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太短暂,一罗预太悠长。
一人行太孤独,三人行太喧闹。
23
烟火,这个名词,大概是不会有人陌生的——那是将匠人们精心配比的火药发射到空中,形成各式各样五彩缤纷或华丽或简约的爆炸来供人欣赏的、美丽的、可以被称之为艺术品的存在。
但是,我想在此时此刻听到这一席话的人中大多数也都应该与我一样,即使是已经亲眼目睹过了在各种不同的地点发射的各种不同种类的烟火而形成的各种虽然不尽相同却又同样美轮美奂的景色之后,却也依旧对这种被称之为「烟火」的艺术品不甚了解才是。若要说的更加明白些,换言之,就是大概不会有几个人会知道,一束随处可见的最为普通的烟火究竟是由几铢几分的这种火药,以及几厘几钱的那种火药混合而成。
不过,虽说这份不知道大概会暴露自己的知识有几分的简陋,但这无知却也该被称之为是人之常情才对。因为,无论如何,我们,想要看到的东西终究也只是烟火爆炸后那形成的绚丽图样——
——不,比起这个,倒不如说成是,
我们无比厌恶看到爆炸前那污黑而又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火药,
才更贴切些吧。
22
我一边注视着窑中上下跃动的、或橙或红或橙红相间的火焰,一边就这样胡思乱想起来。
烧制竹炭的工作绝对称不上什么轻松,甚至即使是在内行人眼中也是一件极苦的差事。想来也是,让人独自连续数天都坐在这样一个毫无修饰的无机质土窑之前,一刻不离的注意并控制着窑内的火焰而不要让它的温度升得太高或是降的太低,近千度的火焰散发的热量足够让土窑周围的空气流动都发生扭曲、之类的——大概光是听起这样的描述,就能感觉到那份仿佛已经实质化的孤独以及闷热,进而让人避而远之吧。
不过,就是这样一份孤独闷热的工作,我却意外的觉得与自己非常适合,因为无论是孤独也好、还是火焰也好,对我来说都已经是早已常伴与身的、早已司空见惯的寻常物罢了。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在进行着旁人看来如同苦修般的烧制竹炭的工作时,我也能保持着如平日一般的悠闲状态,对着炙热的土窑火焰沉思起来。不过,虽说我自己是将这种行为称作为沉思,但就像前面已经提到的一样,在大部分人眼中,这也只不过就是所谓的胡思幻想罢了。
甚至就连那份悠闲,大概也同样会被严格的慧音批评成是懒散进而训导一番吧。
不过,无论是悠闲也好、懒散也罢,亦或是沉思也好、胡思乱想也罢,这份看起来十分具有幻想乡特色的态度以及行为,我都无论如何不会讨厌就是了。
21
烟火,又想到烟火。
之所以会在我那于长久烧制竹炭的过程中诞生的,大概不算广无边际却也能自认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出现烟火,究其原因,是因为今天、准确的来说是今夜,是人之里数年一度的,重要且盛大的祭典——不过虽说是什么重要的祭典,我却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祭典叫什么名字、是为了庆祝什么而举办,甚至就连那祭典究竟是三年四年还是五年举办一次都无所知晓。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每度在那祭典结束的时候,就如同大多其他的祭典一样,人之里的广场上也一定会放起烟火。不过话虽如此,我也并不是想表达那些烟火有多么华丽漂亮,多么美到震撼人心、令人印象深刻。说实话,那些村民们自制的土烟火比起在我过往回忆中所见过的,那些出自名家工匠之手的烟火实在是显得有些相型见拙,不过即使如此,不知为何,每次祭典上那些弹指间即逝去的烟火,却也总是能成为足矣让我在悠远回忆中永久印下那一时刻的,
烟火夜色。
20
从有关烟火的或沉思或胡思乱想中回到现实。
