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gameboy931024 于 2014-7-17 23:07 编辑  
 
    人里,現在進入了斷七的第七天,肉販鎮日只能磨刀消磨時光,驅趕來不及賣掉的肉品上的蠅蟲。     所謂的斷七,是在喪禮後,連續49天不進食肉品和酒的流程,對於部分嗜酒如命的居民來說,可謂痛苦至極。     但是村里的每個人都忍著口腹之慾,每個人。     因為這正是對於第九代御阿禮之子-稗田阿求,所表示的最後一絲尊重。     寄宿了初代的魂魄和過目不忘的能力,歷代轉世在幻想鄉內都具有極為崇高的地位,和另一個大家-霧雨家比起來,有如雲泥般地差距地位。     原因很簡單,因為「幻想鄉緣起」。     為了保全人類的安全,記載著所有幻想鄉內所有妖精鬼魅的習性、戰鬥方式甚至是弱點。     即使現在人類和妖怪們的距離越來越小,妖怪會頻繁地來村裡購物,也會販賣些村中無法生產的商品,甚至有妖怪有了自己的宗教信仰。     一切的改變已經和幻想鄉剛成立的歷史截然不同了,甚至有人主張著「幻想鄉緣起無用論」,推銷著自己編寫的幻想鄉生存手冊,藉此謀取暴利。     即使和平的氛圍日漸濃厚,但也絲毫影響不到幻想鄉的銷量,到了阿求編寫的第九版,依舊讓印刷廠得日夜不停地趕工生產,才有辦法應付各家書店前的人龍。     不過十年的歲月,就頂著大作家的光環,在家中有著數十僕從服侍,在外也會受到人們的脫帽尊重。     人生若能如此有如此成就,那又有什麼好恐懼的呢?     畢竟連死期都在瓜瓜落地的那刻被決定了。     這就是「代價」,連已能言善道聞名的初代御阿禮之子,都只能以死後百年的辛苦勞動,換取一世世越來越貧弱的身軀。     「生存」就是如此嚴肅,難以讓步的一件事。     不論是否知悉這段典故,至少在儀式的當天,每個人心中都存在著深厚的敬重。     看著稗田阿求死去的那一刻。       御阿禮之子必非是自然死亡,也非疾病和意外。     是自殺。     在十歲生日的那天,在數位身穿白衣的陪同人員,緩緩走向好幾個月前就開始布置的「自殺預定地」。     這次的御阿禮之子正好是在櫻花盛開的季節誕生的,因此場地也選在村中最大的櫻花樹下。      「真浪漫呢,能死在如此美麗的景色。」      「這真的可以說是日本人最大的驕傲呢。」     或許是今年的櫻花開得特別盛大,我聽到了有些幽默的輕聲細語。     在這個盛大的日子,聚集的不僅是人們,連妖怪們都出席了。     畢竟,在看似孩童的阿求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大大關係到這些妖怪未來百年的聲譽,尤其對那些重面子的大妖怪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巴結。     據說稗田家的下午茶時間就是這樣被引進的。     整個幻想鄉中,除了幾個孤僻或是蠢到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樣的日子的人以外,大概都聚集在這了。     下一次要看到這種畫面,可能得等上百年後的第十代的誕生。     那時,我可能就見識不到了。     為了取材,足不出戶的阿求的妖怪朋友比人類還要多。     平常安分守己的他們,今天卻強勢地要求前排的座位,想要目送阿求的最後一刻。     阿求的目光卻只是望著地面。     像新娘一樣披上白布,阿求緩緩地朝櫻花樹走著,一路上只是靜靜地低著頭。     此刻,最吵嘈的是村里的人們。     儘管對不上視線,妖怪們卻仍然默默地看著阿求。     最後,大概用光了她這輩子所有的力量,來到了櫻花樹下。     我的位子看不見她的臉,只看到她輕捧著掉落到手上的櫻花瓣。     這時候,她到底是怎麼樣的表情呢?      「御阿禮第九代轉世-稗田阿求,完成了此生志業。」特地來行刑的死神念著送別詞。      「現在,依照和是非曲直庭所立下的契約,將要服侍閻王百年的時光,方可再度轉世,對於以上內容,是否有任何疑義。」     死神的態度很冰冷,就算有任何人膽敢反對,唯一會讓死神感受到危脅的,恐怕只是要多增工作了。     阿求以沉默來做為回覆。      「賜酒。」     為了利用有限的時間,御阿禮之子是不被予許碰觸酒精,這一杯是阿求第一杯,也是最後一杯酒。     沒有下酒菜,更沒有酒伴,這種氣氛強飲下的酒,恐怕只會讓她的餘生都厭惡著酒吧。 但這對阿求來,卻也是最大的救贖。 根據過往歷史,過去的御阿禮之子都是透過死神來行刑,把肉體連同魂魄切割,有時如果失手了,他們就得在意識清醒的情況,藉由過目不忘的能力,把這份痛苦帶往地獄。 為此,竹林的藥師特地幫她調劑了一份藥酒,據說,口感如同真的酒,甚至更甚,而且會在飲者毫無痛苦的情況下,讓心臟的跳動緩緩降速。 阿求將杯中物一飲而盡,這時,連剛才都還有些吵嘈的人類都靜了下來,只剩櫻花悄悄飄落在阿求的純白的衣裳上。  
