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稗田夏木 于 2020-2-7 19: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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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米莉亚捡起破碎的瓦片,在墙上用力划下。 
    “17。”她默默地报数。又重复着划墙的工作,直到瓦片磨出了粗糙的轮廓,才将其掷到一旁。 
    “17。”她不厌烦地嚼着这个数字,但这并不是她兄弟姐妹或是她的年龄,也不是一些小商人在周边徘徊的日子,这是她和床上那位相识的天数。 
“蕾————米————”床上那位吊着嗓子,呼唤着床前挠着蓝发、百无聊赖的蕾米莉亚。 
“能起来了吗?起不来就少说话,没时间没精力陪你闲聊——当然,我也可以叫露得婶婶过来,她很爱说话。” 
面对眼前耍着小孩子脾气的少女,床上那位摊手笑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不听听我的遗言吗?” 
“帕琪,这算什么!”蕾米莉亚匆匆走到床前,握住了床上那位纤细的手掌,“你没有什么事情,你只是————太累了而已!” 
“我想……”被用爱称称呼的帕秋莉面色显得有些高兴,但很快就又黯淡了不少。 
她指着自己的脖子,柔弱的血管的颜色隐隐而出。 
“很漂亮。”蕾米莉亚无的放矢般称赞道。 
“不不不!我是指————这个锁住我的铰链。”她指着胡乱缠绕在脖子上的饰品。 
她看着欲言又止的蕾米莉亚,失声笑道:“蕾米,不必多想,这是颗水钻,也就是为了防些歹徒而准备的不值钱的东西。” 
“那……” 
“真品在这。”她从绸裙中摸出一串晶莹剔透的东西,“身上只有这件值些小钱––––蕾米,这些天承蒙你的照顾–——–” 
少女像是要托付后事般说着,把那串闪着微弱金光的饰物放在床头。 
“帕琪!”蕾米莉亚有些生气,“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哈,哈,蕾米,您觉得我现在还有希望吗.........”帕秋莉“干笑”,也只能“干”笑了几声。 
“我去给你请医生来!” 
“等等!这件带上.......我想,咳咳,你的钱并不多吧?房子是不能卖的…………当然,也没人敢住这........” 
她的话语最后被凄厉的咳嗽声打断,蕾米莉亚看着这位体弱的大小姐,一时竟不知如何,“可能真的要死了吧”这种话一直在她的耳边蹦哒。 
阵雨般的咳嗽终止后,少女摸了摸喉咙,确认“尚存”这个事实后,她就直接用行动说话,将那串真饰品强塞入蕾米莉亚手中。 
“帮我请个医生来吧————如果还有的话。” 
她害怕那空气趁虚而入,便只得拉着脸,勉强对她亲爱的蕾米做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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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米莉亚被房间里的少女赶了出来。她抓着那件闪着些许光芒的饰品,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己的家,像是要寻找下葬的墓地。过了些时候,她才缓过神,想起自己是要去请医生的。 
她把饰品装入了口袋中。当手伸进去时,发现空无一物。她的祖上似乎也被封过什么子爵,然而到蕾米莉亚父亲这一辈时,家里已空无一物,就连列祖列宗的画像都不知跑哪去了。家中唯有酒气和父女两个。最终蕾米莉亚的父亲表示要“追随国王,重振家业”,闻得灾难爆发的一刻追随国王的步伐跑路了,留给蕾米莉亚这一个家,一个只能让蕾米莉亚无可奈何独爱着的家—————直到帕秋莉出现在她的眼前。 
“呜——呜……”哭声,像是野狼嘶吼的哭声震慑住了蕾米莉亚。 
间房闯出一个魁梧的————女人,她起先是闷在喉咙中呜呜的哭。瞧见蕾米莉亚后,她像是要挣脱什么般猛地打开挡住脸的双臂,以高低不平的声音嚎啕大哭。 
这个魁梧的女人裹着带有些淡黄的白头巾,身上披着件像是在染缸中滚过的暗黄色粗布裙,皮肤沁出点点油斑————似乎她的身体也是黄色的。 
“露德婶婶……”蕾米莉亚不厌其烦地安慰这位每几天就要哭一回的中年妇女。 
“17?不,应该也只有四五天吧……”蕾米皱着眉头计算着。 
露得婶婶原本不知从何而来,几天前就坐在了蕾米莉亚的家门前打起了地铺,身上只有和她的肌肤融为一体的黄色衣服以及屁股底下那块土黄的破布。 
仅过两天,蕾米就已经无法忍受名歌手的演唱,帕秋莉也说窗外常常有诡异的光在闪动————二人就把忽然有两袋黄布包资产的露得婶婶请入了家中。 
露得婶婶十分安分,整日就待在蕾米莉亚留给她的房间中,并紧紧地拴住了门。只有到晚上,她才会以“换气”的理由在蕾米莉亚的家里转悠。 
还有一种她会出来的可能————便是在这种情况下。 
露得婶婶哭得呛了几口,但见蕾米莉亚仍做出一副出门的样子时,便一头撞向雕有花纹的墙壁。 
“不活了!我不活了!蕾米小姐,我不要求什么,只是希望您能给我找个好地方下葬!” 
