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谷川雨 于 2012-7-25 09:27 编辑
这一篇是为了纪念我坏掉的硬盘,算丧文吗?(笑
Hard Disc Drive
“咚咚咚。”
漆成黑色的大门,在有节奏的敲击下,发出了沉稳的声音。
屋内传来了嘈杂的声响,没过多久,门开了,一个比我高整整一个头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
估计刚刚是在睡觉吧,他的脸上有些微压痕,头发也违背地心引力而竖起来,最糟糕的是……
“扑哧。”
“怎么了?我的样子很怪吗?”
男人一边揉着头发一边问道。
他很快反应过来我在笑什么,因为他的手此刻正放在的头上肿起的大包上。
“不要笑。”男子用手死命抓着头发,希望它们能遮住头上突出的包,但是很可惜他没有成功,反而那副样子看得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对了,你怎么现在就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下午见吗?”
知道他是想转移话题,不过我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因为又出现了个更值得抓的地方。
“下午……你以为现在是几点。”
绕过挡在门前的家伙,我径直走了进去。
店面乍一看上去非常干净整洁,在顾客进门的一刻就要留给他们个好印象可谓做生意的根本,但是呢……偷偷往仓库那边瞄了一眼,门帘
挡不住里面悲惨的画面——那里像刚刚发生了雪崩一样,地板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和物品零件。
香霖堂的仓库我进去过很多次,里面东西虽然杂乱,却不会让商品四分五裂,刚刚里面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故吧,比如架子垮塌之类的,这样那个大包的来由也可以解释了。
“现在?难道……”
香霖堂的店主森近霖之助,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电子表,看了看时间。
霖之助手中电子表是他在无缘冢边缘发现的,那时这块表的表带已经裂开了,不过表盘依旧完好,所以他就将表带拆了,自己装上了金属链条当怀表用。
要我说的话,这个表和表链太不搭了,可霖之助却非常宝贵这块表,甚至某次这块表没能量——外界似乎是叫“没电”——之后,用了很多外界物品和八云紫做交换,才成功给这块表充电。
等看了这块表以后,霖之助整个人都……灰白了。
“怎么了?”
打开柜台旁边的冰箱,我很熟练的打开玻璃瓶装的可乐。
“喂喂,这个可不能白喝啊。”
“既然你邀请我来这了,我可能白喝吗?”
送给他一记白眼,他也没生气,只是讪笑着。
“好吧好吧,那么就进入正题吧,你稍等一会。”
说着森之助走进了后面的仓库。
器物撞击的声音,再度说明了仓库内悲惨的状况。
等了好一会儿,森之助终于回来了,头上肿起的包上还黏上了奇怪的东西。
不过我对那是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让我好奇的是他此刻手上拿着的东西——它也是今天森之助邀请我来的原因。
“今天请你来的原因是这个,前天捡到的。”
“咚”的一声,光听声音还蛮有分量的东西被放到了桌上。
那是个从正面看呈长方形的盒子,有我指节那么厚,似乎是用金属做的,中间微微凹进去了,裂了个缝,边角看上去像是其他材质的东西,还有彩色印有图案和文字的纸帖在上面。
纵使我瞪了半天,也看不出这东西是什么玩意,虽然每年会丧失一次记忆,但是能完整记忆的这一年的记忆里面,依然丝毫没有有关这东西的线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显然,我的回答正合他的意,只见他推了推眼镜镜框,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他的教学时间又要到了。
“这个是移动硬盘,也可以简称为硬盘。”
“硬盘?”
“是的,硬盘,而它的用途……”
森之助拿起了名叫硬盘的东西。
“我的眼睛告诉我,它的用途是‘存储记忆’。”
“存储记忆?!”
虽然我拥有某种程度上操作记忆的能力,但是我只能让人遗忘,不能记起,甚至于我每年最后一天都会丧失过去一年所有的记忆,获得新的人生,当然作为补偿,我能清晰记得当年所有的事。
“有没有让你心动呢?”
我沉默以对。
怎么可能不兴奋呢?虽然我不知道从前的我是怎么想的,可是,每当看到床头那一大堆过去年岁的日记——更准确的说法是年记,我就头大。
没有过去记忆真的好痛苦,甚至每年都得和眼前的男人重新认识,印象里面五年前,错了是六年前的日记里,还记载着我倒追他的事……
这怎能不让人抓狂啊?!
所以更早的日记我根本不敢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的人生就是一个个的断层,每到开头的时候,那股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怕感觉总是在不停的不停的折磨着我的心,然后我又得开始重新认识周围的一切,甚至于今年已经过了半年了,不安感仍旧没完全消失。
如果能让我不再忘记的话,那么……
“那么这个要怎么用呢?”
心中满心期待着,也许有了它就不用年复一年的失忆吧。
森之助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一股暴虐的冲动弥漫了全身,纠缠于右手手腕的藤蔓迅速生长着,向森之助的方向伸去。
“停止停止!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找你帮忙的。”
稍微想了想,也对,如果已知道用途了,那肯定早就向我推销了,而不会啰啰嗦嗦这么一大堆。
“怎么帮忙?”
