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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爱哭鬼恋月

[中短篇] 幻日【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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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 18:3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10-1 18:38 编辑

七又二分之一、光

      “桑尼一直都不怎么开心啊。”
      “我认识她的时候也是这样。”
      “总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沉重。”
      “连她自己都忘记为什么了。”
      “她什么时候来到幻想乡的?”
      “没听说过,不如直接问她?”
      “她一定在某处丢失了什么。”
      “我也丢失了东西,就像你。”
      “但你不想找回你的东西吧。”
      “记着,有些东西忘了更好。”
      “就算是不知道忘了什么吗?”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是重要的事,怎么办?”
      “重要的事,我从来不会忘。”
      “于是情人的约定就此破裂。”
      “我是处子还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是为了什么坚持下去?”
      “不知道。真的完全不知道。”
      “桑尼说,你眼睛里没有光。”
      “我们士兵从来不能有闪光。”
      “骗鬼,现在人类打仗就要。”
      “你又不懂军事,不说也罢。”
      “军事是政治的延伸,铃仙。”
      “政治是经济的延伸,小鬼。”
      “经济是个体与个体的结合。”
      “错,是价值的产生与转移。”
      “那幻想乡的经济究竟是啥?”
      “人为的扭曲的非自然现象。”
      “所以它需要外来之物维持。”
      “就像是一个巨型的生态缸。”
      “一旦与外界切断就会死透。”
      “完全正确。你是个好学生。”
      “父亲与母亲教会了我思考。”
      “你的父母一定都是名人吧?”
      “不清楚。听说过本居幸吗?”
      “不只是听说。我们是战友。”
      “但我的父亲是普通人类吧。”
      “我又没说在哪里一起战斗。”
      “那么,这是在哪里的战争?”
      “我们脚下的土地直至那里。”
      “一定是惨烈无比的战争吧。”
      “怎么会有温柔文雅的战争!”
      “八云家的下克上就是例子。”
      “拼杀两年那也算温柔文雅?”
      “没人死,当然温柔文雅了。”
      “存在被抹消了也不算死人。”
      “抹消存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和超形而上学有关了。”
      “哪些书能学到这些知识呀?”
      “月都图书馆,或我的基因。”
      “染色体雕刻技术——是吧!”
      “晚点再聊。桑尼,做好了?
      “是啊。请慢用。在聊什么?”
      “家常,恋爱,桑尼的身体。”
      “当我没问。吃完就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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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 23:45:3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了,先祝双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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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4 02:28:39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象中的封面...

设想的封面。

设想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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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9 17: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10-9 17:13 编辑

八、桥

      “前面那条桥叫什么呀?”
      “奈良桥吧。”随口而出。
      “没有名字都被你冠名了。”
      “反正旧地狱大多数桥连名字都没有。”
      “呵,也是。”
      就当我们拐过弯,准备过桥时,却看见了一个女人。她墨绿色的衣装与淡黄色的头发上满是凝固的血液,苍白若鹅毛的脸庞埋藏在双手之间。
      而她的膝盖上,躺着一名红角鬼族——看样子已经死了。
      “怎么了吗?”
      “她活着。她曾经活着。”生命力与精神力的味道令我肯定,“我们走吧。”
      “慢着!你的意思是,她们...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那女人缓慢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完全感受不到,那份应有的感情...”
      她放下了双手,呆滞的玻璃眼珠四周,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们走。别看她的眼睛。”铃仙拖着我们快步踱过。
      在某一瞬,我看见了她的眼睛。墨绿色的眼睛,蛇一样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毫无疑问,她有一颗伟大而可爱的灵魂。
      “等一等,铃仙。”
      “怎么了吗?”
      “帮她。”
      “人死,不能复生。鬼族也是要遵守这一法则的。”
      “所以要帮她走向死亡。”
      “桑尼!你发什么神经!”
      “我没发神经,梅蒂欣。死亡是很让人羡慕的事。尤其对我这种死不了的个体来说。无论对她做什么都好,她只会永远在这里,抚摸爱人的身躯。杀了她,她就——真正解放了。一颗纯净的灵魂才能去寻找自己的爱人。一时的痛苦好过永久的痛苦。”
      “我...”
      “你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帮助战友了断吗?”
      “怎么可能没有...那是解除痛苦的...”
      “一样的道理。拔刀吧。”
      “桑尼...你完全没有常理应有的道德矛盾。这...很可怕。”
      “因为我清楚,这样才是对的。依据是我自己。快点结束她的痛苦吧,铃仙。”
      “你变了,桑尼。”
      “我没有变。这一百四十年来,我帮助了三百二十一名妖精、一百八十六个人类、七十八只妖怪解脱。他们都感谢我,怨念也随之消散。”我习惯性地咬指尖。
      “你确实无疑变了。当年我们在这里的时候...”
      “什么时候?什么这里?和谁一起?在做什么?”虎牙穿越厚茧,扒开皮层,让血液流入口腔。
      “一百四十年前,地灵殿,我们和本居氏、古明地家一起,正在——”
      “走吧。”我抽出带血的食指,放入女人的嘴里,“去找她吧。她与你同在。”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和其他人或妖一样,幸福地微笑,然后化为风尘,一去不复返。
      “不必怀念我,我——”
      “你他妈的干啥?!”铃仙的红眼睛因为血丝而更加鲜艳。
      “我与他们同在。他们的痛苦由我承担。”
      “本居就教出了你这么个智障?!”她一拳砸在我鼻子上,鼻梁骨应声而断。
      “我,嗯!不会,噫、反抗。”
      我看见了梅蒂欣惊恐而颤抖的脸庞,以及闪着冰光的眼睛。她知道自己骗不了我,但也要装给她和她看。

      “你很享受吗?!”
      “是。理所当然——我解救了他们...嗯啊!”
      “本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本不该——”
      一拳又一拳,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你他妈的——不能变成这样啊!”
      我在怒吼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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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3 08:2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11-7 19:34 编辑

九、心

   “醒...看...”昏沉的身体被温柔的回音唤醒。
   “看得到我?那很好。”干涩的眼球将护士的身影送入大脑,“那么...去见家属了。”
   “额,呜咕...”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累得懒于动作,只发出了简单的声调。
   “你做了全麻,两小时内不许动,六小时内不许睡。”
   妖精做个鬼的手术。这句话一闪过,宇宙随即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华丽的微小房间。
   很舒服——很单纯地对弹簧床发出赞叹。很温暖——想着就抱紧了枕边人。
   “桑尼?”
   “不想起床...”小小打了个哈欠,蹭蹭她香香的头发。
   “感情真好。”
   我转头望去,只见椅子上的一只猫车。
   “出去一会,好吗?”
   “我不会打扰的——在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之后。”
   “啊...”这摆明了就是要打扰。
   “你多大了?”笔记本与钢笔,整的像个调查员似的。
   “非要说的话,母亲创造我们的时候,宇宙只有十的四十四次方普朗克时间大,刚好够光走两亿九千九百七十九万两千四百五十八公米。”
   “完整的记忆呢?”并没有被唬住,
   “一百四十年。”妖精向来过目不忘,除非死去。有人说,我们丢失的记忆成为了母亲的食材;也有人说,丢失的记忆埋藏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且不说前者多么可笑,后者连妖精没有灵魂都未能知晓,可笑至极。
   “最后的复活地点?”
   “不记得了。”
   “在哪里认识铃仙的?”
   “不记得了。”
   “你见过八云紫吗?”
   “不记得了。但露娜见过。”
   “本居幸的妻子是谁?”
   “这...对了,梅蒂欣,我还没问过你的母亲名字呢。”
   “莱兹·姬芙忒。妈妈叫莱兹·姬芙忒。是一个人偶师!”
   “那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铃儿也说,所有的文献都找不到妈妈的踪影。”
  “好的。作为报偿,请收下这个。另外,我叫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放桌子上就好了。”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消失得还挺快。
  “梅蒂欣...”我从后边抱住她。
  “桑尼...”女孩也没有反抗。

  “吃早餐了。”那只猫车又来了。
  “哦。放桌上就好。”
  “不,今天主人要见你们。”这几天都想见我们。
  “没兴趣。”我宁愿躲在这里打游戏。
  “今天吃什么啊?”梅蒂欣倒是很乐意参加饭局。
  “意大利披萨。”
  “有菠萝吗?”
  “对意大利人来说,有水果的披萨相当于半腐烂的北美红雀。”燐摆着笑脸,“所以,不会有哦。”
  “那么我给你带好吃的哦!等我哦!”
  “嗯。”本来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主人坚持要见你,桑尼·米尔克。”猫眼里的闪光锐利起来,“依我看来,你最好体面一点,不然我帮你体面。”
  说真的,她的眼神那些吸血鬼有的拼。
  我装着颤抖几下,回应她:“我穿好衣服就来。”
  “很好。主人会很开心的——尤其是你穿衣服这一点。”
  “哪怕是现在也有穿。”而且这条灯笼裤还是你给我的。
  “穿情趣服装和没穿没什么区别。”
  “好!穿好了!赶紧带路!”
  “早几天这样我也不会这样说话。”
  据说猫在发情期会变得暴躁易怒,且交配本身也是一种痛苦(不如说,除了人类、妖精以外的大部分生命都会在交配中感到极端的痛苦)。依我看来,燐完全符合这种条件。
  “就该做手术阉了。”不经意间漏出脑海,从喉咙里蹦了出去。
  “就是啊。”她顺着说下去,“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反复发作,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满脑子除了那些事啥也想不了,一到晚上就想叫。又痛苦又羞耻!”血色透过粉底,缓缓爬上燐的脸颊。
  “做足措施发泄一下就好了。”
  “这玩意是激素什么的控制的,发泄完还是那个样子。”反而有点像小女生了。
  “那么,除掉激素就好了。”
  “可我想要一个孩子。”
  “很传统的思维呢。”牵着梅蒂欣的手稍稍握紧,她也握紧一点。
  “其实是很矛盾。因为我可以确定,我自己与孩子无缘。我的爱人在一百四十年前的战争中战死了。为了保护主人。”
  “很忠诚的家伙吧,一定是。”
  “他一辈子没有向谁效过忠,说忠诚还是过了。也可以说,就是为了保持自由之身,才战死沙场。我,以及主人,都以他为荣。啊,我们到了——你们先进去,我去请最后一位客人。”

