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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豪族過去話】血族/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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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8 00:38: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隱德來希 于 2012-9-8 00:48 编辑

前言:
1. 豪族過去話系列,可以的話我想把靈廟組的過去話寫個108式,使用不同的人設不同的一設取捨以及考據程度去寫各種各樣的豪族三人過去話故事。
2. 雖然這樣說,但事實上這篇也是古都過去話的第二部,當然不看第一部直接看這部也沒問題,因為這系列分部的定義是:
第一部=只用SLM人設TXT作為基礎資料進行創作;
第二部=只用SLM人設TXT+歷史考據取捨作為基礎資料進行創作;
第三部=使用SLM人設TXT+考據+求聞口授設定作為基礎資料進行創作。
因此,此篇是不會用到求聞口授上的設定。
3. 本文寫於本年二月份,是為了我一位重要的朋友而寫的,而同樣為了對我倆對於這CP的喜愛和致意,我寫作這篇作品唯一所追求的目標是「寫出獨一無二的古都、寫出只有古都才能演釋的故事」然後我把這點寫在前言是為了讓我每次填坑時都記得這件事(原來是這麼容易忘記的麼
4. 我的理想是月更,說完。



===========================================================================



亡靈少女在房間的一角現身──她感知到自己的主人要醒來了,一天的開始,她要做各種準備功夫。
她以自身亡靈特有的輕盈姿態緩緩飄近床邊,晨光一點點照進房內,穿過了她那半透明的下身,剎那產生出一種幻覺般的痛感──

『唔……』
靜靜待在床邊的她不發一語,直到躺在床上的人發出將要夢醒的囈語,她才湊過身子,帶點拘謹看著對方的臉龐,看著她張開眼簾,看著那雙暗灰色的眸子在矇矓中抓著自己的輪廓…

「物部殿,您醒來了…?」
亡靈少女的語調很輕柔,因為她不想打破早晨的寧靜。
然而那把嗓音獨有的聲線,卻無心之下為早晨添上一陣寒意。

『屠自古…』
那個人聽到少女的聲音後,淺淺地笑起來,喚著她的名字。
屠自古旁觀著物部從被子拉出手擦了擦眼,笑容仍掛在臉上,似乎也覺得這是一個美好早晨。

等到感慨完了,物部從床上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看出窗外──鳥獸初啼的聲音,淡白卻澄明的天空,和風吹拂過的林木,從枝葉上滑落的露水…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的幸福──


被稱為物部的女性是屠自古的主人。
之所以說是主人,那是因為物部與屠自古之間存在著一種近似使役授受的關係。
屠自古是受制於屍解仙物部的亡靈,亡靈與屍解仙不一樣,死後因為某種原因而持續存在於世上,在肉體不受到傷害的情況下,在人前活動的亡靈即使被攻擊亦無法傷到她一絲一亳。
然而在肉體被供養好、生前的心願達成前,他們只能永遠逗留在世上無法成佛。
只不過由於過去一些原因,當她再次在人前張開眼時,她失去了生前的記憶包括自己的名字和過去──

──蘇我屠自古,妳的名字。某人託我交付於妳的名字。
──至於妳生前是叫做什麼,那個已經不重要了。

明明失去了甦醒前的一切記憶,卻感覺到自己是從漫長的黑暗中甦醒過來的屠自古,第一眼所見的便是身穿白色狩衣,像現在一樣披著一頭銀灰色長髮的物部。
物部把屠自古的遺體藏起來,在大殿的某個地方持續保存著,不知用的是什麼方法,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物部沒詢問過屠自古的意見,就像所有決定以及生前的事都與她無關,僅是事後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我姓物部,很久之前跟蘇我是死敵呢…不過那種事,現在怎樣都好吧。
她的慨嘆中帶著輕蔑,甚至沒交代自己的名字。

──如今這世上使用物部和蘇我為姓氏的,只餘下妳和我,就當是一種緣分,收下這名字吧。
從此,物部成為了她的主人,名義上脅持了她肉身的使役者。

屠自古不介意,她沒有地方可以去。
物部平日是個沉穩溫和的人,至少在屠自古眼中是這樣子。
遇到感興趣或是傳道相關的事卻會興致勃勃地高談闊論,甚至有種一腦熱什麼都栽頭下去的感覺,但事實上背後卻有著人前看不出來的細膩心思。

對屠自古來說,物部賦予她名字,讓她結識過去自己認識的人,同時亦給予指令,讓無目的徘徊在世上的她工作──這樣的物部在各種意義上,早已是她唯一的主人了。
她接受了物部,讓她隨意使喚自己做事。
物部彷彿在她的身上動了手腳,她能感知物部的存在及動靜。
當物部的意識開始清醒時,她原本平靜的意識也有種微弱的電流通過身體預示。
她們分開行動期間,要是物部遇上什麼事,屠自古也會亦感知到有所不妥。
不一樣的因由,電流流動的方向、感覺、強度亦有所不同,每經歷一次那感覺彷彿刻印在她身首上,再也忘不了…
她相信物部也有近似的方法得知自己的存在。
於是每天像這樣,站在床邊,等著她起來,給仙界高殿的住人準備早膳,隨後依物部的指示工作到晚上,用膳有時在一起,有時卻分開,然後站在房間的一角,伴隨著物部入眠、意識遠去,屠自古的精神亦回到止水般平靜,退去了身影,似是成了附隱在房間角落,守護著主人的幽靈。

沒有物部,她會徬徨,如同浮在大海中央的小舟,失去方向和指標。
對於一個沒有過去和記憶,並且被告知自己已經死了的『人』來說,自由太過可怕了。
屠自古有時覺得自己像極一根羽毛,一下子會被吹到各種錯誤的地方──不,她認為自己變成這種存在就是種錯誤了,比起美其名為自由的空虛,她更想要的是束縛和枷鎖。

──無須要問我妳的過去,那對妳來說只會是種枷鎖。
──可以的話,我也想要像妳一樣,以前的事都忘光光多好啊…
物部始終肆無忌憚,展露著她的輕蔑和慨嘆,站在優越的上位嘲諷她的自尋煩惱。
然而她浮誇的演技這次卻被生性敏銳的屠自古察覺出來──是的,物部表現在她面前的輕蔑和傲慢不過是一種過份溫柔的掩飾罷。

自此物部再沒提及過自己跟她生前的事,每次有意無意提到她都沉默冷淡下來,彷彿暗示屠自古說了不該說的說話。
──她一定是生氣吧。
物部越是不表示,屠自古越是猜想越是自責,後來,不在她面前提過去的事幾乎成了兩人之間的共識。
然而除此之外的物部,作為主人,屠自古對她沒任何怨言。
大概是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她早已被物部那種以獨特方式表達出來溫柔,以及易於受傷的纖細吸引過去吧?


