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了,这次依旧是原点
依旧还是刀
本篇中爱丽丝和灵梦参考了爱大的人物设定。
祝各位阅读愉快!(笑)
(一) 魔界神亲自在宫殿的露台迎接自己的女儿、出征归来的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 当女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之时,端坐在用纯金和宝石造就的王座之上的魔界神缓缓起身,从一旁侍立着的梦子手中的托盘拿过月桂树枝编就的桂冠倚靠到栏杆旁。 不知为何,那微笑着向人群挥手致意、一身华服沾染着血迹,枪尖上还挑着敌国首领滴血的首级的女儿看起来如此心不在焉。 爱丽丝那充斥着倦意的金色眸子盛满了灰色。欢呼的人群没有在她的眼中、潮水般的呼声没有在她的耳中,就连那铅灰色的天空也没在她的心中。 神绮抬头看了看快要坠落的云朵,视线转回离王宫越来越近的女儿,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说: “在如此值得欢庆的日子里,你还是这么沉重。” 不知何处刮来的风撩动的神绮的头发。她又一次抬头看了天,深灰色的帘幕下几篇枯叶被狂风卷到空中,雨滴随时会落下。 然后,她视线被女儿吸引过去。她仔细的端详了爱丽丝一会儿,嘴角扬起和这天气完全相反的笑容,手一挥,那桂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稳稳落在爱丽丝头上。 人群的欢呼更加热烈,似是要将阴霾驱散。 爱丽丝微微一怔,伸手把桂冠扶好,才回过神来一般露出她那标志性的笑容,策马轻快地进了王宫的大门。 阳光溶解了铅块一般的云朵洒到地面,天晴了。 宫墙内仿佛另一个世界。爱丽丝下马,把挑着首级的长枪交给迎上来的卫士,再抬头就只看见魔界神正慵懒地倚在华贵的王座中,如同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顾不得先去更衣,穿着那血渍还未完全干涸、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华服快步上前,把外面的喧嚣完全抛诸于身后,在魔界神的王座前停了下来,略一停顿带着笑意用轻快的语气说: “母亲,我回来了。” 随着这些从她口中流出的词句,笼罩在整个魔界多年的战争也终于彻彻底底地画上了休止符。 魔界神倚在王座里,微笑打量着自己最爱的女儿。经过这次,除了她无人与这象征着地位和权力的王冠相称,无人能穿上那帝王的华服,无人能坐上那华贵的王座,执掌整个魔界的权柄。 她起身拥抱刚从战场回来的女儿,为她拭去脸上的灰尘和血污,轻笑着说: “欢迎回家。” 爱丽丝任由母亲那温暖的身躯将自己完全包裹。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气味肆意充斥着鼻腔,柔软的银色发丝从脸颊扫过…… 恍惚间,抱着自己的母亲变成了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她紧紧拥着自己,在耳畔轻声诉说。她那红色衣裙如此炽热,简直要把自己完全燃烧殆尽。 想把她推倒,完全地占有她。这个鲜红的身影时时出现在眼前,此时拥在怀中怎能接着忍耐? 将要行动之时,爱丽丝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钉在原地,只有双手攀上了母亲的肩膀。 神绮轻笑着回到王座上,又和她说了许多话。爱丽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顾得在脑海中搜寻那红色的影子。 “加冕仪式会很快举行,这几天好好休息。” 爱丽丝只觉得喉咙被不知道哪里燃起的火焰灼烧着,蒸干了最后一丝水分。她像离了水被渐渐晒干的鱼一样徒劳地张开嘴,半天才挤出几个不连贯的音节: “母亲,在这之前,我想去一趟幻想乡。” 她垂着头看不见母亲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来看一定是那种玩味的笑。 “我会帮你寻找合适的伴侣。”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只记得自己拖着被水银灌满般的身体神志不清地回到了居所,直到躺在装满冷水的浴缸里才恢复了些许神智。 一直在她眼前飘着的红色影子拿着毛巾正仔细地给自己擦洗身体。 喑哑的喉咙吐出含混不清的音节,爱丽丝伸出手把那个影子紧紧抱在怀中。 “你在做什么啊?!”她发出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声音,虽然没有挣扎,但爱丽丝还是觉察出了她话语里的不情愿。 爱丽丝的意识在那人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中渐渐滑向幽暗的睡眠。 (二) 如果说爱丽丝堪称是即将退位的魔界神最宠爱的女儿的话,那么上海人偶则是爱丽丝众多“孩子”中最宠爱的那个。 上海它——应该是“她”——看着爱丽丝那双毫无神采的金色的眼眸渐渐变蓝然后被沉重的眼皮遮住;那宛若艺术品一般的身体渐渐沉到水面之下。 就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上海一直如现在这般注视着爱丽丝。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场战争给爱丽丝造成的巨大影响。 