  古明地觉,旧地狱的大独裁者。根据天狗的报道,她在一百四十年前发动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叛乱,将旧地狱从幻想乡的范围中剥离,成为了被厌恶者的救世主。传说她高傲残忍,冷酷无情。
  “今天的布丁是我亲手做的,尝一尝吧。”粉红发丝的觉派完碗碟,坐回主位。
  “不是,早餐吃这么甜腻的东西,真的好吗?”
  “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并非出于礼貌,而是出自心底。
  “其实,也不算非常甜腻,只是你们吃的苦太多了。”
  她确实听出来了我的言外之意——也不排除是“读”出了我的心理。
  “抱歉来晚了。主要是各种瓶瓶罐罐比较麻烦。”燐推着轮椅,走入饭厅。
  “没事。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身着病号服的铃仙耷拉着耳朵,“有空把偷袭的几位介绍给我,大家正对着切磋一二。”
  “那就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营养剂,请慢用。”
  “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啊,觉。”
  “你倒是名字变了,玲仁。又或者,铃仙。”
  “在他面前我就已经暴露了,所以在那之后干脆用原名了。”老兵原像是要说什么,却像噎住一般。
  “不怪你。这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愿意放下呢?”
  “直到我说出来为止。”铃仙低下头,小口吞咽起“营养剂”。
  “一点都不吃吗?”梅蒂欣碰碰我的肘尖。
  “吃——当然吃。”只不过,凭着只言片语妄加推测更加有趣——妖精就是这么追求趣味的生命。
  “桑尼·米尔克。”
  “嗯...”该来的总要来,“想要知道什么?”
  “非常谢谢你。”
  “啊?为什么?”
  “谢谢你。——前一句是我的,后一句是本居氏的。”
  “可是,为什么...?”我不愿接受无缘无故的感谢。
  “你完全不记得了...”觉微微叹气,“不过,还是没变。你还是那么善良。”
  “我可不是个好人。我只是一个逆道而行的妖精。”虽然没做过坏事,但我自认好不到哪里去,自然不是好人。
  “没做过坏事,也主动帮助他人,当然是好人了。我也替水桥氏谢谢你。你终结了她的生命,也令她得到了自由。你的母亲会很欣慰的。”
  “你知道母亲?”
  “我明白。不过,不必担忧。在场的各位,都知晓你们的母亲的存在。大家都许过愿望了。”
  “我不明白。梅蒂欣,你也知道吗?”
  “不知道...”梅蒂欣的蓝瞳清澈透亮,并没有撒谎。
  “不记得了,当然不知道。这就是「代价」啊。”
  “母亲从来不收取回报——她爱人类。”
  “梅蒂欣是妖怪。”梅蒂欣的指尖勾住我的衣袖,“爸爸是人类,妈妈是人类,但梅蒂欣还是妖怪。”
一时间,五味杂陈。无论如何——即使思维与生活与人类完全一样,她也无法成为人类的一员。这并非基于种族歧视的区分,而是单纯的本质上的不同。妖怪,说到底,只不过是人类们“想象力的造物”,是形而上学的产物。他们再如何像人也好,也无法摆脱人类而存在,永远是人类的附庸。苟且偷生者狡辩“存在即合理”,但存在本身可能就是个畸形的产品——扭曲的社会,偷窃维存的经济,武力维持的愚民统治,四分五裂而无暇弥合的政治,无不为“贤者”的求生之道。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生存,我都能看见她们的结局。唯一的结局。
  伪物恐惧自己的岁月就此流逝,却连记忆的大半系人类的臆想都没意识到。就像是裂口女,真正存在的时间不过一两年,却拥抱且坚信着所谓的“记忆”,继续自己的残酷。原本我只觉得可笑,现在却也有可怜了。
  思至此处,我与她的手掌重叠,交换我们的温暖与爱意。
  “妖怪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何况我们都是被厌恶者。不过我很幸运——她什么也没收取。”觉有点得意。
  “也说不定是收取的东西你自己忘记了。”铃仙补了一句。
  “且不说收取了什么,我连许愿的内容都不记得了。”梅蒂欣撅起小嘴,“要是我有许愿的话。”
  “一定有许愿。一百四十年的战争末尾,我们聚集在此,一齐得知了世界的秘密,许下了自己的愿望,祈求自然的保佑。”
  母亲...母亲。我连见你的记忆,都在死亡中彻底遗忘了。
  “铃仙是为了保护而来,桑尼是为了爱意而来,梅蒂欣为了父母而来。”燐指出,“而答案就在主人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战争末尾的故事。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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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4 15:25: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11-24 15:28 编辑

