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
转眼间又到了莲花盛开的夏季。源氏之君隐居的山里,云雾却一年四季都萦绕在半山腰,难以散去。源氏之君就隐居在这浓厚的大雾之中。源氏之君身着浅灰色直纹法袍,手持檀木念珠,头发和胡子虽已剃去,可其举世无双的优美面容仍不减一丝一毫,正相反,源氏之君因吃斋而略显清瘦的面庞,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空灵之美。瞧他那神情肃穆地朗诵《法华经》的样子,宛如俊美的天神下凡,就连修行已久的随行高僧也不由得感动落泪,仿佛身处于极乐净土,沐浴于圣光之中哩。“昔如来于耆阇崛山中......”。源氏之君诵读已久,便放下经书,闭目静坐,细细揣摩经中之味。良久,源氏之君起身,双眼之中又多了几分清明。寺外草木蔚然,鸟鸣不绝,颇有几分仙境之感。“要是紫夫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吧。”源氏之君不由得动了凡心,轻叹道。想到自己从前的生活,不禁悲从中来,感慨万千。“真是‘浮华一世梦’呢。若能早点与紫夫人一道出世,或许能减轻我们身上的罪障也说不定,不知六条院的各位夫人现在生活得如何?也应该为她们祈福做法一下。”虽说源氏之君是出家之人应抛弃浮华,斩断尘念,可像源氏之君这样如此温柔负责的高贵之人,如果只是因为担心挂念他人生活而触动凡心的话,想必佛祖也会动容的。“‘日月逝如斯’,我恐怕也将步紫夫人后尘,赴身阴间吧。”源氏之君又叹了一口气。
光阴流逝。转眼间,源氏之君出家已一年有余。当初源氏之君准备出家时,众人大惊,争相赶到源氏之君面前,恳求源氏之君放弃这个念头。虽说自从紫夫人逝世以来,大家都明白源氏之君有出家的念头,但间隔时间如此之短,出家意愿如此之坚,也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请您再多留几日,等我把要向您倾诉的话说完再走吧。”大将之君跪在源氏之君跟前含泪恳求道。众家臣也纷纷跪下,请求源氏之君缓几日再做决定。一时间六条院内哭声震天,使人为之动容。是啊,又有谁肯让这么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离开自己呢?想起他平日的温柔细腻,那高超的才艺与渊博的学识,又怎能不使众人感到痛心呢?夫人们听得此消息,也顾不得体面,都冲到源氏之君面前,请求暂缓这个决定。“妾身本是落没贵族的后裔,幸得大人照顾,得以安养父母,苟活至今;若不是大人不顾身份携妾身入京,恐怕妾身只能在须磨这个凄凉的地方做个无知的妇人度过一生罢了。妾身承蒙大人恩情多年,至今无以为报,若连您也离我而去,那我还有什么可活的呢?还不如随您出家,放弃浮世里的一切来报答君恩啊。”明石夫人伏在源氏之君的脚旁哭泣。多亏了源氏之君,她的女儿明石小姐才能顺利入宫成为中宫,,老母才得以赡养。今生今世蒙源氏之君的恩情如此之多,也难怪明石夫人今日如此动情了。“妾身本是被遗忘之人,本该在荒凉的丽景殿孤自生活,勤仕佛道,承蒙源氏之君不离不弃,才能在这六条院府邸内常年居住;本是贱命一条,在源氏之君的悉心照顾下才苟活至今。如今您将抛下我离去,教我如何是好啊!”花散里夫人虽是沉稳之人,平日处事也是谨慎有度;今日见源氏之君即将离去,有感于平日之恩,也忍不住啜泣,娇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至于其他平日里经常来往的朋友诸如辨少将,头中将,藏人少将等人,也无不涕泪横流,失声痛哭。就连年幼无知不谙世事的三亲王,也在右近的怀里嚎啕大哭,四肢不断胡乱摆动着。致仕大臣也亲自来访,努力地劝说道:“我们自少年时代就是好朋友,举手投足亲密无间。如今您怎么忍心先我而去,独自一人出世呢?人一到不顺心的时候,总想着出家来逃避痛苦,可真到了出家之后呢?常常追悔莫及,恨自己不懂事啊。您人品极佳,处世又得体,没有大的过错,芳名流传于世,又何必出家呢?况且您还有这么多夫人家臣们需要您来照顾,您要是一走,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呢?您看他们多伤心啊!大家都不舍得您离去啊!还请您三思。”致仕大臣刚说完,源氏之君又收到了一封圣上的信:
“樱花落兮固哀思
枯荣亦为物之理
安能为此兮遁浮生?”
