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组】夏日所剩无几

八雲红

    蓝天白云的星期六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浅淡紫色的窗帘照在印有可爱狐狸图案的薄毯上。忽然毯子仿佛变成了童话中的魔毯，飞了起来。

    “起床咯，八云老师~”蓝带着些早餐的油烟味。

    “再睡五分钟啦。”八云紫皱皱鼻子，抓住飞远的毛毯，防止自己春光乍泄。

    “不行！”蓝鼓着嘴说。

    “好吧，好吧。”八云紫把自己包进毯子里，闷声闷气地敷衍。

    那年二十七岁的紫和十七岁的蓝同居了，以老师和学生的身份。这样的场景每个周末都要上演，两人乐此不疲。

    蓝用早安吻的代价，把光溜溜的八云紫推进了卫生间。她隔着毛玻璃门听到里面传出紫哼的愉悦小曲，确定毫无师长自觉的紫不会甩着内裤，跑出来问自己奇怪的问题后，继续回厨房准备早餐。

    不一会儿，肉香四溢的培根、蛋黄鼓鼓的煎蛋以及麦黄的秋刀鱼摆上餐桌，味增汤和白米饭一杯一碗的放到紫的座位前。蓝想了想又去取来黑芝麻，在米饭上撒了一些。

    “嗯。”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好香啊。”八云紫踩着啪嗒啪嗒的拖鞋从二楼旋梯走下来。

    “恩恩，自信之作哦。”蓝叉着腰得意道。

    紫先走到蓝面前，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自己的学生。

    蓝被看得俏脸绯红，眼神游离，说话也支支吾吾。“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嗯……”紫眨眨眼，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美貌。”

    “……”

    “哈哈哈哈。”紫笑着摸摸可爱的蓝的脑袋，转身移至座位。视线垂到餐桌，从众多美味中选择了肉，她夹起培根咬了口，发出松脆的声响。她若有所思地嚼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有点焦。”

    “诶！”蓝的滚烫脸被质疑冷却。

    “你尝尝？”

    当蓝靠近八云紫，心机深沉地紫代替培根和蓝的唇亲在一起。没曾想，单纯的蓝还是咬了下去。

    “疼！”

    “哼！”

    愉快的早餐，在打情骂俏中结束。蓝叫八云紫早起，是因为紫的一位朋友，今天要来家中做客。蓝不清楚客人的口味，于是请紫和她一起出去买食材，尽管偷懒的紫说那人什么都吃，只要有酒就可以了。

    六月的天已经颇为炎热，清晨的凉风也已散去。穿着热裤和露肩短袖的金发美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雪白的肌肤也将那些人的眼睛统统晃瞎。旁边的蓝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就算是普普通通地T恤和牛仔裤，也宛若明星。

不安分的紫走在蓝后面，不时拨弄蓝跳动的马尾。路过爱丽丝洋娃娃专卖店时，她对蓝说：“我们要不要订做一个狐狸抱枕？”

    “不要。”蓝头也不回。

    “那边……”八云紫指着电线杆边的「永远月球旅游社」，惊讶道，“现在的科技已经可以到月球旅游了吗？”

    “天呐！”蓝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这是一家办理出国业务的普通旅游社，您上班时难道没注意过这些吗？”

    “我一直在看你啊。”紫满脸委屈，但表情仅持续了一秒，她又问蓝：“那个‘比那名居健身房’，是什么时候开的？我们要不要办一张健身卡，最近感觉肚子上有点肉。”她捏了捏平坦的小腹。

    “我觉得您并不会去运动，比起这个我更想养一只猫。”蓝在人行道前站定，等待红灯读秒。

紫左右寻找，在马路对面的「河童五金店」和「摸你傻开锁铺」之间找到了「地灵殿宠物之家」。“你养猫后会不会不要我了啊。”她担忧地牵起蓝的手。

    “你是宠物吗？！”蓝轻轻捏住紫的手，冰凉如水，好似柔软的绸缎。两人十指相扣，行过丁字的叉路。

她们走在房屋的阴凉下，路过「火焰猫快递公司」和「白莲摩托卖场」。行人渐多，嘈杂声从集市里涌出，周末的早晨这里尤为热闹。

    “伊吹她有酒有肉就可以了呀。”紫看到那么多人有点头皮发麻。她倒并非害怕人多，只是对拥挤有本能的抗拒。

    “那要是你家蓝被人咸猪手了怎么办？”蓝忽闪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紫。

    “额，谁敢！”