十、战

    一百四十年前。换句话说,明治二年,黑船开国14年,西历1868年。那时,八云氏的下克上战争与旧地狱的独立运动愈演愈烈。我作为旧地狱“炉心派”的首领,参与了那场谈判。
    我与燐来到地上,踩在依旧清新柔韧的草皮上,顶着炫目的阳光深深吸入十年来第一口清新的空气,怀念起十年前的地上生活。
    “他们剥夺了我们呼吸新鲜空气的权力。现在还想要剥夺我们生活的权利。他们以为,被厌恶者永远只会相互斗争,就像他们一样。他们错了。”
    “有你在,被厌恶者就可以相互理解。大家就能团结一致。”
    “也许吧。某一天,我也会培养出与我一样的读心者,让他/她学会接受妖性、引导神性、团结人性。就像是父亲教会我的那样。”
    “你可以做到的。”就像是鼓励孩子一样的语气。
    “这要看情况。不过,总感觉这场谈判,会成为感情的纠纷呢。”
    我们享受着地上的风景,大踏步走入他们的营地。
    “小五!”迎接我们的,是桑尼·米尔克。率军者本居幸的同伴。她还穿着我给她做的连衣裙。
    “桑尼。...很高兴见到你还在他身边。至少说明,他还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一定要成功啊!”她的眼里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不要再继续了。可以吗?”
    她还是那么天真。梦想着阻止一切的战争,消灭一切的冲突,让所有的生命相互理解,所有的存在共同劳动,创造前所未有的“大同”世界。哪怕天罚令战争无穷,哪怕乱世中妖性蔓延,哪怕理解便是冲突的缘由,哪怕等级制度无处不在。桑尼就是这样的孩子。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孩子。一个纯洁的、勇敢的、了不起的妖精梦想家。
    “我尽力。”
    “只要搞清楚就可以了...你懂得读心,所以一下就结束了!”可惜的是,矛盾只会因为互相理解而激化。大家各有各的利益诉求,各有各的正当性。谁也没做错,但是悲剧就此发生。
    “桑尼。必须说,我无法彻底保证——这就是我说‘尽力’而不是‘一定’的原因。”
    “可是——”
    “谈判的不是我们。不是我和本居叔叔谈判。这其实是炉心派和八云氏的谈判。”我向守门的月兔致意,感谢她们让开大门,“桑尼。为什么还在追随本居叔叔?”
    “因为他眼里的光。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吧?小五的记忆真差。”
    “现在呢?有吗?”
    “这十年来...小了。但不是没有。”
    “那这谈判还有余地。”我快走几步,双手打开木门,“早上好,中午好,下午好——玲仁姐姐(即铃仙,当时使用假名),以及本居先生。”
    “小觉,有没有想我啊?”塑料一般的红眼珠一瞬便扫遍我全身,“旧地狱比我想象中要穷啊。”
    “炉心派主张节俭嘛。我们可是革命者啊。”我忍不住笑了——就像那些刚刚宣誓加入炉心派的革命者一样。
    “觉。觉儿。”幸把自己低沉的头颅扯了起来,“啊...嗯,还好吗?这十年?”
    “很好。我过得很好。我学了外界的几门语言,读了很多书,写了很多书,做了很多演讲——让无数的底层人民了解到‘妖精主义’,也被选为‘炉心派’的领袖。”
    “八云...八云那边很生气。无论是蓝还是紫,都很生气。因为她们希望你成为旧地狱的总督,旧地狱的管理者...”
    “要我说,剥削者还差不多。我在旧地狱的第一年就发现了。五个工人合作冶炼,一天出产一千克的黄金,你知道怎么分吗?总督拿走八百克,工头及以上的统共拿走一百九十八克,每个工人交一半的所得税,加上各种克扣,一千克黄金每人只能分到0.1克。”
    “...这个我确实不清楚...”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直接说。因为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说出来更加尴尬。”
    “好吧。觉儿。你就把这当做...”
    “我向来知恩图报。但不是这种方法回报!”本居氏的吞吞吐吐让我恼火,“救下我的是自由的本居,而不是人偶本居!”
    他再一次低下头去,但却不是为自己变为人偶而羞愧——而是为自己对爱人的背叛而羞愧。
    “你真的变成了纯粹的人偶。你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自己为何活着了。”
    “够了。”一边快刀戳指缝的铃仙把刀插在桌上,“咄咄逼人得过头了。”
    “我这是生气了。”
    “哎呀哎呀!不要吵架啦!幸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梅蒂欣她们呀。”
    “背叛爱情比死亡更加可恶。你是这样教桑尼的,是吧?怎么出尔反尔了?和尼采一样!只会说!不会做!甚至反着做!”
    “我爱她们。”
    “本居铃奈(小铃的先祖)和小巫女呢?”
    “够了。别吵这些了。”铃仙又一次打断,“我们还是聊点实际的东西吧:比如说,你投降吗?”
    “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绝不!”我从未用过这么大的嗓音,“炉心派绝不向你们投降!旧地狱必将取得自由,建立属于每个个体的全新秩序!我们将拿回我们失去的一切!我们将建设我们的一切!我们将共享我们的一切!”
    “就算是那么多的牺牲你也不在乎吗!”叫出这句话,桑尼却是抽噎起来了。
    “我们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燐的话语颇为柔和,“‘我们’这个词说的不只是被厌恶者,而是所有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生命。”
    “这么说吧——你们为了什么而要为她而战?”我站了起来,双手撑在那未经打磨的桌面上,“我刚刚到营地的时候,除了桑尼,只能看到一排排干枯的死树。再一看,才知道那是你们的兵士。然后就是‘饥饿’、‘绝望’、‘逃走’的思绪拥挤在围墙之内。这活着比旧地狱以前的炼金工人还要寒碜!玲仁姐,你不是说过,588团就是你的一切吗?你想想,在她们操纵下,你究竟失去了多少?月战死伤了一半,在双重结界又死了一半,现在又被作为先锋,不知要损失多少!你的一切,在她眼里就是消耗品罢了!”
    “...”铃仙依是盯我,却是半句话说不出,想要反驳也没什么可说。这就是现实。
    “为什么要为他们卖命呢?”一手顺了顺头发,用眼角瞄着本居与桑尼,“玲仁姐。你是在传播苦难——损人害己啊!”
    这里,除了桑尼以外的人都这样活着。没有希望,恐惧死亡,浑浑噩噩。只要稍稍揭开这层伤疤,他们便会陷入思维的沼泽中。
    “这就是炉心派存在的理由。旧地狱的各位也曾经像你们一样。如同沙漠中的犹太人,迷失道路,不知所向。犹太人有摩西开海,而我们有妖精梦。和桑尼有一样的梦想。我们渴望人人平等的、自食其力的、充满光明与希望的世界。但我们的梦想并不寄希望于恩赐与自觉——我们的梦想,将由我们亲手实现!我们会把少数人拥有的旧世界打的稀碎,然后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大多数人的——以后是所有人的——新世界!”
    “本居先生,为什么,在犹豫...”燐一眼看破,“如果是您的妻女的话,我在三周前前往拜访过...店面空无一人,茶室里的茶水还热,书柜旁的人偶还有点余温。但就是没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
    “...他妈的。”他握紧了拳,还有点发颤,“我去找她。”
    “简直就像是个人偶...”他已经不是救我的那个“本居叔叔”了,“为什么你还在相信那只死狐狸?你明明知道的。十年前——不,我认识你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了——她保留你的唯一用处,只是为了你和巫女的所谓契合罢了。你自己也知道的,你从来没有爱过巫女!你爱的是她!”
    “我的两个女儿。铃奈和忆梦。她们是我亲生的骨肉。这份亲情是最纯粹的、无前提的爱。我要把她们带来,带到我身边。”本居的指尖微微颤抖,乱线组成的心弦还在创造新的交点,“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帮助你的。”说罢便穿越隙间,往神社或影落村去了。
    曾经,他还要为真爱考虑生死。如今,他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可失去的了。
    这是对八云的报复,也是向爱人的殉情。
    习惯性地,就像是在炉心派会议上那样,阖上眼帘,仔细倾听,生命的思绪。
    “爱如潮水,今系落潮。”妖精的心音流淌到我的心弦之上,奏响了遥远过去的歌谣。她细细地挑选语句,用节奏与音色将这些丝绸编织起来,变为飞舞的蝴蝶。
    她就是那洗日的羲和。
    “我答应过的。晚来的承诺,也好过永远不到的承诺。”想到这,铃仙不自觉地抚摸脸颊上的伤疤——它源自于一把飞刀。在掩护射手连撤退的时候,那把飞刀穿刺了她的腮部,打碎了几颗牙,刀尖穿过上颚卡住了一半的鼻腔。
    “小觉,算我一个。”刀尖在指缝间跳起踢踏舞,“只有一个条件:事成以后,将588团里幸存的同志们送回月球。可以的话,带上我们的骨灰。我欠她们太多了。我曾经答应她们‘下一次黑子爆发前回家’,结果几十年了还没回去;我打包票‘撤退时绝不会有人牺牲’,结果撤退时整个一营都牺牲了——为了救我一个人!撤退后地上流浪的十年,以及之后的之后...牺牲太多了。而这些牺牲,全部都毫无意义。”
    “没问题。现在,你们为自己而战。”
    “我和你保证——588团会杀出条他妈的血路来!”她耍了个刀花,将木桌捅了个对穿以示终止,“桑尼,我记得幸很喜欢武器。这把刀,我送给他了。”
    “那你就没近身武器了呀!”
    “我会用汶仙的刀。她救了我,为此永远留在了月壤之下。我会用它杀掉那个家伙,作为复仇。”铃仙一脚踹开正门,“兔崽子们,我们要参加炉心派,把八云老太婆的命给他妈的革了!”
    一阵停顿,然后是一片欢腾雀跃,其中混杂了微弱的哭泣。
    “对!干完这一票——我们终于...可以——”热血的召唤一个字一个字地变为哀腔,“他妈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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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9 22:1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12-9 22:20 编辑

土、争
    烈阳之下,博丽神社的屋檐如同火烧一般艳红。这是午正时分,通常人方才吃过,该藏在木屋子里逃避暑热。但巫女不是常人,于是在这闲适中打扫起庭院来。粗厚的脚茧点在石板上,巫女却不感到一丝炎热,反而兴致盎然起来,哼着新编的小曲子,踏着舞蹈的脚步清除了落叶。
    鸟居前闪过一道隙间,男子便站在了地上。
    “你回来啦。”戴着笠帽的巫女转过身,“不用担心哦。孩子们正在睡午觉呢。”
    “...蓝呢?”
    “在和紫吵架呢。”
    “还吵呢。”
    “嗯。不过,也该习惯了吧?这种生活。”
    “也许吧。不过,我还是不太习惯带领军队...”
    “说起来,你们这次是去打谁啊?”
    “...朋友。”
    “这十年来,哪一次不是朋友作为敌人?”巫女叹了口气,“唉,这世界上难道好心没好报吗?”
    “这次是觉。”
    “这孩子...长大之后,变得贪婪了。”
    “不对。我不觉得她贪婪。”觉儿那只枯枝一般的右手闪过脑海,“她只长高了一点,但比以前瘦了不少。颧骨都拱起来了。”
    “这么说的话,这次旧地狱是吃不饱饭才闹事的了。阿紫可能是想要通过战争减少资源消耗,解决问题。”
    “...”
    “猜错了吗?”巫女停下扫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没什么。我去看看两个小家伙。”
    “好。”莎莎声响了两响,停了,“今晚来吗?”
    “两个够了。”
    “好吧。还有...”擦身而过的瞬间,“我想你了。”
    “...”脚步没有停滞,毫不含糊地荡起声波。
    “打完这一仗,就回家来,永远在一起吧。”巫女痴痴地自言自语,“一起看着她们长大,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日食、看满月、看流星。在她们独当一面、继承家业生儿育女后,我们就到处去,看人偶剧,听骚灵曲,食天界桃...最后,躺在大理石上,手握手,共赴冥界...”
    最后一片枯叶在秋风中放开手脚,落在小小的叶堆中。
    “今晚做虾仁炒猪心好了。”巫女心中小悦,扔下扫帚,往厨房去了。
    待巫女走远,藏在一旁的小妖精们露出头来,把叶堆卷走,消失了。仿佛一切在巫女的作用下结束了。

    “不讲理也要有个度。”蓝躲在被窝里,“你也不看看,那些家伙都在怎么说?”
    “啊,这个,下克上呗。”紫沏好了茶,“不然还能怎么说?”
    “谁叫你背着我去搞这事...现在尴尬得要死。”蓝把脖子伸出来一点,又缩回去,“好冷...旧地狱罢工就罢工吧,为什么要切掉热水供应...”
    “因为这是罢工啊。还有,别睡了。”
    “反正也没事干。幸去了谈判,慧音在处理文件,那些傻瓜妖怪还在内斗。”虽是这样说,她依是爬出来了。
    “我担心的是分裂。”
    “这个是你的错。早结束就早弥合。”
    “那么是你让给我还是你原地不动?”
    “我原地不动。...又或者,等一段时间之后让给你。”
    “和我想的一样?”
    “和你想的一样。”
    只有足够弱小、足够分裂的妖怪族群,双重结界才能稳固。为此,让他们自相残杀是最好的选择。而在厮杀足够之后,紫的“上位”也就可以“顺势”“宽恕”不支持她的人,从而保持八云二人对幻想乡的绝对控制。
    “永远亭如何?”蓝挪到壁炉一边,张开双手享受热量。
    “我‘劝’她们把588团派到前线去了。和你一样,我讨厌‘治外法权’。”
    “她们自己也把588当做心腹大患吧。雇佣兵是靠不住的——尤其是不听话的。”
    “为了钱或为了生存而战就好了。想什么‘梦想’呢。”
    “说起梦想,那几只妖精怎样了?”
    “厄尔尼诺和拉尼娜已经关起来了。”紫瞟了一眼隙间,“但不太妙。他们的力量在变强。过个百来年,可能就困不着了。”
    “到时候扔出去就完事了。米尔克呢?”
    “牛奶下午才有。桑尼在幸身边。等幸死了再说。”有歧义的话就要同时解释。
    “相当于等巫女死了再说。”
    “伊(即“她”)姓博丽。”
    “名字呢?搁这秀冷知识呢?”
    “不记得了。毕竟这是伊的能耐。”紫答得干脆,“说起来,我的记忆在衰退。”
    “老了就会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呀,人家可比你年轻呢。也没你那么老奸巨猾。”
    “少来了。巫女和本居的孩子,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和你分别教一个。你教铃奈,我教忆梦。”
    “没问题。铃奈很有理学天赋,就像她爸。还有,从我的床铺里滚出来。”
    “才——不——要。”
    “真是够幼稚的。”
    “呼呼呼!不过数年,寡人将为汝上司!”
    “幼稚鬼。文白夹杂。”
    这对知音对上眼神,笑出了声。为理解而笑,为胜利而笑,为未来而笑。
    在她们看来,形而上学的零式战机上,幻想乡这块宝玉稳稳当当。