她心里十分清楚,七色的人偶师爱丽丝在这十几年中已经被捶打成了铁石心肠,柔和的面孔变得冷峻而棱角分明,如同戴着浅灰色的铁面具。无需刻意压制的魔力把她湛蓝的双眸染成了刀锋一样的淡金色,连曾经那满目温柔也被彻底截断,只有在寂静的午夜才会偷偷溜出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魔界未来的王者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仿佛战场上的厮杀不过是无聊的游戏,死去的士兵不过是一个个数字而非生命,攻占的城池与土地不过是接在布块上的补丁。但她似乎又在意一切:战争中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睛里,一丝一毫都不会有差错。 就是这样矛盾不已的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最终杀进了敌国国王的宫殿,用操控人偶的丝线切下他的首级,宣告战争的结束。 上海在回忆中仔细搜寻,不住地问自己:爱丽丝在投入到这场战争之前是这个样子吗? 她还模糊地记着爱丽丝和博丽巫女依依惜别的情景—— 爱丽丝像是要把巫女揉进自己的身体般紧紧拥着她,轻吻着她的额头、双唇、脖颈。巫女哭得梨花带雨,一遍遍地问爱丽丝的归期。 “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回来。” “会很久吗?” “不会很久的。” “我等你。” 巫女紧紧抱着爱丽丝,生怕她一去不返。 雨一直下着,淋湿了她们的衣服。 “回去吧,一直淋雨会感冒的。”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一定会的。” 上海承认自己讨厌巫女,讨厌这个和自己一起分享爱丽丝的爱的人。尽管自己那时只有朦胧的意识,也能明显地感觉到爱丽丝对灵梦的偏爱。 没有巫女就好了,她不止一次这么想。没有巫女爱丽丝就不会如此浑浑噩噩,每夜都会在噩梦中大喊着巫女的名字醒来;也不会在如此值得值得庆贺的日子里依旧这样郁郁寡欢。自然,也就没有人来和自己争夺爱丽丝。 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爱丽丝早已不是原来的她。从这些年表现来看,巫女或许已经成为她记忆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正当上海还沉浸在回忆中时,浴缸里的爱丽丝睁开了眼睛。令她害怕的是,爱丽丝金色的眼睛眼神锐利,显然已经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统帅、即将登基的新王。 (三) 爱丽丝这些年来常常做梦。 梦里常常是春末夏初,淡粉的花瓣被微热的风从枝上摇下,落到二人的身上头发上。她怀里面容模糊的某人啜泣着低声叙说。俄而下起了细雨,带走了花瓣,花了她的妆容,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浇在爱丽丝的心上。 有时她会梦见那人枕着她的腿在神社的廊下睡着,脸上还挂着没有干的泪痕。爱丽丝抬头看向蓝得像海一样的天空,心底翻腾着巨大的感动和悲伤。又或有时,那个人站在离爱丽丝不远的地方大声冲她说着什么。说完她就在暴雨中跑远任爱丽丝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连影子也见不到。 那个红色衣裙面容模糊的人,与其说填补好了爱丽丝被战争摧残得千疮百孔的灵魂,不如说那火一样红色,在魔界未来的王者的灵魂上烫了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烙印。它陪伴爱丽丝一起度过了漫长的战争时光,慢慢被鲜血浸染,红得越发像火焰。每当爱丽丝懊恼于这战争还未结束或是被别的情感折磨得精神几近支持不住时,那个红色的影子就像开战前密集紧凑的鼓点,催促着她拾起统帅的高傲和自信,精神百倍地再次投入到战争中。 像这样的梦境在十几年间反复出现。每次梦见,爱丽丝明明既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也无法听清她的话语却总会被漩涡般的悲伤卷着沉入幽深的海底。 魔界的新王只有在梦中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回到魔界、见到母亲之后,爱丽丝就明白了母亲执意要自己来替她征战的原因——魔界神心生退隐之心,想要让自己最爱的女儿通过这场战争来积累声望和政治上的资本,最后名正言顺地戴上王冠成为魔界的王。 作为魔界神最宠爱的女儿,这是神绮为她安排好的无法也不能逃避命运。 “等战争结束我就会回来和你成婚。” 现在到了实现诺言的时候。 爱丽丝紧紧抱着那个人,轻吻着她的脸颊、脖颈、锁骨,最后虔诚地吻她的双唇。 “你很快就能回来了对吗,爱丽丝?” 那人抬起头,每个音节都饱含期待。她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此时却眉目含笑,格外惹人怜爱。 马上可以回去了,一推再推的归期终于到来,终于可以和她再次相见。爱丽丝好想把这些年牵肠挂肚的思念和对她细细诉说。 “我很快就会回去,很快就能和你成婚了。” 模糊不清的面容此时终于明晰,是和爱丽丝订下婚约的博丽巫女——博丽灵梦。随着爱丽丝的话语,巫女在她怀里渐渐透明,最终消失。