深深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氣,物部轉頭看著從自己醒來前就一直觀察著自己的屠自古。
這時她卻害羞似的別過物部的視線,低著頭。
物部卻溫和地笑了笑,伸手撫了撫屠自古的頭頂,指間撩弄著些許若綠的髮絲。

『今天是個好天氣呢,陪我一起到外面去好麼?』
由於她察覺到自己觸碰對方時,屠自古的身體顫了一下,於是物部把語氣放得更柔,怕是驚動到她一樣。
只是物部的笑容此時卻添上了一層帶點複雜的陰影。

「嗯…榮幸之極。那麼我先去準備一下…」
語畢,屠自古逃走般急著離開物部身邊,飄到房門外的廊上後,輕聲關上門──說是很急,那也是物部的主觀感覺,畢竟屠自古移動時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包括腳步聲,她甚至無法聽到屠自古踏出這房間後漸漸遠去的聲音──所有東西都不留痕跡,存在感極為薄弱,彷彿從未有人踏入過房間一樣,剛才的一切只是物部自己的自說自話。





屠自古前去炊房準備早上約五人份的膳食。
這所大殿中除了她和物部還有另外三個住民,一位是這所高殿的主人豐聰耳神子,另外兩位是邪仙霍青娥以及她所使役的僵屍手下宮古芳香。
這時間的她們大概也已經醒來,梳洗過後前往道場修業誦讀經文百遍,進行每天仙人必須的修行。
屠自古為她們砌好淡茶與濃茶,等到她們回來後可以在膳食中飲用消除疲勞。

「早上好啊,蘇我。」
食膳剛準備要端過出來時,穿著紫袍的神子卻來打了個招乎,看樣子還沒準備好進行膳食的樣子。

「早上好,豐聰耳殿…」
屠自古把膳食放到一旁急著行禮,卻被神子制止了。
她瞬間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應到自己剛剛又做錯事了。

「還是這副樣子呢,真讓人有些不習慣啊。」
神子和藹地笑了,絲亳沒責怪之意,為了不為難屠自古,神子很快切入正題。
「能把我跟青娥的膳食拿到道場那邊麼?最近有些怠惰了,想好好惡補一下呢。」

屠自古微笑著點頭,她感受到神子溫柔的善意和率直,跟那個人的複雜、那點點矯情不一樣,神子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地給予的溫柔總讓看似陰沉的她變得開朗。

「這就麻煩妳了,我要先去書室拿些書再回那邊。」
神子說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今天物部要繼續去那邊傳道麼?」

「是的,我將與她同行。」
說此話時的屠自古,那淡淡的期待以及細微的擔憂都被對方察覺出來了。

「嘛,這也是好事。」

神子笑了笑,似曾相識的情境讓她想起過去的瑣事,居然笑得更高興。
正當屠自古一面疑惑,神子又用那種意味深長的語氣開口──

「『那麼妳可要幫我好好在一旁看著,別讓她闖禍喔』──這樣,啊啊這句感覺很久沒說過了,真讓人懷念呢。」

「咦…?」
過了幾秒屠自古才反應過來,神子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神子僅是拍了拍她的肩,滿意地跟屠自古擦身而過離去。

神子是這所高殿的主人,物部的上司。
起初屠自古知道時僅是有種自然而來的緊張,就像見自己主人的主子,感覺有種可怕的疏遠感,除此之外再沒任何感想,包括對神子的名字、過去跟她的關係以及記憶等,她全都丟失了。
直到神子告訴屠自古,過去物部和她是同樣侍奉扶助著神子的同僚關係,屠自古才敢於主動跟她說話,即使她明知道自己沒可能把物部單純地看成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同僚。
在高殿內眾多人之中,神子是唯一一個不時會有意無意提起舊事的人,跟物部不一樣,她認為緬懷過去沒什麼不好。
話語間總是帶著些曖昧,彷彿有意說完後讓屠自古去胡思亂想一番去猜測過去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跟高殿中的人關係又如何。
縱使沒人捉摸到她的真正想法似的,但總是不自覺想要跟她親近、吐露自己的心聲。
神子的心胸是能容納無數生命的海洋,能夠容納世人的悲傷、寂寞、欲望,懺悔和告白。
但屠自古把任性忍下來,那是不可以的──因為她不是一個自由的人,她害怕自由。
蘇我屠自古,是物部的東西。
儘管她想要知道過去的事,但只要物部不希望,就算神子樂意她也不會開口主動詢問。
然而她絕對不會錯過神子無心有意的每一句話,尤其是提到自己和物部的過去──這是作為亡靈的她,小小的欲望。

──那麼物部的欲望,是什麼呢?

把早飯送到無人的道場再折返到平日用膳的地方後,她看發現物部已經閉目靜坐於餐桌前,等待早膳的開始。
屠自古一下子覺得自己怠慢了,急忙從炊房端出飯菜。
物部看在眼裡,不發一語,目無表情似在表達她的不快──只是,屠自古自以為她的不快是因為自己剛才的怠慢。
她又變得自責了,一旦自責她又覺得她跟物部的距離被拉遠了。
屠自古亦不作聲,她學著物部,把情緒收斂在原本足夠冰冷的面容下,低頭用膳。
這段期間是盡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哪怕是一眼,她也不敢看向物部。


『那麼自責的話,不如別跟我一起出門好了?』
打破沉默的這句話,是在屠自古有些戰戰競競地用完膳後,溜去高殿外在馬車的附近準備出門的行裝時,從自己身後傳來的。

屠自古嚇得顫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工作,什麼都沒回答。
隨後便是一陣莫名的失望和後悔。

『不然屠自古整天都不跟我說話,我可煩惱喔。』

聽到跟她想像中不太一樣的話語,屠自古轉個身來帶點疑問地看向了她的主人,只見對方一臉從容,剛才膳上那副不快的表情像是屠自古的幻覺一樣。

「呃…我並沒有……」
實際上,屠自古不知該說什麼好,也不知該從哪裡解釋,只是直覺告訴她,這時需要說什麼,好讓物部別誤會。然而別誤會什麼呢?屠自古卻答不出來。

『知道我剛才不快的地方是什麼嗎?』

「…抱歉,我不知道。」

『當然是因為,屠自古居然這麼看我…我像那種因為上膳被怠慢就會生氣的小家子麼。』

「…您一早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我在自責?」

『我可是妳的主人喔。』

屠自古沉默轉過身來,繼續準備著行裝。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對此有些忿忿不平的感覺,或者這就叫做生氣吧。
很奇怪呢,她明明應該沒資格生物部的氣才是的,生氣這種事,只能對把對方跟自己置身在同一層次的人才會有的情緒吧。

『妳不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麼?』

屠自古能感覺到物部對她的惡作劇還沒完,但終究是順了她的意。

「嗯…那麼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物部聽到後,如願已償地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