    由于边缘效应，市场内的空间远比看上去的大得多。目标明确的两人购物迅速，不一会儿牵着的手就不得不因为越来越多的塑料袋而分开。

上好的五花肉取自生意兴荣的「蓬莱肉店」，大蒜、花椒、老姜、桂皮、八角。甘草、山奈、苗香、香叶、草果还有新鲜的黄瓜均买于旁边的「河城果蔬」。主菜除了肉以外自然少不得夏日美味——小龙虾。

    买完大大小一堆食材已近中午。回到家，八云紫罕见地亲自下厨，蓝吃醋的同时也提高对客人的警惕。

    “紫，那位客人是你非常要好的朋友吗？”蓝处理着小龙虾，去掉脐肠的红壳生物，在筛子里静待死亡。

    “一起长大的损友。”紫想起了些有趣的事情，笑着说，“小时候不是会讨论理想吗？我当时说想要那种天天掉钱的工作，你猜她怎么呛我的？”

    “不知道，”蓝换上鄙夷的神情，“紫从小就那么懒。”

    “哈哈哈，”紫尴尬地笑笑，“她说‘你是想做许愿池里的王八吗？’”

    “噗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融进油盐酱醋中。客厅挂钟敲响十二次时，门铃也一齐欢腾不休。蓝跑过客厅，转入玄关打开门，晃眼的烈阳和恐怖的暑气一股脑袭向她。少歇，眩晕退去，蓝才看清站在门口的来客：

    大概一米五的个子，很是娇小可爱。满头大汗的模样让蓝母爱爆发，她让开身，客人却疑惑地退后两步查看门牌。

    “没错啊。”小小脑袋歪着，糖浆似的眸子满是问号。

    “这里是八云家，她在里面做菜呢。”蓝顿了顿，“我是她的学生。”

    “哦~我了解，紫提到过你，真人比照片漂亮太多了。”客人恍然大悟，随后毫不客气地跑进屋子，“阿紫！我来啦~”

    “萃香你在客厅坐会儿吧，饭菜马上就好。外面热不热？”紫在厨房欢快地说。

    “真的，如果不是生死之交，我绝对不会出门。哦，谢谢……”萃香接过蓝递来的橙子，放在茶几上，蹦蹦跳跳地跑向厨房。“好香，好香，麻辣小龙虾！”她抱着紫的腰，脑袋穿过手臂，朝前探望。

    “你还说，都好久没联系了。”紫抱怨道。

    “哼哼，你都有新欢了，还想着我这个旧爱干嘛~”萃香松开手，在厨房里来回踱步。一会儿翻翻柜子，一会儿看看冰箱，等八云紫把小龙虾闷盖收汁的空档出声：“这个梦还要继续下去吗？”

    “当然。”紫伸出两根手指比作筷子，“有烟吗？”

    “抽完了。”萃香注意到客厅布置餐桌的蓝在不住地偷瞄自己。“早些醒吧，这样你自己也是解脱。”

    “至少和她过完一生。”

    “吃！”萃香冷不丁转变语气，“我饿了。”

    午餐吃得很尽兴，紫和萃香许久不见，各自都有聊不完的话题。蓝静静听着她们谈论生活，看着紫不时投来温柔的目光，让插不上话的她也能享受其乐融融的时刻。席间知道名叫伊吹萃香的小萝莉，居然比紫还要大上三岁。从小一直充当着紫的姐姐的角色，直到伊吹的身高不再成长。想来紫懒惰的性子便是那时候养成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蓝收掉摆满桌脚的空酒瓶，又将龙虾壳抹去一些。萃香去煮了点面条，拌着龙虾汤汁呼噜下一碗。

    “蓝快升学考试了吧。”