我将视线从窑中的火焰上移开,怀着活动胫骨的目的转动起脖子、环顾四周——虽然之前也说道烧制竹炭时必须要一刻不离的注意着窑火,不过对于以操控火焰作为战斗手段的我来说,控制火焰的温度比起在祭典的小摊位上用薄薄的纸网捞起水中的金鱼着实还要简单的多。
依旧是已经连续几天未曾改变过的景色——不,这样的内容并不能算作是「景色」,只是单纯的用泥巴堆砌而成的墙壁,无论怎样猛烈的转动脖子直到疼痛,看到的也只是那些原本便不是纯白色的泥巴墙上被黑烟熏染上的或黑或黄或褐色的污垢而已。本身就是专门为了烧制竹炭才特意建造的泥巴屋子,无论怎样简陋我也毫不会在意,倒不如说要不是受到了竹林里其他住民的抗议,即使是在露天烧制竹炭我也完全无所谓。
不过,若要硬说在这尽是泥土的屋子内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的话,那就是那些用于支撑在我拙劣的建筑技艺下筑造而成的泥巴屋顶的竹柱了吧。事实上本来我连这样的东西也是完全不需要,不过在慧音的反复唠叨下还是最终放弃抵抗般的勉强的追加上了那么几根。不过,虽说只不过是用数根竹林里随处可见的细竹捆绑而成的竹柱,究竟能不能完成支撑房顶这样的工作先暂且不论,它们的加入倒也确实为本身毫无艺术性可言或者可以说成是负艺术性满满的这间泥造屋子增添了些不一样的翠绿色彩,只不过那色彩现在也由于长久的烟熏雾染,逐渐被同化成了和周围的泥墙一样让人一旦看过就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污浊的颜色——我犹豫起要不要抽个时间重新换上几根新的。
不过,虽说是说成「抽个时间」这样看起来透露着大忙人气息的说辞,不过对于事实上除了偶尔烧制竹炭、除此以外几乎无事可做的我来说,只要下定决心无论多少时间都能抽的出来——时间何止是海绵里的水,简直就是被人随手丢在了海里的海绵——说一千道一万也只是懒得去做罢了。
「所以说慧音那家伙,反正就算是房顶塌下来我也死不了才对。」
大概是已经数日没有开口讲过话的我就这样随意的抱怨起来。
「不·行。」
就是这样随意的抱怨还被抱怨的对象所听到。
19
「不行就是不行。」
一边重复着口中的唠叨,一边慢慢跨过泥制的门槛,进入到泥制的屋内——从缓慢的动作上看起来,慧音大概是已近在门外犹豫过到底是要亲自进入到这个四周污浊不堪的空间之内,还是说只是把我叫到外面去就好。
似乎是在稍稍的适应了环境之后,慧音快步的走到我的身边,将手中的纸袋直接放在了我盘在地上已经许久未动过的膝上,
「这样的房子没有支撑怎么样都太危险了!给,这是祝贺礼。」
「所以说慧音你的担心怎么想都太过了。还有什么需要祝贺?」
打开纸袋,里面放着大概是慧音亲手制作的饭团。
「诶,什么为了什么的祝贺?当然是祝贺烧制竹炭的工作顺利结束的咯。」
「这种事情也需要祝贺吗...」
还有这与其说是祝贺礼,倒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午饭而已。
「反正妹红这几天肯定也没有好好吃东西,快点把点心吃了吧。」
我还带了茶来,这样说着,慧音拿出常用的水壶,打开壶盖后放到我的身边。
果然只是午饭罢了。我这样想到。
今天是竹炭烧制的最后一天,不过带到泥屋里的食物昨天晚上就已经全部使用完毕——虽说是食物,也不过尽是些只撒了盐巴,别说是明太子,就连干海苔或是酸梅干都没有放的手制「饭团」罢了——连一粒米都没有浪费。
本来想着一会儿结束后就去人之里随便吃碗面条什么的充饥就算了,不过既然慧音特地送来午饭倒也省下了不少功夫。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最好的祝贺礼了。
18
「说起来,今天晚上的祭典。」
