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知的彼岸

不可知的彼岸

（一）

    每个六月的黄昏似乎都是一般的平淡。列车在广阔的原野上飞快地行进着，从铁轨间传来的有节奏的车轮行进声与晚风合成了单调的乐曲。夕阳像一个守财奴，正在西方的天空中藏掖着他的最后一点金子。白日在投向黑暗的过程中愈显沉寂，暮色苍茫中，车窗外的大地孤寂无言，静静地卧着。
    虽然还只是初夏时分，天气却已经很热了。甚至就在此时，白日里积存下来的暑气也没有完全消散净。列车车厢里开着冷气，干冷干冷的空调风使人暂时忘却了列车外灼人的热浪，却又使人感到些许和这个季节不相称的寒意。只有在列车靠站的当口，从开关车门的间歇里透进来的闷热空气，才使人记起现在已是夏天。
    神北卓也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一只手平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则扶着膝盖。从对面窗口射进来黄昏天空的微光斜斜地撒在地面上，一直把长长的阴影投到卓也身上，黯淡的色彩相互交融在了一起，调和成一种特别的深棕色，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不可捉摸的昏黄暗影中。
    卓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片阴影之中，目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远处天与地衔接的地方。他看到远处的群山连接成的连绵起伏的轮廓在随着列车的前进在高高低低地不断变换着，如同是在远方涌动着的山的浪潮。
    夜之军队已经从它们的藏身之所陆续现身，与残存的白昼做着最后的搏杀，并逐渐占领了整个大地。列车内的荧光灯打开了，黄昏时分静谧的气氛感染了车内每一名旅客，车厢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寂静。在这一片静默中，渐渐加深的暮色扩散开来，使车厢中的人和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橘黄色，呈现出一种光与影交相辉映的奇妙效果。投射在地板上的长长的黑色阴影不断晃动着，灯光与窗外逐渐消失的天光混杂在一起，使人联想到油画中那些用色夸张的光晕。
    不知为何，眼前这黄昏之景忽然使卓也感到有点感伤，双眼也有了种莫名的想要流泪的冲动。暮景是最可勾人感伤的。卓也并非是多愁善感之人，然而当他眼见残留在深蓝色天幕中的最后几抹亮黄色渐渐消失，最终完全被夜色吞没时，卓也却感到一种奇妙的空灵。传说中黄泉的入口应该就是在现在这个时刻打开的吧，他想。
    一边这样想着，卓也竟似乎真的在暮光中看到了彼岸的世界。无数鲜红如血的花朵交替开放，那条分隔生界与死界的界河在远处静静地流淌着，宁静深邃，水面上没有一丝波纹。卓也觉得身处在幻觉和现实所构建而成的奇妙情景之中，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地变得朦胧与不真实起来。
    但就连这梦幻般的苍茫暮色本身也在逐渐黯淡下去，夜幕渐渐地织上了天空。深蓝色的天际线上，第一颗星星已经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一直坐在卓也对面的那个红发少女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把脸凑近窗口，凝视着那颗散发着点点幽光的星星。
     “快看，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呢！”她说道。声音中带着初次看到星星的孩子般的好奇与激动。话声很响亮，似乎还有袅袅的余音。
      坐在她身旁的那位绿发少女拉了拉她的衣角，责备她的大惊小怪。红发的少女重新在座位上坐好，目光却仍然在注视着窗外的天空。“真漂亮。”她接着说道，“啊，第二颗也出现了！那边，第三颗！”
      如同观看烟火表演一般地，少女数着天空中出现的星星数。难道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星星吗？卓也想，现在在都市的天空中确实已经很难看到星星了。旁边的那位绿发少女现在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逐渐显现的群星。这对于她们而言或许真的是初次见到的星空吧，他接着想道。
     卓也一想到这里，便越发留意起对面这对姐妹来了。