    在两位独裁者打闹之时,巫女却在走廊遇见了本居与自己的两个女儿。
    “幸...”巫女蹲下身点了点小巫女的鼻尖,“忆梦,睡得很香呀。”
    “呀哈哈!”小巫女笑了出声,去抓巫女的指尖。一抓不得,又抓一次。
    “诶呀,没抓到。呀呀,抓到咯!”小巫女抓紧了指尖,兴奋地跳了两跳。
    “我们准备出去散步。”
    “嗯。”稍稍用力,巫女把手指抽了回来。小巫女发了一下愣,在大手掌的轻抚下再一次笑了出来,“铃奈还是那么安静。”
    “...”铃奈闪躲着巫女的目光,扯住幸的衣袖,躲在后边。
    “虽然不怎么闹腾,但学东西很快。”
    “我带她们出去走一走。”
    “记得吗?有点像啊。不,太像了...”
    “像什么?”
    “古明地家...你是那位父亲,忆梦是小恋,铃奈是小觉...”
    小巫女迷惑于母亲的哀色,不知所措,只扭着头,看看沉默的母亲,看看犹豫的父亲。另外一边的铃奈也试探着走出父亲的身影,咬着嘴唇,慢慢走近母亲。
    “不会的。我保证。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真的吗?”豆大的泪珠滚落伊精致的脸庞,不知发生什么的小巫女也跟着哭了出来,“你们要离开我了,不是吗?”
    “...我们只是去散步。很快回来。”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们的。”巫女散落的黑发遮住了自己与孩子们的脸庞,“你也,不要走,好吗?”一个字一个字从声带里撕扯出来。
    “她们杀了她们。你知道吗?”幸的灰影恰好收纳了母子三人,“我要去干掉那两个家伙。但我不能牵扯上她们!所以我要带走她们,去到无人的地方——”
    “我爱你!”巫女哀求,“无关什么所谓契合,也无关所谓包办!我爱你!爱你爱到只愿在你的爱河中溺亡,爱你爱到时间暂停也会打碎!所以,留下来...我们的孩子...不要去做傻事啊!”
    “对不起。对不起。但你也知道的——我这可怜而卑微的一生,只爱过一个人。”
    幸蹿入隙间之中,无影无踪。

    一个人偶挣脱了掌握,又一次开始自己的思考。
    爱丽丝恼火了,一个纺锤砸过去,人偶便四分五裂,棉花溢出来,洒落满屋。
    “朵朵朵...”一串敲门声响起,爱丽丝也无暇顾及:“啊啊,进来吧!”
    “那么,打扰了。”轮椅上的女子好容易进去了屋子,“爱丽丝。”
    “老师!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些!”爱丽丝更加手足无措,“那那那!茶!蓬莱!”
    “在我女儿这里呢。才刚刚修好。”   
    爱丽丝一瞧,才看见轮椅后躲藏的梅蒂欣。小女孩眨眨眼,琉璃的双目竟令爱丽丝忘记了呼吸。
    “哎呀哎呀!你好呀!叫什么名字呢?”好容易才反应了过来。
    “梅蒂欣·姬芙忒。”小小应了一声,把蓬莱人偶递予魔法使。
    “好名字呢。老师,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第一件事,我的运气实在太差。三周了,我才找到你。”
    “毕竟这件屋子能够移动嘛。抱歉,老师。”
    “第二件事,你知道幸的去向吗?”
    “我可以知道。拿那本书的话。”爱丽丝指点那本铁锁封印的书籍,“要不,老师你先用,用完之后再封印就好了。不过,有些费力气。”
    她一下就明白了爱丽丝的意思,于是寻了个茶位坐下:“我教你。”
    “真的吗!谢谢老师!”万万没想到如此简单,“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我会把我的全部技艺教授给你。能明白多少,看你自己造化了。以后你也要拿我教你的教梅蒂欣哦。”
    “唉?为什么老师...”
    “我也想要言传身教。但时间不够了。我只能在这里停留一两个月。你好好学。好好记。以及,好好照顾梅蒂欣。”
    “这当然没问题的。”爱丽丝恭恭敬敬地递上茉莉花茶,“老师是要去哪里?”
    “我不是说了吗?找幸。”
    “...有十年了吧?”
    “是啊。十年了。想爸爸吗?”
    “想...”
    “她每天都要盯一会儿那张照片。那张古明地家给他照的照片。”
    “照片?
    “机器画的画。你可以当成素描机器的作品。”
    “机器艺术家!古明地家的机器还是那么神奇!发动机也好,心眼也是!”
    “对了,这个你也拿着。”几个人偶挣脱爱丽丝的掌握,把屋外的手稿一沓一沓往里边拖,“古明地家关于机器的知识,都在里面。其中就包括你刚刚说的,可以看透人心的心眼。”
    “他不是有两个女儿吗?”
    “恋早就死了——被浓烟呛的。觉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怕是被八云关了起来。你要好好保存。这是人类的知识。”
    “我不是人类。我是妖怪创造的妖怪。”
    “想象力的身躯,人类的灵魂。这就够了。总比那些没有灵魂的、依照传说行动的行尸走肉好。”
    “老师还是这么讨厌纯粹的妖怪。”
    “梅蒂欣不是妖怪!”那孩子尖着喉咙叫,畏缩成了一块。
    “梅蒂欣不是妖怪哦。梅蒂欣是人。对吧?”
    “我是人!不是妖怪...”
    “是哦。梅蒂欣要乖乖的哦。”
    “怎、怎么就哭了?”
    “这就是小孩子呀。思维跳跃得厉害。”
    “呀...”
    “放心吧,梅蒂欣很乖的——先来一次久违的测试吧,爱丽丝。我很好奇你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不如说是退步了。”
    “试试就知道了。就拿地上的棉花,玩攻防游戏吧!”
    梅蒂欣哭哭啼啼地擦了眼泪,闪烁的眼神却已经集中在飞舞的棉花上了。
    只有人偶的脑袋,咕噜咕噜,红宝石眸子闪着光,却一言不发。

    一天,过去了。
    八云二人卷在一张被窝里,相互取暖。
    “幸怎么还没有消息!”
    “可能是忘了怎么用亚空穴了?”
    “怎么可能。这招还是他研究出来的。”
    “怕是出事了。”
    “那还不快查?”
    “查这事又不用离开被褥——你别拉!我脚趾出去了!”
    “有空养只猫好了...冷了能抱着。”
    “好主意。挂谁的名字?”
    “我的。到时候养一只橘猫好了。”

    与此同时。
    间歇泉之上,月牙高挂。些微的月色碎片漂浮在水汽之中,令空气若隐若现。
    在这些碎片之间,588团幽然集合。
    “四十八。加上我,四十九。齐全了。”最后一位月兔胸前沾了点血,但没受伤。
    “团长,接下来怎么做?侦查器已经部署好了。”
    “所有人打开敌位标记。密令:露娜·萨菲亚。然后,大家分头行动吧。记住,偷偷摸进去,打枪的不要。”
    月兔们点过了头,融入了黑暗之中。
    “你们三个,为什么不去?”
    “报告。月面撤退时,正是因为我们三人没有好好保护团长,才导致了三十一名同志的牺牲。”
    “去你妈的保护。你们就应该他妈的把我扔在那里。”
    “团长。我组织了一次投票。是否允许团长亲自作战的投票。大家一致认为,团长应该在指挥部指挥。”
    “根据《军事民主细则》,团长必须离开前线,遥距指挥。”
    “操!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不信我揍死你们!”
    “团长,请。”三位月兔拆下兔耳,“我们三个也是自己投票出来,来挨你的打的。”
    “你!你们!”铃仙气坏了,却转身就走,“他妈的!”
    战场不同别处——这可不是复仇的地方。你找不到你的仇人,却可能倒在胜利的路途中。
    不过,就在此时,刀刃正带着厌恶与怒火,为月战中死去的士兵及她们的亲人、爱人、友人复仇。
    形而上学的锋芒剖入一个又一个月战战犯的身躯中,滴血不出,将那一丝残破靓丽的灵魂解救出来。于是,想象力的怪物变为了灰,成为了霾。而囚禁的灵魂得以完整,走向自己的转生之道。
    “美丽...”生命力与精神力飞舞,在妖精们看来比极光更为绚丽,“不过,这样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总有人在吹嘘放弃怨恨。他们要么是蠢货,要么就是复仇的目标。仇怨的时候,不原谅才是美德。舜的原谅,就使得自己恶劣残暴的兄弟成为了诸侯,祸害一方。我觉得你属于蠢的一类。”铃仙正细致地擦洗火枪,“按人类的话来说,从该隐杀亚伯开始,就已经冤冤相报了。”
    “消灭怨恨,也是炉心派的目标。就像是消灭国家,消灭民族,消灭家庭这些概念一样。”
    “话说起来,你们打算完成这些目标之后怎么办?”铃仙把薄荷叶啐在地上,“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所谓最高理想成功之后。”
    “消灭自己。消灭炉心派。”
    “嗯?”两人都颇为惊诧。
    “到了那个时候——也可能是早一些的时候——炉心派就不再是一个前进的动力,反而可能成为进步的阻力。在此时,为了进步,炉心派有义务消灭自己。不过,这也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对妖怪不成问题吧?妖怪动不动几百几千几万年寿命。”
    “妖怪才没那么长寿呢。”桑尼抗议道,“只有当故事流传出去,为人所知、为人所信后,妖怪才会诞生。神也一样。”
    “而诞生以后,他们自己的记忆也会因为传说的改变而改变。本来只诞生了一两年的妖怪却会被塞满千年的记忆。相应的,无论多么强大的妖怪,活了多久也好,只要被否定,就会轻易被消灭。信则存,不信则无,这就是所谓——”
    “「形而上学」!”三个灵智,两个种族,一个名词。