『因為欺負屠自古真是超有趣嘛。』

說時遲那時快,物部身邊那馬車乘載著堆得像山高的行囊──整理它們的繩子偶然地一下子鬆下來,劈哩啪啦所有的貨物同時掉落在物部身上把她重重壓在下方。

「壞蛋!您自己一個人去吧──」

像是氣得有些抖聲線,又帶點孩子被欺負得不甘地想哭的鬆軟──翠綠色的亡靈少女拋下這句話,來不及等物部喊句等一等,便頭到不回地淚飄回大殿。

這小騷動的巨響很快就在原本寧靜的仙界大殿就引來不少好事之徒圍觀──說是不少,但原本待在高殿內的也就只有三個人罷。

『真是個可愛的傢伙…可愛得來又這麼暴力。』
被沉甸的行囊壓在底下的物部卻不急不緩,甚至拋開平日的拘謹,感慨地笑出來。

「緬懷完過去沒有?還是想再被多壓一會,等到肋骨碎得七七八八才瞧瞧我們誰有空把妳拖回出來?」
來看熱鬧的青衣住人從高殿一旁的壁中走出來,柔聲調侃她那性格古怪的小徒弟。

『要是平日沒事的話還可以,但等會要真的要出門傳道呢,所以幫幫我可以嗎?青娥殿。』

青娥故意拋了下白眼瞧了下物部現在的蠢樣,又讓芳香把行囊整理回到馬車上去。

「妳那被虐癖好還真過了千年還保留下呢,好玩麼。」

『噓,別誹謗我的人格啊。我可不是被什麼人虐待也覺得高興的,當然對像是青娥殿的話也是可以的。』

──還不是一樣啊,這個死被虐狂。
她對物部的賣口乖沒一絲感想,也懶得吐槽物部的玩笑。

「好吧,那孩子看怕是不來了。妳要是非去不可的,我讓芳香跟妳去好了。」

『不用喔,我只會讓她一個跟我去而已。』

青娥知道儘管物部怎樣輕描淡寫,也無法褪減這句話所要表達的堅決和重要性。

「唉,我真不知該說妳是溫柔過頭,還是單純是個白痴。」

『那麼,理解成是個「溫柔的白痴」不就好了。』

「妳?有夠不要臉呢。」

『哈哈哈哈──』





另一邊廂,溜回到大殿的屠自古很自然地被些什麼,牽引回到物部的房間去。
也對的,怎樣說除了這裡自己也沒地方可以去吧?
如此胡思亂想之際,房門被某個人打開,被沒踏入一步,僅站在門外看進空無一人似的房內的某人,悠悠說了句無厘頭的感想。

「哎,風水是設擺得很好沒錯,但看多少次還是像個凶房。晚上經過肯定得打個顫,說不定還會看到幽靈呢。」

那個人手執王笏掩著自己的嘴竊笑。

「我說得對吧?蘇我。」

「豐聰耳殿…」

屠自古飄到大殿的主人面前,那副想極力壓下某種難以抒發的委屈的模樣,引得神子有些想發笑。

神子豎起護罩下被蓋掩的耳朵,靜了下來,又把持不了玩樂心情,開口試探。

「真少有呢,過去的蘇我肯定一見到本皇子,就不忿地向我投訴過分的某人吧。」

「…至少在這時候,請您別再提及我的過去吧。無論過去是什麼,那對我來說亦不過是某個陌生人的事,更別說因為這種『過去』存在過,就可以成為她用來捉弄我的理由…」

彷彿把抑壓下來的都傾訴出來。
在那次後,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也抱怨了物部。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就像向上司的上司抱怨自己的上司一樣不光彩,因而含蓄地補上了一句『抱歉』。

神子卻對此很滿意,她的滿意是出於她察覺到屠自古的率直──她的話語跟她的心聲吻合,沒絲毫虛假做作。
但她也不能怪責物部,畢竟她知道物部開那種玩笑也有她的理由,那是她的脆弱。
兩個脆弱的人碰撞在一起,總有一方會受傷,甚至兩人亦會支離破碎。
當然一個玩笑並不至於到達這種後果,但以神子觀察物部和屠自古如今的相處方式哪天走到這步她亦是不意外。
作為她們的主子,神子所能做到的也許只是盡可能減少一方的悲傷罷。

──但這是妳的選擇啊,物部。

明知道懷著不同的心思,神子仍無意點出。

「原諒物部吧,就像物部原諒妳──這個妳,不管是指過去,還是現在的妳。」

「嗯…我明白了。」
她似懂非懂,然而還是作為教晦或是命令聽下來。

神子明白她的想法,她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她不像物部的多愁善感,會因為屠自古把自己多情的話語下意識當成絕情的命令來執行而感到難受。
神子說,只要結果是一樣,就可以了。


屠自古跟在神子的身後,被領到剛才自己一溜煙跑開的地方,遠看馬車附近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重甸的行囊又完好束疊在馬車上,回到就緒出發的狀態。

──她都一個人整頓好麼?
正當她這麼猜想,就看到青娥撓了撓青藍的捲髮,拍了下羽衣上的灰塵,從馬車前面繞到神子和自己的面前。

「喔喔,不愧是青娥,做事乾脆利落。」

「謝過豐聰耳大人的誇獎了,但可別說得像我剛善後完殺人現場那樣行麼?」
青娥即使是調侃卻仍是落落大方的優雅,她看了神子身後的屠自古一眼,始終泛著笑意。

屠自古避過青娥的視線,四處張望尋找物部的身影。

「我會讓芳香當個馬夫載妳們到人里去,那孩子她已經在後轎等妳喔。」
青娥按著笑意,有意無意提高聲線,指了指後方的木轎子,又作勢要哭起來。
「物部殿可是指明要妳跟她去呢,還嫌棄我家芳香…」

「那個、物部殿並不是這個意思,請青娥殿…」
屠自古聽到後馬上想要上面為物部的行為道歉,卻不曉得那只是多此一舉。

「好啦好啦,青娥是開玩笑啦。」
神子不急不緩打著圓場,隨後瞧了眼轎子內的動靜,沒老氣地笑著嘆息,又壓下聲線給將要跟自己擦身而過的青娥拋下一句──倒是妳突然人這麼好真不習慣呢。

「呵呵,不好麼?這下大殿就我們兩人,可以專心修行喔。」
肩頭擦過的剎那,青娥用手指扣著了神子垂下來的手,彷彿要向她暗示一些有的沒的。

「真是的…雖然說間中這麼少女的青娥也很可愛啦。」

「誰少女了。虧您是個自稱擅長觀言察色的聖人,還想站在這當電燈炮到幾時?」

說罷,未等屠自古開口插話詢問,青娥便看似識趣,拉著神子說要回道場去繼續修行。

屠自古呆在原地,直到她們走遠了,才覺得心裡缺了什麼。

『屠自古?』

聲音從上方的轎子傳來,屠自古抬頭便看到那個人拉開簾子彎下身,向她伸出手來。

『上來吧,我們要出發囉。』

物部的笑容揭露了,她一點都不介意剛才的事。
那不過是她們相處的日常一環而已,自己需要的不是認真,而是習慣──屠自古如此思考。
她被主人的笑容感染了,屠自古握起物部的手,來到對兩個人來說有些狹窄的木轎內。

馬車穿過了一個隙縫一樣的地方,來到一個小林的幽道顛簸行駛著。

『還生氣嗎?』

屠自古搖了搖頭。

「已經沒有了。」

從屠自古臉上微微的笑容,物部能察覺出她沒說謊──不,即使她說謊,也是瞞不過自己才是的,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說呢。

物部撫摸了屠自古的頭,像早晨一樣。
屠自古一下子覺得,那個她所熟識,總讓她在意的那個深沉、她所不能理解的物部又回來了。

『對不起…』


──…?

