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喵玉殿官方微博

喵玉殿论坛 · 喵玉汉化组

 找回密码
 少女注册中
搜索
查看: 23026|回复: 21

[小说汉化] 【喵玉文译_007】《永夜物语》 作者:人比良(四面楚歌)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3-2-21 21:5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译者:人比良氏发售于C76,以秘封组为引,讲述了获得了永恒之人的四个故事。个人的最爱是第三章的宴会部分,嗯,就是这样0 0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1:5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月狂病患者 于 2013-2-21 22:10 编辑

永夜物语
作者:人比良
插绘:水炊き
译者:月狂病患者


第一章 寂默的冬
第二章 翠岚的春
第三章 赫焉的夏
第四章 皓月的秋
尾声

永夜物语

早在入夜之前,
与黑暗相互招呼之人,走近了你的家。
早在天明之前,
他睁开眼,
离去的同时鼓动了睡意,
在足音的回响中煽动着睡意。————
你听到了他正向着遥远的彼方走去,
于是你的魂亦向着那儿追去。
(客)


那是个明朗的夜晚。
美丽的满月从东边升了起来,而落日所残留之处,依旧染着一层白色。由于悬在那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之中的月亮看起来实在太过圆了,该不会那其实是太阳吧————不禁对着梅丽这么说了出来,“以你的双眼一看就知道了,不是么?”梅丽笑着回答道。
的确是这样啊,我回应道。我的双眼稍微有些特殊(顺便补充一下,作为拍档的梅丽,她的双眼是非常非常的特殊。非常非常的奇怪,即便是这么说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看着月亮能够知晓场所,看着星星则能知晓时间。也就是说,我能够掌握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当时的时间,如果是从宇宙中看去的话又会是怎样的呢?————这个倒还未曾尝试过。现在的科技,终于能够具体的实行“月球旅行”这一项目了,然而,对我这样的庶民来说还是不可能触及的高山之上的花朵。
尽管是这样,人类终究还是向月亮伸出了手。
现在,在我们正仰望着的那轮月亮之上,亦有着什么人相对的望向这儿————这么想着,不由得萌生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也许不久之后,一直被我们仰望的月球也能变得可以居住,而终有一日,我与梅丽也能够从月亮之上眺望着地球吧。
虽然那个终有一日,还是遥遥无期。
总之,如今的月亮是大到惊人的程度,而那片天空则是让人感到恐怖般的赤红。西落的太阳早已不见踪影,仅有天空之中还残留着浓郁的色彩。比起朱红更加接近红色的赤红。万里无云的青空,转眼之间便被染成了红之天空,在反射的作用下,我与梅丽也好,天空也好,街道也好,一切事物全部染上了赤红。为晚霞染红的世界,处于傍晚的世界。
让人感到寂寞的色彩。
让人想要归去的色彩。
而那红色的世界在一瞬之间被黑暗的世界所替换。日暮时分仅有那段短暂的时间而已。太阳终于变得连一丝残渣也不见了,仅留下月亮与星星高悬于空中,夜晚到来了。
总而言之————是我们,秘封俱乐部的时间呐。
说是“我们”,其实秘封俱乐部仅是一个两人组成的超自然现象社团。由我宇佐见 莲子,与唯一的拍档梅丽,全名玛艾里贝利•哈恩,两个人创立的超自然现象社团。究竟谁才是部长,是秘封俱乐部的第三个秘密————尽管为此争论了无数次,却一直没能解决————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无论哪一边都是不可缺少的。
我和梅丽,是两人一体的。
我负责看时间与场所,
梅丽则是负责观察境界的隙间。
将深埋的秘密揭露出来的,实践派超自然社团!那正是我等的秘封俱乐部。因此,活动的时间是从傍晚开始。揭发在太阳那闪耀的光辉下无法看见,唯有在月光之下才能看清的事物,这正是我们的职责。
“如果要分好孩子,坏孩子和普通的孩子的话,莲子是坏孩子呢”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彻夜不归这种事只有坏孩子才会去做的哟?”
“梅丽!梅丽!玛艾里贝利•哈恩!你不也和我一样在外彻夜吗!”
“我只是在陪伴着坏孩子哟————”
嘛,总之就是这样。与往常一样的夜晚。
晚间的街道相当的寂静。石块铺成的道路蜿蜒着不断向前方延伸而去,平缓的上下移动着而无法看见它的尽头。虽说街道两旁排列着一家家店铺与住宅,不过如今基本都已熄灯了。
啪嗒,啪嗒的,这宛若被遗忘的星星般迷糊的光亮是两旁的路灯,是在这人们已然入眠的街道之中贵重的光源。还有就是浮于天空之中的月亮与星星之类的了。
虽然是一片昏暗,但却还不是彻底的黑暗。
由于灵异灾害而被放弃的东京首都圈还尚未被黑暗所彻底盘踞,而处于周边地区,更是在被慢慢的复兴着。
由于没了高楼大厦,使得这儿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街道一样。与因为迁都而得到大力发展的京都那灯火通明的城市不同,这里就像是被时间所抛弃的世界一般。
老实说,我到并不怎么讨厌这儿。
虽然秘封俱乐部的根据地是在京都————我和梅丽的学校位于京都————这么远跑到东京圈来进行秘封俱乐部的活动的理由中没有“我的兴趣”这一项的话,绝对是骗人的。
当然,也并非只因为那个。
“那么,那家喫茶店在哪儿呢?”
“那个。。。。。。”
我一面伸手翻弄着口袋,想要将地图取出来。与京都不同,对于东京,我还没精通到离开地图也能在外行走的程度。
然而却是没能找到。
“。。。。。。那个?”
“那个,的后面是什么啊,莲子”
“干支是鼠哟。因为是六十周期嘛”
“谁犯傻问这个了啦!”
“是是,梅丽小姐是未年的呢————”
“这可不能由他人的名字来判断哟?”
一面招架住梅丽的吐槽,我继续在裙子的口袋中摸索着。没有。在衬衫胸口处的口袋中摸索。没有。朝着领带的后侧,帽子中以及鞋子里看去。依旧无果。
“。。。。。。该不会是,弄丢了么?”
“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没带在身上的可能性很高呢。失算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
而梅丽则呆然的耸耸肩,随后拿出一样叠成小小的————啊啊梅丽,你真是太棒了!
“幸亏我也带了。。。。。。因为平时完全不需要,有你那双奇怪的眼睛就够了呢。那么莲子,这是哪儿?”
“唯独这个就交给我吧”
“除此之外的也希望能交给你呐”
我笑着望向天空,望向头顶的月亮。傍晚时还位于天边的月亮,此刻离我们已是相当近了。夜色也开始变深,秘封俱乐部的活动时间也很差不多该到真格的了。
将从月亮那儿得知的地点告诉了梅丽。“这边哟”这么说着,梅丽拉起我的手,迈开了步子。总觉得我就像是个被照顾的孩子似的。不过我并没去在意这些,而是反握紧梅丽的手跟了上去。
咔呲,
咔呲,
咔噌,
咔噌。
我与梅丽,两个人的脚步声响彻在夜晚的街道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无论是复兴到了什么程度,没什么人会喜欢漫步于这夜晚的东京。本来就是这样,因为到处都流传着关于最近的东京,发生的怪异事件的传闻。
是的————怪异事件。传闻。
为了探明关于这儿的那些传闻的真伪,我们才来到了这儿。

————据说,在东京有鬼出没。

最初是由些流浪者们传出的。据说,在东京看见了鬼火。看见了星星坠落。看见了彷徨着的幽灵,不,是吃人的鬼啊,是妖怪啊————这样的话语在他们之间流传着。
要问为什么会是流浪者的话,如今会有兴趣踏入东京都的人,除了想他们那样无家可归的人们以外,只有对灵异环境感兴趣的人们而已。
一般的话,像这样被政府所放弃的土地很容易便会成为所谓的贫民窟,然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结果确实并非如此。
说是这么说(无论好坏),充满活力的人们已不会聚集与此处,东京就这样呗弃之不顾了。
被忘却的城市,东京。
因此最初是那些流浪者们,而后便被听说了传闻的超自然现象社团传开了。虽说这样,但是亲自踏进这里的实践派还是少之又少,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传闻的程度罢了。
直到前些日子,东京塔的崩塌为止。

