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修罗狼 于 2012-4-13 22:46 编辑 
 
 四、杜拉斯姐妹 这是将我们从库玛城的闲散状态猛然惊醒的一天。 我们到达战地的时候,当地的守军告诉我们,团长阵亡,司令部决定将费玛恢复到中校职位,代理团长职务,直到新的团长就职。 “看吧,我就说嘛。”菲利亚斯笑着拍了拍费玛的肩膀,然后对她敬了个军礼,“费玛中校,菲利亚斯中尉带领队员愿意听从指示。” “哦哦,请尽一切可能活下去啊,菲利亚斯中尉。”费玛笑着还礼,“艾米丽中尉,从今天开始,你回技术部去。” “哎……费玛……”艾米丽不满地翘起嘴巴。 “执行命令。” “是,长官。”艾米丽嘟囔着回答。 “其他人,跟我一起行动。”费玛摊了摊手,“还是自己人靠得住,要好好保护我的安全哦。” “是,团长先生。”我们都笑了起来。 每天早上在艾莉亚的起床号中醒来,明明在库玛城总是睡过头的艾莉亚在战场上一次也没有耽误过自己的工作。在团司令部,时不时可以看到艾米丽和一堆机师摆弄着战车零件的身影。 后来伊利亚告诉我,艾莉亚能那么早起来,是因为她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眠。 我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费玛,费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帮我注意下她吧,可能是抑郁症。”费玛从地图上抬起头来,“我没有太多时间,帮我把菲利亚斯叫来吧。” 但是菲利亚斯也没有那样的时间,最后跟艾莉亚谈谈的任务落到了我的头上。 和艾莉亚交谈才知道,问题已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了。 “我们回不去了,伊尔斯。”艾莉亚刚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们都会在这场战争中消失。我们都会变成医疗所的伤员,那还是运气好的话,或许会直接死掉。” “害怕死亡吗?” 艾莉亚摇摇头:“比起死亡,我更怕杀人。我们会带着罪孽死去的,伊尔斯。” “不会的,再怎么说,艾莉亚也只是信号兵……” “问题就在这里,我不敢开枪!”艾莉亚双手颤抖着给我看,“只要拿上枪我的手就在发抖,枪栓都拉不开,这样我会害死大家的!伊尔斯,你杀过人吗?” 我点点头:“战场上我别无选择。” “你会变得像费玛那样么?” “像费玛那样?”艾莉亚说话的逻辑很混乱,我不明白艾莉亚的意思。 “费玛每次说起杀人的事情都在哈哈大笑吧……”艾莉亚绞着手指低下头,“看着她那样,我总觉得很悲哀也很可怕……” 的确如此,我闭上嘴,不知该说什么。 “费玛她,真的很喜欢杀人啊。”艾莉亚对我露出一个好像在哭泣一般的笑容,“菲利亚斯和艾米丽可能其实也是如此……” 我无法否认,费玛每次说起自己经历过的战斗两眼就会放出光来,开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而且不仅是费玛,菲利亚斯和艾米丽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出问题的不是我,伊尔斯,是她们才对。”艾莉亚抱住脑袋低下头去,“战争让所有人都疯了。” “你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每晚都睡不好么?”我轻轻地抱住艾莉亚的肩膀。 艾莉亚点点头:“你在晚上看到我了么?” “伊利亚说的。” 听到这话,艾莉亚抬起头来看着我:“也就是说伊利亚也醒着么?对了,最近伊利亚也怪怪的,有时候跟她说话她反应很迟钝。伊尔斯,我很担心。” “伊利亚可能是担心你吧。”我笑着摸了摸艾莉亚的头,“你只是信号兵,杀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的任务只是吹号罢了。没有人会责怪你,等到战争结束了,费玛她们也会变成普通人的。” 艾莉亚用袖子擦着眼睛,点了点头。 和内向的艾莉亚不同,伊利亚很开朗,虽然双胞胎的年龄很小,不过伊利亚依旧可以跟队伍中的男人们打成一片。时不时可以看到伊利亚和其他士兵拍着桌子大喊大叫地打牌的情形,如果不是艾莉亚担心,我怎么也不会觉得伊利亚会有什么问题。 午休的时候我把伊利亚叫出来聊天,听到艾莉亚的担忧,伊利亚笑了起来。 “完全不必担心,最近脑子反应有点慢罢了,毕竟这里离前线不远,一天到晚都是轰隆隆的爆炸声。”伊利亚笑嘻嘻地摊了摊手,“艾莉亚只需要考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哪有那个空闲来考虑我。我可是很硬朗的。” 伊利亚握紧拳头,像我展示了她胳膊上一块小小的肌肉。 “是么,那你为什么每晚都失眠?” “你听谁说的,失眠的是艾莉亚,肯定是把我们搞混了吧,毕竟我们太像了。”伊利亚抱起胳膊,点了点头,“嗯嗯,不过艾莉亚是用右手的,而我是左撇子,这是最大的区别。” “如果你没有失眠,为什么你会知道艾莉亚在失眠?” “值夜的时候看到的啦……”伊利亚摆摆手。 “我听说,你每晚都在值夜。是因为睡不着才和站岗的换班的吧。”我指了指伊利亚的脸,“注意一看才发现,你的黑眼圈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无法自圆其说的伊利亚终于放下了笑脸,她转过脸来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样的眼神直勾勾的,让我觉得可怕,好像她看的不是我,而是在我这个方向的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这个人不正常。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这不是在士兵之间时不时就会出现的抑郁或是类似的负面情绪,伊利亚的眼神告诉我,已经太迟了,她的脑袋已经坏掉了。 “艾莉亚是我唯一的亲人啊……”忽然伊利亚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头,对我露出了一惯的笑容,“如果艾莉亚死了,我就去死。” 伊利亚说完,收起手枪,像平时一样欢快地跑开了。 我将双胞胎的情况报告给了费玛和菲利亚斯,两人沉默了许久,然后费玛将铅笔扔在了地图上。 “菲利亚斯中尉。”费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将艾莉亚•杜拉斯四等兵和伊利亚•杜拉斯四等兵送回后方医院接受治疗。” “是,中校。” “费玛……” “伊利亚这样早晚会打死自己人的。”费玛苦恼地揉了揉额头,“这样的人我也见了不少了,她需要专业医生的治疗,不然在战场上也只是去送死而已。”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了起来。费玛应了一声,门开了,伊利亚站在门口。 “费玛中校。”伊利亚敬了个礼。 “伊利亚,收拾收拾东西跟艾莉亚一起回后方去吧。”费玛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伊利亚。 “恕我直言中校,就这么退回去艾莉亚会死掉的。” “你们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战场了,赶快回去。”费玛皱起了眉头。 “艾莉亚为自己会拖累了大家一直在自责,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杜拉斯四等兵,执行命令!”费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请更改命令,中校!”伊利亚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你就那么想死吗?”费玛怒气冲冲地走到伊利亚的面前,拉过伊利亚的手将枪指向了自己的胸膛,“我的命令是不会改变的,不满你就开枪啊!” 伊利亚皱起了眉头,手指在犹豫地抖动着。 她真的会开枪的,我有这样的预感。 “我告诉你,伊利亚,艾莉亚之所以要退到后方去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而是你!”费玛夺过伊利亚手上的枪,“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看看你拿枪指着谁!” 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伊利亚身体颤抖着,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伊尔斯,解除她的武装。”费玛对我挥了挥手。 我上前去,解下了伊利亚的弹药袋,收走了口袋里的匕首还有绑在腿上的小手枪。 将这些放在费玛的桌上,费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她靠在桌子上,表情缓和了下来。 “伊利亚,你俩年龄太小了,14岁的孩子不应该到战场上来。”费玛仰起头望向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和艾莉亚一起回去吧。” 伊利亚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突然地痛哭了起来:“回去……回哪里去呢……” 是啊,对于没有家人的我们来说,离开了战场又能去哪里呢? 伊利亚走的时候将她和艾莉亚的身份牌交给了费玛,说是用不上了想给我们留个纪念。 然而,傍晚的时候后方传来了消息,敌军空袭了运兵车,而杜拉斯姐妹最终也没能回到后方。 费玛倒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然后她站起身来,说要一个人呆会,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夕阳灰蒙蒙地笼罩着指挥所,在残阳之中一切声音都退去,天地之间一片萧杀的气息。 五、传奇的末路 一个月之后,在杜拉斯姐妹离开我们一个月、我从五等兵变成六等兵之后,新任团长来到我们团。 新任的团长菲利普•伯纳德上校,是个强壮的大块头男人。皮肤晒成了棕色,一脸褐色的大胡子。 和费玛短暂地交接之后,上校开怀地笑了起来,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将费玛抱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费玛!”上校哈哈地笑了,“真是奇遇啊奇遇!” “菲利普你个傻大个,快放我下来!”费玛捶着上校的肩膀,直到上校将她放下来。 “好歹我也是上校了,还被叫傻大个多不好。”上校用他粗壮的手臂勾住了费玛的脖子,“听说你被一撸到底,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没办法,这边团长阵亡所以又把我提上来了。”费玛一脸不耐烦地样子,不过看起来她也很高兴。 “菲利普是费玛的旧部,是费玛的亲卫队哦。”菲利亚斯在我身边,轻声地笑了起来,“费玛也很开心嘛。” 费玛个子高挑,目测在一米七以上,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只到菲利普的肩膀,两人站在一起,与其说是美女与野兽,不如说是驯兽员和熊。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因为菲利普说要喝一杯,于是我们也跟着一起来到了酒馆。 “哎?运送伤员的运兵车遭到空袭么?”菲利普拿着一个巨大的酒杯,皱起了眉头,“运输路线是谁定的?” “上一任的团长,我只是代理,没有修改路线的权利。”