留下的只有肌肤间若有若无的温度。 蓦地,爱丽丝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浴缸里,身边是众多人偶中最受自己钟爱的上海。 巨大的空虚感一瞬间吞噬了爱丽丝。巫女不在,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是如此空虚且千疮百孔。从悲伤和虚无中回归的意识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把她,带到魔界来。” (四) 新王的加冕典礼举行的这天的天气如同爱丽丝归来那天一样,铅灰色的云费力地飘在天空中,低沉得似乎随时会坠落一般。细碎的雨丝从这些云朵中逃离,在天地间织出一道细密的帘幕。 不吉利的天气,倚在王座里的即将退位的魔界神如此想着,爱丽丝的天气气质据说是冰雹,和这种天气也算相称。爱丽丝恨自己把她从幻想乡强行召回魔界吗?她是众多孩子中自己最喜欢的一个,以至于别的孩子即使有比爱丽丝更强大的魔力、更完美的外貌和更优秀的治理国家的才能也完全比不上她在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经过这场战争,爱丽丝理应接替心生退意的自己成为魔界的新一任王者。 可她真的心甘情愿吗?神绮的指尖敲着王座的扶手思索着。爱丽丝刚返回魔界时就曾说过她已经和幻想乡的博丽巫女订下了婚约,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就要完婚。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别的,八云紫首先就不会同意。神绮记得自己那时便想就这一点告诫爱丽丝,规劝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她那坚定的神情在喉咙里生生掐断。 八云紫来王宫逼问爱丽丝的情景恍若昨日。恼怒至极的妖怪贤者以伞为剑和爱丽丝在宫殿中自清晨战斗至深夜。战斗的最后,爱丽丝拄着剑站在宫殿正中,顾不得从全身上下的伤口中渗出的鲜血,嘴角挂着轻蔑的笑,睥睨着幻想乡的妖怪贤八云紫。 “你提的条件我全都能做到,这下你该同意了吧,八云紫?” “这样就好,”八云紫妖异地笑了起来,转身走进展开的隙间之中,“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 “为了和她的约定,我是万万不会后悔的。”望着离开的妖怪贤者,爱丽丝咬牙切齿的说。 这场战斗之后发生了什么神绮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从那天以后爱丽丝换了一个人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争之中,最终在十几年后摘得了胜利的果实。 爱丽丝和八云紫订下了什么约定呢?神绮从未听她谈起也没想过要得到答案。 雨下得更大了。神绮叹了口气,目光转到梦子捧着的那顶华美的王冠上。这顶由纯金打造的、镶嵌着璀璨宝石的王冠再过几分钟就要被戴到爱丽丝的头上,成为她王者身份的象征之一。 爱丽丝应该快要到了吧。 报时的钟声和人群的嘈杂声打断了神绮的思绪。她抬起头,看见的不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而是被她赋予了灵魂成为自律人偶的上海。 “神绮大人——爱丽丝,爱丽丝她不见了!” 上海慌张的声音如同投入湖水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浪。人群中议论声渐渐升起,浪潮般从宫殿中传了出去。 神绮的目光扫过一众在装饰得庄严豪华的宫殿里等候的大臣和侍从,越过庭院里的各色贵族,穿过前来观礼的普通魔界居民之后落在远方,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 良久的思考之后,她重重叹了口气从王座里起身,拿起那顶王冠,走出了宫殿。 果然,你还是放不下她,我的女儿。 (五) 舀起一勺热水浇在身上在冲去泡沫的同时仔细体味着水流带来的舒适感,漫长且繁琐的沐浴过程对此时的爱丽丝而言宛若精致优雅的仪式,引导着她迈向魔界王者的宝座。 拭去身上的水珠,爱丽丝站到镜之前仔细端详着自己。 镜中人身形高挑,美的不可方物。她的五官诠释着什么叫做黄金比例,白皙的肤色更显得那金色的眼睛闪着宝石一般的光辉。优美且充满力量的身体曲线搭配上凝脂般的肌肤连造物主看了也要惊讶不已。这优雅高贵的白天鹅的手自上而下地抚过身体,忍不住赞叹自己的美丽。要说这近乎完美的身体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横亘于她腰际的一道恐怖的伤疤。 然而她却带着笑像欣赏奖章般打量着这道伤疤,仿佛这是她获得的至高荣誉。 过了今天,她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就会正式成为魔界的王者统治着亿万生灵。同样过了今天,七色的人偶师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就可以回到幻想乡和博丽的巫女履行十几年前许下的诺言。 侍女们走进来给她穿上法袍一样的帝王华服。爱丽丝看着镜子里被包装一新的自己竟然有了陌生的感觉。 这真的是自己吗?是的。 