“对它进行彻底的调查研究,说不定我们能解开很多谜团呢。”
“……哦。”不冷不热的回了他一句,我对谜团才没兴趣,不过现在姑且听他他要说什么吧。
“川雨,你觉得人的记忆到底存储在哪?”
“这个……”
这个我真的没有想过呢,虽然身为被遗忘的神明。
森之助拿起茶壶,将水倒入杯中。
“存储水需要茶壶或是水杯,存储面粉需要有罐子或是袋子……虽然存储的地点方法各不一样,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需要容器。那么存储记忆的容器在哪?”
“一般不是都说是在脑子里吗?大脑不一般都说是来记东西的吗?”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那些没有实体的幽灵,也能拥有记忆呢?再比如那为韦陀一现昙花,又该如何解释。
“你真的觉得那么简单吗?”
森之助很快就点破了我的疑惑。
“所以呢,记忆不应该是物理存在的。”
我点了点头,但是马上,我看向了桌上的东西。
“是啊,如果记忆不该是以物理形式存在的,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呢?”森之助笑了。
“所以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
“我想看看,你的忘川水能不能抹消掉它的记忆。”
“抹消记忆?”
“恩,对有灵魂和无灵魂的检测。人是有灵魂的,而物是没有灵魂的,如果忘川能抹消物的记忆,那么人的记忆应该存在大脑中,如果抹
消掉不掉,那么人的记忆应该存在灵魂中。”
“以灵魂为判别标准吗?”
“你不觉得很合适吗?以同样无影无形的灵魂作为记忆的载体,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的呢?所以呢,把忘川酒给我吧。”
真是讨厌呢,为什么大家总是向我要忘川而不是忘忧呢?
作为一个酿酒师,更愿意看到大家喜欢自己需要自己的酒是因为酒本事,而不是那些副作用啊。
我酿制的酒,水是取自流淌于妖怪山一侧的忘川之水,酒的成品也分两种,一种名忘忧,另一种名忘川。忘忧是酿制成功的酒,酒量不好的人喝一瓶得醉上好几天,而忘川是酿制失败的酒,喝了有很大的副作用,虽然没有同样用忘川水熬制的孟婆汤那么厉害,但是喝了以后就会忘记自己记忆之中最重要的事。
但是明显,忘川比忘忧更受欢迎。
虽然很无奈,我还是乖乖把腰间的酒葫芦拿了出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于是你要怎么让它喝酒呢?”
“这还用说。”森之助拿起酒葫芦,打开酒塞就将酒全部倒在了影盘上。
不带这么浪费的吧……忘川产量少要的人多,可谓是供不应求啊,结果被倒得一滴不剩。
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这个硬盘会出现怎么样的变化。
于是我和森之助两个一直关心着硬盘的变化,突然森之助大叫了一声,我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这个坏掉了……”
“坏掉了?”
“是的,应该是坏掉了……”侧过脸,森之助推了推眼镜,接着吞吞吐吐的才把后面的话说完。
“貌似电子产品都不能接触水啊之类的液体,我一时糊涂,竟然用酒去浇……”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何种表示,于是这就完了,我可以乖乖打道回府了。
看着桌上的……嗯是叫硬盘?还是软盘?反正就是个能存储记忆的盘就对了,我伸手将它从湿漉漉的桌上拿了起来。
它还在不断的滴水,尤其是那中间裂开的缝,貌似灌了不少酒,沾在手上的酒蒸发着,使得整个手冰冰凉凉的。
而我的眼前,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和画面。
画面的主人公,虽然年龄不一样,但是看样子应该都是同一个人,声音的声线,也大概能分辨出是同一个人。
她在开心的在公园欢笑的照片,她为了好朋友录制的歌曲,她每天每天坚持书写的日记,她日日夜夜奋斗其中的参考资料……
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那个她。
不,应该说她既是整个世界。
然后世界碎了。
女孩被车撞飞了出去,从此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记忆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的白色。
“喂喂!”
身体被人触碰摇晃的感觉,让我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脑子有些恍惚,刚才那个是这个硬盘的记忆……在车祸中已经损坏最后被遗忘了的它,和我产生了某种共鸣,使我能查看到它的记忆。
“川雨,就算我们失败了你也不用哭吧?”
“哭?什么哭?”
直到森之助提醒后,我才发现,我的脸上竟不断有泪水滑落。
“不要再哭了,大不了我下次再去找个来做试验。”
“不用白费心机了。”
“诶?”
“你明白吗?这个眼泪……不是我的。”
“诶诶?!你怎么了?”
在那之后,我将那块硬盘从霖之助手中拿走了,他也没收取任何费用,毕竟坏掉了嘛。
也许明年、后年、大后年,我会忘记这一年的所有事,但是只要它存在,在我重新抚摸到它的一刻就能记起,哪怕是坏掉的硬盘,也能拥有记忆。毕竟记忆不是刻在大脑那种物质的东西,而是刻在灵魂之上。
哪怕是器物也有自己的灵魂呢。
那么我呢?
我一定也能寻找到永远不会忘记,深刻于灵魂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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