她疑惑地看向物部,發現她正在透過轎子側邊的布簾注視外面的景色。

物部的走馬看花之下,卻是另一種心思。
她的反省和掙扎,從起床時屠自古的身影映入她眼裡的那剎那起便沒停止過。
就如當下,屠自古貼近自己,那與她的生前無異的溫度,即使避開不看她一眼,過去的思緒也把物部當成宣泄情感的堆填地,把她拼命想要丟掉拋棄的回憶和感情,傾瀉到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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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8 00: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的邂逅,是在飛鳥的世局將要入亂的初春。
沒什麼特別值得提及,一點都不浪漫,就像相親一樣做作的見面方式。


──蘇我的刀自古郎女,以後請多多指教。
那天,她身穿豪族的翠色長裙,被神子牽到物部的面前。
她的神色始終淡泊如水,彷彿世上不曾存在任何能觸動她的事物。
她的聲音低而不沉,似在貼在水面下浮游的魚,虛幻地掠過不帶一點痕跡。
不同於殿中大部分蘇我家的人,她看物部時的眼神不帶有絲亳輕蔑。
與其說她信任神子選中的人,不如說是對此亳無感想。
這位自稱刀自古郎女的女性,以後將是長時間與她一同侍奉神子的同僚。

──物部布都,大家彼此彼此。
這是兩人第一次坦白自己的名字,在神子的見證下。
她們都認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到對方的名字,以及道出自己的名字。
在飛鳥的高殿御所中,尤其如此明目張膽,以物部與蘇我如此具爭議性的姓氏共侍一主,她們都知道,對稱名字是亳無意義的。

過去的物部,與現在判若兩人。
她甚至懷疑過現在的自己算是重生還是墮落──以反觀於,過去那個於嬉皮笑臉的面具下狡詐殘忍、不擇手段的物部布都來說。

而蘇我──那位刀自古郎女,她是多麼淡泊孤高。
她的冷酷彷彿是對眾生的冷酷,活像冰冷的金屬以冒著寒光的外表映著他人的醜陋,讓他們無地自容。
物部的冷酷卻是針對性的,嗜血的──她只以其面對她的敵人,事實上不如說是物部對某些事物的在狂熱,促使了她變得冷酷無情,並對此麻木了。

那事物便是她的信仰──道教,以及她唯一的主子,豐聰耳神子。
物部暗地裡跟神子一同向渡海而來的仙人霍青娥習道。
即使沒有神子優秀的資質,但憑物部那顆彷彿能燒盡一切甚至於自焚的狂熱,加上神道家族出身的她,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去路,擺佈著蘇我一族。

冷傲的蘇我處理神子各種外務,朝政上的大小事務,交際宴會,甚至於前線指揮領兵打仗她亦隨行,無一辦理得乾淨利落,讓天皇和政敵挑不出神子的一點瑕疵。
她彷彿是生來就為這些事工作的機器,總是完美而優秀,甚至不願多談一些私人感想。

物部與蘇我,從血統姓氏到性格及思維均完全相反,長久而來或者各自都曾心生慶幸──還好眼面這傢伙並非自己的敵人。

從姓氏上便可預見的流言蛮語沒有一天在宮庭中止息過,她們卻亳不在乎。
兩人都明白畢竟一同共事難免有交雜,卻也不妨打聽下對方的軼聞藉此自娛自樂。
平日她們總在人前默契裝出一副享受中傷對方,互為不和的模樣,私下卻又以共侍一主的身份互相良性競爭、互相信任。

世人都暗自佩服上宮廐戶皇子能收伏如此危險的兩個人材,對凡人而言那最後只會落得哪天被其中一匹瘋馬甩落懸崖的下場罷,如是者,能駕馭同時兩匹瘋馬的神子是何等讓人畏懼的存在啊。

誰不知,表面越是瘋狂的人卻越能受心境純粹的人吸引。
是的,她們兩人各自都心知這一點,曉得自己忠誠於神子一人的理由,卻不肯定對方的想法。
曾因在意而在閒談間互相試探,往往卻在三人的相處模式間建立著更深的信任,久而久之亦既往不究。

物部欣賞她脫俗的態度以及剛中帶柔的處事方式,卻不解她的冰冷、自我封閉。
蘇我賞識她狠辣的手段以及智勇兼備的謀略奇策,卻不解她的瘋狂、殘酷不仁。
嘴上聲言不解對方的立場,卻又往往在公事上默契地互相諒解。
物部的雨與蘇我的雷配合之下,宛如導電後的豪雨,乘風破浪,洗滌著戰場的每個角落,讓敵軍秒秒都處於水深火熱中。
兩人如是者,在神子的髦下創造著一次次不論戰場還是政場上,巧妙合作的神話。

──有了物部與蘇我,本皇子如魚得水,更重要的是妳我往後亦能相濡以沫。
那天神子左手拉著物部,右手拉著蘇我,三手互相交疊,好比知己。

──誰要跟物部的野狗相濡以沫?
蘇我作勢甩開物部的手,一如既往轉身擺出高傲的姿態,嘴角卻藏不著笑意。

──瞧吧,太子大人,是人家嫌我物部配不起孤高的蘇我呢。
物部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放開蘇我自我調侃。

──看妳們兩個不老實的傢伙啊。
身穿薄紫朝服的神子臉上掛著微笑,她珍重著當下跟自己相知相惜的兩人一同相處的每一刻。

那時,她們正沐浴深秋的風中──那夾雜著零星峰火氣息的晨風中…





到達村里後,物部讓完成馬夫工作的芳香先回去了。
拴好馬匹安頓好行囊後,物部一如既往背著一些道具走入村里去,遠看有些像個在江湖行騙的方士,甚是滑稽。
只是在這個幻想鄉,任何事發生都可說是見怪不怪,包括他們走入的這邊大巷,混雜著妖怪和人類生活、工作的熱鬧巷道。

屠自古問,為什麼不去只有人類的地方?
物部卻說,因為今天帶上了妳吧。

這時屠自古才想起,自己可是亡靈呢。

『我去那邊給某幾戶人家傳道去,妳可以跟過來。』
與部分人類傳道時,物部都會讓屠自古跟在她身邊,那些多是本身已懂得退治妖怪,或半人,看得出屠自古是亡靈,會自行避諱的存在。

道教跟佛教不同,至少在幻想鄉內持有這兩個信仰的傳播者信念不同。
佛教可以招募妖怪來信仰,道教卻是為人類而設的宗教。
甚至對物部來說,假若對方痛恨妖怪,也就是那些退治妖怪的人,或曾經被妖怪欺負的人,那麼他們就可能是授道的好對像了,她還能對他們說,學道能多幾門傍身之技,甚至有助退治妖怪。

當然,一開始人們都不怎相信。
加上物部若是以單對單傳道方式拜訪時,對方可謂不是什麼普羅大眾、無知婦孺,對於這位一身陰陽師裝扮,隨身帶著一堆奇怪道具的道士始終有些懷疑。
對付這樣的人,物部便把她帶在身邊──身為亡靈的屠自古。