“紫夫人去世,朕也很伤心,也能明白您的心情。朕常想如果上天假以紫夫人些许时日,又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但如今已物是人非,无法挽回,希望您能平复心情,继续侍奉朝廷,以聊报朕心啊。”连当今圣上都亲自写信挽留,恐怕这世上只有源氏之君这种光耀之人才能做到吧。可源氏之君出世意志之坚定,竟连圣上都无法动摇。“我在很早之前就有出家的念头了,无奈位极人臣,且身旁有紫夫人陪伴,诸多不便,凡心尚存,又恐世人的风言流语,以致将此事脱脂今日。但我今日去意已决,决定出家以弥补昔日之过错,并求心灵的清静,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料想自己在这世上已经生活了五十载,感谢这些年来大家对我的厚爱,也感谢曾经和大家一起欢笑的日子,余生定当诵经回报。”于是命人将随身财物分赏赠送给众人。大家都低头哭泣着,双手颤抖着接过赏赐,嘴里念叨着昔日源氏之君对自己的恩情。一时间数百人泪湿衣袖,伏地不起。连致仕大臣的眼角也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唉,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哩。真是怀念从前的日子啊。”致仕大臣的一番话,也是源氏之君心中十分不舍,但源氏之君去意已决,只能独赴深山,侍佛终老。源氏之君离开时,众人挤在过道两旁送别,竟有数万之多,甚至有人因太过悲伤而昏倒。圣上得知此事后,也是不胜惋惜,唯独末摘花又赋“唐衣”以表惜别之情,才使源氏之君多少感到有些好笑,但一想到末摘花今后的生活何去何从,源氏之君心里也不由得悲伤起来。三公主得知此事后,经丢下经书埋头痛哭起来。遥想当年源氏之君如何用心教自己弹琴,仿佛昨日之事,三公主心中就悲伤不已,遂修书一封命人交予源氏之君:
“遥相忆兮感旧恩
玉琴之音犹绕梁
孤苦伶仃兮何难忘!”
“真不敢教人相信啊,连您也选择离开尘世了吗。”源氏之君看后,也感慨万千,叹世事无常也。
用过午膳,源氏之君斜卧在榻上。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在格子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闪耀着镀金的佛像。“浮生何事可久恃。”源氏之君停止吟诵,喃喃道。“往事的浮华,在修行过后变得愈发清晰明了,从前的疑惑,也慢慢解开了。可这样顾念凡尘,只会妨碍自己勤修佛事吧?可大将那边,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啊,终于明白当时朱雀院的心情了呢。”遂起身踱步至寺外。寺外风景如画,莲花盛开在潋滟的池塘中,层层叠叠的松林包裹着整座山,在山脚下奔腾着的是欢快的初濑川,旁边点缀着几处渔庄,不时传来的村民应和歌唱之声,与山间各种鸟的鸣叫交相配合,充满着生机盎然之相。“真想弹一曲。”源氏之君遂命人取出古琴,独自弹奏了一曲《青海波》。曲子本身就美妙无比,或许是源氏之君修行的体会,曲中更增添了几分空灵之美,连山间的鸟儿都停下叽喳,仿佛在专心聆听源氏之君弹琴。“真不愧是光芒万丈的‘光之君’啊。”寺内僧人纷纷赞扬道,仿佛误入了桃源仙境,听到了世上所没有的仙乐。一曲委婉,却使源氏之君想起紫夫人,于是匆匆谈罢,返回佛寺更加专心地诵读经书。