费玛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运输线路的确有问题,一旦遭到袭击没有躲避的可能,虽然这样走缩短了运输时间,但是被阻击的可能性太大了。还好这次被炸的是后退的运兵车,要是被阻击的是补给,我们这边麻烦就大了。” “嗯,的确是需要调整,一会我去看看沙盘有没有别的线路。” “线路我已经想好了,等会在沙盘上给你看看行不行。”费玛呼了口气,“最后要如何是你来判断,上校先生。” 菲利普点了点头,他喝着酒忽然开口说道:“我听说,这次运兵车被袭你有两个朋友牺牲了。” “14岁的双胞胎姐妹,很可爱的两个孩子。”费玛皱起眉头,很苦恼的样子。 菲利普轻轻拍了拍费玛的背:“就算这样你也能说出‘还好被炸的是运兵车’这样的话来……” “我很冷酷,是吧?” “不,我只是觉得,这果然是你会做出的判断。”菲利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叫了一杯,“毕竟对于战争来说,会影响战斗力的损失才是最需要重视的。阵亡报告寄出去了吗?” “没有。”费玛摇摇头,“她们没有亲人,我不知道该寄给谁。” “是啊……不如你自己留下吧。”菲利普看了看我和菲利亚斯,“你们都是库玛守军的那个小队伍的人吧?对于她俩而言,你们就是家人吧。” “要是我让她们晚一天走就好了。”费玛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明明不用那么急的。” “费玛,你喝醉了。”菲利普拍了拍费玛的头,费玛抬起手将他的手挥开,不过胳膊软软的没有力道,菲利普笑了起来,“好好睡一觉吧,芬奇老大。” 对于战场形势之类的东西,虽然听不少人都在议论,不过其实我并不太懂。跟我夸夸其谈的那些男兵们也不怎么明白,只是道听途说然后以讹传讹罢了。我们在命令的指示下东奔西跑,作为士兵来说这也是宿命。 一天上午我和菲利亚斯被叫到指挥所,费玛和菲利普两人坐在桌边研究着地图。见我们来了,费玛露出了笑容。 “伊尔斯。”费玛将一套新军服递给我,“恭喜你,升官了。” “哎?”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愣了一下。 菲利普站起身来。 “伊尔斯•谢崴尔六等兵!”菲利普用他洪亮的嗓音宣布到,“根据上级命令,伊尔斯•谢崴尔六等兵晋升为少尉!” 我敬了礼,接过军服。 “好好干吧,伊尔斯少尉。”菲利普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费玛那么好的身板,我觉得我的胳膊快要掉下来了。 当我询问升职的缘由的时候,菲利普挠了挠脑袋将我和菲利亚斯叫到桌边。 “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因为费玛要求亲自上阵,所以希望你们能鼓起士气完成任务。”菲利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地图上一个山地,“上面命令是部队向西,但是就这样往西走势必会有很大伤亡。我和费玛分析了局势之后发现,如果能西进成功,不仅可以避开敌军主力保存实力,而且还可以和友军接应将这一块的敌军包围全部吃掉。” “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吸引敌军注意力,让部队快速移动。”费玛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好像是盒子的东西递给我们,“这个东西会干扰敌军的侦查系统,东边有敌军一个发信装置,并且守卫薄弱。我们要做的就是弄点爆炸然后将这个东西装到发信装置上。制造我军向东移动的假象。” “中校。”菲利亚斯翻转着手上的黑盒子,“这个东西怎么用?” “我也不知道,这是技术部的研究成果。”费玛摊了摊手,“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专家一起行动。” 随着费玛的指示,一股汽油味飘进了我的鼻子,艾米丽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 “艾米丽•莫拉蒂上尉前来报到。”艾米丽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在忍住笑意一般拼命把注意力拉回到费玛那里。 “艾米丽会跟我们一起行动。”费玛笑了起来,“比起技术,我更相信默契。” 菲利普拍了拍手,让大家注意。 “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艾米丽上尉的安全。”菲利普严肃地说道,“艾米丽上尉会实施小规模爆破和安装装置的任务,并且如果能从敌军电脑里弄出点情报来是最好的了。这套装置是艾米丽上尉的开发成果,除了她没人知道怎么用。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她的安全。另外,根据情报来说,对方驻军只有五个人,不要俘虏,别留活口,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是,长官!” “特别是你,菲利亚斯中尉。”菲利普点名说道,“我看过你的记录,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菲利亚斯咽了咽口水:“是,长官。” “所有人换上侦察兵的衣服,由费玛中校指挥,所有人称呼为三等兵。一旦被抓就一口咬定只是派来侦查的。”菲利普咬了咬牙,“一定要成功,不然我们的队伍会被困死在这里。部队下午三点开始移动,一定要赶在三点之前完成任务。” 菲利普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有细针的小盒子,小针像松针一样,两头都是尖的。菲利普很郑重地将这个东西交给艾米丽。 “你知道这是什么,你知道怎么用。”菲利普看上去很难过,“刺破手指就可以,药效很快。