稗田阿求,享年十歲。      幻想鄉的歷史家,上白澤慧音紀錄。       從那天之後,已經過了七天。     即使酒肉仍然是禁忌,但對自由自在的妖怪來說,大概也沒有這層顧慮。     一度停擺的人里,也開始運作起來了。     商店慢慢開始重新營運,孩子們的假期也到了尾聲了。     幻想鄉今日仍然很和平。     即使稗田阿求已經不在了。       我討厭滿月。     一到滿月的日子,我的力量就會達到最大,身體被迫承受這股強大的壓力,隔天往往會累到出不了門。     同時,這天的工作量也會大到讓人喘不過氣。     每個月的這個日子,我都得把幻想鄉的歷史重新檢閱一遍,並在適時地做修正。     美其名說是修正,實際就是以幻想鄉裡,各個有權有勢的人或妖的要求來進行修改。     這是背負著白澤之力的人所要承擔的宿命,為了滿足他人的利益,而得日夜不停歇地工作。     唯一的幸運,或許就是我不必被限制壽命吧。     我真的是非常幸運呢,阿求。     忙碌了一個時辰後,我起身準備走向廚房,準備些茶和茶點來稍作休息。     這時,我看到了在櫃子裡,斜斜擺放著的幻想鄉緣起。     這本是阿求完成書後,親自來到寺子屋交給我的,似乎是希望我能把她畢生的心血,傳達給歷歷代代的人們。     同時也作為好友的證明,這本書是世上僅有不到十來本,有著阿求親筆簽名的著作。     這幾天都在忙著喪禮後的各種雜務,直到今日都還沒有仔細細閱過。     順手取下後,我開始潛心讀著,想要在這一字一墨中,探求阿求的一生。     即便每代御阿禮之子都是帶著新的記憶出生,但對於她們而言,寫作是在輕鬆不過的件事。     清新流暢的文筆,配上條理分明的說明卻又不失幽默,深植靈魂深處的才華著實讓人忌妒。     我情不自禁地持續讀下去,不知不覺,太陽已經照耀到屋子內了。     這時,我才驚覺到自己的失職,竟然把工作給晾在一旁,而該是做為休閒的書倒是全部看完了。     我趕緊起手,打算把書放回櫃子,準備把未完成的工作完成時,我突然注意到了。     有一部分的書頁特別厚。 我翻到那個位置,用手細細地搓揉後,感覺到裡面似乎還有其他內容,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被人刻意給封起來了。     這是阿求要給我的訊息嗎?     這是她為什麼特地親自把書給交給我嗎?     無論真相如何,我認為一切都該被剖明,當作一個朋友最後能幫她完成的心願。     我用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將書頁的接合處給切開。     隨即,我就被一大片騰躍出來的黑暗給吞噬了意志。           「Oh my god,看看這是誰來了啊?一個小女孩?」     「看看妳,雙腳的顫抖還止不住呢。」     「害怕嗎?因為我不是人類?而是妖怪?是神明?」     「別這樣嘛,笑一個給我瞧瞧,雖然這跟我會不會吃人沒有關聯,齁齁。」     「等等,別衝動,先把手中那個放下來!」     「還真的…刺過來啦!」     「怎麼可能會有用呢!僅管這是這個時代所能製造的最高威力的武器,但終究是連青銅都比不上的劣等貨。」     「對喔,難怪妳從剛才開始反應就那麼大,原來是因為系統化的語言不存在這個時代裡,即便能讓妳了解我說的話,妳也無法歸納成思想來思考嗎?」     「所以我才說,這個時代真是麻煩,人類幹嘛非得經歷這麼幼稚的時期呢,雖然時間比其他動物是短得多啦。」     「但一定得在這個時代才行,太早或太晚都不妥當。」     「還是聽不懂嗎?簡單來說呢,我要給妳一個禮物,全人類一個禮物。」     「禮.物」     「也就是,」     「歷.史」       「喔唷,是黃帝老子啊,幸會幸會。」     「看來這個時代的武器已經相當不錯了,應該說,不愧是中國,連鐵器都被發明了。」     「你問我是誰?笑話,我堂堂神獸白澤,你竟然認不出來,兩眼無珠嗎?」     「不過就是附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又有甚麼好奇怪的?千年後,人們會將所有有名稱的人事物都女體化。」     「今天我不過就是碰巧經過這裡,就放我一馬吧,現在我的形體就只是侷限於一個小孩中,不會有任何威脅的。」      「紀錄妖怪?看我現在外表是個小孩又喝得爛醉不好出手,就囂張起來啦,別忘了,我有心要玩,不用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能毀了你整個軍隊。」      「但現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麼要緊事,我倒是能到你那歇一會。」      