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牢笼

红魔羽

不明白。
握剑的力道渐渐加强，甚至感觉得到剑上的刻纹已经开始侵蚀我的肌肤，烦躁感也逐渐开始侵袭我的神经。
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白衣身影挡在我的面前，拿剑平举身前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这家伙，明明教过她剑道了还是这样拿剑，我的头又要痛了。
不明白。
为什么最不可能阻挡我，最应该支持我，陪伴我的人，现在居然会挡在我的面前。
啊啊，算了。
反正……只要杀就行了吧。
杀掉所有挡路的东西，然后重新开出未来的道路。
通向……我们本来的未来。


再做一次深呼吸，我边品味着带有田园风格的空气边俯视着地面。
近处，茂密的森林展现着原始的活力，虽然说没有什么野生动物，但是不失为一个探险的去处。
远处，可以看到几处农家正在辛勤地劳作，这样辛劳付出的话大概可以得到秋之神的眷顾，获得丰收吧。
真是一幅和平的景象，不管是谁都会想到吧。
可是，这不是属于我的景象，我看的不应该是这番景象。
我要看到的，应该是万人膜拜，而我，应该是成为身为千年后复活降临的圣人，君临天下的。
结果居然……
“你们已经，被遗忘了。”那个巫女和神的话回响在耳边。
真令人讨厌。
为什么被遗忘就要来到这里，正因为被遗忘了，所以才更加有复活的价值不是吗？如果因为被遗忘就会到这里，这不就是……
“跟流放一样。”只不过可悲的就是我必须接受这个决定，在这个封闭的监狱里度过余生……
如果这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之前……一千四百年前的决心和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才不要，我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不能接受结果的话就用自己的力量打破它，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所以这一次，我要，不，是一定可以再一次赢得和命运的战争。
轻咬牙根后，我向地面飞去。
不然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说……你们要从这里出去？”红白巫女慵懒的回答给与我一种“什么啊，这种事情也要来麻烦我，自己打个洞出去就是了”的感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不行，我不会让你出去的。”很可惜，接下来她简单的回答直接打破了我的幻想——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想之中。
“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原因。”尽管如此我还是想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毕竟我也不想用什么粗暴的方法。
“很简单，因为你们的存在已经不被外界接受和承认了，如果勉强让你们到达现世的话只会让你们灰飞烟灭，最后连存在的痕迹都不剩。”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话语却在诉说着一个听起来很惊人的事实——当然，也只是听起来而已。
“这种东西……不试过又怎么能知道呢？灵梦小姐也没有试过的经验吧，而且您也不是常常把外界人送回去吗，那也没有……”在我企图通过对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时准备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时……
我的手被抓住了，同时离脖子咫尺之间就停留着御币的顶端。
“这样可不行哦，对我的灵梦偷袭什么的。”妖媚的声音响起，但是我从中没有听到一丝玩笑，更多的……像是威胁和杀意。最起码，我的手腕上不断加大的力度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贤者言重了，我哪有谋害的心思。”只是想让你失去抵抗能力而已，正要成型的辩解马上就被打断了：“够了我没兴趣听。紫，我也不想跟她废话了，我就直说了吧。你应该知道吧，幻想乡是由两个结界保护的，其中一个就是‘常识和非常识的结界’，也就是说，如果有非常识的家伙出现在外界的话，人们的常识和非常识的分隔就会变得模糊，幻想乡就会有被发现甚至崩坏的危险——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从眼中涌出磅礴的杀意令她和刚才懒散的形象犹如判若两人，看来只要她想的话下一刻我的喉咙就会被贯穿。
可是这种情况……我早就预料到了。
“看来……用普通的方法已经没有通过的余地了是吧。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在多费口舌了。”
轻摇身体挣开八云紫的束缚，继而顺势往后拉开和博丽巫女的距离，但她们也应该会料到我有做好武力解决的准备吧——毕竟我相信会提出离开这里的人，我不会是第一个。
只不过她们的眼神比我想象中还要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表演着预定剧本的——小丑。
“果然如那个人所说，你的确不是用语言就会放弃的人……嘛算了，本来这件事就不应该由我和紫解决，再说……”巫女的眼神飘向神社的深处，“你是不是也要出来搞定你的主子了，再隐藏气息的话我们把她杀了不要紧吗？”
主子？难道说有人在我到之前先通风报信吗？是谁？青娥吗？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做法才对啊，还有，如果是主子的话……
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看到我最不应该看到的身影。

