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摇下几片染黄染青的叶子,飘荡在铃奈庵门前。
我走进屋,依旧是陈列的书籍和昏黄的烛影,却在常去的座位上发觉一丝异样。
“这是,谁放的?”
一朵山茶花落在书柜,素雅的洁白埋入纷乱的书页间。
“小铃?”
我走近柜台,走近那个埋头书中的少女。
只听见一阵铃响,小铃抬起头,看着我,眼里闪着飘忽不定的光;她将嘴角左右拉起,才挤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
“你来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书桌边的蜡烛又短去一截,暗白的蜡油消融在红色的火焰中。
“阿求竟然失忆了?”
“嗯,……她连我也不记得了。”
小铃轻声应着,双眼低垂,先前的微笑也淡去了。
我不忍再去看她失落的样子,瞥向另一侧;犹豫着再看回来时,却又对上她期盼的眼神。
“你能想想办法唤回她失去的记忆吗?
“抱歉,失忆的话,在外界都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啊,但,只是,阿求她,阿求她……”
小铃哽咽着没有说完,默默侧过脸望见什么?原本缩紧的双手又渐渐垂落。
“啊,真是漂亮呢,但终会有枯萎的一天。”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朵山茶花盛开着,映出洁白的光,又化作幻影,在眼前黯淡了。
“还请忘了这番话吧。——已经没关系了,毕章……”
小铃看向来,注视着我,强作笑颜,又悄然避开我的视线。
有些安慰的话,来到嘴边,但我终是没有说——我深知,那也不过是虚无的希望。于是,我打断了她。
“阿求在哪里?我还是去去看看她吧。
她的双眼微微颤动,凝望着我,凝望着,凝望着。
“谢谢你,她现在就在楼上。”
“那么巧吗?那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我想,还是不了。”
小铃摇摇手,只且送着我走上楼去。
当那个背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她站起身,踩着清澈的铃声,独自走到那朵山茶花前。
“小铃。”
空荡的屋里,窗开着,依着白蓝色的天,泛黄的书页上映出窗外的光。
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窗前,手捧着书,却向窗外眺望,仿佛远处有什么在牵动着她的思绪。
“阿求?”
听到声音,阿求转过身,望见我,便勾起嘴角,隐出淡淡的笑。
“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失忆了?!”
“失忆?!”
她皱起眉,诧异着,开玩笑似地反问道
“你觉得,我,像是失忆的样子吗?”
“的确不像。” 于是她又露出烂漫的笑容,望着渐渐窘迫的我,话语中又含着宽慰的语气.
“那不就是嘛,还请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其实我是听小铃说,你失忆了的。”
“……小铃吗?”
起初,她睁大了眼睛,像是难以置信;却又在无言中,落下眼,看向了手中的书,轻轻合上,揣在怀里。
“那孩子,是想跟你说我的事吧。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应该没有了。”
“那你替我转告给她;我是绝不会失忆的,无论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绝对绝对不会忘记。除非,我自己,……也化作了回忆。”
阿求最后顿住了,仍坚持着说下去,转过头,望向窗外,思绪又随风飘向远方。
一切声响,都埋没在窗外喧嚣的风声中,消失在那孤单的背影后。
我带着一些想说的话,走到她的近旁,也探向了窗外。眼前,只看见无人的街道;再远些,便是一团浅黄色的树影摇荡着,朦胧之中,泛起了淡微的红。
“你同小铃怎么了吗?还是说,又要一个人担下什么吗?”