一直被称为东京灵脉的核心,即便是在那场灵异的震灾之中也仅是些许倾斜了的东京塔,在不知何人手中彻底的崩坏了。————以上的传闻增大了所谓的真实感,而由于真实感的增大,突然之间便有社团不远千里,自诩实践派的秘封俱乐部出动了。
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原本应当矗立于东京夜空之中的东京塔,毫无踪影,就连原址也无从知晓。如果凑近的话,崩塌后的残骸之类的还是能够看到的吧。
缓缓地将视线从空中转向梅丽。配合着她的步调,我望着她的侧脸问道。
“这么说起来,你觉得那时的东京是发生了什么?”
“仅是假说的话,有好几个呢?”
嗯,我点了点头。
“现在最具说服力的是‘复活的平将门(注:平安中期武将)’这一说法,不过我个人更推崇大冷门的‘受到核废弃物影像而巨大化的牛若丸(源义经的幼名)十四岁时的骷髅’这一说法哟”
“。。。。。。为什么莲子所知道的尽是些稀奇古怪的说法呐。。。。。。?”
“这么说的话,梅丽又喜欢那一种呢”
“那个————”
梅丽像是略微思考似的,闭上了眼,随后。“呋”的,将视线转向那片夜空。
那儿什么也没有。
有的仅是月亮与星星。
月亮,————就在那儿。一轮满月。
满月,映在了梅丽圆而大的眼瞳之中。
“大地震,将原本被遗忘之物翻掘了出来,这样的”
我,望着映于那双眼瞳之中的满月,说道。
“————这也很有从前特摄片的味道哟,梅丽。还是说是已经变成化石的SF(注:SF,科幻电影,科幻小说)吗”
“莲子!”
啪的,被敲了一下帽子。没办法,换成一副认真的表情,
“开玩笑的啦。不过,那场灵异的震灾已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应该是迁都以及复兴的开始,在这期间醒来的什么做出的什么事哟?”
“不知道呢?”
让人火大了。
看着微笑着歪着脑袋的梅丽,我强忍住想要打上一拳的冲动。梅丽则笑着,“一定是爱赖床的懒虫吧”这么玩笑似的说道。
对于梅丽的奇怪言行,如今我已经不会再去在意了。而且,说是观点解说,终究不过是流传于京都的传闻以及玩笑的程度,能够称得上是解释的一个也没有。
所以,才会特地来到东京。
为了与曾亲眼目击东京塔崩塌的人见上一面。
“嘛,先不管梅丽的懒觉鬼的看法。如果听到真实的信息的话一定会有所进展呢”
“将刚才所有的对话全都否定了,这还真是不得了的台词呐”
“妄想可是很有趣的哟,妄想。让想象力动起来”
“说的真是简单,呢。————啊,莲子,那里右转”
“是,是”
听从梅丽的指示,我在拐角转了过去。是中央大道么,道路比起先前顿时变得宽阔了起来。两旁的建筑物有不少都还亮着。也许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吧。
“约定的喫茶店,似乎晚上也一直营业,那么首先肯定是还亮着灯的店咯”
“我可不喜欢不点灯的喫茶店哟。。。。。。比起这个,那个————与你通信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
嘎库,梅丽仿佛一瞬间石化了似的。感谢这古典式的反应,我在心中这般行礼道。
虽然对于让梅丽做出这般绝赞的反应深感歉意,可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是个在这时代依然特地的用书信来往的奇怪之人,只有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话说回来,这类兴趣的同好人士————也就是,超自然现象社团所属之人,大多都有着类似这样的喜好。
笔友。
同时还是,这回的情报提供者。当然,居住在东京的她,与住在京都的我从未见过面。至今为止所有的对话都是通过书信,而内容上,与这回的行动毫无关系。是一个进行其他方面对话的笔友。
在听说她曾近距离看到东京塔的崩坏后,便觉得是个好机会,刚好能面对面的谈谈。此时是不是该高呼,东海道五十三次万岁。
就这样,再次踏足于久违的东京大街之上。
距离化为废墟的东京都相当遥远的这里,正实施着复兴工作。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知道。而这正是所谓的,同好之士呐。对于梅丽的发问也是不可能给予回答的。
“总而言之,就是,有志者事竟成,哟!”
“用在这里似乎不对吧。。。。。。啊,就是那里哟”
我顺着梅丽的手指,望向她所指之处。恐怕我正这么观望着的表情一定是相当的奇怪吧。
如果不是梅丽告诉我的话,绝对不会注意到。
那是给人这种印象的毫不引人注目的外观。微弱的灯光从磨砂玻璃的另一侧透了出来,既没有看板也没有指南。朴素到这样从外面看,完全无法明白这个建筑物究竟是做什么的。我想,初次前来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这会是家喫茶店吧。
“。。。。。。真的是这里?”
对着歪着脑袋一副怀疑的我,“真的就是这儿哟”梅丽这么回答道。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相信了,接着,我将手伸向了那扇门。
“那么,让我们走吧”
“秘封俱乐部,今夜的行动,呢”
“鬼会出现呢,还是蛇会出现呢————”
“会是梦呢,还是会是幻呢————”
那么。
我将力量注入按在门上的手中,猛地推了出去。
————咔啷。
随着一声轻微的铃声响起。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从外面看的印象,与这里面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是一家只有三张圆桌,一个吧台的小型喫茶店,
店内颇显昏暗,仅有烛台的微光照亮着店内这层昏暗。在吧台的另一侧有一个半老的老人,在像是调酒师似的那人身后并非是酒,而是一罐罐的咖啡豆排列在那儿。
没有客人。
除了那一个人以外,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
除了坐在其中一张圆桌旁,面对着入口大门的她以外,没有任何了。自然而然的,踏入店中的我与梅丽,便与她的视线相交了。
————咔啷。
在背后传来的声音中,门关上了。那一瞬间,一股仿佛被关在里面的感觉袭向了我。明明只不过是门关上了而已,然而却像是至今为止所走到这儿来的路都远远离我而去,仿佛又迷路进了别的什么地方似的,这般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也许是因为她所拥有的氛围也说不定吧。第一次看到,第一次相见的她,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怀念感————在那如同满月般圆润的眼瞳之中,映出我与梅丽的瞬间,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也好,梅丽也好,在看到那微笑的瞬间失去了言语。不知道,在她的面前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究竟是什么呐,这种感觉。
不可思议,极为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并没有恶意。
只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让人这么觉得,不可思议之人。被这股气氛所吞没,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而对着这样的我,她以平稳的语气开口说道。
“该说,初次见面么。或者,这时还是说,好久不见,更适合些呢?”
比外观更加柔和的声音。尽管沉默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个成人,然而当这样笑着调侃时,则看起来要年幼很多。年龄不详,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人生才能拥有这样的感觉呐————原来如此,要说超自然与神秘的话,这的确是的,内心奇妙的这么认可了。
也许是由于她先开口了吧。抛开紧张,我一边走向她,同时说道。
“像书信交往,这种关系还真是既少见又困难呢。不过,这种时候,有更为简单的招呼方式哟”
“。。。。。。。。。。。。”
注视着倾首疑惑的她,我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这种厚脸皮能发挥时就要尽可能的去发挥。
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我说。
“晚上好,哟”
“实在是太过单纯,简洁的话语。因此才是这么便利。
听了我的话,她颇为开心似的,微微笑了起来。一面用手遮在嘴边,轻轻的笑着。。。。。。。虽说我并没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这般奇怪。
“是呢————晚上好。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呢”
“哎哎,晚上好。晚安(注:良し夜也有晚安的意思)”
“莲子,太过放肆啦”终于跟上来的梅丽,向对面的她行了一礼“晚上好,莲子的朋友。我也可以坐在这儿吗?”
哎哎,她这么点了点头。
梅丽一面道谢,一面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在这圆桌旁,横着坐了下来。四张椅子,只剩下了一个。二对一的构图。然而,她则是从正面直视着我们两个人的视线。
奇妙的少女。
少女,这样说真的没问题吗,我并没有这个自信。
明明连她的姓名我们都不知道————但却给人一种,即便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样的氛围。只要在那儿就足够了,让人产生这般的感慨。像这样的人,迄今为止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笑着。
相当的,平稳。
为何会那么的高兴呢,或者说是幸福呢,这我并不清楚,不过,看着那笑容就连我也变得幸福了似的,这个世界中仿佛没有任何悲伤之事。
闪耀在朦胧夜空之中的,月亮般的笑容。
“关于那件事的话”注视着我们两人,少女说道。就这么微笑着。“恐怕会很长,没问题吧。在进入正题之前,到那儿为止,有些铺垫的故事是必须要说的”
“当然没问题”
我坐着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应酬,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正是我们所希望的。
而且————想要听听她的故事,在这短短的数分内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带着这样的好奇心,我点点头。
唯有一人,只有不明就里的梅丽不满的鼓起了脸颊。
“是东京塔崩塌的事对吧?比起这个,莲子,希望你先能做一下介绍”
“也对呢”我交互看了看梅丽与少女,“这位是梅丽,原名叫玛艾里什么什么哈恩。由于太长,叫梅丽就可以了。秘封俱乐部的,最重要的拍档”
“。。。。。。。。。。。。”
对于我粗鲁的说明,梅丽再次露出一脸的不满,不过在听到后半段时则换成了一副认可的表情。谎言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接着,我转向少女那边,
“然后这位是,我的笔友。超自然现象相关的伙伴。还有,”
还有,关于东京塔崩坏的事。
少女接着我的话,从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将那与我原本想说的完全不同,同时又是使我震惊无比的话语说出了口。
“还有,早已毁灭的幻想乡的幸存者”