近日同道师兄阿阇梨前来相会,自然又举行了为期八天的法华八讲。源氏之君本来就博学多才,修行后更是潜心研究经书,《最胜王经》,《金刚若般经》,《寿命经》等经书更是已经领悟透彻,竟与阿阇梨不分上下。瞧他那清瘦的身姿,讲解经书时飞扬的神采,竟使人有种“源氏之君是佛祖下凡”的错觉。源氏之君讲解时将高深晦涩的佛经讲得通俗易懂,使在场的不少僧人都有醍醐灌顶之感,不由得为源氏之君叫好起来。阿阇梨见状,也颇为欣慰,为源氏之君超越自己由衷地感到高兴。山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转眼间年岁易改,又是一年春季之时,山上的各色花朵争奇斗艳,整座宇治山一片烂漫。一日,源氏之君正专心念佛,突然有人来报:“八亲王来访。”源氏之君听闻,连忙起身迎接。两人都是精于佛道之人,日久不见,已积攒下一些问题,便互相援疑质理,展开辩论,不知不觉辩论至深夜。辩论终了,两人大呼畅快,心中疑虑尽除。八亲王起身告辞,源氏之君挽留。盛情难却,八亲王于是吟咏道:
“春意浓兮夜阑干
承蒙友人留夜宿
安得厚待兮不自愧?”
“真是不好意思。”
源氏之君亦吟咏道:
“友人访兮心雀跃
闲谈辩论几多趣
何言为难兮独自愁?”
“您未免也太客气了吧?”两人都大笑起来。
“您近来生活可好?可有京都方面的消息?”源氏之君问道。“也算还好,只有些山野村民在住宅近旁活动,虽然那些粗 俗之人不懂风趣,但也十分有人情味,我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八亲王顿了顿,轻声说:“京都方面我叫人打听过了,您出家之后,大家终日以泪洗面,无人不在感恩您。后来家臣四散,各自投奔东西,甚至还有两三个投奔到我的门下哩,只有右进和辨之君出家为尼。不过夫人们似乎全都出家了呢。明石夫人回到须磨,花散里夫人好像还在三条院邸里。如今的六条院,怕也是如常陆宫一般衰败也说不定呢。唉,世事无常啊。不过大将之君却时常到我这里想找到您,我没有告诉他。”“这样就好。我现在是隐世之人,也不愿让世人知道我身处何方。要是被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前来呢。”源氏之君苦笑,心里却想起紫夫人,夕雾,以及年幼的熏和三亲王,不禁消沉。“往生浮华真像一场梦呢,却又那么的真实。到底何为真实?是因为我修行不足才会有这般疑问吧。”两人满怀心事地躺下了。
翌日早晨,八亲王告别源氏之君,返回宇治山庄。源氏之君因心情沉重,竟感身体不适。时间流逝,虽然源氏之君每日饮食正常,但却感觉身体日复一日的沉重。“怕是大限之期。”源氏之君常常这样想着,心里又怀念起紫夫人来。“若是夫人在世之日,此等春光必会使她高兴得做起和歌吧?说不定又会再起一场‘春秋之争’哩。也不知道明石夫人现在如何......”源氏之君不禁苦笑。终究是了却尘情的僧人,源氏之君更加勤奋地诵读佛经,并手抄一部《法华经》供奉于佛台上以明向佛之心。
源氏之君的病情随着入秋而日渐加重,寺内的僧人无不诚心念佛祈求源氏之君能够转危为安,又再次请阿阇梨等灵验法师做法为源氏之君祈福,源氏之君本人也更加虔诚地奉诵佛经。无奈天命难为,源氏之君终究到了大限之期。源氏之君羸弱地躺在竹榻上,室内只有阿阇梨和几位灵验的法师在诵经作法,室外仍有大批僧人在慌乱,脚步声啦,诵经声啦,嘈嘈杂杂融成一片。源氏之君心里烦燥,更兼天空乌云密布,空气潮湿闷人,大有下暴雨之势,遂强撑病体,修书八亲王一封。八亲王阅后,悲痛不已,亦作和歌一首:
“花零落兮犹香意
鸟尽飞终隐山林
无奈天命兮常涕泣。”
源氏之君读罢,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昔日与致仕大臣共舞《青海波》而天下尽知,无人不晓。而后东窗事发,谪居须磨,那些唯有呕哑嘲哳的孤独夜晚,又是何其难耐!唯有紫夫人的音信,才使得谪居生活多了些乐趣和色彩。最后重回帝都,位极人臣,却少了年轻时的放浪,钟情于身旁的紫夫人......如今年少不在,物是人非,紫夫人早已离去,自己也遁入佛道追寻空无。“阴雨潇潇难望天。”源氏之君竟吟诵起这等令人难过的诗句,又怎能不叫人落泪呢!