對凡人來說,與亡靈朝夕相對必然有害。
她們的舉手投足,簡單的幾句話、觸碰等,都可能置無防備的凡人於死地,而這位物部卻能自由操縱著亡靈這種危險的存在,給不少對道教感趣的人帶來除了長生不老以外的吸引力。
久而久之人們都說,前來傳道的物部身邊帶著一頭亡靈,自稱屍解仙之身也許不假。


屠自古在物部的身後,旁觀著她向一位自稱是村里中某個專門研究妖怪生態的秘密結社頭目說道。
物部談得眉飛色舞,對方彷彿也聽得津津有味,而屠自古卻感覺有些百無聊賴,畢竟她一句話都不能說。

等到給幾家人說過道後,已近中午時分了。
物部走向接近人里中心的廣場,開始對真正的普羅大眾傳播道教,間中甚至跟那些幾乎算是『熟人』的神道教、佛教的傳道者競爭信仰者切磋、論戰(但多是以彈幕戰告終,所謂入鄉隨俗)。

今天大概是比較早,人還不多,競爭者也沒出現,但還是有不少人圍在物部的身邊聽道。
或許這時對人類來說更好,畢竟要是人多是起來,加上還有招募妖怪來信仰的神道教和佛教,普通人類可不敢貌然接近廣場。

每當到這時,屠自古總會自覺地飄得遠遠去注視物部。
面對大眾傳道的物部不時會讓她想起什麼──也許就是,過去那些被她所忘卻的記憶作祟吧。
──是不是過去的自己,也曾經如此在一旁,看著物部對什麼人傳道呢。
每當屠自古這樣想,就覺得她跟過去的『她』,那個陌生人拉近了距離。
卻不曉得為何,自己對此沒一絲高興,甚至感想。
『她』跟自己一直形同陌路人,說不上什麼熟識不熟識,更是毫無實感可言。

──恢復記憶可能只是時間問題,卻也可能永遠都無法恢復…但那對妳來說,或者是好事呢。
物部曾經如此說過,她是糾結的、複雜的,但這些都被她硬生生藏蓋在那副冷峻的表情下,即使對屠自古來說只是多此一舉。

有時屠自古會想,假如她過去的記憶回來了,現在這個自己會變成什麼呢。
似乎就會被那個陌生的『她』完全吞噬吧?
那時候,物部還會把現在的她找回來嗎?


『在想什麼呢,天氣如此暖和卻作勢要抱肩打冷顫一樣。』

廣場的人已經散去,物部來到她屠自古的面前,她身上的行囊輕了不少的樣子,看來剛才派發了不少道教典籍出去了。

『嗯?怎麼不說話呢。』

屠自古看著物部,一語不發,無奈的眼神暗示了一切。


──為什麼要帶我來呢?為什麼要問我,怎麼不說話呢?您明明是知道的。

『我想要妳待在我身邊,然而妳沒必要不說話吧。』

──亡靈的聲音,是帶有劇毒。即使對您如此已成仙的人類來說,也是一種腐蝕…

『但是,我喜歡聽見妳的聲音。』──哪怕妳不說話,妳我也曉得對方所要說的話語。


說出來與沒說出來,始終是有分別的,難道不是嗎?

所以當亡靈聽到物部具聲色的話語時,她才會如此溫靜地笑起來吧。












──吶,妳相信血族相連嗎?


『不知道呢,是真的話我倒想知道,在我把櫻井道場一把火燒光,我的兄長把善信尼等人押出來脫光光遊街示眾時,身為蘇我氏的妳冷眼旁觀…會有什麼感想呢?』

蘇我一貫沉默,視物部的調侃為無物。

時間是物部跟她的主子,豐聰耳神子合謀挑起物部氏與蘇我氏的宗教戰爭後,第二年的晚春。
以物部氏為首所掀起的廢佛風潮都是從眼前這位正與她談笑生風的物部布都一手策劃。
物部的淡然與蘇我的淡然不一樣──物部的淡然是絕情的,蘇我的淡然純粹是冷漠罷。

在飛鳥的物部氏與蘇我氏戰爭激烈化後,物部布都亦漸漸露出她的本性。
蘇我對她的不解,彷彿隨著在物部邊慫恿信佛的蘇我氏大興寺廟,又邊煽動物部氏燒毀每一間寺廟時逐漸浮上水面。

物部是一位優秀的演說家──蘇我在旁觀她向著前來聽取佛理的蘇我氏族演說、推祟佛教時,至少她是如此覺得。
那是因為物部獨有的說話技巧,還是她如今仍愛時不時擺弄的風水之術作怪呢?
蘇我氏的豪族中不管是朝廷大臣還是深閏於宮中的皇親國戚,一旦與物部有所接觸,他們都自然靠攏到佛教去,然後朝臣與朝臣之間、皇族與親信之間、百姓與百姓之間──佛教如此一傳十、十傳百。

物部嬴了──不,嬴的只是物部布都一人──蘇我氏已經完全盲目信仰佛教。
物部布都,肯定是精通了可怕的洗腦之術。

然而,那又如何呢?
蘇我本來也覺得不怎樣。

直到那天她看著,物部站起她花了不少功夫慫恿蘇我的父親興建的櫻井寺前,對的,那個沐浴在火光中的櫻井寺──
物部在笑,似是冷笑、又像是強抑下來的大笑,興奮的瘋狂的。
物部看著她所帶入的,部分是她日夜手抄下來的佛教典籍被她的兄長當垃圾丟堆到地上,一個火炬丟下去燒成灰燼後,她彷彿剛才看完一場好戲,爽快地甩了下沾上灰塵的白袖,得意地笑著走著暗道回宮。

『我很想知道妳有什麼感想呢,蘇我。』

『我很想知道要是這一刻我流著的是蘇我氏的血,我會覺得怎樣。』


──吶,妳相信血族相連嗎?

蘇我沉默。
物部卻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呢,我一點都不覺得妳在高興。」

『太天真了,蘇我。』

物部停了腳步,回眸看了蘇我一眼,那是種無人能理解的傲慢,就如無人能理解蘇我的冰冷一樣。

『人不一定因為高興,才會笑出來吧。』


蘇我止著了腳步。

打從一開始,物部就深知道蘇我不可能有什麼感想,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為什麼要問這個明知不會有回應的問題呢?

