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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蜜蜂糖】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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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7 09:32: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1929238 于 2020-7-17 09:33 编辑

楔子
魔法。
想必大家都喜欢,如若它能存在,那喜欢程度应该更甚。
要是,魔法真的存在,但其远比目前的学识更复杂,任何人看上去都是一头雾水呢?
如同天上的太阳,我们都能看见。可我们看见的是什么?
光量子让我们得以看见,空间让光量子得以传播,时间让光量子得以变化。
是光啊,我们看见的是光。可太阳呢?
我去找太阳了。
——宇佐见莲子
楔子·续
“这太无聊了,我是如此无力。我要复活你。”
正文
(一)
一共是一百三十元,一次结清。谢谢客人您的光顾,祝您一路顺风。
仅摆了一张收银台的室内,一位黑色短发的少女正在对着空气结算。话音刚落,几枚碎金子凭空落向桌上,少女极为熟稔地接下金子,放在手上掂量几下后又吹了口气,直到本来有些污渍的金子完全干净后,她才小心地把金子放进自己的大衣左边的第二个口袋里。
一切做完后,少女恭敬地往前方拜了三拜。一条绳子从前方降下来,她随意地拉动那条绳子,脚下的地板随之打开。少女随着重力往下坠落,又被弯弯曲曲的管道限制,滑出一道扭曲的轨迹。
尽管行为是如此诡异,少女的面容却显得极为安详,仿佛在享受这一切。不知道多久之后,乘着管道下落的少女终于抵达了尽头——一扇破旧的房门。
少女笔直地伸出手,推开房门。她的眉头蓦地紧皱起来,全无半点安详,前边的表情好像装出来的一样。她用力的踏地,往门后的过道走去,脚步声‘哒哒哒’地接连响起,震得地板上违背打扫的灰尘纷纷舞动。
行动有些异常——或者说是愤怒的少女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她往自己大衣上的右口袋摸去,一无所获。本来些许好转的面容再一次变得狰狞,她扯开嗓子:
“他妈——”
本该说出的美丽话语被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打断。看到眼前这人,少女连忙转身,想要收住自己的怒容;但几次尝试均没有成功,只能露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面对眼前这位人物。
她将头深深埋下,满脸羞红,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宇佐见小姐,没事吧?我看你很难过的样子。”那人用温柔的声音询问少女。
“没……没……”少女声若蚊蝇 。
那人用双手抱住少女头的两边,将少女的眼神与自己对视。那人的视线好像有着魔力,连羞愤难耐的少女都能安抚;就连少女眼睑上因急切而滴下的几滴眼泪,都被这温柔的视线给抹平了。少女本来一片模糊的双眼变得明亮起来,那人的面容映在她的眼帘上。
——那是一张极其苍老的脸。皮肤几乎要被褶皱所盖满,所有的毛发均已花白;本该傲立的鼻梁也熬不过岁月的洗礼,逐渐凹陷,嘴唇也变得黯淡无光。但不变的就是那双眼睛——那双不管经过多少岁月,历练过多少苦难都不会暗淡,甚至更加明亮的双眼。
这种眼睛,少女只见过两次:其一就是这个在她面前,温柔安慰着她的老房东;另外一个则是——
“没带钥匙吧,莲子。来,这是钥匙。”老房东从口袋里取出备用钥匙,帮莲子打开门。
“啊,对不起……真不好意思。”莲子连声道歉,敬重地对着房东鞠躬,“每次都这样麻烦您,十分感谢。那个……”她有些迟疑,从自己大衣左边的第二个口袋掏出几块印有图案的金子,递给眼前这位老人,“我因为有些要紧事,所以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是这个月的房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老人没有回应,只是盯着身前的印有图案的金子,倏地怪笑了两声。
“不用了。我刚看到你很生气的样子,是又想到那个孩子了吧。”老人说。
“今天的房东稍微有些奇怪。”莲子想。要是往日,这位老人先是会细心的开导自己,这行为放在以前颇有成效;可在近日,随着生活的荒诞和事物的繁杂,她渐渐地压不下自己的那份心了。
莲子看着自己左边大衣的第一个口袋——恰巧是心脏的位置,用跟之前房东比还要更温柔的眼神,仔细的爱抚。她微微窘迫的心终于放平,长吁一口气,笑着说:“是啊,她总有奇怪的魔力;一会能让我愤怒,一会能让我感到安心。”
“安心吗,那就好。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追求自己内心的宁静啊。莲子,以后这栋房子就是你的了。”
“诶,为什么?”莲子不由自主地惊呼。在地狱,一栋房子的价值是难以计量的。
不会死亡的鬼不需要房子,各类精怪以天地为家,唯独需要房子来依存的地缚灵永远被得不到的房子所束缚。在地狱,钱可以买到所有东西,所有行为都可以获得钱,但不管怎么做,获得的钱永远满足不了自己的目标。
这是在地狱生活了两年的准物理学家,宇佐见莲子的心得。当然,她也清楚,自己只能拿一点钱多半是自己不行。引以为傲的物理学知识在地狱比不过那些研究此道千百年的妖怪,就算拉下脸去做那些来钱快的工作也做不好。“可能这就是敲下钟的后果吧。”她想。
老人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思忖到底该不该将事情告诉莲子。良久,她终于开口:
“我要死了。”
“那么明天早上五点前能回来吗,五点后我还要出去打工,没空交房租,请您谅解。”
“不,不是那种在地狱里死了又会活的死,或许我该换个词,涅槃。”
老人的样貌跟莲子记忆中的好友忽然重叠在了一起,她的四肢开始无力起来,寂静如同从海底钻出的浓稠原油般包裹住二人,一老,一少。什么都没有的空旷走廊里,没有实体的光源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地狱除了鬼,除了变态,什么也没有。莲子多么怀念自己在人间所憎恶的蟑螂,就算是往自己身上爬一爬,惹得自己心脏骤停大脑酥麻,也能缓解这种虚无。
“恭喜你。”莲子率先打破寂静,“有什么要留下的吗。”
“你房间里的那个应该快完成了吧,想做就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涅槃到底是什么?”