你绝对不能被抓到。” “我明白,上校先生。”艾米丽将装有针的小袋子放进随身的腰包里。 “那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菲利普背着双手,大声问道。 “没什么了。”费玛拍拍手,“准备出发吧。” 从营地往东走,要穿过山地和森林,路途遥远,或许是当初被费玛赶着跑山路的原因,长距离行走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费力。大家很放松,再加上艾米丽很久没有跟我们一起行动了,一路上大家聊着天,好像是去郊游一样。 发信点在森林的中央,周围有高高的山崖环绕,山崖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现在是中午,那座建筑物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岗楼上有一个哨兵,外面没有看到其他人。 我们趴在矮树丛中,等待着费玛的命令。 费玛盯着建筑,一动不动,好像要将墙壁望穿一样。 过了一会一个人爬上岗哨和哨兵换了班,之前的哨兵爬下楼梯走到建筑中去了。 “菲利亚斯。”费玛轻声说道。 菲利亚斯拿下自己的枪,装上瞄准镜和消音器,瞄准了哨兵。很轻微的枪声过后,哨兵直挺挺地倒下了。 我们冲进建筑中,向我们见到的所有的活物开枪,一阵乱射之后,发信点被很轻松地占领了。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守军正在吃饭,桌上的食物还冒着热气,只是人已经不会再动了。 费玛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撇了撇嘴:“又是罐头牛肉,他们的日子也不比我们好过嘛。” 艾米丽坐到电脑前,将黑盒子装在发信器上启动,然后开始拷贝电脑中的资料。费玛将尸体踢到地上,坐在桌上吃起了篮子里的面包。 “费玛,你还真吃得下去。”菲利亚斯捂住了嘴。 “还是艾米丽做的披萨好吃啊,还有通心粉。”费玛笑了起来,将面包扔回了篮子里,“菲利亚斯你可以去岗楼上看看,保证你三天都不用吃饭了,你开枪的时候我看到那家伙脑袋后面炸开了。” “越说越恶心了。”菲利亚斯踢了费玛一脚,费玛哈哈地笑了。 “费玛真的很喜欢杀人啊”我忽然想起了艾莉亚的话。 很快艾米丽的工作完成了,带上拷贝下来的资料,我们撤离了发信点。 时间刚到下午三点,按计划部队已经开始向西移动,我们不能再按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条路直接到达集结点和队伍汇合。 这里的路崎岖不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类似路的东西。我们在山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回去的路我们并不熟悉,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确保任务顺利结束。这里的地貌和发信点附近的很相似,山中的大小洞穴散布各处,我们必须小心前进才能确保不会掉到某个地洞里。 前方进入了敌军的巡逻范围。费玛理了理侦察兵的软帽,望向我们几个。 “听着,接下来的路很危险。”费玛轮流看着我们每个人的脸,“艾米丽,菲利普给了你毒针了吧?一旦被抓不要犹豫。实在不行就把存储器咬碎,但是小心不要直接咽下去了。我现在说的事情,你们每个人都要记清楚。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活着回到营地,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可以,如果有人受伤或者倒下,不要回头。如果艾米丽遭到不测,身边还有其他人,记得把她手中的存储器带走。” 我们点点头。 “好,出发。”费玛带队向目的地进发。 为了减小目标,我们压低身子在矮树丛的掩护下向前移动。偶尔可以看到敌方的巡逻兵从更下方的道路上慢悠悠地经过。 太阳开始西沉,光线渐渐黯淡下来,从地图上看,再往前走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我们就可以到达安全区域。 忽然脚下一声巨响,我失去着力点一下子落了下去,摔进了脚下的山洞中。腰上非常的痛,痛得我几乎要麻痹了。 费玛的脸出现在了洞口,我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活着。 紧接着四面响起了无数的喊声,然后艾米丽也掉到了洞穴中来,随着她一起下来的还有身份牌。 “该死的,费玛把我踹下来了。”艾米丽从地上爬起身,捡起身份牌抓在手里。她的胳膊样子很奇怪,看来是断掉了。 她捡起身份牌站在我的面前:“还能走吗?” “我不知道,大概可以。”我用枪支撑着身体,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一点一点挪动到暗处。 交火的枪声响了起来,一把手枪掉进了洞穴中,我看到费玛捂着肩膀倒在了地上。 “放下武器!把手放在头上!跪下来!” 我们看到菲利亚斯扔下枪,举起双手退到洞口边缘,而费玛也举起了左手。 “举起手来,听到了没有!”有人踹了费玛一脚。 “我把你肩膀打个洞再让你把手举起来试试!”费玛咬牙切齿地争辩道。紧接着一个枪托就砸在了费玛的脸上,把她打倒在地。 我看到一个穿军服的人抓着费玛的衣领将她扯起来,让她跪在地上。有人在拉扯她们的衣服,然后说道:“是侦察兵,该死的连女人都派上战场来了,带她们走!” 忽然我看到了费玛的动作,从我这个角度看得非常的清楚。我看见费玛从裤腿里抽出了一把小手枪,我认识那把手枪,那是伊利亚的遗物。 费玛突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本应抬不起来的右手,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多米拉!”