即使是忍受了泥屋内污浊的环境,也绝对无法忍受直接坐在这样满是炭灰的泥地之上,慧音并没有像我一样坐在地上,而是选择了站在我的身边同我说话——说起来,我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屋内的竹柱,就连我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泥墙那样的颜色。
「唔...呼~」
我一口气把水壶内一般以上的茶水灌入口中,转过头看向慧音,
「祭典?啊,放烟火的祭典。那个怎么了?」
「诶...那个...祭典...」
慧音的额头上微微冒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烧制竹炭的工作到达了最后阶段,土窑内的火焰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但即使如此也依然需要维持在数百度的温度,一直处在注重通风以及洁净环境中的慧音大概是完全不能忍受这样的状况,不仅脸变得通红,就连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我担心慧音的身体,催促她赶快说下去,
「嗯,祭典,我知道祭典,所以说祭典怎么了?」
「那个...祭典...」
慧音看似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祭典...祭典...」
开始大口的喘起气来,
「祭典...祭典和我一起去吧!」
「诶?」
我惊讶了起来。
17
烧制结束,我将土窑内的火焰熄灭。
慧音的脸色也随着火焰的熄灭逐渐恢复正常,不,好像变得比平时还要白暂,不,是惨白些。
「不、不行吗?」
再次将视线从土窑内部转向慧音,我大概是依旧带着惊讶的神情,
「不...」
「不行吗!?」
「不、什么行不行的?」
「所·以·说!晚上的祭典!和我一起去!不行吗!?」
屋内的温度开始下降,慧音的脸却又反常般的逐渐变红。
「所以说,什么行不行的...」
我依旧没有理解慧音话中的意思,难道是最近在人之里流行的什么隐语,
「我们不是每次都一起去的吗?」
「诶?」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把工作定在今天结束啊?就是为了和往常一样和慧音一起去祭典啊?」
真是奇怪。
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回土窑内,
嗯,这次的竹炭也是烧的很好。
14
「呼~~~」
随着身体逐渐的没入水中,桶内的水位急剧上涨,在最终到达与桶口相同的高度之后,大概是有身体体积那么多的水顺着桶壁溢出到桶外。
「好-舒-服!!」
试着发出了夸张到近乎搞怪的声音,不过立刻便后悔了。
露天之下,做出这样的行为实着是非常的羞耻。
又将半个头颅没入水中以掩饰这份羞耻,作为代替,再次有热水从桶中溢出。为了防止桶下的火焰熄灭而调高了火势。
「不过,果然泡澡最棒了啊~」
特别是在长久的工作而连续数天没有洗澡之后,巨大的反差更是能让原本的快乐增加数倍。
「我开始理解阿基米德的感受了。」
「应该是王冠的感受吧!」
甚至都有兴致表演起这样的即兴漫才来。
现在的位置是在作为我的住处的木屋旁的,从河边捡来用于泡澡的铁桶之中。
慧音在那之后就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等到我将竹炭全部从土窑中取出搬到泥屋外面的时候,只能见到一条由大概是被巨大冲击所击倒的竹木所形成的竹林小道,真是让人费解。
总之姑且是按照已经省去了解决午饭问题的原定计划返回了家中,先将刚烧制的竹炭放置好之后,开始做夜晚祭典的准备。
首先就是如同现在的状况一般,通过泡澡将身上的灰尘洗净,顺便缓解下数日的疲劳——虽说我在之前如何强调烧制竹炭的工作对我来说十分的轻松,但事实上在数日的未眠之后,现在的我已经感到只要闭上眼睛立刻就能够入眠的,那样程度的疲劳。
「泡完澡之后就睡吧。」