“善良与聪慧。拥有这两者,随着时间就能达到涅槃的境界。之后就可以干好多事,出人头地什么的。”
“涅槃死了之后呢?”
“明天你打算吃什么?”老人反问。
“冰淇淋吧,地狱好像只有这个。”
“可能涅槃死了之后就不用吃冰淇淋了吧。”
二人对视良久,同时大笑。
“再见了。”莲子对进入管道电梯,渐行渐远的老人挥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台半人高的机器。莲子将大衣左边第二个口袋里的印有图案的金块丢到空中,金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密度很高的零件。
“唯独这种方面很方便,地狱的科学家真是厉害啊。”莲子把零件放在自己的第二个口袋里,一屁股坐在床上,从地板上拿了一盒冰淇淋。
“要不明天把这间房子当掉吧。”莲子一勺勺地挖着冰淇淋,放入自己嘴里,忽地眉头一皱:“呸,鱼腥草味的。”
第二天一早,莲子就上了街。鬼使神差地,她把自己房间里的那个机器背在了背上,左胸的两个口袋好像发着暖光,她感受到一股由心诞生的温暖。
街上人很多,却没几个低头安心走路的,莲子的这幅形态在这里属实称不上奇特,倒不如说完美地融入了人群之中。在地狱,要是身着一身在人间极为普通的衣服走在街上,定会被魑魅魍魉围住,死缠烂打地讨要签名,最后还要被送上最高的塔楼,在离地几千由旬的高塔边缘,当场接受采访,把自己的名号以好人的形式传遍整个地狱。
莲子之前就试过这样,那时她还想着坐火车回人间。她当场就从高楼上跳了下来,这一跳,直接就给她跳到了地狱底层;虽然她是在倒数第三层着陆的。这行为同时也宣告着她永世不得翻身,也就是说,永远出不去地狱。
在地狱是有死亡这个概念的,意思就是会以完好的形态复活。具体想要何种形态,想要复活在哪里,可以自己去有关部门申请。昨天房东说的涅槃,其实她也不怎么懂,无非是学着应付梅莉的手段,装装样子而已,反正房子都拿到了,以礼仪应付更会让她心安。不过这个词,梅莉倒是时常挂在嘴边。
“呐,莲子,你知道什么是涅槃吗?”背倚着莲子老家门框的梅莉,饶有兴趣地说。
“呐,莲子,你知道什么是涅槃吗?”在火车上,坐在莲子正对面的梅莉,打着哈欠说。
“呐,莲子,你知道什么是涅槃吗?”在露天咖啡屋优雅摇晃咖啡杯,不慎被飞沫溅湿新衣的梅莉,慌忙地说。
“呐,莲子……”
“呐……”
“梅莉……”莲子反复呢喃自己已故旧友的名字。
“有点恶心啊……”莲子心想。她很明白,更恶心的人是自己。她每次都会用轻浮的语气,随意扯弄些对于梅莉来说高深莫测的词,来骗取梅莉崇拜的眼神。之后再敞开胸怀大笑两声,就能顺势抚摸到好友的一头金发了。可促使她这样做的,是情欲、友谊、抑或是?
莲子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结束这个两年来她念叨无数次的话题。
随着时间流逝,街上的人愈来愈多,气温也愈来愈冷。莲子离地狱中心更近了。
一般人对地狱的印象大概是受苦之地与灼热;少部分有学识的人还知道这地狱(释)比较像炼狱(亚),而且里面还有个极寒地狱。然而地狱毕竟真实存在,还是符合客观唯物的发展规律的。
莲子一开始认为这地狱中心是极寒地狱(受梅莉教育,她成为了一个有学识的人);然而当她知道市中心温度低是中央空调功率大的结果后,少女成长了。
道路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如同蜂巢,以马蜂窝横截面的方式水平矗立在大地上。莲子停在其中最气派的一栋楼房面前,招了招手。一股不可视的力量将她托起,迅速抬升至苍穹。
“一万零三千六百八十层。”莲子念出眼前的门牌号,又打了个哆嗦。这回倒不是因为寒冷,几万米高空的温度与气压影响在这里并不存在。她只是想起两年前在这栋楼的惨痛经历;确切地说,是在五层之上,即楼顶处跳下的经历。
这栋大楼是地狱科技的结晶之一,莲子在便利店里的报纸上看来的。大楼包含诸多功能,唯独没有住宿。“这或许就是楼房昂贵的原因。”她想。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她。她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黑檀木制的高大接待台正对门口,台后并没有人;赭黄色的光芒以华丽的灯台为源,在整个房间里游荡;没有地毯,房间总体使用昂贵木料装饰,木头的湿烂柔和气息与空调的暖气将屋内与冷漠世界隔离开来;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纸张,大多白皙,只有少数低处的记载有文字。
“看来是没有服务员了。”莲子微微蹙眉,但也没太在意。地狱的绝大多数房屋都有自助服务系统,打工只是充当吉祥物而已。
‘啪!’