“————————”
从少女微笑的口中说出的话语,有这足以使我的思考(恐怕梅丽的思考也是)停止的力量。
幻想乡。
为了那些迷失者们而存在的世界。
传说是位于境界另一侧的世界。这是我们秘封俱乐部的一个大课题。借助梅丽能够看见结界隙间的能力,前去探寻了解另一侧世界的事————那是我们秘封俱乐部的活动啊。
因此,这句话才是那么的惊人。
震惊到,无法明白她的真意。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好不容易组织成语言的疑问,就是这么一句。什么意思。毁灭了是指什么意思。又是怀着什么意图对我们说出那句话的。我问出了这么一句,包含着所有“为什么”的话语。
我,对她一无所知。
名字也好,家族也好,人生也好,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超自然现象才认识了,成为了笔友。是的,对方是对于我们所调查的幻想乡特别的感兴趣。
————那样的话,果然。
一面回想着过去来往时的那些信,我想,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和我们谈论幻想乡的————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哟。而那同时又是联系着东京塔事件的哟。所以不是说了嘛,会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为什么?”
紧接着从我内部发出的,是这么一声极为单纯的疑问。
梅丽则是紧闭双唇,一副坚硬的表情,比起这样的我与梅丽。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就这么微笑着,我则凝视着她的双眼。
宛若月亮一般美丽的,圆圆的眼瞳。
而这双包含着温柔思念的双眼,也正望着我,
。。。。。。不行了。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但光是看着这双眼,就让人无法怀疑她会是个坏人,或是在计算着什么坏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名少女一定是稀世的诈骗师吧
“想让你们,听一听而已。还有,当故事结束后,有些话想对你们说,有些话想要问问你们。而且,比起这些————”
说着,她像是稍微的思考了一下似的,将指尖轻触嘴唇,而后,笑容变得更加浓郁。翘起了嘴角,好似在开玩笑一般。仿佛觉得非常有趣,又略带些许羞涩的笑容。露出这副顽皮的笑容,她喃喃的说道。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见面说说话而已”
“。。。。。。和我?”
“是的,和你们”
呜嗯,我陷入了沉思。并没什么恶意,我是很感兴趣,她会说些什么呢,又想要问些什么呢。而且,最重要的是————散发着被隐藏起来的秘密的味道。这个味道,点燃了我心中那名为好奇心的火焰。
作为实践派超自然现象社团,秘封俱乐部,这类事情怎么能退缩。无论眼前这名少女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我想要听这是事实,是现实。
我做了一番苦恼状,随后移开了视线。一张桌子,配上四张椅子。我们是三个人,还剩下一张椅子空着。
“还有什么人会来吗?”
“不知道呢,怎么了。也许在我们聊天的半途,会到来也说不定哟”
少女以那未曾变过的无比平稳的语气说着,而我则“嗯”的一声,表示同意的点点头,然后“啪”的一拍手。理解我心中所想的梅丽,仅凭这声边露出了笑容。
“OK————,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夜晚太过短暂,哪怕是一秒也不能再等了”
“是啊莲子,不过每次迟到的都是你,等待的都是我。————那么,就请让我们听听吧?”
“好的!”
相当的高兴————那真的是从心底感到的开心,就像是,现在我们坐在这里,这么聊着这件事本身便比起其他任何事都要值得高兴似的————
少女将双手平放在膝上。
我取出了方便在记事本记录的笔记用具,
梅丽则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并眯起眼睛。
少女,
咝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关于成为迷失者,与成为永恒者的故事。在幻想乡,诞生,成长,最后腐朽的过程中。漫步于漫长的夜晚之中,永远的————永夜的故事”

温和,
而又缓慢的,
“故事,共有四个。冬,春,夏,以及秋的故事”
说着,
这么说着。
“冬之物语是,从月亮上被流放,一个永远的故事。
春之物语是,从月亮上逃离的兔子,与获得了永远之人的故事。
夏之物语是,关于幻想,与逐渐逝去的人们的故事。
秋之物语是,继续漫步于大地之上,一个永远的故事。
春夏秋冬,在这一圈又一圈不断循环的季节中,一面与那些不停变换交替着出现的人们相遇相识,一面继续不停地走着,一个永远的物语。开始是,对,”
紧接着她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
说出了,关于永夜的那一场场物语。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寂默的冬
我在这近半年内,一直不停的思考着。
思考着我的生与死,以及那个友人。
(《トーマの心臓》 注,荻尾望都的漫画作品,台版译名为《天使心》)