皱着眉对着镜子中的人点头,爱丽丝终于承认,镜子里面那个金色眼睛,面容冷峻坚毅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同时也是即将即位的王者。 就在即将走出自己的居所之时,爱丽丝看见那个空了多年的栖架上站着一只白色的猫头鹰,琥珀般棕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觉得如有芒刺在背。 “别来无恙,魔界的新王。”猫头鹰竟然发出人的声音。 “你消息倒是灵通,七曜的魔女。”爱丽丝轻哼一声,“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今天不是来跟你闲聊的。”魔女声音严肃,“你不想博丽的巫女死掉对吧?” “什么?!你再说一遍!”爱丽丝抓起那只猫头鹰,完全没了刚才的高贵优雅。 在魔女的讲述下,爱丽丝好一阵子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而言之,就是幻想乡发生了前所未闻的异变。这次异变的元凶超乎想象的强大,前去解决异变的几个人都被她打成重伤。博丽巫女在伤愈后就一直在计划着什么。直觉告诉魔女,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要是不想她去送死,就赶快回来。”留下这么一句话后,猫头鹰在栖架上缓缓成了碎片。 各种情绪像被打翻的调料瓶般在新王的胸膛里爆炸开来。爱丽丝似乎在一瞬间变回了那个心里只有博丽巫女的七色人偶师。 于情而言,她现在应该立刻赶回幻想乡。但是于理,她此时应该先加冕然后再去幻想乡。 不立刻赶去的话,灵梦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赶回去的话,母亲事后一定会怪罪自己。 哪里有在加冕礼上临阵脱逃的王? 爱丽丝恨不得立刻就去幻想乡,巫女要是有什么闪失,自己一定会在余下的生命里永远活在悔恨之中。可是加冕怎么办?她本无意统治魔界万民,但是母亲已经下定决心退位。魔界不可一日无君。但是除了自己,其他的兄弟姐妹是从来入不了母亲的眼的。 这两种念头仿佛天平的两端,无论她选择哪一个,另外一个必定会被摔得粉碎。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像极了她此时的心情。 母亲既然准备把王位传给自己,这就是责任和命运的结合。但在这之前,自己还要把这件事解决。 这事解决了,自己就带着博丽的巫女一起回来继承王位,宣布她是自己的王后。 下定决心的爱丽丝顾不得更衣,隐藏起自己的魔力悄悄离开。 (六) 看着魔界神拿着王冠走进雨幕中的背影,上海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件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那天是难得的休整的日子。爱丽丝把一封信封好放进信筒之后就在营帐的地上刻画起繁复的魔法阵来。才完成没多久她就收到了敌军已经聚集在军营外的消息。 是偷袭。狡诈的敌军借着融融的夜色将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号角声伴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冲到大帐中来。爱丽丝视线在刚刚完成的魔法阵和外面的战场变换了几次,最后咬牙下令近卫把大帐团团保护起来。 上海本以为爱丽丝会就此停下进行仪式的念头。但是爱丽丝竟然决定要进行这个仪式,甚至有一种因此死去也在所不惜的气势。 仪式进行地并不顺利。大帐外双方士兵的喊杀声和武器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越来越近。这边显然成了处于劣势的那一方,反抗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爱丽丝时刻提防着随时有可能会攻入大帐的敌军的同时还要继续咏唱。终于,她把心思完全放到咏唱咒文上面,再也无暇顾及外面的战事。 呼喝声到了大帐外面。一番搏斗之后,近卫中有的人已经成了敌人的刀下之鬼。 爱丽丝的身形山一般岿然不动。她咏唱时的神情竟是那样神圣,仿佛仪式以外的事情都与她无关。这让引来敌军的上海生出想要把自己所作所为一股脑都说出来的冲动。但是她只是神色冰冷地在一旁注视着自己的“母亲”。 这样奇特的场景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一个健康的女婴诞生在了这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爱丽丝抱着婴儿坐在了地上,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仿佛那蓝眼睛的女婴是她生下来的一般。 黎明的阳光落在她们脸上,宛若圣像。 爱丽丝是如此沉醉于这时的景象,连敌人的刀斩下都浑然不知。 但她还是最后一刻躲开了。为了保护那个婴儿,敌人的刀在她的腰上划出了一道可怖的伤口。即使这样,她还是带着残余的部下挺到了援军的到来。 那个女婴在这场战斗结束后就被梦子送去了幻想乡。自始至终,这件事只有爱丽丝、梦子和上海自己知道。婴儿的样子上海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有着海一般湛蓝色的眼睛。 