我想起先前的事,关切地问道,然而阿求却摇摇头,不以为意的样子。 “一个人的话,我早已习惯了,我只是跟她说到了以后的事,她也仍是不肯接受罢了。”
她又沉下脸,垂落的刘海遮住了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铃,是肯定不会接受你的离去的,大概会痛哭一场吧。”
“痛哭一场,然后呢?就能接受了吗?会振作吗?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吗?万一她一时想不开,……这怕是最坏的情况。她还是太率真单纯了。”
“可为什么,又不跟她说清楚呢。”
我再追问时,阿求却默然了,紧眠着双唇,两只眼间,像是连着一条细线,牵动着,缓缓闭上了眼。
“说到一半的时候,小铃她哭了,我有些不知所措,跑上来……很狼狈地跑上来了。”
她望向我时,淡紫色的双瞳中像是有着万分感慨,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却又似不能说一般,忽而褪淡了。 “我对我的命运能否改变,或者说,能否再活久一点,已是不关心了。 “但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带来的离别,与亲近的人,与难忘的事。 “反而还感叹生命的短暂,命运的可悲,有时甚至想,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伤心了,对吧?” 说完,阿求又侧过脸,瞥向窗外,几滴泪划过她的脸颊,打在怀中的书本上,沿着泛黄色的书页,散开了,化为淡淡的泪痕。 我想说些什么,却觉着咽喉像是给什么扼住了,变得难以喘息;默然望向四周,空荡的房间里,仅有一扇开着的窗。 窗外,预感的秋,终究还是突然造访;清风所携着的几片叶子,飘入屋里,便散落开,几片淡青的,落在了地上;几片浅黄的,落在了书上;几片火红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阿求擦去眼角余下的泪,正对着我,背对着窗。从窗映入的光,一点一点,勾勒出她羸弱的身躯,而任凭秋风萧瑟,她坚定地伫立着。 “说是不会自怨自艾,怕是假的,如此短暂、悲惨的命运…… “但,这样的生命,就不配拥有美丽的权力吗?与其自怨自艾,我更想去书写我这一生的美好。 “哪怕仅有三十年,我,也竭尽所能抵抗天命!在世间留下我最深最美的足迹。 “……纵使我,将化作回忆。” 她自然地舒展开嘴角,露出了坚定的微笑。 那黄白色的光,照亮了这间屋子的寂寞与空旷。 “那朵山茶花呢?” “啊,那个其实是阿求的呀。” 许多天后,再回到铃奈庵时,仍旧是拖曳着一丝一缕微光的蜡烛。只是烛光旁,小铃微笑着答道。 我坐下来,感觉到是与先前不一样的视线,便问道。 “那天我走后,阿求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保密。” 小铃歪过头,从书页间射来温婉的目光,又埋头看书了。我只好无奈苦笑着。 “其实,我多少体会到她的感受了,听她说完以后。” 小铃像是自言自语着,又看向我。 “而我也答应她了,绝对不会忘记她的,要作为她存在过的证明,继续活下去。” 仿佛,我又看见那朵山茶花盛开的样子,望向书柜里纷乱的书页,那里的确像是映出了洁白的光。 “……小铃,你知道为什么山茶花落下时,是整个花朵都落下来吗?” 小铃犹豫了会儿,也望向那朵山茶花曾停留过的地方,深橘色的眼中闪过了些什么,带着淡淡的笑影,答道。 “……因为,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保持着美丽的样子啊。”
后记
诸位好,感谢阅读,我是嘤吟,这是我以“嘤吟”的笔名写的的第一篇短篇。 距离开始有写阿求的想法,已经是半年前的想法,只不过那时还是很散乱的想法,便匆匆写了一篇《求》(见B站“嘤吟”)。 阿求,也许是东方里唯一一个有出生年月的角色,换算过来好像是1994年那样出生,也就是说三十年后,2024年,还有两年,她就要离开我们了。 但ZUN说有海螺小姐时空,直接否定掉了前面的推测。而且阿求这么可爱,还会有人要用寿命论迫害她呢?(阿求求求了,阿求超可爱的,不要在迫害阿求了)【笑】 阿求和小铃的故事也许暂告一段落,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挺想写这个组合的,尽量地不带刀子。 那么,下回再见。[size=21.3333px](∧ ∧;)
嘤吟 写于二零二二年五月一日
原著:上海爱丽丝幻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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