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半人半兽的少女从无梦的昏厥中苏醒,她很早之前就不再做梦,生怕梦见那些以历史的样貌所存在的回忆,脆弱的心与脑会因那些往事停止跳动,断绝这本该断绝的性命。         黑暗中升起一团火。         不,那团火在那里很久了,至少在她醒来前便存在了一阵子,她的皮肤感到温暖,像是沐浴在许久未见的太阳光下,沉浸在黑中的双眼方才适应光与热的刺激,她看见那人半跪在火的另一侧,两眼微闭,火团燎烧着她的头发,焦烂的发丝不断脱落,原处又生长出新的头发填补空缺,她的生命在火中轮回着,无止无休。         “你昏倒了。”她意识到了半人少女在看着自己,眼却没有睁开。“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疲惫过度,又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有些肉,从我的腹部切下,已经用火烧熟,吃下对你的身体有益处。”         火旁的沙地上躺着几片肉,半人少女拿起一片放入嘴中,肉没有味道,一股苦闷与酸涩混着肉块咽入喉头,她睁开眼,看着半人少女将肉块一一吞下,血红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平静,平静却不安详。         “你是怎么跟上我的。”         “我能看见你的踪迹,一小段时间内的历史。”         半人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角,这是它所赋予的能力。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死去很多年的人。”         “有人和我相仿不是什么奇事,完全的‘白泽’也有很多,我只是个残次品。”         “他们要杀你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我之所以被选为祭品,是因为我是村里的‘撰纪人’,每个村落都要定期进献编修历史的‘撰纪人’来换取王的保护,若没有祭献,太阳便不会如期升起,这样的事也是有过的。”         “这么看,你所说的‘王’和他们之间应当有很深的仇怨。”         半人少女默不作声,她没有自己的态度,仅仅是把所了解的一切叙述出来而已。         “那我要为祭品、祭品的血亲寻仇。”         白发少女站起身,突然向火对面问道:         “你有名字吗。”         “有,也没有,自我成为祭品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名字了。”         “叫你‘慧音’可以吗。”         半人少女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两人接着上路,在这片看不见尽头的沙中,方向感没有实际的意义,自东向西,自北向南,最终一定会回到飘忽不定的原点,所以她们便一直走,不顾东西南北,重新获得名字的慧音跟在白发少女身后,她没有甩掉慧音的必要,也没有可能甩掉慧音,两人不知疲倦地走着,弦月渐渐圆满、残缺,第五个满月时,白发少女慢下了脚步。         浅色的夜空下,出现了一座沙色的城市。         一座高塔从城中立起,高高地耸立月下,它足够高,足以威慑不臣的叛匪逆民,可它还不够高,无法借着它撕碎月亮,所以月亮自满地看着大地,洒下嗤笑般的白光。         距离那城还有多少路,凭借肉眼难以看穿,两人又走了一会,巨大的沙土墙逐渐清晰可见,城墙的每一段裂痕,每一块砖石都刻在慧音的魂灵里,失去了脑和笔的她以此来记录注定被忘却的历史,她从不希望后人能够了解这一切,在这一点上,她是自私的。         “咳咳……”         城墙外几步远的沙地上,横七竖八地坐着几只土蜘蛛,相貌和一般男女并无不同,借着月色愁眉苦脸地叹着气,一口包袱倒在一边,里面装着这些离群索居者的全部家当,一股浓厚的瘴气围绕在土蜘蛛身边,这也是所有统治者驱逐它们的原因,除了为好大喜功的君主们大兴土木外,土蜘蛛基本没有利用价值。         “唉唉……”         一个黄色头发的女性土蜘蛛叹息着,她独自坐在包袱上,看守着全族那点可怜的财产,土蜘蛛的首领们全都像她一样愁苦,对一切都感到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呼呼……”         土蜘蛛们的身边是一架封死的抽水机,它们唉声叹气,吞咽着带毒的泡沫,不时向抽水机看上一眼,慧音明白它们的渴求,在这个世上,水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奢侈品,只能为人和妖的统治者所有,神明们无福消受,祂们死去已久,永不复生。         “呵呵……这位小姐,你带着这只祭品来做什么呢。”         黄发女人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皮笑肉不笑地招呼着。         “我来替人和妖怪们报仇。”         “呵呵呵……”土蜘蛛中掀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骚乱,以虫的频率窃窃私语着什么,黄发女人坐在包袱上,慢悠悠地点燃一根烟枪,飘出一股泥土与水的气息。         “我看还是不报这仇为好,你既然救了她,就不该再奢望什么,况且,就算将‘王’杀死又能怎样,我们离了王,便不能用造塔用的水,死亡的命运迟早落到我族头上,我劝你还是收收气,接着上路吧。”         “你叫什么名字。”         慧音突然从白发少女身后走了出来,向土蜘蛛问到。         “嗯……山女,黑谷山女……”土蜘蛛深吸一口烟“你又是谁呢,是祭品还是自由人,这和我的名字一样,是不值一提,一点也不要紧的事。”         “我会把你们都记下的。”         “呵呵……”黑谷山女敷衍地笑了几声,对慧音的想法感到新奇又可笑。         “想写点东西的话,没有笔和纸是不行的,更何况你曾是祭品,人们不会看死人写的文字,就和大家不喜欢我们一样。”         白发少女没有参与山女与慧音的谈话,她大步冲到抽水机前,打碎了缠绕在上面的锁链,抽水机慢慢摆动着,从深不见底的地层中抽出污泥,抽出浑水,看不见的警报器如垂死的公鸡一样鸣叫,徒劳地呼唤救援。         一股泥水喷出,整座城市和高塔便是在这点不起眼的泥沙中崛起,并迟早因它灭亡。         土蜘蛛们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缓缓围到抽水机旁,探出口器小心翼翼地将泥水饮下,山女坐在包袱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神还是那样,对一切感到厌烦而又无可奈何。         “你们坏了规矩。”山女咽下一口烟“我们只有在为‘王’施工时才能用水,这么一来,我们不得不从这里离开了。”         “我会把你说的‘王’杀死,连同阻拦的人一齐杀。”         白发少女的眼里只有火,她直勾勾地看向天空,仿佛那里有要杀的人,要毁的城。         “呵呵呵……”黑谷山女扶着烟杆,对泥土的气息感到些许厌恶“还是那句话,就算将所有人都杀死,这个世界能够变得更好些吗,还是更坏,你我都不知道。”         “够了。”白发少女打断了山女的发言,她愤恨地指向天空,慧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轮月亮正微微晃动,在它的背后,似乎透出些破晓的迹象。         “是她把月亮定住了,不是吗,这些僭越的‘王’、匪盗和饥渴的人不都是被她造就的吗,我要到最高处,把她和月亮一并扯下,可在那之前,我要把她在地上的遗恶统统清扫掉。”         山女没有理会她,继续抽着烟,一只土蜘蛛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慧音看在眼里,不由得向她询问起来:         “它和你说了什么?”         “它说,为什么在我们的子女被献祭时,你们没有出现呢。”         山女把烟枪扔下,十分颓唐而无聊地坐在原地,不再说话,白发少女也不搭理它们,自顾自地向城门口走去,慧音紧跟在后,两人抵达城门时,月亮背后明亮的天光渐渐涨开,大有日升的架势。         慧音不知道那月后的光芒代表着什么,白发少女也不再回应她的问题,只是迈着快步走入城中,城门口并无守卫,也见不到一个行人,两人顺着主路向内走去,两边的房屋都是由泥沙混水所筑,几个东倒西歪的洞口充当着门窗的脸面,幽暗的光点从内向外望去,一如兽的眼光。         两人向城里走得越来越深,街道两侧终于出现了形容枯槁的行人,一个两个对眼前的陌生来客投来狐疑的视线,他们身形瘦削至极,比远离城市的土蜘蛛还要衰弱,城中没有灯火,唯一若有若无的火来自行人们的眼,那是与鬼火别无二样的光,冷的出奇。         “回避……”         一声凄厉的叫声在街巷深处炸开,那些干瘦的行人慌乱地从大路上躲开,好似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白发少女视若无物般接着行她的路,慧音也跟在身后,转眼间,行人稀疏的大路上只剩下两个外来者,两侧房内的光点死死盯着她们,或期待,或渴望着王的律法施加在乱臣贼子身上,好让她们也感受自己无法与外人言道的苦楚。         大路的拐角处骤然钻出一群人形,其中有人,也有好些认不出的异类,走在前方的武士披甲执锐,夹带着威风和煞气开路,往后随着文武百官和佞臣小丑,都是一样打扮装束,形同干尸,无非是稍微圆润些,白发少女立在路中央,不再向前走,慧音从她的身上嗅到了烟的气味。         “王驾到……”         又是一声极渺远的呼喊,近乎巫师对神鬼的祈祷。         