或者物部不過是想找個人傾訴,卻被她用沉默來生硬終止了話題。
又或者想要做些什麼心理準備,蘇我從來都無法想像這個人接下來會有什麼打算。

現在,蘇我只知道,物部只想把自己推向瘋狂。
而在不久將要到達顛峰之際,她興奮卻又恐懼,無情地踐踏自己的人性,放縱自己的瘋狂把悲傷撕成碎片,義無反顧把自己也作為自己擺弄的棋盤上的其中一隻棋子。
沒有一絲動搖,也不容許自己有一剎那的動搖,畢竟她只有這條路。
並且──

「妳就只管,永遠在我面前逞強。」

蘇我轉身而去,她不想要跟這個人走在同一條路上,呼吸同樣的空氣。
在黑暗的廊道中,蘇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必須盡快沿路回到地面上呼吸人類該呼吸的空氣──哪怕它夾雜著焦屍、血土的氣味…


『因為妳是蘇我,而我是物部吧。』

等到蘇我遠去,物部再次挪開步伐,踏入更深的黑暗去。


接著,再過兩年後的文月初夏──物部氏族亦在她的一手策劃下,滅亡了。







「我們要去哪裡呢?」

離開人里的大巷,亡靈少女隨著物部來到人里附近的一所寺廟。
即使老遠也能感覺到妖怪的氣息,卻沒危險的感覺──
她認得這個地方,那是她們的信仰競爭者之一,幻想鄉佛教大本營的命蓮寺。
屠自古奇怪物部為什麼會到這邊,她也不認為物部會無謀到就這樣深入敵方大本營。

『放心吧,我們只是來做些善後工作罷。』
看出對方的疑慮,物部笑了笑。

她們繞過了命蓮寺,經參道來到寺廟後的墓場,遠處能看到那邊有一些小靈體徘徊。
屠自古不自覺跟貼物部身後,踏入寺廟的範圍後她就有種微妙的感覺,然而她現在更覺得,如此光明正大走入競爭者的參道似乎不太好,卻只有唯一的這條路。

『很討厭嗎?我也覺得呢,所以才會搬家吧。』
屠自古知道物部說的是當日神子移居到仙界的事。
她沒回答,討厭也說不上來,她不過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據說寺廟後方的墓場有個洞窟,那裡的深處是物部和神子她們沉睡了千四百年的地方,然而屠自古對這部分的記憶很模糊。
那明明不是很遙遠的事,在那地方,曾經發生了什麼,她怎樣隨神子到仙界定居,她都記不起了。
除了,醒來後,物部對她說過的,那些似懂非懂的話語。


終於,她們穿過墓場來到洞窟前。
那些稀疏而徬徨的小靈體似是失去了主人,無意義地在洞窟與墓場間來回──就像,一些什麼──
某種既視感襲來──瞬間又中斷了。

屠自古看得入迷了,甚至一時晃神忘了物部交代的話語。
直到她回神來過,她發現物部一直注視自己──物部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愣然地凝視那個被小靈體吸去了視線的屠自古。

突然,兩人都不說話了。
彷彿有些什麼,來到了她們之間,打斷了她們的心靈相通,此刻兩人都無法得知對方想什麼。
她們,第一次覺得對方如此陌生,欲言又止。
櫻花、墓場、小靈體這些,甚至給當下的氣氛更添一陣詭異。


『…這裡比較安全,妳待在這裡吧。』
物部的表情再次變得複雜,她的腳掌踏在洞窟的邊緣,懸崖的臨界。

『別想過來,亦別往下向洞窟的深處窺看…』

拋下耐人尋味的話語,物部便往洞窟深處下墜,沒入無底的黑暗裡。

物部最後一句話語,不斷在屠自古迴盪──
她雙手抱頭,她第一次有種被丟下的感覺──不,不是第一次──就像她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徬徨的小靈體,不是第一次置身在這地方,但是,她忘了。
對了,她知道一來到這地方,那種從未止息過,那微妙的不適感是什麼了。
那是,熟識感。

──我曾經在這裡,死過一次…

屠自古被自己浮出的想法唬著了,這是什麼一回事?


──別想過來,亦別往下向洞窟深處窺看…

此時物部的警告彷彿成了誘惑,誘惑她去在黑暗的深處一探究竟──



「哎啦,似乎被討厭呢。」

一把聲音把屠自古遠去的思緒拉回來,也嚇了她一跳。
急忙轉身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與四周格格不入的女性,她笑瞇睬地看著自己。


「妳是…?」

奇怪的是,屠自古對她連一點下意識的敵意也沒有,也許是因為,對方身上也沒有敵意吧。
屠自古打量著洋裝的女性,她的表情是如此祥和而自然,彷彿這世上沒人願意與她為敵。


「我的朋友告訴我,有人光臨寺廟後方的墓場,所以我來了這裡。」

女性禮貌地說明來意,隨後她張開那雙金色的眸子,它們的清徹甚至讓屠自古想起某個人。
女性那溫和的注視,彷彿遇到故友一樣──

「我們見過面呢,亡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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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8 00:4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物部從那場戰役被挑起開始,整個人都變了。

蘇我依稀記得當然記得當天,她少有地大聲質問物部何以同意去攻打她的兄長物部守屋。
在戰役期間,她明明去爭取就親自討伐頭目的機會,卻多次被物部攔截下來,她一如既往地跟蘇我爭搶著功勞,甚至比任何一次兩人同時置身於戰場時更為落力。

蘇我看著物部把兄長的頭顱割下來,剎那她成了個嗜血的瘋子。
物部提著它,穿過被她的戾氣所震懾蘇我氏兵馬,踏過泥濘的血土,把它遞到穿著甲冑的神子面前,揚起了興奮聲線──

──物部守屋已死。
──誇獎我吧,太子大人。

豪雨淋落於在場所有人的身上,從頭到腳都濕透,烏雲蓋天,雷聲響徹空曠的戰場誓言要撕裂大地,卻蓋不著物部寂寞的狂笑。
當那非人的笑聲傳入耳內,蘇我感覺她的心中有些什麼崩塌、碎裂了──她所認識的物部已經死了,連同這場戰爭滅亡的物部氏一起──
她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知喜悲,雨水完美地給所有人掩飾了他們的心情,使他們的脆弱不至於被臉上的表情出賣。
神子淡然回應了物部便下令撤兵了。
她的回應敷衍得蘇我已經忘記她說了什麼,但她知道這一定不是神子的錯。

蘇我知道,物部成功把自己迫入絕境了,這正是物部所期望的。
她應該替她高興嗎?
難道不是因為物部太過溫柔,她才會落得這副樣子麼?

──吶,蘇我,妳相信血族嗎?
──我過去並不信,但現在──在物部滅亡後的現在,我感覺到,我的血在沸騰。

這塊瀰漫著鐵鏽的濕氣以及將要被雨水沖淡物部氏鮮血的土地,只剩下蘇我刀自古郎女以及物部布都。
當今的飛鳥只餘下她一個物部,再沒有人可以拯救她了。

蘇我咬了咬牙關,把一些什麼抑壓下來,她從腰間抽出劍,淡然指放到背著自己跪在泥濘上,扭握自己襟前的心臟痴笑著的物部──要我幫妳解脫嗎?她如此說。

物部沉寂一會又笑了,但那笑聲卻預示了她的理智回來了。

『原來妳也愛在我面前逞強。』
『看吧,妳的劍在顫抖呢。』

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那把來自她熟悉那位物部的聲音,蘇我一下子如釋重負般放鬆下來,乏力跪陷於泥濘,劍亦被笨拙地丟到地上。