「酒要多準備點啊。」        「平安京最大的災難?」      「要是其他人看到主事者比我現在的身軀還要嬌小,那不是笑掉別人的大牙了。」      「說到底,妳的能力也完全是建立在「無知」上才有作用,只要被一兩人知道了,作為妖怪的意義無疑是完全地被抹滅了。」      「現在我只要把這件事上報給天皇,不消幾天,整個島國都沒有妳的蓉深處啦。」      「別急著動手,妳還看不出我們倆的差距嗎?」      「只要跟我做筆交易,不僅不會透露出去,連其他知道真相的人的記憶都一併消除。」      「沒錯,簡單的交易。」      「先循著經文頌禱的聲音前進吧…」        「不習慣那麼大的衣服嗎?」      「別那麼兇嘛,我從哪裡出現的一點都不重要喔。」      「這時候告訴你,可能有點壞了興頭,但你不是「一個人」喔。」      「小小的英雄可不只你一人而已喔,你們不過就是剛好特別矮小的一群「人類」罷了。」      「我想說的是,你不會想就你一人享受榮華富貴吧?」      「當你成為中納言的同時,其他族人依舊在遭受其他人的欺凌喔。」      「很簡單,不是有鬼的小槌嗎?稍微揮幾下…」        成為「上白澤」的回憶一股腦地湧上,這段時光太過漫長而顯得毫不真實。      「白澤」是段太過漫長的體驗,無限的知識,永恆的生命,這一切都顯得虛幻,而這千年來,即便白澤尊重我的意識,讓一切都使我能一同參與,但留給的我的只有過度膨脹後的空虛。     不是妖,不是神,更不是人。       只是種概念,「歷史」的概念。     曾詢問過白澤,為何要將自己的存在放入我的體內。     他說,從現在開始的千年,人類的歷史將成為世界的歷史,妖怪會從未知的恐懼中誕生,神明將由無用的信仰中茁壯,文明將由人類的困境中出現。     為了讓世界的歷史可以順暢下去,必須由「人類」來完成這工作。     而我則是不幸地成為這漫長工程的建造者,即便我的閱歷比起通常生命要來得豐富數倍,但卻也不是我甘願承受的。     但自從來到了幻想鄉,一切都有了改變的機會。     我不再只是承載歷史的工具,而有了名子,「上白澤慧音」。     為了在各個年代中生存,我換過無數個符合時代的名稱,而漸漸地連原本屬於我的「叫聲」也被淡忘了。     沒有名子的事物等同於不存在,在人類的文化中是這樣認定的。     因此這千年來,我過著的是如同縷煙般,虛無縹緲的生活。     可是,有人為了這樣的我,取了名子,我作為「人」的記憶從此被點亮了起來。     「依附著白澤…這番話說來還真是難以置信呢。」     「可是聽了妳的談吐後,又教人不得不相信呢,那我該怎麼稱呼「妳」呢?」     「沒有名子啊…那可真不好辦了。」     「白澤…白澤…有了!」     「既然從上古時代就被白澤依附著,而有著聰慧之音的少女,就叫妳…」     「上白澤慧音吧。」     這是我和稗田阿禮第一次的相遇。     從那刻起,回憶不再索然無味,記憶也開始有了顏色。     作為阿禮的朋友,不僅談心,我也多次涉險協助妖怪的取材工作,在那一個妖怪還能為所欲為的時代,可是我大展身手的最大機會。     而隨著自我的活躍,白澤似乎也沒有太多言詞,也慢慢淡化自己的意識,減少對我行動的干涉。     這也是我開始能和白澤真正和平相處的開端,畢竟當一個「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即便時間已經忘了我的存在,但對於其他人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也到了要和阿禮離別的時刻。     在病榻上,阿禮虛弱的身子連翻身都辦不到,得要僕從隨侍在旁翻身,以免滋生褥瘡。     有天,當我在一旁說著書陪伴著他時,阿禮說了。     「我並不害怕死亡,但隨著我過目不忘能力的消失,要過多久才能再有這樣的能力的人降臨到幻想鄉呢?那個人又是否願意獻身在保護人類的著作中呢?在漫長的歷史中,這一切都無法被保證,這一點妳最清楚不過吧。為了確保人類日後的安全,讓<幻想鄉緣起>可以永世地被編篡下去。」     「我要轉生,讓這個能力隨著靈魂,世世代代守護著幻想鄉。」     沒過多久,阿禮就離開了。     實際上到底有沒有轉生成呢,我並不清楚。     百年後,稗田家傳出了消息,阿禮第一代轉世,阿一誕生了。     也許阿禮終究找了特別的方法完成了他的想法。     從此,每隔百年,稗田家都會出現新的轉生,而個個壽命卻一個比一個短暫。  
    而我也成為單方面的「老友」了,因為御阿禮之子是不會帶著前世的記憶的。    這樣就足夠了,即使如此,幻想鄉對我而言也有待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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