怎么今天两个都————蕾米莉亚皱皱眉,原本这露得婶婶是很好哄住的,哪怕不哄,她几小时后也能很快归于平静,继续窝在房中。今日却不知为何做出寻死的模样。 
蕾米莉亚对着极远处的太阳望上几眼,收回留在门外的脚步,“露得婶婶,怎么了?” 
“我又回忆到一些,可怕的过去。” 
是孩子得病死了还是受主人虐待驱使?蕾米莉亚差些就把露得婶婶日日提起的两大悲剧说出来。 
“蕾米小姐,那个曾经奴役我的老太婆奄奄一息时,我拿走她的金子,不算错吧?” 
蕾米莉亚很是吃惊,原露得婶婶能自个儿絮絮叨叨地讲上半小时,现在却直接来问自己———— 
“这当然————不算吧。”蕾米莉亚支支吾吾地答到。 
露得婶婶笑了,脸上肥肉如波澜般起伏,甚至可以把荷兰人的船队卷走。 
蕾米想起帕秋莉,觉得这二人“同病相怜”,或许是有相同语言的,便叫住正欲回房的露得婶婶。 
“婶婶,帕琪她能请您照顾会儿吗?” 
没有得到回复,但蕾米莉亚依旧不放心,只得把帕秋莉房间的钥匙挂着,急匆匆地请未必存在的医生了。 
露得粗实的手扒住门框,气喘如牛地看向帕秋莉房门上的钥匙。 
“够了。”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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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米莉亚小心地关上门,转过身,却却寸步难行。风的寒潮将她死死压在门口,并冲开周边几扇早已烂掉的门————但那些门却半死不活地仍未倒下,吱呀吱呀地在风中摇晃。 
似乎已经是个鬼城了。 
蕾米将心中响起的退堂鼓赶去,手抓着满是污泥的墙壁,沿着这条街道走着。 
在这狂风下,几只能把些鸟嘴医生吓得仓皇逃窜的小老鼠也安稳地躲在废墟中,用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蓝发少女。 
蕾米莉亚忽想起帕秋莉交给自己的饰品,她从口袋中拿出,小心地护在手中————那纯净的金色,似乎受到风打磨,显得更为耀眼了。 
她却似乎忍受不了此耀眼之光,匆匆收起。帕琪的生命,被这金玉之器吸去了几成呢?她听说过非洲盛产钻石的同时,也盛产奴隶。值钱的小玩意,或许就如她的的那位挚友所说,是铰链。 
“医生……哪里有的呢?”她尽力将自己的话呼出去————随后便咳嗽了两声。冷风冷风像是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入蕾米莉亚的喉咙。 
她此刻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帕琪的困难。 
至少片刻就返回是不大可能的,蕾米莉亚估摸着。她决定绕着小镇的废墟走一圈。虽说仍是无所事事,但心中的负罪感却会少许多。 
医生?前些时间有几个鸟医生主动请缨,奔赴此地察看情况。他们全副武装,面具靴子手杖之类,一样不缺。可当他们其中的一员被一只没头没脑的老鼠撞到鞋跟后,便立即爆发了群体性的逃亡,比他们来时观光旅游般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最终他们裸着、干干净净地跑回了教堂。 
蕾米莉亚心中苦笑一声,她不知前方有什么,但却抱着圣人赴刑的心态,挣扎前行。 
少女求救的温热话语,被冷风割裂,不知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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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米莉亚回到了家,尽管最后还是没用地把自己一个大活人带了回来,但也没有被风吹出什么病,算是万幸吧。 
此刻,风也停了。但门外依旧是阴沉沉的世界。 
她揉搓着双手————已经有些像霜降后的植物,覆上了一层粗糙的白色。 
“婶婶?”她看向四周————依旧是空无一物。 
她想到露得此时可能正在照顾帕秋莉,便放下疑惑的心,在家中转悠着。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露得房间的门口。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蕾米停下了脚步————房间中的木桌上,排列着四个鼓鼓囊囊的土黄色布包,且都严严实实地系上了结。 
她走进去(露得房门意外的大开),用手抹了抹桌上残留的碎屑。 
“泥土……而且还是干了好久的。”蕾米莉亚自言自语地说着,抹去了手上的泥土。 
少女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对,立即用指甲戳破了紧绷的布袋。 
细沙状的泥土缓缓流出,袋子也瘪小了许多。忽然,一个黄色的什么随着细沙的流动滚了出来。 