后来上海看着爱丽丝腰上那道伤疤时常在想,爱丽丝究竟有多爱那个短命的人类巫女,为了她甚至肯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宫殿外的雨由蒙蒙细雨变成了此刻的瓢泼大雨,正如爱丽丝对巫女的爱,非但没有被时间和战争冲淡,反而越发炽热纯粹。这样上海觉得自己当年的做法是何等愚蠢可笑。 你一定是去找那个巫女了对吧,爱丽丝。上海在心底默默说着,还有什么用呢?从今天起你就再也不是从前的人偶师而是魔界的王。你怎会知道那个巫女没有变心呢? 你很清楚再也回不去了对吗,我的母亲? (七) 下雨了。她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比起那个,我今天大概会死在这里。这次异变的黑幕过于强大,并且完全不按弹幕对决的规则出牌。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怪物。 伤口在止不住地流血。失血导致的眩晕让我很快出现了幻觉。我仿佛看见许多骷髅在我周围出现。 不是幻觉,这些是先代巫女们的骷髅。我知道,自己大概很快也会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没有很意外,这甚至我想过的各种死法中最符合自己预期的一种。只是可惜最后也没有等到爱丽丝从魔界回来。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热爱幻想乡,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似乎都与我血脉相连。以前还时常迷惑,现在知道了,那是刻在我血脉中永远不会被抹去的情感。 哪怕是爱情。 几年前,梦子在下雪天带来了一个女婴。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是爱丽丝和我的血脉。她有着东方人的面孔却有着一双湛蓝色眼睛,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你不回来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知道我有多么期待你回来吗? 八云紫在我身后从隙间中探出身来,面色凝重地和我一同注视着面前的强敌。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雨下得更大了。雨水和血模糊了我的视线,但并没有妨碍我做出攻击的架势。 然而情势起了变化。陌生的魔力在异变黑幕的身后扩散开来。她意识到情况不对,但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在一瞬间完全绞杀。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穿着华贵的法袍,面容冷漠,金色眸子的目光似是利刃。她厌恶地看向黑幕的尸体,仿佛把她绞杀不过是抬手的事而已。 雨停了,我彻底看清了她的面容—— 爱丽丝。她回来了。 我想过她回来时的各种可能的情况,唯独没想过这种。 她看向我,目光变得柔和: “灵梦,我回来了。” 紫在我身边用难以形容的揶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爱丽丝,露出了那种令人厌恶的表情。 我不由想起来在爱丽丝离开几年之后八云紫和我谈话的情形。 那天天气还不错。樱花淡粉的花瓣被风从枝头摘下,被裹挟着不知飘向何方。 八云紫那天笑着问我: “爱丽丝她还会回来吗?” “我相信她必会信守承诺。” “如果说她回来之后要带你去魔界呢?” 我犹豫了,这是我从未想过的问题。 博丽的巫女可以嫁给魔界的公主吗?我在心底默默问自己,随即就给出了答案: 可以。 我会和她去魔界吗?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于是就用了从紫那里听来的方法——掷硬币。正面朝上意味着我会和她一同回魔界,再也不会过问这边的事情。反面的话就意味着我会留在幻想乡。 硬币被高高地掷向空中。我却在一瞬间知道了答案—— 没有人类比博丽的巫女更热爱幻想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她回魔界。 知道答案的我不再管那个硬币,只顾得去应付还在调笑我的紫。 硬币落地,反面朝上。 爱丽丝朝我伸出手来。她皱着眉,急切地想要我的答复。 她的身后,无数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想要抓住她,那是等着她回去的魔界的亿万生灵。神绮拿着那精美绝伦的王冠,只待她回心转意或者我答应她。 这些年爱丽丝变得太多了,她已经足以作为魔界的王者。在她悠长的生命中我这样短命的人类能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已是非常不易。 哪怕我今天没有死去,以后在我生命终结之后她会如何呢?会难过吗? 时间太久了。你走时我尚且年少,如今已是中年人了。我们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以后的时间里我会继续好好照顾她,直到她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下一任博丽巫女为止。 你依旧爱我。我很开心。但是博丽的巫女会永远守护幻想乡,就如同我身边这些骷髅。 我平静的向爱丽丝伸出手—— 时间能停在此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