1

白。以及,黑。
伫立于这个黑白的世界,我仰望着天空。映入眼中的一切,全都是静止不动的,就像是时间被停止了似的。当然我明白,那是错误的想法,时间依旧在不停地流动,停止的只是我而已。
天空是黑色的。
所谓的青空,并不存在于这里。不断飘动的云亦是如此。存在这些的是,无比遥远,有着三十八万的距离,一片污秽的土地,地球。而这个月亮之上存在的,仅是一片没有变化没有尽头的漆黑天空。
黑色。
我向下看去。从那没有一丝变化的天空,望向脚下没有一丝变化的土地。视野之中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正因如此,我才会在这儿。
地面是白色的。
无边无际的白色,月之海。
据说地球的海,经由蓝色天空的反射后,也染上了一层靛蓝。在光线所无法抵达的深度则被染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听说就连那儿,生命的诞生也未曾断绝过。
月亮却是不同。
在月之海中没有生命。不含一丝黑色的,透明的海。完完全全的透明,而那正是没有生命存在的最佳证据啊。就算飞在空中,观望这整片海,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生活于此的生物。没有活物的存在,因而也不存在死物,没有污秽的海。
没有生命,没有污秽,一个黑白的世界。
一片安静————我站在这片,由于什么也没有而显得过于安静的月之海前。在天空与大海之前,什么也没做。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就连一丝微风也没有。海面没有波浪,在静寂之中停滞着。没有任何会动之物。除了我以外。除了我的鼓动和叹息以外。
呼了一口气。
呼出的气息,微微染了一层白色。然而,没有降雪。在月亮上,即使是到了冬季,让人意识到污秽的雪也是不会降下的。降下,沉积,消失,因为这样一种存在,让人联想到生命的诞生与死亡的污秽。仅有科技发展所带来的人工降雪,会为了表现冬的寂静而人工施降。
不过这里就连人工雪也没有。
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脱下鞋子,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时发出了一声声响。踏在沙上细微的声音与触感。体重所带来的压力,使脚微微陷入了沙地,留下了一个足迹。呔,呔,呔,我的身体向前,一步又一步地走去,同时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足印。
向着大海。
向着没有生命的,白色海洋。
“我————”
走着。向前。向着前方。踩在沙地上的脚,终于踏上了水。同时伸出了另一只脚,两只脚都触到了水。继续前进的同时,水也不断变深,转眼间涨至脚踝处。洁白无暇的肌肤,与没有一丝污秽的白色海洋相重合。
并没有感到,冰冷。
从那被包裹住的双脚传来的感觉,使我意识到了空气的比重。相比之下,水中的部分要更重,更加浓厚些。从这儿能诞生生命,也使我感受到了这点的真实性。尽管,出生时的事早已被遗忘,但或许就像是这样也说不定吧。
如今,
在这月之海。
只有我是,
唯一的生命。
活着的生物。
生命之海。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转过身。在没有波浪的水面,我的动作产生了一圈圈波纹。飞溅而起的水花击在膝上,落下的水又产生了新的波纹。轻微的水声很快便被静寂所淹没。
转身后,她的身影映在了我的眼中。
在沙地之上。略微高点儿的位置,她正站在原本应是什么也不存在的那儿。蓝与红,穿着在这黑与白的世界中显得极为鲜艳的衣服的,月之头脑。教授了我关于地球的事,以及另外很多的知识,一直守护着我的她。
比我活得更加长久的,如同一个永恒般的,她。
手持一个壶。
小心翼翼的抱着那个壶,她看着我。而我也,凝望着她。她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而我也,没想过她会给予我答案。
仅仅是,这么看着。
仅是这样,便足够了。
该怎么做,这种事,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猛地再度转了一圈。以右脚为基点转的半圈,望向边际。即便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水声也毫不在意。双足踏在海中,看着那白色的海,以及黑色的天空。
这片海中没有生命。
但在天空的尽头,却是存在的。
蓝色的星球。
生与死的,污秽的流放之地。
没有永恒的土地————
地球。
我的憧憬,就在那儿。
我再次呼出了一口气。哈,白色的气息随之出现。转眼间又消失,融进了空气之中。
轻轻的,将手按在胸前。
噗通,传来了心脏的跳动声。我强烈的感受到,心脏那不停鸣响的鼓动。我是活着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这么持续下去吧。

————永远的。

2

————流刑,看来并不是什么比喻呐。
我产生了这样的自觉,比起我预想的要早很多。不,是我迄今为止都没有察觉,也许这样说会更准确些。被送至地球,这样做的真意,我并没有理解。不这样来到地球,是永远不会理解的吧。
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辉夜”
听见这声呼唤,我抬起了头。并非在月亮时的发音,而是来到地球后取的名字。满月之夜,于闪耀着光辉的竹中诞生的孩子,取名为竹中的辉夜姬。那便是我如今的名字。
“在,”
回应的这声毫无抑扬。可是,这已是我拼尽全力的结果了。比起一开始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的那会儿,算是进步了呢,这么想着。
声音传来之处,站着一位老妇。
老妇正坐在挂在这狭小的房间中的,竹制挂帘的另一侧。就这个时代来说,是比起一般人家要宽敞不少的房间,然而还是不能与月亮上的房舍相比。尽管如此,现在这便是我的家呐。
收留了从月亮上被流放来的我。他们便成为了我的父母。连姓名都不知晓的,地球的住民。
“这是,藤原大人来的信————”
又来啦,一面这么想着,同时回忆着老妇以往说过的话。她说,收到了写着恋歌的信。她说,收到了多得漫出来的贡品。她说,收到的牛逃走了。藤原,不仅是这个人,还曾收到过很多人所赠上的礼物,或是求婚的话语。
真是不可思议呐。
我————明明连一步都未曾踏出过这个房间。究竟是何时,知晓我的存在的呢。
或者说,其实并非是知道我的存在呢。
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从月亮送来的财宝呢。
就像是,如今在我眼前的————这对老夫妇一般吗?
不知道。
我未曾从这鸟笼般的房间出去过,
大概,以后也不会吧。
“请将信放在那儿吧”我说。没有任何语调,带着含糊不清意思的声音“除此之外的东西,就交给你们”
与往常一样的对话。
老妇无言的点点头,把信放在一旁离开了房间。关上隔扇的声音,离去所发出的脚步声,直至气息与声音全都绝迹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是很感谢他们的,
甚至可以说是,喜欢把。老夫妇将我藏匿于此,不让我出去也许是因为时而从月亮送来的财宝。不过,这对我来说刚刚好。月亮的财宝怎么样我都无所谓,比起这个,被幽闭在这儿更好,对我来说,这才是值得庆幸的。不仅如此,老夫妇如没必要,绝不会接近我,也绝不会触碰我。那是我这一边的问题————正因为这样,对于他们挂上竹帘,好让我不会被他人触碰到的温柔,我带着一丝诧异,连同着感激之情,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无法触碰。
无法外出。
这两件事,是有着相同意义的。
那便是————我是月人,不带一丝污秽。
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不能为满是污秽的事物所触碰。
不能呼吸满是污秽的空气。
不能生活在满是污秽的世界中。
即便拥有了永恒的我,是不会被玷污的————是因为长久以来都是生活在没有污秽的土地上的缘故么,始终无法适应这充满污秽的地球。心理上,以及精神上的,拒绝感。正因如此,才被称为流放之刑,如今的我这么想到。随后回想了起来。
。。。。。。最初从月亮来到地球时的感觉。

。。。。。。浓厚到呛人的空气。还带着让人作呕的臭味。同时还注意到漂浮于空气中的微生物以及生命残骸的粒子,全都通过呼吸之处进入体内不断侵蚀,即使屏住呼吸,可是污秽依旧会透过皮肤侵入,这种恐怖感充斥着我的全身。肮脏,污秽,污秽。污秽。怕的不禁流出了眼泪。抬起头,月亮也远在手无法触及之处,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仅有一直生活于污秽之中的人在一旁。散发着年老将死气息的老夫妇简直就如同污秽堆积的块一样,伸出的手上满是褶皱,光是想到我在因为害怕恐惧而将那手拍开的瞬间被触碰到就不禁呕吐不止,而被拍开的他们,看着我,他们,


