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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宁·渥伦斯基于1945年至1953年就职于克里姆林宫医院，由于1953年著名的“日丹诺夫”案件而失去工作，虽然没有受到案件的牵连，但此事仍给他不小的打击。年轻时他曾在众多场合反复提及1948年日丹诺夫逝世前一夜发生在克里姆林宫医院内的异常现象，因为言论过激，他被多次列入政府的黑名单上。 卡列宁·渥伦斯基坐在养老院的轮椅上，他已经很老了，老得已经无所畏惧，无论下一秒为他带来死亡的是特工的子弹还是上帝派来的报讯天使他也全然不在乎。老人裹在一团愁云惨雾里，厚厚的军大衣把他的身子整个紧紧覆盖住，一双干枯开裂的手在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中不住的颤抖，仿佛质疑着现实的真实存在，他样貌丑陋，脸上胡须蓬乱，一道骇人的伤疤将他的五官一分为二，只是眼中投射出的坚毅视线让他不显卑屈。 老人的家人早已在卫国战争中牺牲，只留下他一人在这破败的养老院靠着微薄的退休金苟且度日。他是如此孤单，如此想找个人说说话排解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空虚，以至于当他从养老院里的护士口中听说今天会有个本地记者来采访他，老人几乎激动的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您好先生，我是联合报社的记者卡库拉•伊万洛夫，这是我的名片。”说话的是年轻的记者，他显然教养很好，面对卡列宁这样的糟老头也没有忘记加上敬语。 “我这个糟老头子可没有什么值得报道的，退休后的单调生活已经把我脑袋里的新鲜事吃干抹净了。”虽然这样说，但卡列宁十分珍视这难得的聊天机会，更何况对面坐着的那人是个记者，职责就是听人说话，卡列宁恨不得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细枝末节全都一吐为快，“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再不能在医院里工作了，你知道吗，我以前可是个主任。” “哦，我懂了，你一定是个激进而热情小伙子，想从我嘴里挖出些谁都已经遗忘的陈年旧事，添油加醋后再刊载到报纸上想一票而红，但是这是行不通的，年轻人，任何的捷径最后只能让你碰一鼻子灰，摔的你下半辈子再直不起腰来，更何况你选择我这个无人问津的老头做你的采访对象，更是错上加错。”卡列宁越说越兴奋，不住的拿那名记者开玩笑，“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怎么不笑啊？” “您刚刚说的不无道理，但也不全对。您并非默默无闻，据我所知，您年轻时曾在克林姆林宫医院工作过…”记者看向翻开的笔记本，像是在核对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在卫国战争期间您作为一名军医随军征战，在一次战役中被德国人的流弹击中因此负伤，从此您就退下前线，回到后方继续履行您的医生职责，战争结束后，您被安排到克林姆林宫医院工作，直到1953年退休，我说的对吗？” “没错，但这又如何？这样的经历又不能让养老金多上哪怕一戈比。” “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记者咬住不放，继续说到，“医生的退休金可是很高的，更何况您刚刚也说了您以前是个主任，这样的职位退休后拿到的退休金足以让您度过一个充裕的晚年，无意冒犯，但您现在的生活实在难堪，是什么让您流落到如此地步？” “我昏了头把钱全买酒喝光了，这你满意吗？”卡列宁继续开着玩笑，面前的年轻人这股认真劲他打从心里喜欢。 “您在说谎，您从来没有嗜酒的喜好。”记者穷追不舍。 卡列宁此时察觉出一丝异样，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知道这些？早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应该保持沉默，免得惹祸上身，但卡列宁无所谓了，他已经沉默的太久，因为沉默导致年轻时犯下了太多错误，他不愿继续重蹈覆辙，到死也带着悔恨离世，所以他选择继续配合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无论这个卡库拉是个记者还是个克格勒的秘密特工。 “好吧，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老人叹了叹气，追忆起往昔岁月，“虽然我还会到处传讲，却没人把我说的当做事实，你知道，人世间充满了古怪之处，谎言盛行真相却落灰蒙尘无人问津。” “哦，你相信超自然力量吗？”卡列宁话锋一转，说起了不想干的题外话。 “我觉得超自然力量不过是人们杜撰出来的想象罢了，人们将无法解释的现象归结为鬼神之类，然而这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记者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但科学又怎么样？科学丰富了物质生活却使人们的心灵变得空虚了，科学不是一切，年轻人。” “我得提醒您，您现在说的话很可能会被别人听到，这样的后果我可承受不起。”记者瞟了一眼门外，养老院的护士不时走过。 “如果你真的是特工也太蹩脚了，我早已不在乎政府的迫害，德国人的子弹都没有杀死我，区区言语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卡列宁瞪着面前的记者，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漫长岁月里的点点不如意时磨平了他的菱角，挫伤了他的锐气，却没有彻底埋葬他心中残存着的高傲。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天晚上的记忆却依然清晰，那晚的莫斯科寂静的让人害怕，我如同往常一样清点医院里病人的情况，当我完成所有的工作准备回家时，刚刚已清点完毕的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急忙跑过去，却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沃尔科夫此时正趴在地上，全身不断抽搐。显然他是从床上摔下来的，刚刚那声巨响也是他弄的，但真正让我害怕的却不是他可能恶化的病情。” “先生？”记者见老人突然顿住，眼睛半开半合，不免好奇起来。 “没事，年轻人，我只是有点后怕。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诡异的事。在沃尔科夫旁边站着个人，离沃尔科夫只不到一公尺，身影几乎就要被吞没在黑暗中，我隐隐约约看见，那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上还沾着沃尔科夫的鲜血，那血从匕首上滑落，‘滴答’地滴在地板上，我急忙去开灯，再看时就只剩下已经停止抽搐的沃尔科夫倒在地上，那人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连刚刚滴在地板上血渍也一点没看到。我连忙去检查沃尔科夫的情况，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心跳，但是身上没有任何被刀子刮过的痕迹，随后的尸检结果也证实了这点。结果是沃尔科夫被判定为死于心脏病突发，而我也竭力让自己相信那不过是我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罢了，直到第二天，日丹诺夫死于心脏病的消息传来，我才敢断定我看到的不是一场梦，是那个神秘的凶手杀害了沃尔科夫和日丹诺夫。” “但是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这么说。”记者不屑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知道这次采访注定要因为“不正确”的言论而泡汤。 “我便是那证据。”卡列宁说出的语气带有宿命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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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14 00:5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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