莲子一拍自己脑门,真是的,这不是骂自己没用吗?
三分钟后,她终于发现,这地方很不巧地没有自助服务系统;很巧地,她在接待台后发现了服务员——头着地,很矮,一头绿发,趴在台底下睡觉,流了一脸哈喇子。
“喂”莲子蹲下来,用手去拍服务员的脸,“朋友,醒醒,该干活了。”
“诶……那么……请问……客人需要些什么?”服务员如同梦呓,仅嘴巴微张,“很抱歉,我实在是太累了。如果是卖房的话,把房子的证书放在台前,然后打开左边第二个抽屉拿出合约与笔,填写完成后盖章就算完成交易。钱会由支票的形式呈于。对了,客人知道支票是什么吗……”
“这么恶劣的服务员只存于地狱了吧,嗯,但恶劣程度还是不及我。”莲子想。她拿出纸与笔,随意地挥写。
地狱的交流,一言以蔽之就是:“心诚则灵。”这并非玄学,而是原理白纸黑字写在书本上,可以去证伪的彻头彻尾的科学。莲子曾略窥一二,然后顿觉头晕眼花,再也看不下去了。
“客人是什么年代死的?死因是什么?支票就是……”服务员仍喋喋不休,小脑袋随着停顿一抖一抖,仿佛沉浸于卷宗的古代文人。
莲子就当没看见。但左胸口的口袋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服务员头部起伏而移动,莲子在不停地思考,因而没有发觉。很快,她就写完了。
“啊,我真傻。客人都有房子拿出来卖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支票?罪过罪过。客人想不想听一段我的故事?”
莲子摇头道:“不想。”她拿着支票走到门外,下至一万层。
一万层是大层,任何楼房的一万层都会通往一个地方——火车站。联通地狱各层,乃至于上界的火车站是地狱最大的设施。火车每天都会发车,带来一批批莲子这样的人。莲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反正我的目的快要达成,做什么事都可以吧。”她鬼使神差地去站口买了一张火车票,票还是跟两年前的一样。她有些心悸,不敢仔细去看票上的字,也没有看发车时间,只是将票往口袋里一塞,便双手插兜,离开了这一层。
自从拿到巨额现金后,她就丢了魂。此时莲子在大街上漫步,两眼低垂,既没有看路也没有看人。虽然身在地狱,心却已经飘向浩渺宇宙。她随口吟道:“心系拉格朗日点的候鸟啊,你的心在燃烧,但身在何处飘摇?天上的繁星虽种类繁多,光芒不过也只抵达我们的眼睛,如何能直视太阳?没人能够同时存在,所见均有历史意味的差异,梅莉不过只是谎言。本非同时存在,为何我要如此在意时间的长短,为什么。”
路旁的行人指着莲子,对同伴说:“你看,这就是我们地狱的大好民众。自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知道她肯定能完美地融入地狱,现在你看!”
莲子浑然不知,还在絮絮低语。语速越来越快,逻辑也越来越零碎,每句话带着的梅莉数量蹦到了五个。有时情绪激动,甚至手舞足蹈,看得边上人连连叫好。
日影西斜,好似平原上赤红的坟头。莲子一会激动一会平静,步履不断加快。赤红的晚霞匿于无形,只留一片漆黑。莲子从熙熙攘攘的大街走到无人的荒野,天上星云流转,光线律动,荒幻的紫色与银白相结合,变成团状的星云。似有流星划过,给天空带来涟漪。如若乘上那流星,肯定会被烧灼成灰吧。莲子已经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虚幻,她隐约地看到一抹亮光,在高空中,而又非星光。没有模糊的频移,而是真切地存在,随着原野的风飘摇。
莲子倏地怪笑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全然不复之前那股疯癫样。她微笑着,向着远方闪耀的光源。
“终于让我给走出来了,嗨,装疯卖傻真不容易。”莲子往后一倾,将背上的巨大机器放下,‘轰隆’一声,漫天飞舞的土灰让人难以相信——就在刚刚,少女还如若无物地带着它走。
“我要干什么呢?”莲子忽然质问自己。她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这股不安的来源,只能急得呆呆站立,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在自己身上乱摸。
大衣的质感很粗糙,手指摸上去会有‘沙沙’的声音发出;上面附着几个口袋,有几个与衣服的交界处有些歪斜——莲子自己缝上去的。都在左胸口,有两个,一个上,一个下。莲子的心悸越来越严重,她有些缺氧;可能是长时间的跋涉带来的,这让她头昏脑涨,眼睛里的东西都带上了重影。她的手摸呀,摸呀,慢慢地靠近了左胸。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大概是对于即将发生大事,大脑的应激反应吧,她这么想。手还是直直停在那,大拇指贴着衣服,手掌悬在半空中,小指和无名指不安地摆动。
她忽然动了。
对着那个口袋,直接抓下去。
她闭上眼睛,不知怎地,身体的疲惫缓解了一些。她开始逐渐感知摸到的东西——坚硬,有棱角,有些戳手。
拿错了!莲子很懊恼。
她随手将零件丢到一旁,快速向另一个口袋抓去。
这下总没错啦,黏糊糊的,轻微按压还有像玻璃一样的压力反馈,是牛顿第三定律。这么说,很快按下去的话,液体是不是会空化,然后产生两万摄氏度的高温?千万别,这样,这个东西就没有啦!不过,两万摄氏度的高温的话,粒子会被激发然后发出光亮呢,想必很好看。嗯,不想那么多。好粘啊。嗯,不想那么多。湿湿滑滑的,弹珠一样,如果不是在口袋里就要溜走了呢,在我的口袋里。我……