肥硕的车驾在簇拥下缓缓滚出,宛如一顶巨大的囚笼,一名武士厉声呼喝着,挥动长戟驱赶两人,白发少女一把握住戟柄,兵锋顿时如水一般化开,刺眼的火光在将明未明的天幕下暴起,失去兵器的武士不由得向后退去,那些全副武装的随从早已被吓倒,胡乱举着不甚锋利的刀刃,逡巡着不肯上前,白发少女向王驾逼去,慧音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所至之处,兵士们纷纷散开,留出一条细窄的行路,他们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慌乱,却又不敢扔下兵甲逃跑,王的存在使他们一边畏惧死亡,一边不得不对着死亡强装镇定。         “何人胆敢无礼,为何不避王驾……”         呼喊的声音忽然中断,车驾的帷幕被高高掀起,一个黑而高的影子显露出来,王的全身披盖在一块黑布下,脸部被一张狰狞的面具所取代,看不出年龄和性别,臣民们只是畏惧着,憎恶着这可怕的装束,对层层伪装下的阵容全无了解。         白发少女和慧音越过武士们的包围,来到那副大到可怕的车驾前,王稳稳地坐在宝座上,以无可违抗的语气开了口:         “尔是什么人,为何挡在寡人驾前?若是来献上祭品,则可法外开恩,饶尔一命,若非,则格杀勿论。”         “冲撞王驾,依律抄没家产,族诛……”         渺远的喊声有气无力地飘浮在空气中,应和着王无上的旨意。         “我来,是替所有祭品和人报仇。”         白发少女冷冷地说到,她的怒火和冰一样热,一样冷。         “是尔劫我祭品,坏我祭祀么?犯下滔天大罪还不知晓么?没有祭品之血,怎能取悦天神,让太阳升起片刻呢?有罪的实尔一人,寡人不过是奉天承命,于尔皆有恩,何言血海深仇呢?”         “你说的并不正确。”         王直起身,透过黑布看向白发少女身旁的慧音,她完全不害怕自己的威势,直接反驳起来:         “不需要祭祀也会出现的日出,在历史上不止发生过一次,它有自己的规律,我想并不是因为祭祀才召唤出了太阳,之所以要选‘撰纪人’当祭品,是害怕他们知道这些事,对吗。”         王默不作声,那个无力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片刻的寂静后,刀枪出鞘,深深扎入轻薄的肉体,血顺着火滑落,将街道染成赤红。         “寡人只需要处子之血便足够了。”         代表噩兆的鸟尖笑起来。         刀和枪整齐地插在白发少女肋间,她在武士们发起进攻的前一刻转身将慧音抱在身下,挡住每一把锐利的兵器,肺腑中热切的鲜血从创口流下,冒出蒸腾翻动的热气,尖锐的叫喊声刺破寂静,人们惨叫着扭动着武器,将刀枪捅进内脏深处,仿佛宰割着自己的躯体一般痛苦,慧音注视着那双淋上血污的眼眸,赤红的瞳孔颤动着看向她,彼此的眼干涸枯涩,如沙,如枯木。         那颗心跳动着急促、垂死的旋律。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兮用万头颅!         我用一头颅兮而无万夫。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         杀。         坚固的铜铁失了分寸,寒冷的夜将它们熔炼成块,顷刻间又成了水,天地间一时充斥着痛苦的哀嚎,不知是那些祭品还是黎民的惨呼,得胜的人立在原地,吃了败的兵士四散而逃,街道中流动着水与血的河,炙热垂死的心从慧音胸前离去,焦黑的背影站在熊熊燃烧的车驾前,王徒劳地挥动被黑布包裹的身体,点点火星如附骨之疽般将它包围、缠绕,黑布骤然间萎缩下去,一团漆黑的烟从火中逃出,呼嚎着飞向城中的沙塔,那是一只硕大的有翼生物,两只黑眼下拱着高耸的猪鼻,长剑似的利齿擦过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寡、寡人乃采佩什一族之高贵后裔!注定统治尔卑劣下等种族!”         城市在震耳欲聋的吼声中支离破碎,怪物飞到塔顶,整座巨塔在它的身下摇摇欲坠,那些房屋中的目光呆滞地观察着一切,此处的居民永远不会离开,纵使这座城市在烈焰中毁灭,它们也会在困惑中接受命运安排。         “它要血。”         慧音二话不说,举起手拍向犄角,白发少女有些震惊地看着她,但很快就理解了她的用意,血从角尖涌出,散发着幽邃的光亮,盘踞塔顶的怪物扇动翅膀,血的气息冲昏了那颗捕食者的头脑,不可违抗是身为王者的铁律,即使是犯上作乱的贼人也不得侵犯君主至高的权威。         “……血……血!呜呼!血!处子……处子的血!寡人现在就要!祭……祭品统统是献给寡人……这天地间无上的神王!血!血!处子之血!”         昔日的君主终于将诡诈的心术抛下,彻底融入野兽的角色,硕大无朋的黑影从塔顶跳下,径直朝慧音扑来,白发少女集中全力,准备应对巨怪的进攻。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         电光火石间,爪牙与骨头一起碎裂。         一击、破喉。         怪物的身体在空中翻了几个来回,重重地摔在地上,断裂的刀枪剑戟扎入它的皮肉,先是流出深黑色的烂血,继而流出历代祭品们的红血,怪物的喉咙处敞开一个拳头大的孔洞,仅存的气息从洞中加速逃逸,白发少女晃了晃右手,那打出致命一击的手掌只余白骨,骨骼上不断冒出酸液的热气,她走到怪物身边,狠狠地踢上一脚,怪物抽搐几下,一动不动了。         “你的手。”         慧音端详着怪物的血,她从每一股颜色各异的血中看到了它们的过往。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没有谁能杀死我。”         白发少女看向化为白骨的手掌,洁白的皮肤已经将它重新包裹,仿佛刚才的战斗从未发生过。         “倒是你,你的手需要包扎一下。”         “没有必要。”         慧音继续探索着怪物的伤口,突然间,怪物的胸脯微微起伏了一下。         “小心!”         白发少女明白,自己应该早些斩下怪物的头颅。         可现在已经迟了。         濒死的怪物猛地抓住慧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冲向天际,白发少女在地面紧追不舍,怪物溢满鲜血的喉咙嘶吼着,挑衅似的展示着胜利,它踉跄着飞到塔顶,沙土铸成的塔再难承担重负,离倒塌只有片刻的距离。         “……血……处子之血……呼呼呼……献祭……都是鬼扯……血……”         怪物用爪子攥着慧音,得意洋洋地放到面前,腥臭的气息让慧音睁不开眼,那双怨毒的眼睛瞪着少女的身体,锐利的獠牙快要收不住了。         “……血……血……血……”         血。         慧音顾不上多想,把手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在犄角上狠狠划了一道,血腥味顿时散开,怪物眼神迷离,鼻子在狂热地吮吸着沾满血的气息,抓握慧音的爪牙渐渐放松起来,慧音抓住时机,用犄角对准怪物的眼睛,借着微弱的空隙向前顶去,犄角结结实实地插入了怪物的左眼,血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彼此之间不再泾渭分明。         怪物吃痛,漏风的嗓子悲鸣起来,它愤怒地攥着慧音,忍着剧痛拔出了插入眼中的锐物,血液和污物从破碎的眼球里流出,剩下的那只眼格外狠毒,它张开血盆大口,把慧音提到嘴边,刹那间,空中的弦月到了交替的时刻,一轮未曾见过的白光瞬间洒满整片大地,那一刻,慧音在身上感受到了失去已久的温暖。         太阳出来了。         到底有多少代人没有见过太阳了呢,以至于人和妖已经习惯了洋溢风沙的午夜,甚至将无边的夜色看作是世界的本来面貌,稍微年长一点的老者多半放弃了对日出的念想,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了青春的热能与希望,在这片大陆的某个角落,一群才华横溢的学者总结出了日月运行的规律,他们将太阳出现的时段称为“白昼”,这些聪明人选择快乐且充实地度过每一天,他们的行为并非出自希望,而是对遵奉这一规律的宇宙感到无以复加的绝望。         在时间轴的模型上,白昼如同沧海一粟。         可它现在出现了,如此真切地出现在天穹之上,如此真切地照在大地,让人浑身的皮肤感到奇痒无比,畸形到近似于妖物的人们走出房屋,胆怯地看向太阳,有的人当时便永久失去了视力,但与漫长无边的黑暗相比,能够看见片刻的光明也已足够了。         “……血……什……我乃采佩什之后裔……血……”         怪物的身体开始冒出阵阵轻烟,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个接着一个断开,化为灰色的齑粉,慧音从他的爪间落下,巨兽蹒跚起破碎的身体,挣扎着爬向慧音,慧音慢慢向后退去,再退一步,身后就是塔下的万丈深渊,进无可进,退亦无可退。         接住。         彼用百头颅兮千头颅。         一团猩红从塔下呼啸而来,慧音伸出手将它捧住,一颗圆滚滚的物体摔入怀中,两枚赤色的眼望着慧音,那颗头颅有血,脖颈的断口沥沥滴出滚烫的热血,它眼眸泛红,嘴角泛红,离了肺的嘴唇跳动着,慧音明白它的用意。         “接稳了!”         慧音抓住头颅的长发,拼尽全力将它甩了出去,头颅精准飞入巨兽口中,滑入深不见底的肠腔,巨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不知所措,下一秒,滔天烈焰从体内燃起,巨兽发出最后的尖啸,在太阳的光热下炸成碎片,白发少女从尸骸中走出,脖颈的断痕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慧音冲她笑了笑,她的情绪仍然没有波动。         “它的历史不值一提。”         慧音抬起头,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太阳,起初,它和浑身冒火的怪人一样,是只存在臆想中的存在,现如今,两者的存在都得到了证明,她感到难以言明的愉快。         太阳变成了黑色。         慧音闭上眼,在略带温度的风沙中睡去。         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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