我摇了摇头,将浮现于脑海之中的触感全部驱散开。延至地面的黑发随之摇动了起来,在那么一瞬之间,使我的视野染成了黑白色。而在另一侧的则是,色彩鲜艳的世界。
生与死的,充满了污秽的世界。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么”
心里很清楚,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我这么轻声自言自语道。流刑,尽管自己曾仔细思考过它所包含的意义,然而当亲自体验到时,却是让人完全无法忍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被流放至地球便是最大的罪了。
活着慢慢走向死亡的感觉。
无时无刻不被污秽侵蚀的感触。
生与死。
拥有着寿命的人类平时都是带着这种感觉活着的吗————这么想着,越发让我觉得他们与我就像是不同的生命体一般。并非认为活着,以及工作着这种事不可思议。只是对于从寿命的束缚中挣脱,获得永生的我————并不明白。一定是,无法理解的吧。
即便如此,比起刚到地球那会儿要好了很多。如今已能够呼吸,也能和他们进行对话了。虽然还不习惯与人接触,但是如果是物品的话,还是在能够忍受的程度内。在我看来,这可是足以让我自豪骄傲的进步,不过在旁人看来也许就如同月亮的盈亏一样缓慢也说不定。
是的。
从一旁,从地球看去的话,月亮是会呈现盈亏状的。
月亮变得缺损,消失,完整,再度成为一轮满月。我被流放至地球的那晚便是一个满月之夜。当流刑终了,接我回月亮时,果然也该是满月之夜吧。
也就是说,直到那时为止,无论如何都必须撑过去。
“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呐,永琳?”
问出了口,却是没有任何回答。
不用多说,永琳并不在这儿。她如今还在月亮之上,被流放到地球的只有我一人。知晓一切,万事皆能,极为可靠的永琳。仅是她不在我的身边,便使得我内心充满了不安。就如同一个被抛弃不顾的孩子般。
即便是这样,那也是我的问题。
我,必须自己去做,
我,必须自己作出决定。
决定怎么做。
“如果能赶得上,就好了呐”
必须要赶得上才行,从不会抱着这种强硬的想法也许算是我的缺点吧。所谓的期限,都与我无缘,可能是因为这点吧,亦或许是因为被时间追赶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吧,所以。对此我不存在任何实感。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这边是所谓的拥有永恒之人呐。像这回,标好了明确的期限,还真是少见,不能再这样晃悠了,虽说很清楚这点,但是果然还是一点儿也焦急不起来呐。
时间的感觉也好。
生死的感触也好,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永琳在,还真是不行呐”
在感到由轻视自己而产生的徒劳感的同时,我单手卷起竹帘,将另一只手伸向了放置在那儿的信。
轻轻地将折好的和纸展开,朝上瞥了一眼。信上所写的只是没有什么内容的,诉说恋情的和歌。自从看见了你,我便不再完整,如若你能给予我答复的话,就能再度成为满月吧——————信上写的大致便是带着这样风格与意思的歌。
究竟是在何处看见我的呢。
尽管这只是个相当单纯的疑问,然而却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对于这些歌,我从未回复过。就连一面也未曾见过。即便如此,不仅是这位藤原氏,还有很多人也果敢的不断将信件与物品送来。久而久之,我终于为那股热情,那份执着心所压倒了。那是与像我这样总是想着,总有一天会完成的月人们相比,现在就必须去做些什么,这般强大的行动力。
那是仿佛仅是触及便会被燃着似的,灼热而又强大的意志。
那是————我所没有的东西。
也是必须拥有的东西。
“可是,要怎么做呢。。。。。。这么想的话,就进入循环状态了呢。要是能问问永琳就好了。看起来,听一下别人的意见,或许会有所帮助呐”
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却并没染上白色。现在是什么季节时日呢,就连这个我都不清楚。自打从月亮上被流放至此,似乎已经过了相当的时日,又似乎并没过多长时间。对于时间的感觉,变得暧昧无比。
即便如此,时间还是在不断的流逝,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不断的流逝,直至最后,期限便会到来,这点也是可以确定的。
“必须自己学着去解决。不然的话,这场流刑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何谓生。何谓死。他们的一切。因为,我并没有那些————因此,”
我将信展平,再一次细细看去。求婚的话语。为了能与你结合,让我做什么都愿意,这么一句话,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接着,我第一次,提起了笔。
为了学习,就必须去接触呐。
必须,由我主动的,走上前去才行。


3

“————石作的皇子,请将佛的御石钵带来。车持的皇子,请将蓬莱的玉枝带来。阿倍的右大臣,请将火鼠的皮衣带来。大伴的大纳言,请将龙颈之玉带来。石上中纳言请将燕的子安贝带来。完成这五个难题,并能将其带回我的身边,才能证明你们对我的爱吧”
好紧张。
真想好好表扬一番直到最后都没咬到舌头全部说完的自己。不过,说实话,明明已练习了无数遍,中途还是几度说错,或是忘记了下面该说的话。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难题呐。
听完了我的话,从他们之间传来了一阵动摇的呻吟。聚集在屋内的他们五人的轻声议论,以及老夫妇无奈的叹息声,全部传入了坐在别室的我的耳内。总是垂下的竹帘已不在那儿,我的身影就这样展现在他们面前,而我也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身姿。
这是不可能的啊,他们中的一个这么呻吟道。
这也是啊。因为方才我所提出的五件事物,是应该不存在于这片大地之上的,永恒之物。
天竺的至宝。
不会燃尽的皮衣。
龙神的躯体。
不可能诞生的贝。
生长于蓬莱山上的玉枝。
绝不可能得到,同时也不可能存在,那正是如同只有月亮之上才有的事物,而我将这些都托给了他们。如果要说爱我的话,希望能把那些东西带来。
我看起来就像是个相当残忍的女人似的,然而除此之外,我再无他法。总之,有一件事我并没让他们知道,那便是,就连我自己想获得那五件事物都是极为困难的,因为那是本不可能存在的“永恒之物”呐。
活着,却不会死亡。
不会衰老的,蓬莱国的流放者。
那便是,我啊。
正因如此,
想要了解。
想要看到。
他们,能否获得那些事物呢。
由生,至死。
一步步的衰老,地球国的罪人。
那便是,他们。
他们能否将那些“不可能获得之物”带来呢。能否触及本不可能触及之物呢。
这是连我自己都感到卑劣的行为。
这仅是将对我来说不可能的事,转而让他们去做而已吧。永恒与无法成为永恒之物,也许是因为我无法超越那道高大的门槛,才交付给他们去做的吧。因为,如果是身为人类的他们的话,带着那炙热的意志与力量,也许能够实现也说不定。
残忍,而又卑劣。
这是身为月人原本绝不可能想到的行为。
拼命,要这么形容的话也没错。
像这样拼尽全力,自从出生还是第一次,
比起动摇的他们,
一定是我这一边,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已经无可救药了,这种想法,
与,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做点什么,这样的愿望混在一起。
轱辘轱辘的,在胸中形成了一个漩涡。
仿佛会永远这么转动下去。
“————谁能完成的话,我,就是属于他的了”
那是,骗人的。
终有一日,月亮上会派人来接回我。就算没有,永恒之物,也是不可能会为地球住民所拥有。
即便是这样,对我来说,那也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就连对老翁所说的,会有一夜共眠,也做好了觉悟的话语。
好可怕。
如果说,对他们没有一人能完成难题,什么变化也没有而感到恐惧的话,
那么万一真的完成了,这么想,也是相当可怕的。
我将那恐怖感,死命压进我的内侧。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微微扫了一眼屋内的那五人。挑战那五个难题的男人们。希望他们中的谁,能够解决难题,我在恐惧的同时祈祷道。
“————蓬莱的玉枝,就由我亲手献上吧”
最先站起身的是,车持国的皇子。送来的信比任何人的都要多,名为藤原不比等的精悍男子。在他们五人之中,最先站了起来,转过身,一步步的离开了房间。一次也没有回头。那背影所显示的只有坚强的意志,他一步步走向了挑战难题的旅程。
我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最后,他都未曾回过头。对于那没有一丝迷茫的步伐,我感到无比的羡慕。
剩下的四人,也一个个站了起来,对我说了些颇有气势的话语,随后向着藤原不比等离去的方向追去了。比起最初的他,脚下的步伐似乎颇有些靠不住。
我有种预感。
绝对无法获得的,这五个难题。
如果说谁真能带来的话————那肯定会是比任何人都先行动起来的,那个男人。
“辉夜。。。。。。真的,这样真的可以吗。。。。。。?”
老翁,一面注意着我的表情,这么问道。战战兢兢的从口中吐出的话语,饱含着对我的关心与担忧。
他们是知道的。
既没有触碰,也不再靠近。就连说话时,也保持在吐息不会触及我的距离之外。自从我拒绝了他们的那天开始,老夫妇便一直的,一直保持着那段距离。为了畏惧污秽的我。
因此,老夫妇才会感到惊讶吧。
对于从我的口中说出,接受求婚这句话。
对于我决定,自己主动上前时的意志。
正如,那时我自身都感到惊讶一样。
“哎哎”
我点了点头。虽然是并不好,依然感到相当可怕,但是除了点头之外,再无他法了。是由我提案,造成了现在这样的事态,事到如今,已经是不可能再停止,不可能再有回头路可走了。
————不,不对吧。
回头什么的,应当是早就不可能的了。
从月之世界,决定前往地球时开始。
便已经失去了吧————归所什么的。
“没事的,所以,我就这么等着他们吧”
说着,我站起了身。老夫妇的脸上随之露出了讶然之色。因为,站起来并走向竹帘,这是我从未做过的。
我迈开步子,以自己的意志,一步又一步的,踏向了笼外。穿过惊讶万分的老夫妇身旁,走过先前男人们所聚集的榻榻米,来到了屋外。
抬起头,望向天空。
与在月亮时仰望的天空是那么的相似,漆黑的夜空。唯一不同的是,积累了无数层的污秽的空气,给那片黑色带来了一抹浑浊感。
并非单纯的黑色,而是混杂着其他色彩,相当复杂浓厚的黑色天空。
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中,浮着一轮洁白的月亮。
巧合的是,那刚好是一轮满月。
在这被流放的土地之上,我独自一人仰望夜空。悬挂在头顶的月亮,圆润的无比夸张,让我一时间忘却了自己曾在那儿居住过的事实。
如今,她们还在那儿。
那些忘却了死亡,有着漫长寿命的月人。
以及我最爱的从者。
月亮是那么的遥远,
即便我再怎么伸出手,也无法触及般的遥远,
由于太过遥远了————那里,也许已经不再是我的归所了吧,我无意之间,这么想到。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07:07 | 显示全部楼层