「我以為…妳不會再回來了…」

某種難以言喻的感情湧上心頭,她從身後抱著物部──是感激、安慰、喜悅,還是什麼,她說不上來。
她又慶幸現在是下著雨,不至於讓物部看見她發紅的眼眶。

物部只是少有地苦笑。
只有她自己才曉得,或者就是蘇我那顫抖的聲音──那把一點都不像她的聲音,把自己從瘋狂的邊緣拉回來。
她有這麼一剎那留戀那溫度,她的平靜,以及一些什麼…但那又如何?
有些事,或者早已一去不返…

『蘇我啊,別對我太溫柔。』

物部抓著她的手,輕輕甩開了蘇我──她不知道這舉動在蘇我眼裡會被理解成什麼意思,但怎樣都沒所謂了。

『我這樣的人,如今還沒有資格配得上死亡。』

蘇我突然想說點什麼。
物部卻站起來,狠心丟下了蘇我,先一步轉身逃離這地方──她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亦再沒勇氣去看蘇我現在的背影。


如是者她們各自離開了戰場,解下甲胄,戴上烏帽子,又一次繼續著宮中的生活。
物部氏已滅絕,物部與蘇我的戰爭亦象徵式劃上終止符。

那之後,不管是物部還是蘇我,兩人都有意無意疏遠對方,彷彿自覺不應該對於對方的事過於深入,她們不應該越過那界線──
是的,當回那個在人前互相中傷,間中為了爭功吵吵鬧鬧的物部蘇我不就好麼。
但既然一同共事,就無法不在意對方,對方的舉止變化,言談間的欲言又止,所有事看在對方的眼裡漸漸演變成若即若離的曖昧。
物部以輕蔑掩飾她的遲疑,蘇我繼續以冷淡掩飾她的恍惚。

這些年來,物部察覺到蘇我在討伐物部戰爭結束後,各方面都變了,蘇我的工作變少了,甚至有戰事也再不需要往戰場上去,反而跟皇族們走近了。
物部依舊如是,被神子及蘇我氏重用著,反觀蘇我變得不再高調地在政戰兩方面出面,退於幕後處理文書內政工作,蘇我再也不會跟物部爭搶功勞。
或者,是整個飛鳥都變了。

間中工作後,蘇我會找看似寂寞的她對酌,物部卻嘲笑她──冷若冰霜的蘇我居然會在意我,妳也變得落俗套?
蘇我同樣沉默,跟過去不一樣的是,她的沉默多了種焦慮。
每當物部多一點輕蔑和自嘲,蘇我就多一些不忍和焦慮。
物部的無處宣泄、憤世嫉俗造就了她的輕蔑,強烈的自尊心使得物部不能對神子抒發她的憤恨,因為當日是她義無反顧選擇了這條路的,是她說要捨物部氏追隨神子。
而現在,就連蘇我也在疏遠她了,即使她明知道蘇我對她並沒義務。
蘇我隱瞞了什麼,物部並不想知道,只要不影響公事,她覺得怎樣都沒所謂了,儘管偶然也會想起戰場的某一幕,想起了蘇我顫抖的話語這點點耐人尋味…然而又用『那又如何?』把紊瑣的思緒給打發了。
心結與疑惑如此堆積著,直到似是偶然的那天,她們都喝醉了,在看似百無聊賴的飛鳥中,重提起當天的事。

物部不曉得自己是醒是醉,這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用酒精麻醉自己入眠──她根本沒放下過當日的事,現在的自己也不過是從瘋狂的顛峰墜落罷。
原本,她想要把自己就這樣摔死在懸崖低下,讓禿鳥啄食她的屍骨…卻被這個好管閒事的蘇我拉回人間去──所以,她必然有義務接納她的憤恨才是的。

  蘇我妳知道嗎,從我第一天殺害物部氏就隱約察覺到血族這回事。

物部喃唸著往昔的話語,她的臉容變得扭曲,那是她從來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猙獰。
她的呼吸變得粗重,手扭握在左襟上,彷彿要把心臟挖掏出來給蘇我見證她的痛苦、悲傷。

  吶,蘇我,妳相信血族嗎?
  我過去並不信,但現在──在物部滅亡後的現在,我感覺到,我的血在沸騰。
  我的血我的血族在我的體內悲鳴,它在排斥我的身體…這個殲滅他們、背叛者的身體。
  我每天都被他們的夢魘所纏繞,那感受妳懂麼?

她彷彿變回當日那瘋狂的物部,就連那嘲笑的聲音也如出一徹──

  哈,但像妳這樣的蘇我,又怎會明白。

直到這一刻,蘇我才知道,她當日不過是一時抑下了物部的狂氣,她太天真了,她為什麼覺得自己能改變物部呢。
物部明明在無理把自己痛苦的責任推到她身上,蘇我現在卻覺得理所當然了──
她本來就只能在瘋狂中找到自我…蘇我的她又為什麼要干涉呢。
若然當日由得她讓身陷瘋狂,又有何不可呢?
又或者當日,她把那話語說出來,現在她可能就不是這個樣子…
不過,現在都已經太遲了。
站在蘇我氏的她,又能對物部說些什麼?她已經連對物部坦白的時間都沒了,她就這樣被折磨了整整四年…
物部希望自己回應什麼,蘇我一些都不了解。

然而,蘇我知道自己在意物部的理由。
儘管每當物部有意無意調侃這件事時,蘇我都選擇沉默含混過去。
是的,她的態度該從一而終,不需要有任何改變…

蘇我把醉倒在桌上的物部安放到床上,伸手撫向她發燙的額。
物部的眉鎖仍舊緊皺,嘴裡唸唸有詞──什麼物部的瘋狗、冷血的惡鬼、可恥的叛徒,不過就是個做著噩夢的孩子罷…


「晚安了,物部…」

她在朦朧中聽到有人呼喚她。
那個人的聲音聽過很多次,但卻在自己被血族的夢魘纏繞之時,第一次覺得能稍微平靜下來。

「即使到了這地步,妳也不是一個人的…」

──這是什麼意思…
她未有機會開口,便被睡意沒入於黑暗中。



那夜之後,物部布都就再沒有見過那位蘇我的刀自古郎女了。






──我們見過面呢,亡靈小姐。

…我不認識您。

──我也不認識現在的妳,但我們見過面是事實。

我已經,不想再聽到關於『那個人』的事了…

──已經太遲了。『她』在等妳呢,等著吞噬妳…
──妳的自由要到此為此了,刀自古郎女。





  在那鬧劇般的晚秋,一夜間飛鳥內的所有人都瘋了。

  刀自古郎女的存在彷彿被什麼人從歷史上抹消了,誰都不知道她的去向,甚至連蘇我馬子也聲言不曾有這個女兒的存在。

  刀自古郎女的住處變成一所陳舊的書室。她習慣於處理政務,放了不少她喜歡的風物畫和優雅擺設的廣間,原來只是一間在蘇我氏宅第隨處可見的佛間。退隱幕後以後,那處掛著她過去愛用的弓的壁上,被一尊毘沙門天的佛像取替了。唯一沒變的,只是往日我多次陪伴她晚上對酌時所停留的後園小亭。