莲子颤颤巍巍地把这个球状物拿出。深棕色,圆润,分明是眼球。
她把眼球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手指微动,让眼球转动,刚好对着她。她就这样直视着眼球,有些刺眼,像直视着太阳。她本能的想要逃避,但她没有,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这是非常关键的东西,这是梅莉。她看着梅莉,梅莉看着她。
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这个她不惜装疯卖傻也要来的地方。
这里是地狱中心,真正的中心。不同于前面的中心城市,这里有着全地狱最为强大的设施。
强大到可以让死人复活。
当然,很贵。
中心就在她的前方,就是那团闪亮灯光的下方,那个像灯塔一样的高大设施。菲涅尔透镜折射出强光,莲子用她的物理学知识估摸着,自己距离那里应该还有几十公里。当然,这难不倒她,毕竟她连那么长的路都走过去了,几十公里不算什么。
莲子微笑着。她想到自己因为卖了栋房子而有足够的金钱,笑容更加灿烂。她捡起自己随手丢的精密零件,拭去上面的灰尘,把它放入身后的巨大机器中,纹丝合缝,一点不差。“这很好。”她自言自语,“我的知识总算是没有白费。”她再一次背起巨大机器,这次,机器完整了。
她将梅莉放入自己的口袋中,还是那个口袋,大衣左边的第二个口袋。
“这哪是梅莉啊!”她猛然惊醒,“这根本不是梅莉,这是梅莉的眼球。”她口中念念有词,“那么,梅莉的尸体是梅莉吗?显然不是。”她非常苦恼,“房东曾告诉我,诸法无我的道理,按那套解释,梅莉是什么来着……
“梅莉有特殊的能力,应该是妖怪。但她现在死了,所以特殊的能力没了,所以是人。不、不,不是人,是死人。该死,我都忘了。
“喔!梅莉是梅莉啊!
“我得赶快收回我那愚蠢的恒真式思想,梅莉是一个可爱的金发女孩子,外国人。外国人死了应该不归地狱管吧,万一复活不了怎么办?但她好像是被地狱列车撞死的,应该在地狱吧。但死掉的梅莉和我印象中的梅莉应该不是一个人,无我嘛,但我都喜欢。
“既然她是外国人,那么说不定有灵魂……我怎么这么迷信?科学,我要抱着科学的角度去面对这种东西,这种不可证伪的东西只能拿来追求,做做样子而已。我现在不就是在做做样子吗?不,我是在努力的想要去复活她,我无法忍受孤独还有这扯淡的地狱环境。那么干脆点,别想了,赶紧把活干了吧!”
一言为定!莲子抬起头,视野依旧模糊。她猛地一拍掌,世界顿时清晰了,她迈动双腿,朝着远方的高塔走去。
大衣左边的口袋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二)
黑色的大衣在荒野里飘摇。
地狱中心的光点已经从微弱的星光变成了极光,像一条丝带,将穹顶割裂。整条带子平铺在天空上,从原点开始,色彩渐变:蓝黑色、藏蓝色、暗青色、青色、橙黄……。莲子上头的天空已被完全染成红色,赤团花的颜色。天空中有无数赤团花开放,映照着深邃荒野中的朵朵芳华。再远点,颜色就越来越暗淡,到无尽尽头的彼端,光线彻底消失,只留一片虚无,天空彻底为黑暗所湮没。
莲子的心情有些暗淡。
“好像轨道呢,这条光带……”她想到自己来地狱时所乘坐的列车,“如果从原点开始行驶,只会通往黑暗吗……这天空是漫天神佛的手笔吧,就算是神明,也改变不了这点吗……”
她的步履依旧矫健。
地狱的荒野尤其宝贵。整个地狱里只有中心位于旷野之上。为了迎着天空的颜色,神佛在荒野上种满了花。上一刻还挤满世界的赤团花,现在就摇身一变,变为龙船花;要是再往前一些,应该就是六月雪盛开的平原啦;再前一些的话,便是地狱中心,能复活莲子的设施就在那里,交点钱,一个大活人就能重归于世。
莲子屡次驻足欣赏。有时会有风吹来,万花飘舞,整片天空被花粉充满,光线在其中穿梭,发出极好看的颜色,而这颜色又往往与上空相同。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她小声低吟,“居然能把这么简单的瑞利散射玩出花,地狱里的人真厉害啊……”她的身体忽然一震,摇了摇头,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前行。
几百米外,她才松了口气:“太好了,刚才没有人听见这个吧,不然我这么长的路就白走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度吸气时,六月雪的清香满溢于鼻腔,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到六月雪的平原了。
地狱中心近在眼前。柔和的白光包裹着她,像澄澈的水流一样洗涤疲惫。她有些迷糊,长途跋涉后突然受到慰藉,这让她昏昏欲睡。纯白的天空,纯白的大地,好像柔软的床铺。不远处,高耸的塔形地狱中心立在那里。
忽然,悠扬的汽笛声传来,伴着‘咕噜咕噜’的铁道颤动声。啊,是在白色的大堂里,前方就是火车的轨道;站牌上,绿色的文字显示火车还有三十秒抵达;顶部是透光玻璃,光线斜着洒下,把大厅照得亮堂。右手边,站着一位穿着洁白连衣裙的金发女孩子,她的名字莲子再熟悉不过了——玛艾露贝莉·赫恩,莲子的挚友,梅莉。
咦,这不是地狱的火车站吗?莲子有些疑惑,她轻声询问自己的挚友:“梅莉,你怎么在这里?”