    “嗯。”蓝轻抿果汁。

    饱满的果粒滑过舌苔，淌进喉咙。钟点敲响两声，外面正是阳光最猛烈时候。知了却躲在香樟树上号着嘹亮嗓子，树下不顾炎日的顽童擎起网兜。树叶哗哗惊响，知了飞往另一棵树。少年们叹气之后，抹去满头汗水，追赶过去。阳光下晒得通红的皮肤，仿佛永不褪色的青春。

    周末就这样闹闹腾腾地过去。周一，紫作为教职工起的比蓝要早不少，准备好早餐回房，亲吻蓝的额头。

    “该起床了，蓝。”

    “再睡五分钟啦。”

    角色倒转的工作日，并没有太多个五分钟。蓝急急忙忙塞下面包，又在紫地督促下不情不愿地喝完牛奶。

    “不想喝。”她吐舌头。

    八云紫笑笑不说话，无视蓝的抗议。然后和蓝一起出门，至学校附近才分路。

    而当讨厌喝牛奶的蓝踩着铃声进教室时，八云紫已经站在黑板板书了。她无法理解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居然能跑赢她。

    “蓝同学，你又迟到了。”紫说。

    “对不起，八云老师，下次不敢了。”蓝低下头，给紫甩去两个白眼。

    “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肆意使用教师权柄的八云紫，被学生们评为恶魔老师。可怜的蓝作为权利的牺牲品，受到同学的深切关怀。

    这种浅淡的日常，不断重复。三周后——紫和蓝同居半年的纪念日——按照惯例，没有社团活动的八云紫先回家做饭，蓝享受晚餐。但那天放学，当蓝和同学走进学校7/12便利店时，却看到紫在柜台挑选避孕套。

    脸上发烫的蓝立刻转身，只是没能制止朋友把她连拉带拽的拖进去。

    “八云老师！”女生向老师问好。

    八云紫报以微笑，结账走人。

    “诶诶，”女生用手肘拄蓝，“八云老师不是没有男朋友吗？难道已经偷偷交男朋友了，看到学校里那群男生又要绝望了。”

    “不……不知道呐。”

    蓝回到家，几乎不敢和紫对视。八云紫倒也没提，只是晚餐比之前丰盛。晚上，蓝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纠结至极。

    “如果紫提出那种要求，要不要同意……要不要同意……已经交往一年，同居半年了应该可以了吧……”

    可直至天蒙蒙亮，紫都没有出现。

    一夜未睡外加心情不好的蓝，没给紫好脸色看，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学校。

    八云紫看着桌上地爱心早餐，无奈地摇摇头。“呀嘞呀嘞daze。”

    冷战持续了一整天，晚餐的餐桌上，紫突然说：“修学旅行的事情，我想询问下你的意思。”

    “哦。”

    “学校派我作为带队老师，我们可能会分开住。”

    “哦。”

    “怎么了？”紫放下筷子。

    “哦。”蓝头也不抬。

    八云紫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蓝，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脸贴着脸。“昨天晚上我看你犹豫不决，就想是不是还没到水到渠成的地步，所以……”

    “哼。我、我才没有犹豫不决，反正……反正，我就是生气了。”蓝推开紫。“我要吃饭，别打扰我。”蓝气呼呼地扒拉着饭，埋怨紫突然没了以前强硬的攻势。虽然明白这种温柔，却还是希望紫可以强势一些，能够推自己一下。

    “那……”紫的笑容带着月牙。“今晚？”

    “啐！”蓝红着脸啐道。

    第二天早晨，腿软的蓝没接受八云紫请假的建议，还是去了学校。下午时候，班级里有关八云紫的传言，已经从开始的“有男朋友”恶变成“援交”。

    昨晚才跟紫如胶似漆，此刻的蓝听见有人说紫的坏话，自然无法抑制愤怒，涨红着脸正要发作。教室的门便被粗暴地推开，六七个黑衣人冲进来，手里都拿着枪。

    “都蹲好，手放在头上。”

    这边话音刚落，校园里的警报声便响了起来。随后是枪声和尖叫声……

    夕阳西下，起初只是血色，但仅仅是几个恍惚后，黑暗就几乎蚕食了光明，夜幕降临。白泽学院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一个夜晚，就此突兀地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