  我去問青娥,妳是否又對飛鳥豪族施了什麼掩眼法,要不乾脆也把我也從他們眼前變走好麼?
  她卻不知情地苦笑,物部殿,我區區一介渡洋邪仙又何得何能?若然我能施放這種掩眼法,只怕豐聰耳大人和您當下亦不會站在這裡跟我閒話家常了。

  然而對這件事我無法沉得著氣,妄顧衛兵的警告,我直踏班鳩宮內打擾正為天皇準備親事的太子大人。只見給僕從交帶打點工作的神子仍不急不緩,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看見我的莽舉也就像往日裝樣在蘇我氏的豪族前斥責幾句,絲毫沒意會到我的著急。

  我使硬把她拉到一邊詢問刀自古郎女的事,我把僅存的希望都寄託在我所追隨的她身上了──
  我問,連您也忘記了,那個曾跟我們出生入死的蘇我、那位刀自古郎女麼?
  她思考了一下,似乎意識到我的凝重,她沒給我確定的答案,卻詢問著關於蘇我一些有的沒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一半,沒好氣的說,這些事您不是比我更清楚麼?蘇我可是當日您選中的人啊。
  太子大人嘆了口氣,奇怪的看了看我──蘇我氏與物部氏又不一樣,並非掌軍的武族世家,怎可能會出現妳所說的願把自己置身戰場,又擁有如此多傳奇事跡的蘇我氏女性呢?

  這番句一下子把我唬著了,一來它是出自豐聰耳神子的口中,二來確實不無道理──為什麼過往我會認為刀自古郎女的存在是理所當然?她的身份明明是于禮不合…
  也許見我狀態異常,太子大人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我連忙收斂自己的失落向她告辭,她也不多挽留,僅是提醒我晚上需要出席天皇迎娶女御的宴禮。

  離開班鳩宮後,腳步不自覺逛蕩了很多地方。
  那個正浴於晨光中的後園小亭要比過去很多個我倆對酌的晚上冰冷許多,遍地楓葉的射擊場中再沒有人與我攀比箭術。想起,我自豪的箭術是師承於我的兄長,在他死後,整個飛鳥除了蘇我就再沒人能與我匹敵。那麼蘇我的箭術又是誰教呢,天知道。
  撫著射擊場上我所專用的弓,它原本跟蘇我的弓放在一起,但現在卻跟我一樣形單隻影。
  隨意拿起箭槽內的一根箭,放到弓上,拉開──我的視線不由得瞟向右方,那麼一剎那我看見了蘇我──她還是那副專注,目空一切的冷漠神色,除了箭靶上的紅心、敵人心臟的位置,彷彿世上再不存在值得她此般凝神貫注的事物。然後箭就脫手飛出去了,她直中了紅心的正中央,而我卻只是命中紅心的邊緣。
  妳又晃神麼?老是不專心當然就射不中吧──她如此責怪我,認為我又放水給她了。
  我只是沒所謂地笑了笑什麼都沒說──總不能說,我是因為看她的臉看得晃神吧。

  我放下了弓,把箭放回箭槽內──現在連射中靶邊的自信都沒有了。 
  不管願不願意接受,刀自古郎女成了不過是活在我幻想中的人物。

  想要走回住處歇息,在路上想起那些被蘇我斬殺過的將領,他們的冤魂就算想要報仇現在卻連對像都找不到了。是否他們到地府報到時被問到是死誰的手上,當他們說出刀自古郎女的名字,閻王大人也只會兩手一攤聳聳肩說『查無此人』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笑倒了,不知不覺又走回到後園的小亭,百無聊賴地喝著酒。白天喝酒一點味道都沒,但就是想喝,反正過去與她對酌時本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邊嘲笑著自己過去的不老實,又一次舉杯喝乾杯底。

  誰會相信這種鬧劇啊,那傢伙,蘇我那傢伙昨晚才主動找我對酌過,我甚至肆無忌憚借酒意對她發過脾氣,在她面前暴露過我的痛苦。她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就連在醉躺在床上她最後意味不明的話語也…那怎可能是假的!

  但…飛鳥要你忘卻刀自古郎女,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結果還不是一樣,整個飛鳥只有我一人不承認她的消失。要查出真相必然會惹禍上身,卻是我必須要做的……只不過──我摸了摸酒杯──只不過,我現在很累,很累。彷彿剛經歷完什麼人生大事一樣,被蘇我看到肯定要又會笑話我多愁善感吧…

  我趴在桌上,又斟了杯水酒,撫了撫它的邊緣──這杯子她是昨天用過的吧。
  舉杯一喝而盡後,乏力倒了在桌上。

  那種事,果然還是遲些再算吧…
  想著,我在晨光即將褪去的小亭下,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時間過得真快呢,酒醉後最大的得著大概就是這件事。
  伸手按了下太陽穴附近,頭痛得要死,一張開眼就看見那小亭的白石桌面以及弄翻了的幾個杯子。
  什麼啦,不是做夢麼。
  我還以為是飛鳥那些無聊的蘇我氏豪族給我開了個刀自古郎女消失的玩笑來著,好氣死我這個飛鳥唯一的物部再不用看到我在他們眼前晃來著…
  腦內不斷想擠點些有的沒有讓自己快點清醒,卻覺得頭越來越痛,自己醉倒後作了什麼夢也忘了。抬也就看見那空曠的中庭,煩人的缺失感揮之不去。
  想折回住處去洗個臉清醒,給以後的行動再作打算,卻又想起了太子的叮嚀,天皇和蘇我氏的晚宴將要開始,儘管我已累得無法擠出平日那副任何場合都柔韌自如的臉容。

  勉強撐起身子,換好乾淨的衣服,洗個臉後我步向喧鬧的高殿。
  在那裡,我看見了她──

  泊瀨部──不,崇峻天皇跟蘇我馬子那位據說一直深閏宅弟、足不出戶的女兒,蘇我河上娘的婚禮。
  她身穿雍容華貴的十二單,以翠綠與栗色為主調。
  那副淡然的神色、更深刻的冷艷裡彷彿連最後一點傲氣亦被捏滅,台上的她是個蒼白的人偶,被皇族子弟和旁支蘇我氏的線拉扯著……但那儼然是她,我的刀自古郎女──即使她原本那把繼承著蘇我一族特有的金髮…染成了彷彿摻雜著灰藍色的翡翠綠,對的,如同物部氏獨有的灰藍色──


  呃──

  一時間,我覺得自己拿不穩酒杯了。
  邊手捏握著前額低著頭,邊往後踏,後退著。
  想一直退到碰在宴上一角不起眼的屏風上轉身逃開。
  但,那酒杯還是從發顫的手上,掉下來,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刺耳的聲音足夠讓在場所有的人向我投向責備、不解的目光。
  唯獨是她──在所有人瞪向我時,卻溫柔注視著我。
  陌生又熟悉,我從沒看過她的這種目光,以及那複雜又悲傷的笑容…

  時間瞬間止息了──


  ──吶,物部,妳相信血族相連嗎?


  她的唇開合著,向我傳達著無聲的話語。


  ──我是一直相信著,從誕生在這世上的那天開始,直至現在……


    





前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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