那是颗发黄的牙齿,褶皱不平,像是件不成功的黏土作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几团如纺丝的黄头发便小心地被蕾米莉亚抓出来,无一根像冬日的树枝,干裂得不成样子。 
这不大可能是她自己的。蕾米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地东西,联想起露得早上莫名其妙的话。 
她忽地颤抖一下,看着眼前的黄牙、黄发、黄土。 
“如果这就是她得到的‘金子‘的话!——————” 
她已不敢继续想象,出了露得房门一看,挂在帕秋莉房门上的钥匙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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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这种巫婆般的笑声在刚刚的18分钟内一共响了176次。 
露得一只手扼住帕秋莉的脖子,另一只则强行撬开帕秋莉的嘴巴,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混球…连一颗金牙也没有吗……” 
露得把沾满口水的手伸出来,见帕秋莉有疑似露出笑脸的嫌疑,立即挥手把这些口水连着巴掌拍在帕秋莉脸上。 
弱不禁风的少女被这一掌打得差些吐血。但露得管不了这么多,她又把帕秋莉的头压在被子中,揪扯着她的头发。 
“在哪?”露得扯着她的破嗓子,拔萝卜般将帕秋莉从被中拎起————手仍然扼住喉咙。 
“什么在哪?你要金子银子?抱歉,我身上唯一点财产也在刚刚交给蕾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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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个病秧子,不好打重。但你要再扯谎,我就让你的脑袋清醒清醒————你现在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露得肥蛆般的手指弹着帕秋莉的下巴,使得帕秋莉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墙上。 
而露得的另外五只肥蛆,正攀爬在帕秋莉的脖子上,缠绕那些娇嫩的血管为乐。 
“金————子————”露得仿佛是一只斗犬,发出了深沉而充满威胁性质的低吼。她的鼻孔完全打开,喷着炽热的火气。眼睛则如索敌的鹰眼,盯在帕秋莉并无多少肉的脖子上。 
“难道是她识破了这不是真品?”帕秋莉心里嘀咕。 
“你的金子,还不够多?”随着蕾米莉亚的声音而来的,是几块梆硬的土块。露得侧身欲躲,却突然哀嚎一声,扔开帕秋莉,伸手去抓那土块。但土块撞到墙上,裂成了几块小的,只让露得抓了些末。 
露得啊啊啊地惨叫起来,她抓着那些土块,试图将它们拼在一起。可是一不小心,一些土渣子就从她的之间流了出去。 
“金子……它们都是金子。小鬼,你找死!” 
“你清醒些!那些只不过是土块!” 
“你懂个屁!”露得喝骂道,“以前我服侍的那个死老鬼,说她爱的就是这些黄的东西!你知道我这衣服是用金子水泡过的吗?知道我都是用金子水洗澡的吗?可这还不够,那死老鬼的头发是金的,牙齿是金的……而我就是只杂毛狗!无论怎么染,被水一冲,那些金子就流到沟里去了!所以我拔了她的金发,撬了她的金牙,挖走了她家的几层金土。这些都是我的财产!” 
“你难道就只知道这些黄不溜秋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蕾米!”帕秋莉惊呼道。 
蕾米莉亚拿出了帕秋莉给她的金饰品。 
“你若还觉得那些泥土是金子,就请便吧!你倒是去其他地方的集市上看看,你的那几大包,能换来多少东西!” 
“我自然要去!只是你们,把它给我!你们喜欢的,一定是金子!” 
“你也是无理。”帕秋莉气道,“这城里城外,不是各处都有你那‘金子‘吗!?” 
“胡扯!那就是些再肮脏不过的东西!像什么老爷太太,最喜欢的就是骗人!现在他们差不多都死光了。你们这些留下来的小畜生却也骗我!我要先杀了你们两个,再从你们身上找金子。虽说你们看起来并不是金的,但是、你们一定隐瞒了自己金的那一处!依我看,就是你们的心,正是你们的心塞满了金子,才会喜欢金子,才会对我说谎!” 
她欲先对帕秋莉动手,眼见着拳头就要落到帕秋莉身上。蕾米莉亚不顾一切,一口咬在露得的手上。 
蕾米莉亚被露得的气味一熏,神识就有些不清,只听到了露得的惨叫。还有便是几粒土等她的眼睛闭合前落到了其中…… 
多年以后,蕾米莉亚和帕秋莉常常谈论起露得,露得没有见过金子。她所爱的黄色的东西,只有前老女主人时时保养的黄牙、黄发、黄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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