‘轰~’
轨道边的高大指示塔连续转换颜色,火车到站了。银白色的外衣以极快的速度在空气中穿梭,带来巨大的轰鸣声。随着指示塔颜色的最后一次变换,火车当即停下,舱门打开,有一大批愁眉苦脸的人下车。火车里的乘客全部下车后,只有寥寥无几的人上车。
梅莉赶忙领着莲子坐到车上,她们两个挑了个好位置——临窗的连续两个座位。车厢很空,但内壁清洁明亮,莲子探头去看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梅莉让莲子坐在窗边,自己则坐在莲子的右手边。
“先生们女士们,地狱列车还有五分钟就要发车,列车速度极快,请乘客注意好自身安全,记好位于左手边的安全带。”
列车员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梅莉闻声将身体倾向莲子胸口,抽出安全带,仔细地给莲子系上。
莲子只看得见梅莉一头明晃晃的金发,有几根发丝飘起,撞到她脸上,清香扑鼻。
待到一切完备后,梅莉才收回身子,系上自己那边的。
“梅莉,你怎么在这里?”莲子再度询问。
“啊?”梅莉发出短促的惊疑声,“你约我过来,反倒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看我刚才帮你系安全带是白干了。”
“……是这样吗?”莲子不好再追问下去,便随口转移话题:“梅莉,你还记得那个万景幕吗?”
“记得呀,坑人的东西。我们花大价钱坐车却不让看自然景色,只能看人工搞的动画,真是的,要是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花那么多钱坐那趟车了。”
“梅莉,你就没有那种叫感性的东西吗?”
“那东西只有物理学家需要。话说回来,莲子,你刚刚不娇羞吗?”
梅莉将脸凑过来,微笑着,一双明眸盯着莲子,越来越近。莲子呼吸急促,手足无措——
“你好,乘客,请出示车票。”
乘务员的声音拯救了莲子,她推开梅莉,转向乘务员。乘务员很矮,一头绿发,莲子一眼就发现这是她之前卖房时遇到的那个服务员,乘务员好像没有认出莲子,这让莲子松了口气。她将口袋里的车票拿出,递给乘务员。
“哇,纯黑色的车票,这位旅客,你好有钱啊。这不景气的年头居然还……。”乘务员滔滔不绝起来,莲子连忙挥手示意,打断她的废话。乘务员将车票剪去一个小口后递回,转过头对梅莉说:“这位小姐,麻烦将您的票也出示一下。”
梅莉拍拍莲子的肩膀,凑到她耳旁:“我的票呢?你说都由你买的。”莲子有些迷惑,下意识地就把手伸向衬衣左边第二个口袋里,里面有片硬物,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纯白色的车票,有着天空的颜色。莲子半信半疑地将车票递给乘务员。
“哇,客人。”乘务员大呼,“您这是最高等级的车票,可以去往任何地方,还能给一张黑色车票升级为白色,请您务必保管好,拥有这张车票的人永远是我们公司最宝贵的客户……”乘务员依依不舍地看着车票,好一会儿才把车票移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与之相同的票一齐递给莲子,鞠躬后去往下一个车厢。
莲子迷迷糊糊地,也不懂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她从两张车票中抽出一张,递给梅莉。头部转过,刚好对上与梅莉狡黠的眼神。
“不错嘛,居然有钱给我买这样的车票,最近干了些什么?”梅莉歪着头,抓住莲子抽回的手。
“继承了一笔遗产,就在昨天。”
“可你不是很久以前就规划着要和我坐这趟车的么?哦,我知道了。你中途换票了!”
“是这样。”莲子点头。
“是什么遗产?我记得你没有什么即将过世的亲人吧?”
“我的房东说要成佛了,就把房子给了我,我把房子卖了,就有了钱。大概是这样。”
“真是幸运。”
莲子忽然激动起来,“梅莉,你不是一直对这方面有所涉猎吗?能不能告诉我成佛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主要还是研究的心理学啦,这种东西只能算兴趣爱好,当不得真的。”梅莉顿了顿,继续说道:“要说发生什么,大概就是,死了就是死了吧。此后就不用担心诈尸的烦恼。”
“你都能看到境界,还能弄出那么多超自然的东西,怎么能说只是兴趣爱好呢……不过成佛的好处真是棒啊,听得我也想成佛看看了。”
梅莉蓦地去摸莲子的额头,莲子不明所以地看着梅莉。
“莲子,你没事吧?前面娇羞的程度也是,对我胡诌的话高兴也是……莲子,你听着,是人总会有烦恼的,但程度过了就需要治疗,我会精分,能看出你的情况不对劲。”
“但我烦恼的对象是你呀……”莲子心想。她有些嗫嚅,许久后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梅莉说:“我知道了,你又玩这套把戏,先是讲一些很基础的东西让我对你放松警惕,然后遇到大事的时候又帅气的解决,利用前后反差来折服我。真是狡猾。”
“霍,你终于看出来了!”梅莉扬眉,“我以为你永远都看不出来呢!真厉害,百试百灵的手段居然失效了——”
“又玩这套把戏!”莲子稍稍提高声音打断。显然,她的心情好多了。
‘轰隆’
发动机开始轰鸣,窗外纯白的景色开始变化。先是漆黑的荒野,然后经过一条河流;河流附近有鲜艳的赤团花,再是从蜂巢形的高楼边穿过。列车正在爬升,像过山车一样,在光线的轨道上飞速行驶。高楼出现第四个重影,城市中心变成了小黑点,河流的全貌可以看见,像一条红线,链接黑暗与黑暗。最后,一切都沉入黑暗,只有列车内灯光依旧。
“哇!”梅莉睁大眼睛,看着窗外,“莲子,这次我们钱花值了!这可比卯酉东海道来的厉害多了!”