菲利亚斯尖叫一声,扑到费玛的身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啧啧,真麻烦。”上方一个男人的声音嚷嚷道,“解除她的武装,带她走!” 我看到有人架起了哭泣的菲利亚斯,将她拖走了。 等到人声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安静,我和艾米丽都没有动弹,只是呆呆地望着躺在洞口已经了无生气的费玛。 一阵风吹过,山洞发出了鬼魅一般的声音,挂在费玛指尖的手枪落进了洞穴中,金属的枪身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仿佛被这响声所惊醒一般,艾米丽站起身来。 “菲利亚斯一定是想掩盖费玛的身份吧……”艾米丽咬咬牙,走到空地中央,捡起了那把手枪,“她真是坚强,费玛也是。” 艾米丽突然举起手枪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艾米丽!” “我不会开枪的……我不会的……”艾米丽垂下胳膊,走到我的面前,“伊尔斯,你还能跑吗?” 我站起身来,不知是已经麻木了还是状况好转了,我的腰已经没那么痛了。 “我想可以。” 艾米丽拉起我的手,将身份牌放在我的手里。 “艾莉亚、伊利亚、菲利亚斯和费玛都在这里了。”艾米丽的喉咙颤抖着,好像要将痛苦咽下一般,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存储器也放在我手中。 “艾米丽,你这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要有一个人回去就够了吧,费玛说的。”艾米丽冲我笑了笑,“你跑得快,活下来的几率比我大得多。别误会,我不是要寻死,我会跟你一起跑的。” 我点点头,将身份牌和存储器放进了口袋。 艾米丽仰起头,又看了一眼静静倒在地上的费玛:“如果能把她带回去就好了。” 出口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而且很隐蔽,从出口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不太对劲,我的腿有点不听使唤。 在山林间奔跑,我不断地被树根绊倒,并不是我看不见树根,而是我的腿似乎抬不起来。艾米丽拽住我的胳膊一直把我连拖带拽地拉出了树林茂密的地区,不过就算到了平地上我的状况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最后我倒在了离营地大门不足百米的地方,门口的哨兵冲上来,将我抬了进去。 在我被抬进军营的时候,我喘着粗气呆呆地望着营地外金色的夕阳,心里无意识地思考着,这样的夕阳费玛再也看不到了。 之后我被诊断为腰椎骨折,本来并不严重,但是因为奔跑而带来了二次损伤,我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六、英雄 在夏天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坐着轮椅在医院的院子中,阳光透过林间洒向地面,蜂蜜色的夕阳让这个世界都甜滋滋的。我靠在轮椅上,合上了眼睛。 “伊尔斯!”一声大喊吓了我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艾米丽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向我跑来,黑色的两条长长的辫子在身后飘动,就好像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艾米丽扑在我的轮椅上,差点把我从轮椅上摔下来。好在她一把接住了我。 “吓死我了,我要是摔下去你还得把我抱回来。”我不满地对她抱怨,然而艾米丽只是开朗地笑着,“看你那么高兴,有什么好事么,少校同学?” 艾米丽嘻嘻的笑着,将一个身份牌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要退役了。”艾米丽兴高采烈地说着,将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那次受伤之后我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都没有知觉么,连螺丝刀都拿不住。跟上面说了下,我可以以少校的军阶待遇退役,活着的时候有生活补贴,死了之后还有抚恤金,是不是很美?” “我们又没有家人,要抚恤金有啥用啊。”我笑了起来。 “生活补贴还是很诱人的吧。”艾米丽嘿嘿的笑着,趴在我的轮椅边上,“不过我有一个大计划,要出远门一段时间,生活补贴啥的能不能拜托你帮我领一下?” “你右手都这样了你还想干嘛啊?” 艾米丽转到我轮椅后方,从后面抱住了我:“你看我也这么大了,差不多该找一个可以让我献身的男人了吧?” “哎————”我眯起了眼睛,“有人选吗?” “只有个大概的方向。”艾米丽用发梢搔着我的脖子,“要不我怎么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呢。” 我抓住艾米丽的手,转过头去用力地嗅她的脖子,一股甜甜的香味钻进了鼻子。艾米丽不知所措地捂住了脖子,连脸都红了。 “干嘛啊?”她推了推我的脑袋。 我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抱起了胳膊:“没有汽油味的艾米丽才不是艾米丽。” “乱讲的就是这张嘴吗?”艾米丽伸出手揪住我的脸。 “痛啦痛啦!” 闹了一会,艾米丽在我轮椅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库玛城。”在甜蜜的阳光中,艾米丽静静的说道,“我在那边买了一座小房子,阳光和风都很好,位置就在我们的军营旁边。