我将蜷缩在桶内的上半身探出桶外,把双臂搭在桶壁之上,摆出自认为最为舒服的姿势,不过遗憾的是,桶内热水的数量并没有再随着我留在桶内的体积减小而增多,已经溢出去的水自然不会再重新回到桶内,
「晚上的祭典,真期待啊。」
抬头仰望天空,万里无云正是适合放烟火的好天气。
艳阳高照,距离太阳下山为止,还有好一段时间。
大概可以做一个好梦吧,
我这样想到。
8
从老板手中接过章鱼烧。
作为祭典上小吃的固定菜式,刚出炉的章鱼烧依旧冒出着白色半透明的热气。一边小心保持着它与右手上同样冒着热气的炒面的平衡,我一边侧身穿过只有在祭典时的街道上才会出现的,名为人潮的怪异。
慧音站在人潮的另一边,相对安静的街道旁,穿着第一见到的、浅蓝色的浴衣,将长发盘在身后,手中提着装在袋中的金鱼,以及在明亮的街道上并不显眼的纸灯笼。
喧闹的祭典已然接近尾声,我和慧音决定买好小吃之后前往神社,从高处吃着美食,观看作为祭典压轴的烟火。
艰难的来到慧音身旁,她似乎并未发现我,朝向一边正与谁说着话。
我出声提醒她,却觉得左手的重量莫名的轻了一节,
转过身,是那家伙,手上捏着的牙签顶上插着热气腾腾的章鱼烧丸子。
「辉夜!你这家——呜!」
作为再寻常不过的反应,我立刻大喊起来,可是声音还未像我所预想的那样发出,嘴里已被不知什么所充满,再也发不出声。
酸甜的味觉在舌苔上扩散开来。
「和你交换。」
这样说着,把章鱼烧整个放进口中,又将牙签放回到我左手边的盒子里,未等我做出反应,辉夜已经转身没入了人潮之中。
「呜呜!呜呜呜呜!」
仿佛是在名为须臾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尚未看清那家伙穿着怎么样的衣服,我的口中还在不断的试图喊出「辉夜!你这家伙!」这样的话语,眼眶内便又被名为人潮的怪异所填满。
7
「那个...妹红小姐,您没事吧?」
从视野的死角处,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呜呜呜呜呜呜!」
永远亭的兔子!
仍然发不出声音。
我试图用手将占据口腔之物取出,又想起两手都拿着刚从摊位上买来的小吃。
「呜呜!」
可恶!
愤怒的用力咬下。嘴中发出「啪」的清脆声响,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苹果糖,小到足以直接放进口中的那种。
转过头,脸上满是歉意的铃仙以及带着兔子面具而看不出表情的帝出现在视野中——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大概相当的滑稽,所以推测出面具之下的帝一定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两人都穿着第一次见到的浴衣,铃仙是纯白色,帝是朱红色。
「真是万分抱歉!」
九十度的标准鞠躬,这才发现铃仙的头上也带着与帝相同的兔子面具,大概是一同从距离章鱼烧屋不远处的面具摊位上买来的。
「不,和你没有关系。」
我将口中的竹签吐出,
「都是那家伙的错!」
像咬碎那家伙那样似的反复咀嚼着嘴中的苹果糖碎片,大量的酸与甜的味觉从碎片与牙齿的撞击中弥漫开来。
铃仙从鞠躬的姿势直起腰来,
「抱歉,公主大人今晚一直很兴奋的样子。」
咽下已经被嚼成液体的苹果糖汁,我呼出一口气,
「祭典而已,那家伙是还是小孩子吗?」
刚才的表情也是那么——
那么——
诶?
我试图在脑海中回忆起刚才的辉夜那就好像幼稚又喜欢恶作剧的小孩一般堆满傻气笑容的面孔,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也许是我根本就没有看清辉夜究竟是带着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就好像我同样没有看清她穿着什么样子的衣服一般。
也是新的浴衣吗?