“太子大人……”最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回响在神社前的空地，同时差点让我失去理智。
“物部……布都……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实在没办法理解，青娥阻止我我无所谓，屠自古阻止我我也可以忍，但是为什么物部布都！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大概是感觉到来自我的责难，布都移开视线，但很快就犹如下定了决心重新正视我的眼睛。
“……太子大人，已经够了，您也应该知道吧，我们来到这里就证明了世人已经把我们遗忘了，那么我们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有什么意义呢？在这里度过……”虽然声音还是瑟瑟缩缩的，但她依然完整地表达了她的意志。当然，我怎么可能在这里接受，不，应该说我绝对不可能接受。
“闭嘴布都，难道你想说你打算在这里度过余生吗？遗忘？我们不是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就是因为会存在被遗忘，所以才会以圣人的姿态出现在她们面前不是吗？”如果被遗忘的圣人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么达到的效果不是更大吗？这不是绝佳的机会吗？
所以我们一定要打破这个牢笼，重新走到世人的眼光底下！
“太子殿下……难道说就算是会为幻想乡带来灾难也要……”
“闭嘴！你这个叛徒！要阻止我的话就试试看吧！”没错，我不可能再这里停步，1400年前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就算是踏上满是鲜血的道路我也要走向早就设定好的终点，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也就是说，您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出去吗？”布都的眼神越加凶险，就像是要……
“哦布都，这眼神不错啊，难道说你打算弑主吗？”
“如果这是必要的话，是的。”说罢布都也从身后抽出一把剑，这个难道是……
“物部布都！！！！你到底想干什么！！！！居然拿出这把剑！！”我几乎失去了理智，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拿出了这个！
“殿下，看来您还没有忘记啊……这把剑。”在这个时候，布都反而变得平静了：“那么你现在可以理解我的想法了吗？”
你这家伙……居然把我尸解时用的剑……难道说就算是要杀了我也要挡下我吗？
“物部……布都……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把剑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喉咙干得离谱，手握剑的力度也开始不断加大……好痛，这真的是手的痛吗？
她居然……为了这个地方要杀了我……这个念头涌进我的心头生根发芽，挥之不去。
“我当然了解，毕竟我也是用这个方法的嘛，”布都露出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来像是挤出来的，“尸解之术，说到底就是把会腐坏的人类身体的魂魄和不会腐坏的物品的魂魄互换，然后由魂魄重新构成身体，只是一个戏弄上天的戏法而已。”
“但是，如果两者其中一个消失，另一个自然也会消失——天度有常，本来的身体就应该和本来的魂魄重归轮回……难道说你想告诉我如果我不放弃的话就要折断这把剑吗？看来我真不应该把它给你啊。”
“不，这样的话你迟早还是会想出方法离开这里，离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正当我想更集中精神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蠢话时，她的声音又再次高昂起来：“太子……神子……就用你手上的剑越过我的尸体吧。”
这一次我是彻底要抓狂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傻话！我因为要离开这里所以就要杀了你？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而且如果我做了这种白痴的事的话，那么我……
“因为我不会离开这里，也就不会再跟随你了，如果这样的话让我可以最后尽忠而死或许还好一些。”
“你那是什么尽忠，你这只是违抗而已！！如果你真的对我尽忠的话，就应该转身和我一起对付博丽，找到出去的办法，而不是去告密，然后在这里和我说一些傻话！”她疯了吗，我根本没办法理解她要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我甚至有一些感到陌生的恐惧感：眼前这个疯子，真的是和我朝夕相处、陪伴已久的物部布都吗？
对，我眼前的人不是布都，布都的话，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阻止我，她只会永远站在我这边，陪伴我走下去。
所以这个人，是阻挡我的敌人。
敌人的话，杀。
“那好，不过博丽的巫女，这样没问题吗？”
“随便你们两个笨蛋好了，反正要生要死我也无所谓，你们的事。”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出去，回到外面的世界，所以……”
消失吧。当我还没有反应到最后这三个字到底是我嘴中说出还是脑中响起，我已经发现自己高速地向她接近，手中的剑也尽可能地向后拉——准备在突进到她的面前后全力劈下。
这完全是无谋的进攻嘛，只要是个人都可以躲开然后反击吧——我和她的距离在急剧缩短，但是我的思维似乎将这段时间无限减慢，不但对自己愚蠢的突击感到后悔，还可以对对方的行为进行预测，不过她不但没有躲开的迹象，而且……
居然把剑往腰里收？！
一瞬间我考虑过居合的可能性，但是我和她的距离已经是咫尺之间，根本不可能施展开来。
这么说的话……果然还是这样吗，这个笨蛋。
快躲开，或者挡下来也行啊。脑中回响着这些没用的话语，大概只剩下三两步，一切就会结束，然后……
不过，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手上的剑挥下。
在鲜红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前，蓝光突现在我的眼前，这也是我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之物。