    这一天,巫女牵着忆梦的手出门,不时往后望铃奈的跟随。这是一家三口每月的例行散步时间,但这个星期不太一样。上个月以来,炉心派的攻势一波接连一波,毫无防备的妖怪军阀们在超时代的武器与战术面前节节败退,甚至一场战斗结束,都不知道攻击由何而来。以间歇泉为几何中心,炉心派控制的区域也越来越大,他们的军队也越来越多。即使是鬼族,也不得不放弃在妖怪山的数个聚居地,倒上鬼杀酒,一把火把物资与可能泄密的(忠诚)天狗烧成灰烬。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博丽神社附近却要比以往更加平静。平时偶尔作妖吓唬孩子的妖怪都不见了,妖精们帮忙时也学会了窃窃私语。方始时,伊还担忧是否系贤者的监视。等知道他指挥了军队,伊便觉得,这必定尽是爱人的功劳了。于是伊自我感动起来,当即给神明祭祀了半年的份量。
落到山脚,与两孩子采了些许草药野菜,巫女便要返家了。
    “哇呀!”小巫女突然叫了声,伊当即取了大弓抽了灵箭,一扭腰便射了出去。
    “嚓!”这不是入肉或入木的声响。
    “很抱歉吓到了您的孩子。”说着把嘴里叼的箭支拿在手上。
    “谁?”
    “古明地家的燐。在下原想往神社参拜,不曾想半路遇见。”
    “幸说过你。什么事?”
    “感谢您的配合’——觉是这样说的。”
    “无所谓配合不配合。贤者也没有发过命令。”
    “总归是感谢的。还有一件事。”猫眼转到铃奈的方向上。
    “不行。”巫女的拳头硬了,“只能是他来看。”
    “只是玩具。觉在父亲的遗物里找到了几个玩具,让人偶师修好了教我送来。”
    “莱兹?”语气里有几丝欣喜,也有几分嫉妒。
    “她的徒弟,爱丽丝。”
    “哈——那,谢谢了。”一把夺过包裹,“说起来,你们打的如何了?”
    “大约两刻钟前,影落村解放了。”
    “看来买菜要落空了。”
    “放心吧。一个人也没死。那几个家族都是拿罂粟进行思想控制的,中了一针麻醉就倒了。”
    “接下来呢?吞并妖怪山?把不同意见的妖怪放逐出去送死?”
    “目前打算把罂粟田烧干净。罂粟这种东西,留给外界就好了。”
    “我家那几株呢?”
    “建议改种大麻。我们有法子拿它做纤维,然后做成好用的衣服。”
    “但是我拒绝。”
    “你的孩子不小心吃了可不得了吧?”
    “铃奈都九岁了,会看着妹妹的。”
    “说话很少吧?”
    “说话很少。她喜欢行动。比如说——”
    “呀呀!”铃奈突然抢走了忆梦的缎带,呵呵地笑,追逐起来。
    “抢东西,是吧?”
    “所以我很放心她。她懂得计谋。”
    “那么,想必要成为八云氏的助手吧?”
    “嗯。肯定会的。两个都有很好的天赋。”
    “代价就是,变成人偶。像你一样。”燐微微翘起嘴角。
    “...”巫女突然心里一沉,“博丽的巫女,世世代代都是人偶。曾经是神明的人偶,从我开始,就要成为八云的人偶了。”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很多年前。十来年前吧。那个叫莱兹的人偶师来过一次,看了我一眼,就说,‘是个精致的陶瓷人偶呢。’然后扔下钱,走了。”
    “我还以为是幸说的呢。我以前也见过莱兹,以及她的女儿。那孩子超级可爱。”
    “那个女儿不是幸的女儿。”内心的敏感被触碰了。
    “但她们按着自己的方法活着。想想吧。”
    “我不相信你们。”
    “炉心派的思想,最早就来自他和桑尼。”
    “那年头,他还是个雇佣枪手呢。”
    “你到底窥伺他哪里?身体?灵魂?”
    “我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啊。”
    “于是你把他变成别的东西了。”
    “听上去真够病态的。”说着说着,又笑了出来,“我难道是个变态吗?”
    “我觉得,你不如想想,为什么爱上了他。精致的‘巫女人偶’。可不要教坏你的孩子啊。”燐行过礼,转过身去。
    “我还是有自己的意志的。”
    “真的吗?...我不信。”侦探帽一盖,古明地的燐在小铃奈的注视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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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3 10: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爱哭鬼恋月 于 2020-12-13 10:22 编辑

王、末
  夕阳西下的影落村中,铃仙带着士卒销毁一箱又一箱的罂粟。
  “真他妈多!放在月球,这都够枪毙几万次了!”
  “辉夜大小姐也才枪毙了三十次...然后扔下来了。”
  “挺不错的。兔崽子们,以后谁回去了就和自己区的代表反映一下,建议把蓬莱药用在死刑!谁支持谁反对?!”
  所有的月兔都竖起了耳朵,大呼一声,表示同意。
  “好!很有精神!”铃仙把罂粟倒入坑中,“倒完的跟着我,我们今天之内要把这村子的毒品全给他娘的扬了!”
  “你们不能这样!”不知哪里闯进来的老妇尖叫着,“这都是我的祖祖辈辈得来的啊!他们流了血,流了汗,就是为了——”说着就要抢月兔的手里的木箱。
  铃仙一脚升起,踢碎老妇的下巴,还摆了个完美的站立一字马:“老娘最他妈讨厌你这种乱伦的纯血畸形怪物。”
  “泥、泥雾...”
  “不用费劲了,老太婆。我知道你姓什么。撰写历史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给假白泽胡编乱造?”老兵朝旁边啐了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一切怎么来的。你们这些东西欺骗、抢劫、说谎样样精通。”
  “我们家族一代代奋斗的产业——”
  “别他妈开玩笑了。我们会把你们应得的留给你们。你们抢来的我们会分给被抢的人当赔偿。这就是他妈的公平!快走罢!老妖婆!小心别给农民们逮住了!”
  一根洋火从她的手心飞出,带着绚丽的火花撒落于罂粟之上。那点亮色初初只是在蚁噬同样橙黄的花瓣,不久便如猛虎崛起,一口吞下所有的恶意,将他们化作灰烬。
  “好美。”桑尼注视那腾飞的幻火,指引光线把漏网的飞叶燃尽。
  “很特别,是吧?”幸发出干哑的喉音。
  “嗯。还有一些迷幻。大概是那些毒物的作用吧。”
  “我们去上风位。”他抓稳桑尼的小腿,免得她从肩上掉落,“和千新星爆发比起来,如何?”
  “千新星好看。——理所当然的吧!”
  “吸多一点就能看见了。”
  “我以前吃过一次曼陀罗。一种植物——幻觉比这厉害的多!也不见星空的事。”
  “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梦寐以求的东西。炉心派追求的东西。妖精们的乐园。”
  “可惜的是,我的寿命不足以替她们看见这一切。”想起自己妻女,幸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你的孩子会看见的。”
  “前提是,把她们救回来。否则,她们迟早成为没有意志的人偶。”
  “巫女会明白的。等到我们打倒她们。再不济,我会替你们见证的。”
  “别忘了我就好。”
  “妖精的记性好得很!”
  “谢谢。”
  “不用啦。”
  “这是代我的孩子说的。梅蒂欣。铃奈。忆梦。”
  “那我就当作是你的孙子说的好了。教母不需要教女的感谢。”
  “指不定你的教孙女也是你的教女吧?”
  “炉心派成功的话,那是当然。”
  “我们当然会成功。”
  “只要再赢一次就好了。”
  “嗨!玲仁!”
  “我说句实话吧。我不叫玲仁。叫铃仙。和汶仙——我那牺牲的副手——是同一个仙。”
  “现在说这种东西...你还是直接说你来干嘛的就好了。”
  “够直白。八云氏的最后反扑来了。”
  “终于——!”
  “就和我们计划里一样。”
  “如果忽视掉多出来的三人的话。”
  “三人?”
  “你的爱人。你的女儿。以及巫女。”