我感到莫名的有些恍惚。
「那个..永琳呢?」
克制这份恍惚,我随意的向铃仙提起问题,
「也一起来参加祭典了?」
「不,师父并没有来。」
铃仙回答道,眉宇间透出几分忧愁。
「师父大人的话,和公主大人不同,这几天心情一直很不好的样子。」
一旁的帝将面具摘下,同预想之中一样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灵巧的从我手中取走一个章鱼烧并放进自己的口中,
「铃仙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受罚呢。」
「欸,这样啊,大概又是那家伙干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情吧。」
稍微有些目眩起来。
「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
想要揉眼睛,手却仍被占用着,我只能用力的眨了眨眼。
「我们还要去找公主大人,就请容我们失礼了。」
铃仙拉起帝的手,短暂的告别之后,二人便于和辉夜相同的方向,同样的没入了人潮之中。
我就这样目送着她们的消失,直到慧音将金鱼袋贴到我的脸上为止,
没入了沉思之中,
或者说,
胡思乱想之中。
4
今夜的天空是烟火绝好的幕布。
漫步走在通向博丽神社的长长台阶上,我稍稍抬起头。
这里的夜空与竹林不同,没有茂密繁多的竹木遮蔽视线,皎洁的圆月大方的悬挂在漆黑的夜空正中,银白的月光就好像飞泻的瀑布那样猛烈而不着痕迹的洒落在脸上。
同下午看到的那样,夜晚的天空中依旧没有飘着几片云朵,清朗而无云的天空之中,细小而繁多的明星与皎洁的明月一般,一览无余的点缀在黑暗的幕布上,使得此时的夜空黑暗深邃却又不那么摄人心魄,反倒是让人觉得舒服。
「就到这里吧。」
再走几步,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慧音开口说道。
我偏过身,
「马上就要到神社了,累了吗?」
「不,不累。」
慧音笑了笑,显示出自己的轻松,
「不过,神社里有灵梦她们的吧。」
「嗯,她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大概会呆在神社里。」
脑海中浮现出红白色巫女悠闲的面孔,搞不好她要比我更懒散也说不定。
「灵梦可能已近睡了也说不定。」
黑暗中昭示其存在的提行灯微微晃动,
「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
「是吗,说的也是。」
我将手中已经不再冒出热气的小吃放下,转过身,
就那样直接坐在石阶上,
「那,我们就呆在这里吧。」
2
「呐,妹红。」
慧音将已经打开的茶壶递到我的面前,
「你知道『佳期』是什么意思吗?」
「啊呜..唔..『佳期』?」
冷却的炒面干燥着我的喉咙,
「不知道。」
猛地喝下一口茶水,突然的潮湿感却又强烈的刺激到了肺部,我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慧音轻轻抚了抚我的背部,
「真是的,喝水都能呛到,你还是小孩子吗?」
「咳咳!」
刺激的感觉微微缓解,我辩驳起来,
「谁是小孩啊!像小孩的只要有辉夜一个就足够了!」
慧音挑起一个章鱼烧放进口中,
「你们两个都还是小孩子呢。」
「所以说,只要那家伙才是小孩子!」
我将手中的已近所剩无几的炒面放下,
「我是成熟的——对了,『佳期』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么简单的词语都不知道,所以说妹红是小孩子。」
慧音看着我,
「『佳期』的话,当然就是,」
月光洒在慧音脸上,
「美好的时光咯。」
反射出灿烂的笑容,
「还有——」
「 」
随即被淹没在烟火那各式各样五彩缤纷或华丽或简约的,
爆炸之中。
1
『咻!』
『嘭!』
0
繁星闪烁,
月光映照,
烟火飞舞,
祭典结束。
-1
『嘭!』
是第一束烟火爆炸的声响,
也是慧音摔倒在长长石阶的声响。
『嘭!』
是第二束烟火爆炸的声响,