4

时间,还在不同的流逝。
究竟是过了多少秒呢。
究竟是过了多少分呢。
亦或是多少小时呢。
还是说过了多少日子呢。
在这一片茫然之中,时间依旧在流逝着。
无论是哪一种,
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从永远的角度上看去的话,
所有的一切,皆为一瞬。
等同,
成为了过去。
沉积,
不断的沉积,
最终迎来消失。
而在那一瞬,
我,望着月亮。
不断变得缺损的月亮。
消失的月亮。
不断变得圆润的月亮。
正圆的满月。
缺损,
丰盈,
再度缺损,
再度丰盈。
如同海一般呐,我这么想到。
涨潮后便是退潮,就像是海浪一般呐。
在这内陆上,海是无法看见的。
离月之海,太过遥远了,
洁白,并带着一股冷淡感,
在一片寂静之中,停滞不前。
就如同陷入了永恒中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不存在寿命的月人。
不带分毫污秽的生命。
杀生即为污秽,
明明杀生是充满污秽的,
活着却并非污秽。
如果说那算作污秽的话,
月人们便无法活着,
而我也,无法像这样活着了。
如果没有死的话,
那么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生。
本不应存在的事物。
充满了矛盾的存在,
永恒。
然而,
明明终有一日会迎来死亡,
明明是会死去的,
尽管如此,生活在地上的住民,
在我看来,
也是同样的,
似乎也存在着某种矛盾————
“直到最后,你都是微笑着,却没有回答我呐————永琳。你一定是,知道答案的”
钻过竹帘。也许是因为我做出了要由自己主动去了解,这样的觉悟所导致的吧。比起以前来,对于污秽的拒否感,变得淡薄了些。虽然还不能离开这座宅第,但像这样走出卧室之类,还是没有问题的。
站在檐廊上,望着雅致的庭院,以及屋外向着边际无限延伸的景色。夜间是黑暗的。照亮地球夜晚的,只有月光与星光。由于月亮的光芒,仅有少许能够传到地球之上,所以最多也只能让夜晚不会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技术也好,存在也好,都是无比落后的土地呐。
黑暗。
而夜晚,就在那里。
夜晚就这样不停的持续着,
大多数的生物都已陷入了梦境之中。
他们,难道不会害怕吗。
明明这场梦,
也许会就这样,一睡不起。
明明就可能会再也无法醒来。
就像,终有一日,必定会迎来死亡那样。
“明明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月亮正浮于我仰望的那片天空之中。朦胧的满月。与曾经见过的满月相同,但似乎又不大相同的满月。至于是见过了几次呢,这种事我从未去数过。
不断重复的一天。
不断重复的盈亏。
那一刻,被占据了。
就这样仰望满月,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太阳落山的夜晚还真是挺冷的。呼出的气息转瞬染上了一层白色。不知不觉中,季节也在不停变化着吧。
再过不久,便是冬季了。
雪降的冬。
“地球的冬,与月亮上的那个不同呢”
哈啊——,向双手呼了一口气。冻僵的双手,所感到的吐息是那么的温暖。哈啊——,再度呼了一口气。然而,第二回的气息,却没有最初所感到的那般温暖。
搓了搓手,随后将其握紧,同时再次望向那轮满月。从这里是无法看见月亮后侧的。无法看见那被幻想般隔离的月之都,无论是多么好的眼力,都只能看见那凹凸不平,荒无人烟的岩层而已。
从地上是无法前往月亮的。
明明是那么简单,便从月亮上流放到了地球。
他们,
无法前往月亮的他们。
没有永远的加护的他们。
最终,
又会是怎么一个结局呢————
“辉夜。会着凉的哟”
充满担心的话语。不用回头,光凭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是因为在这儿度过了不短的时间吧。那是老妇的声音。随着时间的不断积累,逐渐衰老,步向死亡的老夫妇。那声音比起以前更加嘶哑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没事哟,这儿的空气能让我心情更加舒畅些”
将视线从月亮移开,回过头看向老妇。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立于屋内的她的身影。弯着腰的她,比我还要小上几分。明明在竹子中那时,我要远比她小得多,如今已是不得不低头俯视了。
并非骗人。这仿佛要刺穿肺部般寒冷的空气,其中的污秽似乎也变得淡薄了,使我感到心情颇为舒畅。尽管现在还是不能被他们触碰,不过,呼吸已不再感到痛苦。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吧。
然而,那真的只是习惯了吗。
直到现在,我依然没能理解。
就这样什么也不明白,
徘徊于夜晚之中。
自从那晚开始,我便一直,彷徨着。

————这样真的好吗,永琳也曾这么说过。

对于提出制作蓬莱之药的我,永琳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强迫。取而代之的是,对我提出的疑问,一句也没有回答,同时也没有再教给我任何东西。她仅是按照我所说的,利用我的能力,将蓬莱之药制作了出来而已。
能够获得永远的,蓬莱之药。
由操控永远与须臾程度的能力诞生的药。
虽然是永琳制作的,
但让她制作的人,无疑是我。
因此,只有我被流放至地球,带着我隐藏在心底的愿望一起。对于犯下制作蓬莱之药,此等重罪的我的惩罚。对于无法杀死的永恒者来说,最大的惩罚。由没有一丝污秽的月亮,流放至满是污秽的地球。
于是,如我所愿的,来到了这里。
————是好奇心。
好奇心,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即便还有一些其他的重要原因,结果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因为想要知道。因为我不知道。
活得实在是太旧了。
而在没有变化的月亮之上,这份漫长又等同于一瞬。
这一瞬,在转眼间又成为了过去。
我有些————变得不明白了。
对于所谓的生,
与死,
以及永恒。
变得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了————在我茫然不知的同时,时间依然在不断流逝着————但是无论再怎么流逝,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一直,就这样无法理解。
月之民,是没有寿命的。不存在污秽的她们,从名为变化的枷锁中得到了解放,就保持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没有任何变化的活下去。
可是,那并不是永恒。
只是没有了寿命,她们依然遵循着出生,死亡的规律。并非永恒。即便是不老了,但依旧并非永恒。就算是不死,但也依旧并非是永恒吧。
永恒。
因此————拥有真正永恒的我,总觉得,似乎变得有些不明白了。一直那样呆在月亮上真的好吗,就连这种事也变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永恒究竟是什么。
我又究竟是什么,这些都变得无法理解了。
————寻找自我的旅行,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这样吧。对于并非永恒之物的,好奇心,仅仅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在他人看来,也许是这样的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于永恒者来说,这只是一瞬之间的事而已。
尽管如此,还是想要知道。
因为作为永恒的我,在此之后将永远的,无法再获得并非永恒之物。而且,在不知不觉中,终有一日会将“我”迷失,仅是作为一个永恒这样一直的存在下去。
而在发展成那样之前,我想要知道。
即使被流放,堕至这污秽的土地之上也在所不惜。
想要了解,拥有我所无法拥有之物的他们。想要了解,那些我所无法拥有的事物。
想要了解并非永恒的事物。
我,只是,想要了解这些————
“。。。。。。辉夜?”
“啊,————”
意识随着这声归来。也许是一直仰望着月亮的缘故吧,意识一直飞至遥远的月亮之上,同时忘却了地上的事。比起肉体,意识与灵魂实在是太过轻微了。不,或许应该说,是这个肉体,太容易被大地所束缚吗。
无法随己意,没有自由,给我这样一个印象。冷了便会着凉伤风,太热了又会中暑休克。灵魂为肉体所牵制。而那又是,我所无法拥有的。
蓬莱的本质在与灵魂。
肉体仅是一个枷锁罢了。
我的意志,我的想法,以及我的灵魂才是,所谓的永恒。即便肉体腐朽,斩断骨骼,流尽鲜血,只要有这永恒的灵魂,无论多少次都能再度复苏。我永远都将是我,并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因此,感冒伤风这类应该是与我无缘的。
不存在死亡,
亦不存在腐朽。
“是啊————。在着凉之前,还是先回去吧”
在回到了地上的意识之中,我凝视着老妇说道。在那昏暗的屋子里,似乎看到了盘腿而坐的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歪斜的微笑。
。。。。。。没有必要让她做出多余的担心。
夜晚是漫长的。我从檐廊回到了屋内。老妇微微的低下头,离开了屋子。再穿过竹帘之前,我回过头去,望向屋外。
这里已经,无法再看见月亮了。