“梅莉,你说,当光线……轨道的末端湮没在黑暗中,我们看不见时,轨道下面会是什么?”
“当然是轨道啊!你在高楼上也不可能看到整个地球,地球是圆的嘛!”
就在梅莉说话的时间,列车开始冲入黑暗之中,仅几秒,黑暗就被突破,满天星空向列车撞来,无数星星同时发光所融合在一起的奶白光海,将列车的光芒都给遮掩。天上有各式各样的星星,奇形怪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星带,几百颗星顺次相接,好像一条带子,摆成不同样的形状,前前后后,绵亘不绝。无数的光彩不能用任何宝石,刚玉相比拟。浩瀚星海中,奇星俯拾皆是。
莲子被此景所震撼,没有思考为何宇宙会如此光彩照人。一旁的梅莉高声说:“莲子,我们到宇宙啦!刚刚那个是跃迁吗?”
莲子这才回过神来,出声解释道:“不是,我在书上有看过,但是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这趟列车真高级啊,往常的宇宙旅行也只能到月球而已。谢谢你!莲子。”
列车继续行驶着,每移动几分,窗外的光彩就要变样,颜色随着位置而变化。忽然光亮大作,像是落入水中,整部车都被光所包围,又瞬间脱离出来,景象由星空变成了辽阔无际的蓝色平原,上面开满百子莲与凤仙花,还有数种不知名的,散发着蓝光的团花;花上有浆果,表面充满露珠,表皮透亮,甘甜的果肉好像要从果子中挤出。
“各位乘客,蓝湖站到了。列车将停止十分钟,请游玩的旅客掌握好时间。”
“莲子,我们下去玩玩吧!”梅莉拉着莲子的手,一齐下车。她们踩向蓝色的原野,发现地面滑溜溜的,仔细一看,原来是冰。那些花就在冰上生长。
“怪不得叫蓝湖啊。”莲子采了一朵花,放到鼻前细嗅,有一股独特的芳香。“对了,梅莉,你能看到境界吗?”
“可以,而且看得非常清晰!莲子,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这边的星星我都没见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啦。境界里头有什么?”
梅莉闭上眼睛冥想,“有一群水鸟,它们在朝着天空飞,我抓一只试试。”她用手朝天空一探一收,一只漂亮的水鸟就出现在她的手上。水鸟通体晶莹,有着和冰一样的颜色,被抓住的水鸟,没过一会就化了,分解成几块星状的糖果。莲子拿了一块放入嘴里品尝,非常甜,有繁星的气味。这是她近几年内除了冰淇淋外吃到的唯一食物。她想让梅莉也尝一块,却发现梅莉又进入冥想了。于是,她在梅莉旁边等待。
梅莉突然出声:“这些鸟好像每只都想往上飞,刚从鸟蛋里孵出的鸟往往没那么透亮,在多次对飞行的摸索后,身形会变得饱满,整只鸟也会变成像冰那样的颜色。这时,它们会选择产蛋后向上飞行。在飞行的途中,它们有的落地了,就再也飞不起来,化作糖块融入地面。有的一直在天上飞,时不时落下几个糖块,直到最后飞不动了,在空中解体,落下很多糖块。所有的鸟都在不断往复这种过程。”
“为什么它们一直往上飞呢?天空中好像也没有东西可以吃呀?”
“它们可能依靠的是光合作用吧,那糖块可能是它们的屎——”
莲子脸色大变,干呕几声,差点吐出来。
“开个玩笑啦,不过这里的水鸟应该会越来越多,我们抓几只走吧。”梅莉在虚空中不断摸索着。
趁梅莉摸索时,莲子看向一望无际的平原。到处都是花,到处都是蓝色的冰,不,应该说是糖块。每朵花都很艳丽,颜色浓郁到快要滴落,可根茎都不怎么高大,估计它们没有了光的需求后,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开花了吧。确实是很漂亮呢。
梅莉喃喃道:“为什么这些鸟一个个都不停地在往上飞呢……虽然以己度人非常恶劣,但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上面的那层光幕吗?真是……卧槽!”
“怎么了梅莉?”
“突然有束光突破了上面的光幕,我可能知道这些鸟为的是什么了,真是伟大的鸟儿啊。”
“等等,光束?”莲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列车的位置,果不其然,列车开走了。
“梅莉!车走了,你快一点!”莲子急忙高呼。
“原来是车啊……什么呀,真是愚蠢的鸟儿。”梅莉下了定论,“好,我们回去吧。”
“怎么回去啊!车都开走了!”