窗外落下了几滴雨。渐渐地雨大了起来,伴随着不时的滚滚雷声,几道闪电划破天际。风雨愈加猛烈,挂倒了寺旁的两三棵树,木格窗也被吹得吱呀作响。众僧连忙关紧门窗,忐忑不安地胡乱坐在佛堂中念经。源氏之君突然感到有些昏沉,眼前的烛火也渐渐模糊,只听到屋外有僧人在惊呼。“真是猛烈的风雨啊,仿佛回到了须磨的那个雨夜呢。”源氏之君喃喃着,失去了知觉。阿阇梨等人见状,连忙派人通知八亲王,更加紧张地念起佛来。
源氏之君恍惚醒来,面前却没了一众法师僧侣们,只占着一个穿着紫色纹花唐服的男子。“难道是京都那里来人了?怎么佛堂里会有这种装束的人?照理来说穿这种衣服的人只有圣上......”源氏之君暗忖,仔细观察此人,惊奇的发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桐壶帝。“父亲大人!儿臣自从与您分别至今,每每梦中惊醒,感慨世事无常,暗自为您流泪。在须磨的梦中会面,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千啊。承蒙您的帮助,儿臣得以位极人臣;出家之事,也请您谅解。不曾想在这弥留之际,竟能再次见到您......”源氏之君含泪道。桐壶帝仍是闭口不言,却渐渐远去。“父亲大人,再多叙叙旧吧!儿臣舍不得您啊!难道又要像须磨雨夜一般分开折磨吗!”源氏之君哭喊着,跌跌撞撞地追赶着桐壶帝,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孩子。”桐壶帝突然开口笑道。“无需挂念我。缘起缘灭,又何须为此悲喜呢?我一生育有儿女八个,唯独你成长为了光耀世人的光之君,我为此深感骄傲。”于是咏和歌道:
“生死别兮本空义
缘起灭终化无常
何以落英兮徒自悲?”