藤原不比等,完成难题归来的消息传来,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5

“这蓬莱的玉枝,的确是真的”
预感瞬间转变成了确信。藤原不比等会完成难题,那晚的预感没有错。他确实,将那五个难题中的一个,蓬莱的玉枝带了回来。
根为白银。
茎为黄金。
实为珍珠。
毫无疑问————这是真货。
与其余四人不同,唯有这个能让我确信是真货。佛的御石钵是完全没有光泽的假货,火鼠的皮衣则是遇火即燃,而剩下的两人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能带来。
唯有车持的皇子,藤原不比等,将能被称为真货的东西带来了。
“那么————”
老翁的声音中饱含着万千的感慨。对于将那五名男子介绍给我的他来说,哪怕是只有一人完成了难题,也足以让他高兴不已吧。
对比,我也是一样的。
高兴之中,混杂着恐惧。
如果硬要说的话,恐惧的程度,可能要更大一些。
再次取在手中,仔仔细细的辨认一翻。不比等早已离开此处。不仅是其余四人,为了进行确认,也请他将蓬莱的玉枝留在这儿一晚,今夜先行回去。
因此,这里现在只有我,与老夫妇而已。
在那缺月的月光下,蓬莱的玉枝仿佛像是在自己发光似的。并非假货,由白银,黄金以及珍珠构成的枝。
在蓬莱的土地,月亮之上是随处可见的东西。然而在这月亮之外的土地上看到却给人一种在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的感觉。即便只是短短一根玉枝也没关系,在此处,其本身的存在才是无比巨大的。
轻轻触碰。
无论怎么触碰,怎么观察,都不像是假货。这的的确确是,真正的蓬莱的玉枝呐。
————当然,这应该算是假货的。
所谓的蓬莱,也就是是指月亮。地球的住民是不可能到达的。就算真的到了那儿,也是绝不可能将那儿的事物带回来的。
因此,这是————藤原不比等制作出来的。
因为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将本不应存在于世上的东西,自己制作了出来。以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力与力量,将蓬莱的玉枝成功的再现了。
仅是为了,迎娶我。
————好可怕。
他那用尽一切方法也要得到永恒的炙热情意,让我感到万分恐惧。我并没有,那种坚定强韧的想法。站在这样的他的面前的话,也许会将我的身躯燃烧殆尽吧。如果是将本不应得到手的蓬莱的玉枝制作出的他的话,或许真的就连永恒也能得到手吧。
我所不知道的事,
我所无法做到的事,
我所没有的东西。
他,都能获得也说不定呐。
并非永恒的,身为人类的他。
“。。。。。。哎哎”
我点了点头。恐惧在胸中形成一个漩涡。对于他的恐惧。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对于不应得手之物的恐惧。可是,又不能断言,那完全是恐惧。除此之外的众多情感,在我的内部卷起了漩涡。
好奇心。
也许能够知晓。
也许能够获得。
将并非永恒的事物。
身为永恒的,我。
能获得并非永恒的事物。
“————请传达给车持的皇子。蓬莱的玉枝,确实收下了,”
老夫妇的脸上随之染上了欢喜之色。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并没能传入我的耳中。此刻,我的意识已然开始幻想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
应当是由带回蓬莱玉枝的藤原不比等,来迎娶我吧。然后,我会被那个男人抱住。娶妻,就是这么一回事,永琳曾这么告诉过我。
被抱在怀中。
肌肤相触交合,
与满是污秽的,地上住民。
如果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那么就,拜托了”
即便如此,我依然向老夫妇深深地低下了头。他们也对我说了些什么。一面听着,我站起了身。
走向檐廊,仰望夜空。
悬挂在空中的月亮,距离满月仅有些许了。只有满月之夜,月之民才能降临于地上。也就是说,要来接回被流放的我的话,至少也要等到下一轮满月之时。而藤原不比等,则会在那之前抱上我吧。
事到如今,回头也好,停止也好,都是不可能的了。
终于还是在被带回去之前赶上了,这般的感慨,和此次来到地上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这般的喜悦,以及,真的能成功么,这样的不安恐惧。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情在我的胸中不断的膨胀着,仿佛就要炸裂开了似的,不争气的眼泪也似乎就要流淌出来了。
月亮是那么遥远。
即使在这儿哭泣,永琳也是一定不会听到的吧。唯有这件事,让我略微的宽心了点。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6

闺房之中一片昏暗,那微弱的照明反而使暗色看起来变得更加浓郁。月亮和星星的光辉无法抵达,与外部完全隔离的房间。角落里的烛台透过和纸传来的灯光,是照亮这个房间的唯一光亮。
身处黑暗之中,灯火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在光无法触及之处,由光所衍生出的影,似乎在比起这个夜晚更加鲜明地蠢动着。
随着我身子的扭动,映在闺房墙壁之上的影子也跟着剧烈的变化着。实在难以置信,那是我的影子,然而,影子终究只不过是在正确的追逐着我的动作。
没有任何人。
现在,还没有。
只有我在这闺房中,唯一的一张,被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老夫妇并不在这儿。藤原不比等亦未到来,在这儿的只有我一人。
稍微的有些不安了。
这儿是看不见月亮的,因此有些不安了。不过,即使能够看见,那样似乎也挺难为情的。总觉得,在月亮下做出那种行为,是会被永琳看到的。由于有隔扇的存在,从外面是无法看见闺房中的一切的。而这另一面,原来是为了这么一回事呐。
很快,他就要来了。
而我,将会被他抱住。
“。。。。。。。。。。。。,”
轻轻呼了口气。微微发白的气息。在灯光之中释放出热量,随后在空气中扩散并消失了,无法再抵达我的身边。虽然躺在被子里会更暖和些,但是那份紧张与不安却是如何都无法消去的。
将手按在胸前。心脏正如同警钟般怦怦直跳,我不安的感到,如果心脏一直这样跳下去,最终会不会破裂开呢。索性,直接一次性炸裂,那样也许会舒服些吧。对我来说,那并非难受之事。即使剜出心脏,也不会死去,反而像现在,血流速度过快,最终溺毙于自己的血中。这样的死亡率似乎要更高些。都考虑起这种事,看来我的思维已经开始暴走了。
看不见月亮。
无论夜晚有多么深暗,在这里都无从知晓。
能做的,仅是等待。
这一瞬,
宛如永远般的漫长。
“。。。。。。。。。。。。,”
再次,轻轻呼了一口气。
真是不可思议。在紧张与不安中,我的思考陷入了暴走,另一方面,在我的内侧同时还存在着一个如同围观他人似的看着那思考的我。她在离我一步之遥处,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行动,看着我的思考,看着我的决断,仿佛看清了一切似的凝视着我。
无比的冷静。
事情的经过也仅是一瞬而已。
最终都将成为永远的过去,我内侧的我已然看清了一切。而无论是哪一个,她们都确确实实是我。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我,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
等待着地上的住民。
对于他,我该怎么做呢。
对于我,他又会怎么做呢。
我内侧无数的我,正守望着这个结论,
然后,
宛如永远的一瞬,
终于还是,成为了过去。

“————喂,”