也是「慧音」滚落下长长石阶的声响。
『嘭!』
从身边的第一阶滚落到第二阶,
『嘭!』
从身前的第二阶滚落到第四阶,
『嘭!』
浅蓝的浴衣被撕裂,
『嘭!』
盘起的长发被击散,
『嘭!』
纤细的手臂从身躯脱离,
『嘭!』
修长的身体被拦腰折断,
『嘭!』
『嘭!』
『嘭!』
『嘭!』
『嘭!』
直到落入光芒无法到达的,
无止境的黑暗中。
-2
拿起一旁的提行灯。
无论是月光、星光亦或是烟火爆炸的光芒都无法照亮的阶梯,只要稍稍将提行灯向前伸去,那石阶便明亮起来。
沿着那被照亮的石阶向下看去,灯光照耀之处尽是些从刚才滚落下去的东西上飞出的破碎之物。
那是我绝对无法理解的,伟大贤者极智的造物。
艺术品,就像是烟火一样。
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无论再怎么华美绚丽,本质也不过只是,
一堆污黑而又散发着刺鼻气味的,
火药罢了。
不想再看见那些碎片,
随即熄灭了灯笼,
四周回归了黑暗,
除了远处的烟火仍在飞舞。
-3
『咻!』
『嘭!』
-4
果然,今夜的天空是烟火绝好的幕布。
我抬起头,欣赏烟火。
顺着此处黑暗的天空向前看,正是烟火演舞的高潮,明月与繁星已然失去舞台中主演的角色,远端的天空之中闪耀的尽数皆是烟火。
数十道分辨不出是金色是银色的火光从地平线上飞速升起,拼尽全力向上飞去,又在达到自己的极限时爆裂开来,绽放出人力所不可触及的美丽花朵,或红或黄、或蓝或绿,或华丽或简约、或闪耀或内敛,或五彩或单纯、或巨大或小巧,争奇斗艳,美不可胜收。
我在回忆中刻印下那花朵,
她在弹指后,
又落入光芒无法到达的黑暗之中。
-5
听见烟火以外声音。
向下看去,
是辉夜,
沿着台阶慢慢向上走来,
手中提着的两个兔子面具,相互撞击发出声响,
我终于看清辉夜究竟是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难得的祭典,居然会有人和我一样穿着平时的衣服。」
我依旧坐在石阶上,低着头看向她,
「真是没有人情味的家伙呢。」
辉夜停下脚步,没有回答,没有看向我,只是低着头,缓缓的注视着石阶上散落的破碎之物。
「那么,」
我便继续向她搭话,
「下一次的什么时候才能造好呢?
「不过,希望这一次的质量能好一点呢。
「毕竟是贤者大人,每次都是三四年就坏掉,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妹...」
「还有,能不能让它做些不一样的事?
「每次每次都是那个问题,我已经完全听厌了。
「对了,也要让祭典上多些其他的小吃。
「妹红...」
「章鱼烧、炒面和苹果糖。
「就算是辉夜也吃腻了吧?
「妹红——」
「闭嘴。」
「妹红!」
「闭嘴!!!」
「够了!!!!!」
廉价的面具砸在我的脸上,顷刻间破碎开来,碎片割开皮肤,渗出血液,
用手擦去,伤口却已愈合。
「够了?」
我是不老不死的,
「什么够了?」
「慧音已经不在了。」
「什么够了!?」
「慧音死了啊!」
「没有死!!!!!」
将手边的面具碎片扔向辉夜,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锋利的碎片直接划开额头,
血液顺着脸颊滑落。
「慧音刚才还在这里,中午也为我送来了午饭,邀请我一起来参加祭典,教我怎么捞金鱼——」
「那是假的!」
「不是假的!!」
「假的!!!!!!」
须臾间,我已经被击倒在石阶上,
辉夜站在我身前,手握着拳头,低头看着我,
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侧过头,同样看向她,
光芒照射在她的脸上,
我这才看清辉夜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
那大概是不知是月光、星光,
亦或是烟火爆炸发出的光芒,
「是假的啊....
「闭嘴....」
「已经不在了..
「闭嘴..」
「灵梦已经不在了。
「闭嘴。」
「铃仙已经不在了!
「闭嘴!」
「帝已经不在了啊!!!
「闭嘴!!!」
「慧音也已经不在了啊!!!!