梅莉睁开双眼,两手各提着一只鸟和一朵花。她语调高亢地说:“莲子,你看,我发现了如何使鸟不变成糖块的方法,只要旁边放朵花就行了。”
“车……”
梅莉泰然自若,从口袋里拿出白色车票,往天空一挥,列车便再次从天边出现,开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位绿发矮小的乘务员下了车,来接引她们俩。
“怎么样,莲子,有没有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给块糖就投。”
“好,好,给你。”梅莉拿出星星糖,精准地丢入莲子嘴中。
列车再度驰骋,以光带为轨,在星海中徜徉。莲子发现车厢中的人变多了,有一位穿铁锁盔的高大男子在车厢里穿行,他的背后背着袋子,袋口有水鸟的鸟脚。他径直地朝梅莉走来。
“这位朋友。”男人说,“你抓到的水鸟不错啊,可以用这个来换吗?”他从袋子里拿出黑色的巧克力,“这是另一个星球的产物,你要的话可以以五比一的比例来兑换,这跟水鸟融化后产出糖的比例是一样的。”
“冒昧地问一下。”莲子举起手,“请问收集这种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啊,其一是为了吃。”男人从另一个袋子中拿出糖,丢入嘴里,“你也知道吧,这种糖十分好吃。其二就是为了看。无论是花还是鸟,观赏价值都十分高。”
“那我同意与你交易。”梅莉将两只鸟递给男人,男人颤颤巍巍地收下鸟,从后面的袋子里拿出十二块巧克力,“鸟算五块,花算一块,总共十二块。两位朋友,下次再见。”语毕,男人扭头去找下一个抓到水鸟的人。
莲子边吃巧克力,边望着窗外的星海。金色的芒草在奶白色的银河中长势良好,在星球外部,就算没有看见境界的能力也能看见水鸟,水鸟一只只地向天空飞行,时不时有几只能突破光幕,像一支利箭。每冲出一只,光幕就稀薄一些,这些飞出去的鸟继续向其他星球飞行,没准以后,其他的星球也会有这些鸟的踪迹。虽然鸟飞出了光幕,但美丽的花儿没有跟着一起飞出,这不免让人感到遗憾。
仔细品尝巧克力口感的莲子心想:“少了好几个一块巧克力呢。”
‘滴~滴~呜——’
车厢内忽然警报大作,闪烁着警告意味的红灯。
“尊敬的乘客,现车厢上发现一位窃取车票的盗贼,请各位注意自身安全。重复一遍,车……”
梅莉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己的口袋,那里空无一物。莲子解除安全带,站起来,对着眉头紧蹙的梅莉说:“我来帮你找回来,我这就去抓那个窃贼!”
梅莉担忧的神情更加严重,她从口袋中拿出一把手枪,递给莲子。莲子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她直接冲向车间走廊,往下个车厢走去。
高大男人非常显眼,就在莲子前方的第三个车厢。从远处望着,那男人手中好像拿了些什么。莲子逐步靠近,发现那个矮小的绿发乘务员在与男子对峙。
“拿我作为人质吧,我是这辆列车的员工,你可以挟持着我一直到终点站平安下车,请仔细想想,如果挟持的是乘客的话,那么肯定会有对你放黑枪的人出现,挟持员工就没人有所谓。”绿发少女吐出非常不合逻辑的话语,那男人看了居然还连连点头,主动放开控制住的人质,过去抓住那位矮小的乘务员。
谁知他刚碰到乘务员,乘务员就口吐白沫,瘫软倒下。看样子是行将就木了。另外一个乘客已经跑远,这截车厢内只剩下莲子和男人二人。
“朋友。”男人率先发话,“你看到了,这个乘务员明显是想通过工伤拿补贴金的,我也放过了那个乘客。现在,如果我将你朋友的那张车票还给你,能让我过去吗”
莲子还沉浸在刚刚的那幅高雅画面中,突然切换到如此地狱的市井场面,脑袋有点没转过来,她不假思索地说:“朋友?我可从来没有偷过我东西的朋友。何况我那张车票可是很贵的!”
男人这才发现,刚才偷来的车票里有一张是白色的。于是他拿出两张白色的车票,“朋友,很不好意思。这样,我把我的那张车票也一并给你,能让我过去吗?”
莲子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毕竟也是拥有大额现金的人,不像地狱里的普通人,面对这种场面还是能缓过来的。她只是搞不懂,于是她问道:“你明明不差钱,为什么还要偷东西?”
“朋友,你不该这样问我的。你应该直接上来打倒我,然后救下面这位假死的乘务员。”
“为什么?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个大学生。只要能满足自己就是一切,在生活中的一切求得都是一份安心。所谓的善事根本不在能满足我的范围内。而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所以我想问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好让我开心。”
“不,朋友,你是个好人。你会因看到同伴的笑容而开心,面对危险时也不会主动用尽所有手段,你连枪都没拿。美丽的景色和知识都会使你满足,难道拥有这些品质的人不是好人吗?”
“不,我不是好人!”莲子有些生气,她厉声道:“有哪个好人会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就杀掉自己挚友,拿走她的眼珠的?目的达成之后又很快厌倦,单单是因为无能,搞不懂诸多知识又不想好好工作,于是取巧研发足以炸毁城市的机器以此来恫吓地狱中心,骗取金钱好再一次复活挚友的?因为贪欲而杀掉挚友,厌倦后又想将其复活。这种践踏人性,践踏自己的行为,算得上是好人吗!”
“在地狱里头,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很好?那那些勤勤恳恳修建伟大建筑,研发我看都看不懂的深奥理论,美化环境让每个人都能享受的人算什么?”