  “这次下克上以后,你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幻想乡罢了。”蓝的语气轻描淡写。
  “你们两个字面含义上窝里斗导致的东西也想抵赖我?”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紫眯了眼笑,“你也知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要聊一聊。你看,你征服这么多的地方,总需要时间消化吧?我这边也积贫积弱,但是那些大小军阀自己被逼到绝处可不会轻易放弃的哦。”
  “那你的打算?”
  “雾之湖西岸加上这两条河水的西岸,直到博丽神社旁小溪上游到妖怪山瀑布的直线,中间夹住的地方。这些都是你的。”
  “把所有易守难攻的留给自己,易攻难守的让给我们,真是慷慨的建议。”燐添了句话。
  “关你事吗?!你不过是仆从!”
  “也是义母。自从你谋杀了我的父亲和我的妹妹之后。真是失态啊,老家伙。”
  “少来人身攻击了。”
  “谁开的头不用我说。你想利用这一点影响我的心灵也是不可能。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想要获得喘息的机会,在一次新的突袭之中消灭炉心派,安排新的人偶来维持自己的统治。哦,顺带加强自己实力,威慑军阀。最好全收了。”
  “心眼挺好用是吗?”
  “可别说,真的好用。我最近就在用这个写《梦的解析》,分析大家的梦。”
  “真好啊。我也想要啊。有空给我做一个?”
  “我可没有成年呢。没这时间做。”
  “开玩笑。十年前你不就十岁了吗?”
  “我到现在还没老过呢。别说十岁了,一分钟也没有发育。因为人类说,‘觉妖怪是不老的长寿的’。”
  “所以,你是妖怪吗?”
  “我是人类。”
  “但是,人类和妖怪是敌人哦。你们的梦,最后还是会破碎。”
  “都是废话。你根本不打算聊。”
  “怎么会呢——协议不就写好了吗?”
  “日期没写。西历壹捌捌捌年腊月拾贰日。”
  “这就写上去了。”
  “把划湖而治也删了。我建议,整一个联合统治。”
  “可以。”
  “票选。”
  “嗯哼。”
  “全部有智慧的都有投票权那种。”
  “雅典共和制?”
  “小国寡民。苏格拉底献身推荐。”
  “这个可不行。你知道的,有样东西叫做‘多数人的暴政’。”
  “那是民粹。炉心派知道对策。”
  “能分享下经验吗?”
  “你疯了?”
  “我看是你们疯了。”巫女插一句话,“仗着自己百战百胜作出这样的条件,你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吗?”
  “言语的攻防是这样的。何况我在实际上胜你们几百个筹码。”
  “但如果我现在杀掉你呢?”紫色的蛇眼显得平淡无锋,“你们一人一妖我们一人两妖。”
  “你急了。你在害怕。”暴风雨一般的“杂音”想要“听”不见都很难。
  “你在担心刀斧手吗?”二妖有些难堪起来。
  “这里只有我们五个。莱兹在外面。”轻轻抿茶,“你为什么要担心呢?”
  言语上的进攻加上凳子高低带来的尊卑感,能让她们压力倍增。就算宣称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们也不得不去猜疑“真的如此吗?”。
  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连打都不用打。我谨慎而乐观地猜测着。
  “这东西签了对你也很轻松。你不用担心我们乱来,所有人可以通过协商解决问题。这样也可以省出来很多的人力。”
  沉默的黄金慢慢流淌。莱兹给梅蒂欣的教导声也笼然可听。
  “...和我想的一样吗?”
  “当然是一样的。”
  心弦正在平静下来。她们的凶狠的目光也消失了大半。
  “所以,你们要对她们如何?我可记得的,你们炉心派整天都要喊着吊死贤者之类的口号。还是说,你是要她们投降以后,乘机谋害?”
  该死。我忘记了对她的心理压制。
  “作为人偶,在人偶师没指令的时候就不该说话。”
  “我说过了...我还是有自己的意志的。”
  “所以你们更加应该和我们联合。这不是签名不签名的问题,而是选择安享晚年或被凡夫俗子吊死——两个结局。”
  “我觉得,你最后还是会杀她们。你把支持自己的看做‘凡夫俗子’,还和他们宣扬那套思想,你自己不觉得很虚伪吗?我们怎么可能确定你不会撕毁条约?”
  “你根本不懂我们的梦想。”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音再一次变得急躁。
  “得了吧,你和我们一样。说的这么好听,却永远在欺骗、撒谎、偷窃。欺骗信任你的蓝,对你的追随者撒谎,现在——你还想偷窃我们的家!”
  “这不是你的家。巫女。”
  “闭嘴!燐!”我不得不阻止她,“燐。我们是来谈条件的。”
  “这是我的家!我们的家!假如你说我们阻碍了进步——那就尽管阻碍好了!我们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事物!”
  “嗡乌————”
  心弦发出清脆的叹息,但却不是为了安慰而发。因为那是决断的声色。
  完了。我只好叹了气,将苦涩的茶水饮尽,示意阿燐将水倒满。
  “不说些什么反驳吗?”
  “都已经下定决心了,还装模作样作甚?老妖婆。”
  “我期待你的头颅酒杯。”
  “我期待你的公审日期。”
  酒杯一碰,茶水的涟漪微微荡漾,就如同这新仇旧恨,连绵不绝。
  “哒哒。”意料之内却也无力回天的敲门声。
  “进来吧!”紫叫了一声。
  “午安。蓝。紫。以及...”
  “灵梦。我叫灵梦。”
  “我记得。”
  “我怕你不记得...别的人都不记得。”
  “我和孩子们都记得。这是你灵魂的名字。”
  “谢谢。幸。我们,回家吧。”
  “博丽神社?”
  “不——我们一起,保卫我们的家。幻想乡。”
  “幻想乡不是家。博丽神社也不是。我的家,是三个人的家。”
  猜谜一样的含蓄。这大约就是他们的风格吧。从过去到现在,也依然是“契合的灵魂”啊。不过,我来这里可不是让他们猜谜的。
  “结束了。”我说。
  “不。开始了。”蓝说。
  “结束了什么?开始了什么?”桑尼的迷惑直入心底。
  “幻想乡的历史终结了。最后的反扑伊始了。”
  “正直者的理想破灭了。最后的防线开启了。”
  “我们就是幻想乡的最后防线。”紫缓缓站起了身。
  “你们只是五八八的回家船票。”铃仙摇摇头,抬起手枪,“以及万千月兔的仇人。”
  “我记得你。痛吗?那道疤?”
  “咻!”铃仙一仰头,隙间中飞出的刀刃只划伤了老兵的下巴。与此同时,雷管的爆破声震荡了所有人的耳膜。
  八云紫依然保持着半站半扶的姿势,眉间的隙间随之收拢。
  “你真想要我命啊。”
  “彼此彼此。”铃仙急促走近,又是一枪。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有用?”故技重施,隙间张大了嘴。
  “因为有用。这里的‘否定’可是新鲜采摘,抹在子弹上给你尝的。如何?合不上了?这就对了。”
  “不许再靠近!”巫女把眼神定在老兵身上,挡在她与谈判桌中间,“你也不许动。”
  强有力的手腕压住我的右肩,迫使我坐在原地。
  “不要逼我。你不在我的名单上。”
  “这是我的家。”
  “我不想伤及无辜!滚开!这可是真子弹——对人对妖都能用!”
  “我不——”
  “轰!”
  生满了厚茧的手一扭,一抬,一砸,一枪——巫女便被击倒,灰色的弹丸携着形而上学的力量正中蓝的胸腔。
  “失礼了。巫女小姐。”一枪又一枪。每一颗子弹都打到仇敌的身躯之中,让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躯走向崩溃。无论她们如何相知,无论她们如何相惜,都不过是想象力的怪物。对于阻碍自己回家的怪物,铃仙绝不留情。
  何况,有必要对仇敌留情吗?说没必要的,一定都是圣母心泛滥的可怜虫——依靠所谓的博爱认识世界、干涉正义罢了。
  “没死透啊。那就对了。”刚才数枪都打在了蓝的身上,紫毫发无损,“我来慢慢料理你。不想看的出去——幸,带你大老婆去见小老婆去。”
  “我只爱过一个人。”
  “事实婚姻。赶紧出去!”
  铃仙上前去,一把拧住八云紫的领口,把她从两张椅子上扯起来,又推到桌子上。
  “喜欢吗?”说罢一拳砸到八云的腹部,“觉,燐,桑尼。你们说债,我来收数。我们慢慢玩。”
  “我的爱人。我的爱情。”燐开了口,铃仙每听一句话就拿笔头捅在紫的穴位上,“觉的父亲,觉的姊妹,觉的宗族...”
  “不许晕!”弯刀直直穿过紫的手肘,整个小臂便蒸发去了,“继续!”她拿着一把普通的刀,从紫的脸颊捅进去,“这一刀是我的!然后...小觉,说罢!”
  “对旧地狱的剥削压迫。”我被这尖叫弄得毛骨悚然,只希望尽早结束。
  “宽了点。具体一条条说来。”
  “好的。”
  “还要继续吗!”
  “恩必报,债必偿。她这种东西,必须杀一儆百。”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私法制裁?!这又有什么用!”
  “那你又想怎么做?!放了她?”
  “杀了她。那就足够了——但绝不可以虐待!”
  “快让她走吧。你不觉得烦心吗?”这惨叫声让我想起父亲与妹妹。
  “觉...”燐没有再说什么。
  “操。那我也,风风光光送你一程。”铃仙的舌尖润湿嘴唇,“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把“否认”的刀刃放在眼前,微微颤抖着手,割裂那肿大的刀疤。血液渗透出来,顺延着刀身慢慢挪动,直到柄处,凝结了。
  “我只知道——当我去到地上,它就在我身上。当我醒来,它已经在那里。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知道——她告诉我的——这东西,可以——”
  “叮当..当当..嗡...”什么东西从那里掉到了地上,却又一下反弹回去,落到铃仙的手心。
  那是...沾满了血污的...子弹?
  “呵呵...嘻嘻...”老兵一步一步,不缓不慢地推出了弹匣,将这枚“子弹”推入,“祝你好运。”
  第一枪,紫胸前的裂纹开始拓展。就像是跌落的玻璃一样,一丝一丝地碎裂。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拿左手按住漏风的脸颊,斜了嘴角,“没的话,那就来品尝,昊天上帝下达的死刑吧!”
  “咳、咳...”
  “她肋骨都顶进肺了,当然说不出话。”
  “那她在想啥?翻译翻译!”
[因为涉及大量极端暴力与色情,已删除本段,以免引起读者不适。]
  “还是快点处决她吧。肮脏到了极点。”