     不过卓也在这里以“姐妹”相称，仅仅只是从他的个人感觉出发擅自做出的推测。两名少女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卓也当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因为第一次看到结伴同行的她们时，从她们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相似的东西，于是便随便地用“姐妹”这一断言将她们联系在了一起。从外表看，卓也猜测那位身体各方面都很成熟的红发少女至少也应该是个高中生了。不过讲到她们两人的动作表情，对比红发少女孩子气的行为，反倒是那位身材娇小的，看上去还只是小学生的绿发少女更像是姐姐。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所表现出的稳重与成熟，和她的年龄形成了极不相称的鲜明反差。实际上从旁看来，单单从那少女一直保持着的严肃端庄的神情和她时不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对红发少女的关心来看，也可以很容易联想到这一点。
    卓也把她一个人分开来，只凭对于她的姿态的感觉，就随便地断定她会是姐姐，这不免有些过于草率了。可是由于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过分地注视了这个少女，也许就把他自己的伤感心情混合在里面了。
    他将目光重新转回窗外，不由得吓了一跳：就见玻璃窗上也清楚地浮现着绿发少女的面容。然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他心里想着远方的缘故，留神一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天色在变暗，薄暮正在下降。窗外暗了下去，车内便相对亮了起来，于是玻璃窗便变成了镜面，照出了对面少女的影像。
    映射在玻璃窗上的少女的面容有些不很清楚，却反而显得异常美丽。最后的一丝暮光还没有完全消逝，越过玻璃窗望见的风景一直向遥远的地方伸延，形迹未消。然而彩色已经全失，变成了重重的黑影。无论看向哪里，平凡的山野形影愈加显得平凡了，任何景物都不引人注目，所以反而使人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开阔的感觉。而由于在四周不断动荡着傍晚的景色，使人感到少女的面容仿佛是透明的。但是否真的是透明呢，还是错认为不停流动着的晚景透到面容上来了，仔细一看，就难以捉摸了。火车里的光线又不是那么亮，在卓也注目观望的时候，他渐渐地忘记了有这么一面镜子，以为那少女真的是浮现在晚景流动之中了。
    因为少女正好坐在卓也的对面，是可以直接看到的。可是当她们上火车的时候，那少女的清冷刺人的美质，使卓也吃了一惊，他就把目光垂了下来，那时他看到两名少女的手牵在一起，就觉得不好再朝那个方向观望了。
    同样映现在镜中的红发少女，头微微地侧向一边，露出无忧无虑的沉静脸色。可能是觉得空调风太冷，她用脱下来的外套包着腿，下摆会常常垂下来。每当这个时候，绿发的少女就会伸出手来用温柔的手势给她整理好。她头上戴的红色发珠有时会松下来，绿发少女同样也会很快发觉并给她重新戴好。有好几次两个人天真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完全是很自然的事情，卓也却从中觉得她们两个人会忘掉了行程的距离，无尽无休地以同样的情态去向远方。
    但卓也并没有再感到悲伤。在玻璃窗镜的底面，傍晚的景色在变动着。人物在变幻无常的透明中，风景在朦胧流动的薄暮中，两者融合在一起，描绘出并非这个世界的象征世界。尤其是当少女的面容当中燃起山野的灯火的时候，卓也的胸间甚至颤动着难以形容的美景。
    每当这个时候，绿发少女的脸上有灯火在闪动着。镜子里的映像没有足以消除窗外的灯火那样强，而灯火也不足以消灭映像，所以灯光是穿过她的面孔流动着的，可并不使她的面容光辉灿烂。那是冷冷的远方的亮光，朦胧的照亮着瞳孔的四周。当卓也的目光与镜中的她的目光相交时，卓也猛地一怔，从少女的目光中卓也读出了一种清澈的冷峻，使他在那一刻回想起了的刚才见到的三途河清冷的波光，不由得从窗口移开了眼睛。
    然而令卓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时之后，那两位少女却和他在同一个偏僻的乡间小站下了车。他觉得这事可能还会有下文，但一离开开着空调的车厢，站台上迎面而来的热浪便瞬间使他清醒了过来，于是他便头也不回地从机车的前面走开了。
    四周围已是茫茫的夜色。站台棚顶上悬吊着的老式电灯泡发着忽明忽暗的光。卓也环视了一下四周，转过身放开步伐，大步向出站口走去。

六月三

开坑一时爽，前面的又不要了吗

不可知的彼岸

六月三 发表于 2016-4-17 18:57
开坑一时爽，前面的又不要了吗

只是将头脑中闪过的好的灵感记录下来，否则感觉它们一旦错过恐怕就会永远的消失。并不是成心开坑。
另外前面写得也没有舍弃不要啊。恰恰相反，在下一直都在思考那些未曾讲完的故事该如何去继续讲述。顺带一提，这次的所谓的“坑”就是在在下构思以前的“（东方同人）在那一天”时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