听说战争结束后那个营地就会拆除,我跟管这些事的人商量过,如果要拆除军营就把军营的房子让给我,对方也答应了。你出院后有住的地方吗?” “还没有呢,我大概还得在这里呆上大半年,所以不急。” “没地方去就去那里吧。”艾米丽转过身来,将胳膊搭在我轮椅的扶手上,“在我出远门的时候你帮我看家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嘛。” “嗯,这主意不错,你要早点回来哦。”我把手搭在艾米丽的头上,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丽忽然就落下泪来。 “伊尔斯……”她喊着我的名字,抬起身子紧紧地抱住我,“我真舍不得扔下你离开。” “那就不要去嘛。”我安慰地拍了拍艾米丽的背。 “我要去,已经决定了。”艾米丽将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轻声地笑了,点了点头。 艾米丽站起身和我道别,她向我挥手,风吹起她的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中,那秀发随风飘动。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艾米丽,她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得到有关她的消息,是在报纸上。敌军的总指挥卡穆尔大将军被刺杀,在刺杀者的照片上,我看到了她的脸。 医院中一个失去了整个左臂的病友唾沫横飞地整天跟其他人讲述他得到的消息。 “艾米丽•莫拉蒂诈降敌军刺杀篡权者卡穆尔有功,中央决定将她连升四级,从少校追封为少将。卡穆尔将军死了,我们离胜利就不远了。”病友挥舞着他的右臂,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样说着,“莫拉蒂将军之前受过伤右手不能动哦!她是我们的英雄!” “右手不能动怎么刺杀的?”其他的病友听的津津有味地追问道。 独臂的病友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说,篡权者特别好色,结果被莫拉蒂将军一口咬下了他的‘那玩意’,然后就大出血死掉了。” 听众们瞪大了眼睛,开着玩笑纷纷地议论了起来。 “看看,是个大美人吧?”独臂病友抖着手中的报纸,然后转向了我,“伊尔斯,跟我们说说莫拉蒂将军嘛。你不是她的战友吗?听说将军还是少尉的时候你们就认识了。” 大家把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我这里来。 “艾米丽是个机械师,身上总有一股汽油味。”我不胜其烦地敷衍道。 “哎……多说点嘛……”听众们央求着。 “我认识艾米丽的时候她因为弄坏了一辆坦克被发配到很小的一个小镇做守军,她做的食物很好吃。”我回忆着,不由得伤感了起来,“不过总是有股汽油味就是了。” “哦哦!还会做饭啊……”众人又议论了起来,“莫拉蒂将军真的像照片上这么漂亮么?”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咕哝起来,“记不记得曾经有个总是穿红裙子的女孩子来看我?那就是艾米丽。” 众人骚动起来纷纷回忆着是否见过一个这样的人,有的人说有印象,有的人说没注意,整个病房中都吵闹了起来,让我不由得想要去院子里安安静静地呆着。不过护士把我的轮椅放在了我够不到的距离,我只能望着叹气。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穿着军礼服剃了胡子的菲利普提着一个箱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菲利普上校。”我向他敬礼,虽然离开了战场,但是我还未退役。 “伊尔斯中尉。”菲利普还了礼,然后驱散了我身边的人群,拉过一个椅子,将箱子放在椅子上。 菲利普伸出他的大手拍了拍箱子:“这些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菲利普似乎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然后叹息般的说道:“是遗物。” “艾米丽的?”我看了看那个箱子。 “还有费玛的。费玛曾经对我说,如果她在战争中死去,就把自己的遗物交给贝尔小队的幸存者。”菲利普伸出手打开了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从中拿出几个信封交给我,“这是艾米丽出发前拜托我的事情,这是抚恤金还有阵亡通知单。” “艾米丽的遗体找到了吗?”我接过信封,看着通知单上的名字,阵亡通知单一共有4张,我一张一张地看着,觉得心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憋得我难受,但是又发泄不出来。 菲利普再次抿了抿嘴唇,犹豫地伸出手去,用他粗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艰难地开口对我说道:“其实不用找,他们扒光了她的衣服把她吊在城中心广场上。我们攻下城镇的时候,艾米丽已经死于脱水引起的肾衰竭。她的遗体运到首都去了,上面说要举行国葬。” 本来想要哭,不知为何我却笑了起来。 “艾米丽现在是英雄了,是烈士。”好像要咽下泪水一样,我的喉咙抖动着,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在费玛自杀之后艾米丽的表情,她也这样不知道默默咽下了多少苦难吧。 “在离开库玛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望着窗外对菲利普说道,“费玛说有一个简单可以快速结束战争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女刺客去刺杀卡穆尔。