“不必为我悲伤。苦海无涯,随处是岸啊。”桐壶帝说完,身影便消失在茫茫白雾之中。
源氏之君仍然跪伏于地痛哭不止。忽然之间,源氏之君感觉到了一股温柔的力量在托着自己的肩膀,一阵熟悉的香味弥漫开来。“难道是......”源氏之君猛地抬头,却发现来人身着浅红和服,头戴朱玉簪,红润的脸庞贴着粉樱,一双如波的眼眉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若......若紫......若紫夫人!!”源氏之君一把抱住紫夫人,嚎啕大哭起来。“紫夫人!您怎么可以先我而去啊!这孤独的日子,您知道我有多么思念您吗!我曾无数次祈求上天能让我再见您一面,您怎么就迟迟不来呢!徒留我在这尘世间痴痴地望着春色思念故人,您就忍心徒留我一人在世间苦海中挣扎嘛!您未免也太薄情了啊!”紫夫人轻轻拍打这源氏之君的后背,拭干了源氏之君的泪水,温柔的说:“夫君大人,我何尝不对您日思夜想,想要和您见一面呢?只是您近来勤于修行,不忍心再以往日旧情来扰乱您罢了。你我虽是阴阳两隔,今日终在此梦幻之地如愿相会,若是没有今日,您定会继续茶饭不思终日卧愁吧......”紫夫人也禁不住哽咽起来。“如今又是一年春日,可你我已无缘似从前一般赏此美景了。六条院那里,想必荒芜不少,那些花......大概凋零干净了吧。”两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又是一声惊雷,此次闪电打中了寺外的空地,寺内顿时弥漫起浓浓的白烟。僧人们大惊,连忙用棉被等物堵住空隙,更加努力地念起佛来。雨越下越大,宇治初濑川汹涌地咆哮着,仿佛想要吞噬一切。源氏之君猛然惊醒,看着周围昏暗的烛火,沉沉地叹了口气。“原是一场梦啊。”源氏之君擦净了脸上的泪痕,再次念起佛来。纸烛忽明忽暗,阿阇梨等人仍在不知疲倦的念着佛。“八亲王到了。”几帐外有人报道。“请他进来吧。”源氏之君虚弱地回答。“法师们,请暂时离开,休息一下,用些点心吧。”法师们默默谢过,离开了。又令人添了几道屏风,方便与八亲王谈话。只听“哐”的一声,拉门被猛地推开,八亲王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全身早已被雨水打湿,脸上也淌着水,不知是雨还是泪。“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八亲王也顾不得刚才的失态,紧紧握住源氏之君的手,悲戚的脸上才显现一丝欣慰。“没那么快。”源氏之君苦笑道。“我让您帮我确认的事,您可有什么收获吗?”“有的。六条院成为了二亲王的寝殿,但装饰与旧日并无二致,恐怕二亲王也沉浸于对夫人和您的怀念吧。六条院的东北侧住进了落叶之宫。夕雾也升为右大臣,薰也成长为如您一般的美丽少年呢。三亲王现在也是一位挺拔的英俊青年,与薰是好友,颇有当年您与致仕大臣的样子呢。三公主仍居住在三条院,花散里夫人也确实居住在二条院里。至于明石夫人,我也不甚了解。”“辛苦您了。他们能好好生活下去,我就放心了。往事如烟,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呢。”源氏之君淡淡地笑了。“上次与您分别,不过数月之前;如今为何变得如此光景啊!”八亲王唏嘘不已,泪流满面。源氏之君将后事交代完毕后,又与八亲王一起诵经不提。
暴雨来到最为猛烈的时刻。在呼啸的狂风暴雨中,小小的庙宇无助地低伏着,躲避着来自漆黑天空中伸出的无数条想要把它撕碎的巨手。在这漆黑风雨中仅存的光明的正中心,源氏之君的意识飘忽不定。纸烛的火光越来越迷离,周围的屏风似乎构成了一个怪圈,在这朦胧中开始旋转。滚滚怒雷震吼,刺眼的光芒劈落在四周。紫夫人,六条夫人,桐壶帝,夕雾......似是而非的面孔浮现在四周,喃喃低语着什么。众僧和八亲王早已不见,原本的朦胧已然是一片耀眼。身体逐渐轻盈空灵,漂浮在宇治初濑川的粼粼波光中,载着那起起伏伏的尘世之躯,上升。低语愈发清晰。吟唱着生,吟唱着死,吟唱着无穷无尽的轮回,吟唱着窄窄的河。不远了。能感觉得到一份平静的炙热,那是古老太阳的居住之地,是每一根断裂的琴弦的缝合之处,是将来无数时代的墓志铭安放地。万灵回响,思绪终于溶解,化作永恒的泪滴。
“藤壶......桐壶......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