“圣人。”
“啊啊啊!”莲子气得发昏,无法忍受男人对于自己言论的否定。她战战兢兢,手臂哆嗦着,喘了几口气后,抡起手臂就向前冲去。
那男人大喜过望,将身一扭,躲过莲子没有章法的攻击后,直接跑开了。跑得飞快,不一会就跑开五节车厢,找了个窗口,用特殊工具打开窗户,飞走了。只留下在原地气得不断发抖的莲子,和逐渐起身的乘务员。
“小姐,你把那个人放走了。”乘务员说。
“没事,他还没走远!那个机器就在我座位的头顶上,就算把整辆车都炸了我也要他陪葬!”莲子怒目圆睁,作势就要回去拿机器。
乘务员爬了过来,死死抱住莲子的腿,“小姐,车很贵的。而且是……是所谓的圣人造出来的东西。”
“那又关我什么事!你说,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难道不正确吗?”
“对您来说正确,对我们来说就不对了。小姐,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打你了。”
“不不不……你们都是错误的。这种沉湎于欲望中的地狱,造出来只是为了享乐的列车,无不都是极端错误的存在,可你们自己却不能认知,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改变,不是最正确的事情吗?往古至今,所谓的伟人,圣人,不都是做了这种事的人吗?”莲子手舞足蹈,恨不得将自己心头的所有话吐出。
“那好,小姐,我要打你了。”乘务员将嘴巴撅起,对莲子的鞋吐出一口气,“噗,小姐你真是个坏人。”
“好,好,好。我是坏人,终于有人说我是坏人了。不,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如果我是坏人,为什么会有人在我潦倒的时候帮助我,在离开的时候把财产给我呢?”
“那是她瞎了眼。”乘务员失口说出,“呸,呸,小姐你就当没听见。小姐,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的,地狱里这种人多得是,捉弄穷困潦倒的人,给他们点帮助,然后自己在一旁看热闹,这再常见不过了,小姐,你肯定知道的。”
“那我是什么人?”
“小姐,你是伟人,是圣人,所以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不要把这车炸了?车上还有不少乘客呢。”
“不能,我这就去炸。我最讨厌说话含糊其辞的人了,自以为能用话术把一切都控制?呵,哪有这么随他们的意?上一个这样干的人已经被火车给撞死了。这次还有,那也让我给炸死吧!”莲子用力抽出脚,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走廊上有梅莉,她堵住了莲子的必经之路。
“梅莉,让开,你已经死了,就不要挡我的路了。”莲子冷声说。
“谁告诉你我死了的?就不能是你死了吗?你都到地狱了诶,你有的只是我的眼球。而且你没发现我的眼球在动吗?”
“管你动没动,让我过去。”
“你仔细想一想……”
“别用这种拙劣的话术拖延时间了,梅莉,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都说了不是你杀的我,而且我没死呢……怎么这么顽固——”
‘咚’
车外传来一阵巨响,那个高大男人从窗外倒飞进了窗内。
莲子走向窗边,向窗外看,自己的老房东拿着武器,在宇宙中漂浮,伤痕累累,应该是她将男人打回来的。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睁开闭上的眼睛,看见明亮的车窗内,望着她的莲子。高兴的微笑了一下,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这不是地狱吗?为什么有人……死了会真的死?”莲子感觉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梅莉走来拍拍莲子的肩膀,拭去她脸上的泪花,“成佛了之后啊,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哦。”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一堆人去追求?”
“很多人也这样想啦,所以他们对成佛进行美化,比如成了之后就有什么神通,就能去哪里,就能怎样怎样之类的。但这些话佛可没说哦。”
“佛没准说了呢,佛又不能说话,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莲子低吟。
“哇!”梅莉鼓起掌来,“不错哦,莲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终于想通啦!”
“我还以为我是被你吸引呢……没想到是被你操控呀,怪不得想杀你。”
“诶,讲话真难听。以后不准这样讲了。我们坐回去吧。”
“各位旅客,刚才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但列车并没有停止运行。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
莲子再一次回到座位上,侧看着车窗外。多彩的星空再一次被黑暗所覆盖,她们正离这黑暗越来越近。前方的星球就像一块黑漆漆的大煤块,想必任何人沾染上去,都会被弄得一身黑吧。列车离黑球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少了,车里的灯全部被熄灭,莲子只听得见同伴那微弱且绵长的呼吸声,她自己也随着这声音呼吸着,两人的呼吸频率越来越接近,这死一般的寂静一直持续下去。
“呐,梅莉。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这人咋跟二极管一样,不是开就是关的?你是莲子,你不是什么人。”
“哦。”
呼吸声也没有了。
(三)
莲子醒来。
太阳出来了,地狱的太阳将整个大地都照亮。就算是地狱中心如此明亮的灯,与太阳相比是寥如晨星,横跨天空的灯带几乎看不见了。
莲子卸下巨大机器,狠狠地往地上摔去,一次还不够,两次、三次……直到机器被砸的粉碎。她用土将机器掩埋起来,从大衣左边第二个口袋里拿出了“梅莉的眼珠”。
哪是什么眼珠,就是沾了点冰淇淋的玻璃珠而已。她把玻璃珠放在土堆的顶上,然后松了松土,将珠子也一起掩埋进去。她还觉得不够,于是脱下大衣,将大衣也埋了进去(里面的钱也不例外)。带着帽子,穿着白衬衫,黑裙的宇佐见莲子又回来了。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莲子忽然发现,自己的火车票还在大衣里,忙把土抛开,抢救出火车票,幸好票还在。
看着远方成为了黑点的城市中心,手持火车票的莲子正在苦恼——这大热天的,自己要走多久才能回去呢……




发表于 2020-7-17 09: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过来欢迎文学馆新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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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7 11: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意外甜(?)的秘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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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4 03:06: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智慧浅薄,参悟不透
但无疑是篇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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