  “如你所愿。”这句话还没心里发出,她就扣下了扳机。



  “农业。人类的突破性发明。它伟大吗?伟大——它养活了无数人,让人类创造了无数奇迹。它可恶吗?可恶——它破坏了采集-狩猎模式,将他们从自由自在、人人平等的伊甸园中驱逐,忍受痛苦、饥饿、等级与战争。
  所以,或许,他们应该也要回归那样的日子了。为了幸福。”



[不公开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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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3 20:4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在那个瞬间——视线被日光填充的瞬间,我就陷入了昏迷。当我反应过来,我已经睡在朝阳的小山坡上了...咳,咳咳...燐,茶。”
“好的。”
“你究竟在撒谎还是记错了?”梅蒂欣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那双美丽的眼珠子闪了两闪,令我更为沉醉。
“什么?”
“你说的和现实差距也太大了吧!”梅蒂欣掐了下我的大腿。
“有一说一,确实。”我附和上去,“最明显的——八云二人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你们旧地狱不也从来没打上去过?以及...”
“我的脸上没有疤痕,而且588团也一个人不少。”铃仙的眼神瞥向了别处,塑料眼珠里竟然透出了愧疚。
“所以你们究竟向母亲许了什么愿望?”
“这是个故事。故事就请让我说完吧——好吗?”

我在朝阳的小山坡上,慢慢醒来了。一睁眼,瞧见那天空只有白色,像是多云那样的乳白,仔细看却像是有一层发光的天穹,反扣在这片土地之上。
这里没有风。因此,绿意盎然的草甸没有一丝“莎莎”的低鸣,反而呼吸声也像是咆哮。身下的甜象草浓密错杂,怡然成了天然的地毯。除了有些扎,没什么可——有点扎?
双手本能去拍住胸与隐私部位,低了头,才发现我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心眼也是。身上那些粗暴的伤痕也好,那些发炎坏死的洞孔也罢,都不见了。那个地方也白白净净,原本畸形不能行的小脚也变了——变成一对...也许说,恋那样的脚。
有鞋子就好了——刚刚一想,嫩草就飞舞起来,自己卷作了鞋,飘下来,挂在我的脚尖。
我惊奇了,默念道:“能给我一套衣服吗?”
于是青草扬起它们的根系,附着在我的胴体之上,流水线一样地采线、织衣、染色,一件蔷薇纹饰的淡绿色服装就这样造就了。除去淡淡的绿色,与我平常的衣装别无二异。
这是哪里?声带没有振动,单单气流也擦出了音响。
没有人回答。
“谢谢。”我和草儿道过谢,漫无目的地四围走去,打算探索一下周围的世界。
也许要到那座小丘上。脚下一空,我又轻松落地,抵达了小丘的顶部。与其说是我被移动了,不如说是这个世界移动了。
“要有太阳。”我指尖向天。于是天穹的一个小圈突兀地亮色起来,刺眼起来,似乎有“哐当”一声传来。
“要有星辰!”一连串细光冲破天穹,不久后,叮叮声也吵闹起来。虽是看得见,却也远远不及太阳。
看来这是一个天圆地方的世界。一切的光亮都不过是天穹上的坑洞。但既然我现在心想事成,那么它...
“大地是圆的。大地围绕太阳转动。星辰是无数虚空中的镜子。”天穹一瞬成了淡淡的絮蓝,掩盖了星镜反射的光辉。或轻薄或厚重的风云突兀出现,凉风卷过大地,激起“莎莎”的响声。
这就是,心想事成的世界。是我的“心”吗?那么,恋...
“有什么事吗?姐姐?”也许是久远未曾听闻,这音色居然陌生了。
“恋...恋?”心脏跟随指尖一齐颤抖,“是你吗?”
“是恋恋哦~”少女一个翻身,从我的头上越过,落在斜坡上,却是咕噜咕噜滚了下去,“伊呀啊啊啊啊~”
“啊,”熟悉无比的场景,“哈哈!快爬起来吧!”
“咿呀!”灰头土脸的她擦也不擦身子,拾起帽子安在脑袋上。
“快来!让我看看你!”
“哎呀?”
恋就这样,凭空瞬移到了我的跟前,任由我揉捏脸蛋,只得傻笑。
“我是真的吗?”
“谁?!”眼前的恋突然陌生起来。
“我是,恋吗?还是,你的,想象力的造物呢?”清纯稚幼的她,也还是傻笑着问。我却是完全笑不出来了。
“你是恋。这个世界,是我的...心想事成的世界!”
“心想事成,那就是人类的「形而上学」,不是吗?”一层薄薄的白雾涌了过来。
“...你不是恋。”
“你猜对了。”雾气喷射开去,一张冰冷无情的脸庞走入我的视线,“我是你。但我又不是你。你创造了我。”
“我平时也这样板着脸吗...”
“何须转移话题呢?这是心想事成的世界。你的世界。一切的规则由你规划,一切的故事由你安排,一切的因果由你掌握。我为什么取代了恋?为什么我问出了那个问题?因为,你自己也在问。为什么我在回答?因为你希翼我的回答。”
“....来到这里,反而,什么都,逃避不了吗?”
“逃避困难的话,那还是个合格的神明吗?”
“我觉得不是。但我不应该是神。”
“我也如此认为。”
“所以恋是真的吗?”
“你相信就是真的。你不信就不是真的。”
“我不得不去怀疑。”
“于是他们成了假货。”
“我可以制造出我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可以。但用的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方式。”
“一切,到最后,不过一场梦。”
“也许这里就是梦之边缘。”
“那我呢?我自己——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过去的一切,也只是一场梦吗?”
“宇宙的本源是什么?”
“是我吗?”
“现在看来,说不定哦。”
“但我的经历,如此的真实...”
“什么是真实?你第一次感觉到真实是在哪里?”
“在那个世界中...所以我无法分辨真实与幻想。因为一开始幻想就是真实。”
“搁这和自己吵架呢?”
“铃仙?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那月兔披了件绿色军装,脸颊的疤痕不见踪影。
“有一说一,我不知道。”
“真是优质的答案。随我来吧。”
“去哪里?”
“本源。妖精才能理解的,世界本源。”
“你怎么知道那是本源?”
“因为我们的语言只能这样描述‘那个东西’。来,我们离开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的灵魂。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任意扭曲的世界。”
“每个人类,都有扭曲现实的能力。”桑尼的声音,“这能力与他人冲突、融合、消解。在这里,你有最高的权限,于是你可以随意改变。而在母亲的世界,只有足够强的扭曲力度才可以改变世界,创造想象力的怪物。”
“抓住我的手。我们要去见她们的母亲了。”
“妖精们的母亲?”
“嗯。自然的母亲。”
“闭上眼!可别疯掉了!”

...

...

...

“我带你们去见了母亲?”我自己也不可置信,“平时都是拉尼娜啊。”
“你在那里,所以找你了吧。”
“好了。接下来这段由我来讲吧。”铃仙抓起桌布,用那丝绸抹嘴,“为什么不用普通的布....太难擦干净了。”
“餐巾才是给你擦的。”
“哦哦...好了。接下来就我来讲好了。
“一会儿的漂浮之后,我们俩掉到了水里。水不深,半身吧,于是我很轻松就出了来。倒是小觉在那里扑腾着,叫‘快死了’。我就把她拉了起来。
“她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答,‘这里不是你的世界。这里是妖精们的世界。自然的世界。’
“桑尼这时就冒出来了,‘你们扭曲现实的能力可不足以撼动母亲的规则。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浑身湿透的觉脱下外衣。
“然后桑尼唱了一连串不明所以的字符,‘...人类的语言来说,汉语来说,就是「本源」。’
“‘不是说你的母亲是本源吗?怎么又变成地方了?’
“‘因为本源就在那里。世界就只是她的梦。’
“‘几千年的一场梦?’
“‘按你们说的话,几百亿年了。母亲看来,只是睡觉睡了一半。’
转过悬崖的锐利锋刃,大地在此终结。天空占领了原属于海洋的空间。小觉鼓起勇气靠近了世界边缘,向下望。无限深的土地在这里剖露出来,能清晰辨别各类纹理。而作为底色的,除了星辰,还有紧紧贴住大地的炫目光芒。
“‘哇啊!那是什么!’
“‘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大地密度过大压出来的中子层——类似于中子星。所以闪闪发光。’
“‘天圆地方!和我的世界一样!’
“‘我的也是。一开始是天圆地方。’
“‘毕竟你们是她的孩子。’
“‘谁?’
“桑尼念出一个我们说不清的名字。”