「大家都已经不在了啊!!!!!」
光芒滴落在我的脸上,
「幻想乡...也..已经..不在了啊....」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拼尽全力向烟火闪耀的地方飞去。
-6
身后可以听到辉夜的声音。
到达我耳畔的瞬间便被烟火爆炸的轰鸣所淹没,模糊所以听不清。
但那声音逐渐清晰,我知道是辉夜追了上来。
不过那也没有关系。
我就这样向上飞去,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烟火。
「给我差不多一点!」
唯独听见了这一句,也是辉夜怒吼的最后一句。
然后便无言的开始了攻击。
那是无视早已荡然无存的符卡规则的,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过往月之公主全力的轰击。
不过那也没有关系。
我就这样向上飞去,仿佛自己也已经成为烟火。
我向上飞去。
-7
向上飞去,
龙的嘶吼震撼我的双耳。
向上飞去,
佛的光芒模糊我的视线。
向上飞去,
鼠的炙炎点燃我的毛发。
向上飞去,
燕的舞蹈吸食我的生命。
向上飞去,
向上飞去,
随即,
蓬莱弹幕击溃我的身体。
我无法成为烟火,
我想到,
即使同烟火一样有着自己的悲哀的极限,
我果然还是无法像慧音那样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我向下坠去。
-8
向下坠去,
黑夜侵蚀着我的身躯。
向下坠去,
狂风吹散了我的火翼。
向下坠去,
繁星嘲笑起我的无力。
向下坠去,
明月表示对我的怜悯。
向下坠去,
向下坠去,
然后,
须臾变得与永远无异。
-8
须臾间,时间变得停滞不前。
须臾间,空间变得纹丝不动。
须臾间,心灵变得水波不惊。
-8
辉夜来到我的身边,双唇轻启。
「你对我说过,慧音在最后的时候曾经问你,佳期是什么。」
我无法说话,无法回答,甚至无法转过头看向她。
「所以我去拜托了永琳,让『她』在每个最后都问你,佳期是什么。」
就这样保持着被击坠的姿势,静静的听着。
「不过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过,佳期是什么。」
辉夜移动到我的身前。
「现在我来代替她告诉你,佳期是什么。」
她抬起手,指向某处,我想顺着她指向的地方看去,却无论如何无法转过头。
但是我知道,辉夜指向的地方,一定是烟火。
而且那一定不是普通的烟火,是将弹指间所有须臾化为永远的,恒久不会消逝的烟火。
那大概是一副无比美丽的光景,是无数烟火爆炸的光环同时存在于夜空之中的,只有掌握着须臾永远的公主才能造就的光景。
「『她』告诉你佳期即是美好的时光,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如同烟火一般,伴随人的生命弹指间即逝去。
「所以,
「佳期即是烟火。
「然而爆炸前的烟火并非是烟火。
那只是火药,
辉夜这样说道。
「然而绽放中的烟火并非是烟火。
那只是光环,
辉夜这样说道。
「然而消逝后的烟火并非是烟火。
那只是黑暗,
辉夜这样说道。
「只在弹指间存在的美好毫无意义,而能够永远存在的美好只有回忆。
「所以,
「烟火即是回忆。
「所以,
「回忆即是佳期。」
你不能只是追寻弹指间即消逝的烟火,
而是应该珍视那永恒不会褪色的回忆。
这才是慧音想要告诉你的,
这才是佳期,真正的含义。
-9
烟火向上飞去,当到达她的极限时便绽放开来,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我在回忆中刻印下那花朵,
她在弹指后,
又落入光芒无法到达的黑暗之中。
我觉得,
每次,「她」在最后,大概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
烟火的轰鸣将会代替她回答于我。
烟火向上飞去,我向下坠去。
137
随意的抱怨依旧被抱怨的对象所听到。
「那根本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怎么了!你做的饭团就是没有慧音做的好吃!」
「总比你那连海苔和酸莓干都没有的『饭团』好多了!」
「啊啊,好怀念慧音的饭团啊!」
「有这个感叹的时间不如去把墙擦一擦!都脏成什么样了!」
「慧音就不会这么抱怨!再说了我已经把柱子全部换了一遍!休·息·中!」
「你不是一直坐在这里休——火!火!」
「啊啊啊都是你!!」
......
闲聊间无意提起了,
曾经在祭典上看见过的,最为绚烂的烟火,
那正是现在只属于不老不死者们的,
永恒且美丽的佳期。
The wedding day will go on forever.
Thanks for your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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