天气炎热,我们刚从教学楼中走出,四周密密麻麻的放学人潮,把我们挤来挤去。现在是春季,虽说天气放晴,昨夜才下过一场雨,落了一地树叶。我有些感冒,出门套了件灰色的针织开衫外衣,现在又感觉有些热。这个季节总是忽冷忽热,早起看得到地上有些湿润。我们穿过人流,在马路一边走一边聊,A看我一直在吸鼻涕,就问我是不是睡得不好。
“还好。”我说,“只是没拿药。”
“你一般几点钟睡?”
“十二点多吧,断网了没事。”
“我昨晚两点多才睡。”
“我没那么多流量。”
“不是,我没玩手机,你听我说,我在听B讲他们那的怪谈。”
B是A的室友,一个个子不高,说话风趣的男人,他经常讲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哦。”
“你知不知道怪谈?”
“都市传说之类?”
“不是……”A思索一番,“乡村里的那种怪谈,你知道那种故事,他家住在巫山,巫山有很多故事,很多神话,乡野之间的传说,哪家哪户出了什么事,某个人死了,家里隐瞒消息,人们猜测死因,死者的故事在农村乡下相互流传,各种各样的版本,最后谁也不知道真相。”
“嗯,有这种。”我说,“我小时候在老家住,那种常见的平房,床靠近窗户,每天夜里院子里都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黑暗中有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一般背对窗户,有时候也会翻身,能看到手电筒的光在门外乱晃,有时候听到狗链子被狗拖着跑,就好像有东西藏在黑暗里窥视我,把我抓去绑在书房里给我脑袋戴上插满电线的金属头盔让我利用以太在太阳系边缘与冥王星暗处的星球之间来个一日游,然后一到白天又一切恢复正常,什么都没发生。”
“那是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
“事情发生在夏天的一个午夜。”他说,“你知道巫山那边山很多,在很多年前,公路不发达,消息相对闭塞,邻里之间如果有什么喜事办酒席,通常要走很长一段山路。山路不好走,黑灯瞎火也容易出事,况且他们那不禁有山,山里还有一些湖。”
“池塘吧?”
“池塘。但是那些池塘很深,并且由来已久,当地人都不清楚山里的池塘是何时出现,存在了多久。”他比划了一下,“他们曾经测量过,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路边常见的的那种池塘,有小孩子经常在边上洗澡,他们用绳子吊着一块石头去测池塘中间的深度,结果看起来很浅的池塘中心居然有十五米深,如果有小孩作死游到中央可能会出事吧。”
“So……?”
“事情就发生在一次酒会的晚上。那天一个老头在亲戚家喝酒,他们喝到很晚,并且喝得烂醉如泥。其他人都走了,直到半夜,老头才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抱着酒瓶回家。”
“这种开头一听就知道老头当晚一定没回家,失踪了。”
“不不不他回了家,但是很晚才回去,并且神志不清,好像受到了惊吓,一直在叨念有东西袭击了他。”
“是不是什么动物?”
“他说是龙。”
他说出龙这个词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说被野人袭击了我都觉得可信一些,龙也太蠢了吧。”
“你听我说完,”他说,“你知道那老头第二天怎么了?”
“疯了?”
“死了。”
“……怎么就死了?”
“他的家人那天半夜没注意,以为他喝醉了说胡话,第二天才发现他的背后全是伤,而且在回来的那条路上发现了老人碎掉的酒瓶,草丛里还有有什么东西拉扯他的痕迹,一直拖到路边那方池塘。”
“就是那个很深的池塘?”
他点了点头。
“那家人后来怎么了,那老头呢?”
“不知道,毕竟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说,“可能就这么草草了事,家里人把他葬了,邻里之间悼念了一下,人们惶恐了一段时间,告诫孩子们不要再去池塘洗澡,池塘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孩子们对池塘有了心理阴影,直到最后也没人知道真相……”
“那你刚才说——”
“听我说完,”他制止了我,“这件事在当时就这么不了了之。直到过了很多年,大概在十多年前人们有段时间流行用电瓶在池塘里电鱼,坐船去池塘中心——都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很多人——话说你知道什么是电鱼吧?”
“我知道,把汽车之类的电瓶绑在腰部,穿着塑胶雨靴在池塘里把鱼电晕,效率很高但是很危险,以前我爸小时候去稻田里电青蛙就因为操作不当把自己电晕,后来奶奶把他放在木门上躺了两天才苏醒过来。”
“嗯,”他点了点头,“那些人都死了。”
“等等……您慢点,我转不过来,哪些人死了?”
“那些电鱼的人。”
“都死了?”
“都死了。”
“卧槽……后来呢?”
“后来人们就觉得这池塘太邪门,干脆搬来抽水机,把水抽干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没说话,他于是接着说道:“等他们把水抽干,就发现池塘底部居然有一架巨大的古生物骨架,很长,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的脊椎,但是有四条爪,很短。”
“那些看见骨架的老人们就说,这是龙啊!”
“卧槽……会不会是巫山独特的与世隔绝的生态环境残留下来的古生物?”我比划了下,“世界上最后一条蛇颈龙什么的。”
“可是他们看见的骨架有爪。”
“基因突变的古生物?再说你又没亲眼所见为什么这么确信?”
“也是哈。”他笑了笑,“但是这种故事很有趣是不是,不要这么无趣嘛。”
话题终止,我们走到了食堂。在食堂门口我突然有些好奇,就问他那池塘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不知道,总不能立一块牌子,上面写上‘此处有龙’,那多可笑。”
他加快了脚步,走在我前面。我正准备跟上,突然听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谁也没亲眼见过,唯一见过还被龙抓伤的老头,早就死了不是?”
天气炎热,他伸手挠了挠背后,他穿着一件条纹衬衫,下手有些重,衣服面料勾勒出一只爪子的形状。
我咽了口唾沫,后背莫名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