费玛和菲利亚斯都说如果有机会愿意做这件事,不过当时我和艾米丽还有杜拉斯姐妹都没有说话。但是你知道的,菲利普,艾米丽一向很听费玛的话。” 菲利普沉重地点了点头。 “之前因为你是重伤,我们的队伍到达营地的时候你已经被送走了,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你和艾米丽一直对没有能将费玛的遗体带回来而耿耿于怀,但是实际上我们第二天进攻了那个据点,并且成功地回收了费玛的遗体,你们不必再记挂了。” 我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那么有找到菲利亚斯吗?” 菲利普用他粗短的手指揉了揉眉间:“这正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我放下手中的信封,专心听他说。 “你不要激动,冷静地听我说完。”菲利普举起双手,确认一般地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攻进去的时候没有找到菲利亚斯,菲利亚斯似乎被他们的指挥官一起带走了,在那之后我们一直都没有菲利亚斯的任何消息,直到前不久。你耐心听我说完,我们攻下了南边的一个监狱,那边的被关押者基本都被处决掉了。我们在死人堆里找到了菲利亚斯,她情况非常不好但是还活着。医生说她最多还能活两个月,现在就在这间医院里,我想你会想见见她的。” “带我去见见她!”我一把拉住菲利普的袖子。 菲利普点点头,将我从床上抱起来,轻轻放在轮椅上,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手捏成了拳头。 七、为了黎明的光芒 我在单人病房里见到了菲利亚斯。 之前的浅色秀发被剪掉了,菲利亚斯的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好像小学生一样。发觉我们来了,菲利亚斯转过头来,茫然地望着我们。 “菲利亚斯……”我自己摇着轮椅移动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啊,我是伊尔斯。” 菲利亚斯轻轻地笑了,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来。 “菲利亚斯右眼失明,左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光线。”菲利普在我身后用他低沉的嗓音对我说道,“另外身上从内到外各种损伤太严重,她现在的身体没法做手术。医生说以她现在内脏衰竭的速度,不做手术可能活得还要长一点。” “没关系,没关系的,伊尔斯。”菲利亚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用手抚摸我的脸颊,“让我摸一摸我们的小伊尔斯。” 我拉过菲利亚斯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各种各样的情绪一下子冲到了鼻子里,鼻子发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难过,我回来了。”菲利亚斯用手指擦着我的眼泪,温柔地笑着,“我答应过费玛,要尽一切努力活下去,我想我尽力了。” 我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比起这个,我听说了艾米丽的事情。”菲利亚斯握着我的手,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望着我说道,“能跟我说说我被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在监狱里什么消息都没有。” 于是我对她说了那之后的事情,说了我的伤,说了艾米丽的胳膊,还有我最后一次见到艾米丽的那个蜂蜜色的傍晚。 “这样啊,你的腿……”菲利亚斯轻轻抚摸我的膝盖,但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也多亏这样,我不用再上战场了。”我轻声地笑了起来。 “伊尔斯,你不会一直觉得费玛的死是你的错吧?”菲利亚斯忽然这样问道。 这句话一下子戳进了我心里,不论怎么说就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掉到洞里去,我们就不会被发现,我不会坐在轮椅上、艾米丽可以继续做技师的工作、菲利亚斯不会变成这样、费玛也不会死。 “那条路是费玛选的,虽然距离短,但是太难走,谁掉下去都是有可能的。这不是你的错。”菲利亚斯笑了笑,“出发前我就对她说过这条路有危险,但是她没有听。你掉下去的时候,费玛也在反省这件事。” “如果我小心些……” “那些都不重要了。费玛有句话,对我和艾米丽都说过,不过好像没有对你说过吧。我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你,伊尔斯。”菲利亚斯很认真的看着我,虽然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芒,她还是看着我,用缓慢的语调清晰地对我说道,“费玛说:‘库玛城的夕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是追着夕阳的人永远不会看到黎明的到来。为了黎明的光芒,我们必须穿过黑暗,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伊尔斯,你是唯一能活下去的人,替我们看看黎明的到来吧。” 好像要吞咽下某种情绪一般,我的闭紧了嘴唇。 “费玛的遗言,我也交给你吧。”菲利亚斯轻轻地笑了起来,“‘库玛城桥墩上的画看来我是没法画完了,要是谁去把它画完就好了’这样。