“可以的话,我愿称之为‘夏娃’或‘女娲’。”
“那家伙啊...我很喜欢她。直到她拿自己肋骨出来造了个伴侣。”想起这里,我还是感到一阵恶寒。毕竟这是我见过第一个玩自交的。也不怪得她后来丢掉了力量,变成了人类。人类出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一定都是她的错。
“话说起来,桑尼。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梅蒂欣递来一勺布丁。
“「无法描述的语音」。”吸走蛋香的布丁,“桑尼这个名字是我在苏格兰闲逛的时候,那里的一个男爵起的。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别的名字。”我最喜欢的还是露娜给的“羲和”。
“好了好了,让我继续吧?”
“急性子。继续吧。”
“嗯。那片天空里,凭空就出来了一个湖。其实是一滩水——一团水。不规则形状的,但给人感觉就应该是个湖。也可能是她希望我们觉得那是个湖。她在里面泡澡。她微微偏头,那团液体猛地收缩起来,勾勒出她平缓曼妙的身躯。她那白皙的皮肤被岁月雕刻出一道道疤痕...我看到了...汶仙。”
“她就是本源?!”
“...而我看到的,是恋。”
“我们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我的是汶仙,小觉的是恋,燐的是小觉她爸,梅蒂欣的是本居。只有桑尼能看到真正的她。”
“我可都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
“不重要。你的母亲和我们说,我们每个人可以许一个愿望。”
“我第一个就说要有三个愿望。”
“然后她拒绝了,让你考虑一下再说。我说,‘我希望,我们月球能在月战中大获全胜。’她告诉我,这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对现在会有所改变。我说不怕,我希望她们不要为我而死。我可以牺牲,但她们不可以为了我而死。于是她答应了。”
“而我,许了很简单的愿望。我希望旧地狱的革命得到胜利。这时,燐也和梅蒂欣到达了。”
“我不在里面吧?当时,房间里只有桑尼、你、铃仙阿姨以及燐姐姐。”
“可能是门缝里偷看。谁也不清楚。汶仙...本源和你们说的时候,说是妖怪也可以许愿,但是一定要收取「代价」。”
“我许了什么愿望...?”
“你说,要让你的父亲,回到你和母亲身边。而且,不许离开。代价就是,你的这段记忆。”
“而我没有许愿。”
“看来,母亲很实在地实现了你们的愿望。而且严格遵守字面含义。”
“是啊。...”铃仙僵硬了眼神,塑料眼球变成了石珠子。
“铃仙,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我他妈的怎么能不责怪自己!全部都是因为我!”她扯掉兔耳,摔在桌上,热泪几乎要蒸发,“曾经,588团为了我而牺牲。现在,因为我的愿望,你的革命也因此死去...”
“让我来解释吧。铃仙女士许愿之后,对妖反击战确实变成了一边倒的胜利。因此,588团的撤退十分成功,一个都没有牺牲。但也是因为这样,在劝降的时候,铃仙并没有倒戈,而是选择了中立。”
“我们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八云嫡系把本居的起义军包围...我他妈还在那里给兔崽子们讲军事实践。...梅蒂欣,你,你的父亲,你的母亲,都在里面。你的母亲给你喂了药。休眠的药。他们也喝了一样的药。”
“那么,他们在哪里?”
“...如果你能找到他们,要怎么做?”
“就和以前一样!一起看日食、看满月、看流星,看人偶剧,听骚灵曲,食天界桃。而且,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那我呢?”
“他们会喜欢你的。你也认识爸妈,不是吗?”
是啊,如果我不是你的教母的话,那绝对没问题。
“真是...怎么说呢?美好啊。”
“让我来继续说吧。燐那时候也在场。”

燐撞开了门,却不见本居的踪影。但猫眼不曾放过蛛丝马迹,于是她跨过长桌,一跃冲破了玻璃,滚了几圈才站起。
“本居!莱兹!”
这对夫妻的右手相互勾连,微微前倾,给爱人喂药。两人的动作完全一致,仿佛两具完美的器械。他们扔掉了小木杯,拥在一起,交换对方的药水、唾液、爱意,也许还有灵魂。他们要永远融为一体。
“我们要走了。”燐知道自己不合时宜,但敌人的第五次冲锋已经开始。他们有备而来,起义军撑不到援军了。
“我们不走。你走吧。不要为了我们而牺牲。”两人的唇口离去,透白的拉丝终究断裂,落在熟睡的孩子额上。
“带走梅蒂欣。”莱兹抹去丝线的残余,怀抱起梅蒂欣,“她是上天赐予我们的...kleine süße gift。”
“好。...”两条尾巴恰恰画好法阵,“...我们会记住你们的。世界会记住你们的。”
“再见——再也不见。也或许是...”夫妻的异口同声,最后的一句话却只有彼此相知。
红色的黑猫,带着孩子,逃离了战地。

“听着!这里,我自己亲自搜索!谁也不许进来!”
“可是,巫女大人,你这是要独占赏金吗!”“对啊!”“太自私了!”
“谁敢进来,我把他的头削了做酒杯!”随手关上门,扔了几个符纸。
“你在哪里?”冷冰冰的嗓音融化了,比丝绸更加柔顺,“幸?”
她挪动脚跟,直觉指导着她走向后院。她的手放在门把上又立刻放开,目光被窗外的花卉吸引。她最为喜爱的红白玫瑰散落一地,而铃兰还在站着,弯着腰,派发甜蜜的香味。
她犹豫了。但又下定决心了。吞咽下不存在的唾沫,指尖点了点木门。它不动。又轻轻推。它开了,又合上了。两只小手抚摸在光滑的木板上,额头隔着乌发轻轻蹭门。倚靠着,花园的光景也一点点透入屋里,在巫女的视网膜上成像。
“幸...”她分明看见自己的爱人侧身睡在那儿。千丝万缕的爱意,汇聚起来就只能哽咽。
“你还好吗?”巫女踱步靠近,察觉到那双纤细的手。
她的世界仿佛暂停了。她也希望世界就此冻结在这一瞬间。
“请不要——我无法...”细齿割裂了红唇,鲜血的腥咸唤醒了巫女,她急促地呼吸,却还是胸闷。
也许是缺氧,她毫无征兆就摔倒了。双腿跪着,两只细小却坚强的手支持着。只有那份融入了本能的爱意,缓缓牵着她近去。直到冰冷的大理石贴在少女热乎乎的脸上,她才反应过来。
浓烈的铃兰芳香只能让她感到恶心、厌恶...以及悲哀。
“唉,死了啊。”漠不关心中也有一丝感慨,“居然喝下了那瓶魔药吗?那对灵魂可是剧毒啊。”
“我得到了你的躯壳...你却宁愿破碎了灵魂也不愿再见吗?”巫女只在哭,只在哭。脑内闪过这句话,也立即被悲伤淹没。
一体的夫妻,握紧双手,结束了生命。
孤独的巫女,跪倒在地,迷失了自我。

“...”梅蒂欣没有表现出一丝悲哀,反而只是紧张,以及不知所措。这其实才是最痛苦的哀伤——痛苦到本能地不愿意接受,不愿意相信。而这忧愁却也不可回避,会在漫长的未来中一点点地涨潮,直到淹没,也无法释怀。连麻木都做不到。
“所以我在等你。我希望你的母亲能给梅蒂欣一个说法。”
“不。你们想要见母亲而已。”这点小心思可骗不了我,“你们想要再许愿一次。可许愿之后你们只会再一次后悔。”
“那么为什么她没有实现梅蒂欣的愿望?”
“...梅蒂欣,抱歉...可以捂住耳朵吗?”
“嗯?...嗯!”
“因为梅蒂欣是妖怪。妖怪没有资格许愿。”铁石心肠的话语脱口而出。
“这...不一样吧!明明只是有「代价」...!”
我偷偷窥探梅蒂欣,她只睁着蓝宝石那样闪闪发光的眼珠子,眨眨眼,盯紧其他几人惊愕的表情,大约是在猜测我们的言语
“嗯,很好。刚刚是说给梅蒂欣听的。她一听自己不是人类就得哭鼻子。”
“那么,你想要怎么为你妈辩护?”
“她已经实现了。本居和莱兹自杀用的药剂,是强行将灵魂撕扯出身体的。一般来说,会变成孤魂野鬼。但是,他们喝下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容器」——梅蒂欣。”
“那我明白了。他们三个,的确,永远在一起了。”
“是吧!所以,很抱歉,我没有带你们去见母亲的必要。”
“我还没许愿。”燐抽走我的碟子,“我可以去吗?”
“你想好愿望了吗?”
“嗯。”
“我要的是你的愿望,不是别人的愿望。现在的觉也不值得让你给她许愿。革命者觉,早就在这么多年的偏安一隅中堕落为野心勃勃的军阀了。”
“不活下去的话...”
“都是废话。你已经亲手将一切葬送了。滥杀无辜到一个人都没有剩下,你真的是在为他们而战吗?对外外行对内内行,你不是军阀谁是?所以,燐,想好了吗?”
...
....
....
.....
枪声,响了。故事结束了。
什么,这么突然就结束了吗?就不能继续讲下去吗?梅莉...
是的。其实原本还有的。但那些事物都已经崩坏了。可怜的孩子们啊,偏偏就遇上了那个危险。
也是和「形而上学」有关吧。
有一点关系。桑尼制造的、超形而上学的弹药,是可以伤害他们所处的世界的。
换句话说,也可以杀死他们的“神”。他们的本源。这样吗?
怎么可能呢(笑)。要杀死本源,就必须依赖本源的事物。妖精们与那个宇宙都是本源创造的,是本源的想象力的造物,自然只能伤害彼此。
看来这是一个科幻的结局?超形而上学的子弹割裂了世界,制造了奇点毁灭了它?
差不多吧。这也要看,在这里描写这段对话的人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我写的本源,我们两个,都是某一个更高层的事物描述的。我们是他的作品。没有自由的作品。
我们的对话也被它规定了...唉,这不就是“叙事层”的概念吗?
所以我觉得,这个家伙,够老套的。
嘿,这也只是我们这个叙事层里老套。说不定他那个世界没人听说过呢?
啧,莲子啊,就算是创作也要遵循自己世界的逻辑规则啊。
先不论这么多,先发表看看大家怎么反应好了。今天下午我们去喝珍珠奶茶吧?
对了,我把我们这一段对话也放进去吧。怎么样?
应该会不错。要尝尝牛肉丸吗?
啊——姆。不错,多少钱的?
一刀五颗。
那就是七八块五颗。真坑啊。高中那会的小丸子还五块六个。
挣美刀,花美刀嘛。唉,我该去上课了。今晚一起吃吧?梅莉?
当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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