“布都！”猛然惊起，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某处的地板上，不过从天花板的样式来看，应该是神社才对。
“是吗，都结束了吗？”看来我的目的大概是可以达到，只不过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正当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边有个信封。
——出去吃饭，醒了的话就带上外面的家伙回去，要两口子吵架不要在我这里吵。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出去了？这么冲动能带来什么？
——P.S.：能让我的灵梦酱说出这么帅的台词不错嘛，帅气的灵梦酱也好可爱喂紫你
……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啊。不过……
挣扎着起来拉开纸门，她果然坐在走廊上，背对我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就是刚刚向主子挥刀相向的人的样子吗？”我强作强硬地说，她肩上若隐若现的绑带更加刺眼。
她的背猛地一硬，然后迅速地转过身来，却被肩上的伤口弄得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太子殿下，我……布都当时不知应该……非常对不起……”
“好了，我也已经清醒了，如果我们两个立场调转的话大概……我也会采取类似的行动吧”伤者为大，还是先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吧，“不过布都，你这次可以典型的以下犯上啊，还是要采取处罚。”
“是……布都愿意接受处罚。”低头垂肩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狗，我定定心神说道。
“正坐。”
“……是。”很明显，布都并没有理解我的用意，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好，然后是……”我走到她身边，直接睡在木走廊并把头放在她的大腿上，脑后柔软的触感和传来的微微香味都无可置疑地显示着她在这里。
而我，也在这里。
“太，太子殿下……”看来的确没有预料到我的行到，布都几乎是要条件反射地站起，但被我阻止了。
“嘘，安静，不是说这是惩罚吗，就让我安静一下吧，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听到这里，布都倒是重新安静下来，我们两个也沉默着看着那并不圆满的月亮发呆。
过了很久，我总算重新找回说话的心情开口。
“你不问吗？”“太子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
“这样的话反而不想说呢。”我稍微换了个姿势重新说道，“我一直在想，我们来到这里，真的是对的吗？”
“抛弃了权力、友人甚至生命，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成为人们眼中的圣人，把我们的理念继续延续下去，一直带领着人们。然而现在，我们却来到这里，这个没有纷争，但也不需要统治者的理想之地……”
这样的我们，这样的我，又是不是一种背叛呢？
毕竟很多人因为我们死了，其中甚至还包括我身边的这个人：为了让我实现理想，她付出得实在太多，亲人、家族，甚至生命，但是我却没办法可以为了她做些什么作为回报。
我们踩着人们的鲜血，其中有反对我们而被消灭的，也有因为保护我们而死去的，我们背负着他们的怨念和期待，却没有取回承诺的结果，那么他们的牺牲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吗？这种想法总是会缠绕着我，但我也没办法跟谁去说：就算说了，也只会得到“这不是你的错”这样不痛不痒的安慰而已。
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也不能去改变。
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
我向布都的脸奋力伸出右手，却怎么样也没办法触碰，即使我再怎么用力伸直，但是做不到的东西果然还是做不到。
“果然……还是做不到啊……到头来，我也只能留在这里。”眼睛开始变得干涩，声音也变得沙哑，但是这又能改变什么，我还是只可以地自私留在这里……
此时，布都的手握住我缓缓下落的手腕，同时略略弯下腰，将我的手和她的脸紧紧贴近。
“也许，我们没办法可以改变什么，现在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但是我们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改变些什么，也许这算不上赎罪，甚至什么都算不上，但是我就你的身边，稍微弯腰我们就可以互相触碰。”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这句话回响在我的心中，引起一阵涟漪。
“只要稍微弯腰就可以……”“恩。”
我转过头以免被她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眼前隐隐约约出现曾经相伴左右，现在早已不见踪影的各人，不知为何，他们都带有隐隐的微笑。
“只要我们还活着……”


“太子殿下？”
我摇了摇压在大腿的身体，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睡着了呢……不过这也是当然吧。”
我尽量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把那东西抽出，仔细观察上面的裂痕。
“裂痕的情况看起来还不算太明显嘛……不过也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冲过来，看什么时候找青娥修一下吧。”
看着腿上熟睡的神子，我心中流过一丝罪恶感，只不过稍纵即逝。
这样的神子，我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哪怕是她想接触其他人也不行。
她只能属于我，如果她要离开我了那么不如……
毕竟，我还有一张王牌呢……只要轻轻一掰，那么她就不能去别人那里了。
“所以……”我轻抚神子的发丝，“你不要离开我哦。”
神子依然睡相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