她真是的,最后关头还在惦记着这种事情。” “哎?要用子弹画么?” “费玛一直执着于子弹啊。”菲利亚斯无奈地笑了。 “那么远的距离……”我叹了口气,“看来我得去练枪法了。” 菲利亚斯轻声地笑了。最后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好想看看你的脸啊,伊尔斯。” 之后我只要没被护士守在床上就会去看望菲利亚斯,这样度过了三个多月幸福的时光。然后在新年刚过的一个冬日清晨,菲利亚斯在曙光中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在菲利亚斯去世后一个星期,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后,我也光荣退伍回到了库玛城。库玛城一点都没有变化,依旧安静而祥和。桥墩上的“枪眼画”被后来接替我们的驻军完成了,不用担心自己枪法不准毁掉画面让我很高兴。 菲利普陪我一起回来,他推着我的轮椅来到河边,让我和那幅画一起照了张相片。 战争结束了,库玛城的驻军也撤离了,原来的军营闲置下来。按照艾米丽之前的约定,上面同意将这栋建筑和旁边原属军队的土地以很低的价格卖给我。 我在菲利普的帮助下把屋子里的摆设恢复到当年我们六个人一起生活时的样子,建成一个小小的博物馆。因为这间小博物馆的落成,来访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每当温暖的风吹过窗口,挂在桌子中央架子上的个身份牌就会像风铃一样清脆地响起,和煦的阳光照耀在窗口,注视着我们这个由“不法分子”组成的小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切都那么的平和安详,就好像某一天离开的孩子们还会再回来。 大家都喜欢这个地方,至少这样,这些曾经为了黎明的光辉而在黑暗中奔走的女孩子,不会被人们忘却。 我能为她们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八、在蜂蜜色的夕阳中 在我回忆的时候,菲利普四岁的小儿子吉姆和他的父母一起来到了我身处的庭院中。菲利普穿着一件短袖的衬衣,那衣服被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在他身边是他漂亮的妻子苏珊娜。 我回过头去,对他们招招手,吉姆便放开了母亲的手扑到了我的轮椅边上。 “伊尔斯,爸爸买了草莓哦!”吉姆开心地挥舞着手臂对我说道。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气温开始下降了,要不要回屋子里去?”苏珊娜握着我轮椅的把手,低头问我。 “伊尔斯每天都要看了夕阳才会回去。”菲利普笑着对苏珊娜说道,“随她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苏珊娜和费玛长得很像,不过性格上来说,苏珊娜要比费玛不知道淑女了多少倍。曾经我问过菲利普关于这个的问题,菲利普笑了起来。 “费玛看不上我啊。”这个憨厚的大块头挠着脑袋苦笑着这样说道。 于是我再没有问过他类似的事情。 在我坐在院子里,看着阳光慢慢落到城镇的另一边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小号乱七八糟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放屁的声音一样。这一定是吉姆在吹他的小喇叭了,我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不久前有首都来的记者报道了这个地方,自然他也是冲着艾米丽来的。看过这座好像居家小屋的军营,她吃惊地问我:“莫拉蒂将军在这种地方主要是做什么工作呢?” 我想了一会回答:“嗯……修理工吧。” “修理什么?之前这里有战车么?” “只有一辆经常抛锚的吉普,弄得我们经常要从城里徒步跑回来。”我笑着对记者说道,“不过比起吉普,比较常需要修理的是水管吧,因为水压不稳定,水管时常会被费玛踢坏。” “莫拉蒂将军除了修水管之外,还有别的工作么……”记者勉强地笑着指望我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出来。 “啊,还有做饭,艾米丽的披萨和通心粉很好吃,不过她做什么菜都放番茄酱就是了。”我向记者摊了摊手。 她惊讶得合不拢嘴,毕竟在战争结束后的今天,艾米丽的故事已经被炒作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越说越离谱了。 最后记者收起了记录用的小本,在我身边坐下来。 “你们还真懒散啊……” “是啊,有时候连军装都不穿。”我靠在轮椅上,将艾米丽穿着红色连衣裙的照片递给了记者,“这个说不定你用得上。” 记者回去后,大概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我收到了从首都发来的杂志,上面详细介绍了贝尔小队当年的生活状况,并且对于大家各种劣习的部分都很给面子的没有提。杂志上刊登了艾米丽那张照片,并且将原件随书一起还给了我。 “这样一来,大家再说起艾米丽的时候也会记得费玛、菲利亚斯和杜拉斯姐妹了吧……”我望着蜂蜜色的夕阳,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还有你。” 我转过头,看见菲利普咬着一块派向我走来,他伸出手,将手中的盘子递给我:“苏珊娜做的草莓派,味道很不错哦。” 派很甜,比夕阳更甜腻。我望着夕阳,直到那蜂蜜般浓厚的色彩消失在山的那一边,星星重新洒满了天空,整个世界渐渐进入梦乡,然后再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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