他的,声音。
那是他的声音,我依旧记得很清楚。车持的皇子,藤原不比等的声音。声音传来的同时,屏风之上,映出了一个人影。昏暗的灯光之中,他正站在那儿,这样的气息混杂在空气中。
心脏猛然噗通的,跳了一下。
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如同停止般的,安静。
他什么话也没说。亦没有强行越过屏风。只是在等待着我的开口。明明只要他想的话,现在就能抱住我,然而他却,在等着我的回话。简直可以用愚直来形容的耿直呐。
请回去吧,如果这么说的话。
他必定会就这样回去吧。
我是这么感到的。
并没有急于回答,我,将手贴在自己的心脏处。剧烈跳动的仅有那么一次。随后,心脏回归了平静。
真是不可思议。
他就在,
那伸手可及之处。
而对于这件事,
仿佛是理所应当似的存在。
“对你而言————”
恐怖也好,
兴奋也好,
在我之中,全都恢复了平静。精神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在这宛若时间停止般的平稳下,我向他张开了口。提出了不得不问之事,问出了不得不问之事,
“————永远,究竟是什么呢”
“————————”
在屏风的另一侧,不比等仿佛停止了呼吸似的。恐怕是从未想过会在闺房之前,被问及这种事吧。对于即将同枕共眠的人来说,现在确实不是该问这个的场合。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得不问。
因为,对于我,那边是一切。
“你,将不存在于这片大地的蓬莱玉枝,以自己的力量制作了出来,并送到了我的身边”
“————果然还是发现了吗”
回答得相当迅速。没有任何的敷衍狡辩。他坦率的承认了。虽然隔着屏风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我想现在的他,一定是既没有焦急,视线也没有分毫的动摇吧。
他,正看着我。
隔着一枚薄薄的屏风。
而我也回望着,立于那片黑暗之中的人影。凝视着他,我说道。
“那并非真货,而是假的哟,但你还是得到了成为永恒之物。出生,并最终会死去的你,得到了本不应拥有的东西”
“得到了————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是的。同时,终究是会失去。因为蓬莱的玉枝是永恒之物,而你自身却并非永恒。永恒是不会为你占有的。终有一日,是会舍你而去的”
终有一日。
那所谓的,终究会到来的那时,对我来说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对于藤原不比等而言,则是在并非永恒之上,终究是会成为过去的————并且,最终会化为久远记忆中的一部分吧。
永远。
永远。
“————即便如此,你还是寻求着永远吗?”
永远,即为永恒之物。
永远以外的事物,是无法成为永恒的。
尽管如此,还是想要得到吧。
即便知晓,最终是会失去的。
即便知晓,是不会被你占为己有的
你,还是————
“这一夜。。。。。。不,”
对于我的思考,他回答道。藤原不比等的声音。那声音中既没有虚伪也没有迷茫。那声音充满了力量。他是不是最初便决定好了回答呢,不禁让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他,明明应当还不知道我是蓬莱人的。
明明就连永恒之物,都认不出。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迷茫。那声音充满了光是听到就会被燃着般的力量,他说。
答案————也许从最初便得出了吧。
从决定,寻求蓬莱的玉枝那时。
恐怕,在那晚,背朝我一次也未回头,径直离去那时,他便已经得出了答案也说不定。

“————如果这一瞬,对我来说能成为永远的话”

屏风,被越过了。
向着闺房中,他轻轻的,走了进来,连同着那句话语一起。而我并没有,能制止他的话语。在听到他的回答的那一刻,当他回复了我的提问的那一刻,对他的拒绝感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空气,转变了。
在烛台那昏暗的光照下,他站在了我的面前。比我还要高出一个头。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下看着老夫妇以外的人,这还是头一回。
被压倒了。
仅是站在那儿,仅仅是这样,便被那股气息压倒了。既非浑身筋肉的身体,亦非邪妖那般强大的肉体。身为贵族的他,身材应当算是颇为纤细。
只是,
眼瞳。
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瞳。
紧紧的捉住我不放,那双犹如满月般圆润的眼瞳。
我被那散发出不可抵抗的意志,坚韧的双瞳吞没了。现在的我所想的,可能和有生以来第一次望见满月之人是一样的吧。即使再怎么恐惧,也无法逃走,因为那是比起自身来,压倒性的存在。
藤原不比等,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在这情况下,明明只要他想就能抱住我,然而他仅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接着,说道。
“————真美”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我没能明白。
就这样,他继续说道。
“不应存在于这世上的美丽————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并不清楚。但是,现在我是完全相信老翁所说的一切了”
“——————”
原来你知道呐。
这句话,却是没能说出口。尽管如此,他依然理解了映于我眼瞳之中的话语,并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的。
知道我是从竹中出生的。
知道我原本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花费了比起普通人要久得多的时间成长,之后便不再变化的身体。以灵魂为基准,不会变化的一个永恒的存在。并非这个世界,而是由月亮赠与老夫妇俩的礼物。
那便是,身为流刑者的我。
明明是知道这些事的,但他,还是站在了这里。
我是月之民这一点,也许他还不知道吧。而所谓的永恒是什么,可能也不清楚吧。
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并来到了这里。
注意到我是永恒的存在这件事。
明白他自身是并非永恒的这件事。
注意到了这些,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恐怕我。。。。。。不,无论是谁,恐怕都是无法真正得到你的吧。尽管是这样,还是不得不去追求。即使明知终有一日是会失去的”
向着我,他伸出了手。像是要触碰我似的,伸出了手。然而那只伸出的手却在半途停了下来。本已做好了会被触碰的觉悟,屏住呼吸的我,对此感到一头雾水,因为他在我屏住呼吸之前,便停下了手。
他也在,踌躇着是否该触碰我吧。
就像永恒之物,是无法被并非永恒之物所触及的一样。并非永恒之物,想要触及永恒之物,亦是相当困难的。就算是得到蓬莱玉枝的他,恐怕也是一样的吧。
越过屏风,来到对面的一侧,这种事。
必要的事,勇气。
正如面对死亡,勇气是不可欠缺的一样。
正如,想要活着,勇气是不可欠缺的一样。
我,并没有那份勇气。
因为,无论是生活死,都离我太过遥远了。
可是,他。
不比等屏住了呼吸,随后如同孩童般,用手轻轻的触摸上我的黑发。指尖滑过那头长发。从指间露出的黑发随之流动,在闺房中映出了细小的影子。
指,
生者的,手指。
会死之人的,手指。
污秽。
恐怖。
憧憬。
被触碰。
感情,被触碰到了。
他在,烦恼,并胆怯着。
我也在,烦恼,并胆怯着。
所以,我,
“——————”
仅是,无言的微笑着,那便是我所拥有的,最大限度的勇气了。就像以往在月之都面对永琳那样,我微笑着望向不比等。为了使我自身的恐惧,以及他自身恐惧溶化。在他眼瞳之中映出的我的表情,是那么的生硬,然而,我确确实实是在微笑着的。
而他,
他也,微微笑了。
与我一样,笨拙生硬的笑容。随后,继续伸出了手。像是梳发似的,缓缓向下滑动。向着我的脸颊,慢慢地挪动着,轻轻的触碰到了。
虽然仅是这样轻微的动作,
但其中所需要的勇气之多,恐怕没有人能理解吧。
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逃开。即便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我的脸颊,也没有逃开。
污秽。
被生与死所束缚的他的手,
如我的手一般,温暖。
所触之处,亦传来阵阵暖意。
两者之间的区别,我无法明白。
他的温暖,终有失去的一日。
我的温暖,则是绝对不会失去。
不同,仅此而已。
轻轻地,我将他的手,包裹住似的握住。他的手,比起我的手,远要大得多。同样的,温暖。如果闭上眼的话,一定无法分清吧。
即使终有一日是会失去的。
但在这一瞬,是没有区别的。
我在床上,曲起双足,坐了起来。像是被我的手拉了过去似的,他则是膝立着。并就这样,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
“夜————还很长”
“不。那,仅是一瞬”
他,闭上了双眼。
随后,又再度睁开。
迷茫也好,胆怯也好,都已消失。
宛如满月般,圆润的眼瞳。
仿佛正望着月亮似的。
我,想着过去。
想着成为了一瞬,成为了永远中一点的,过去。
不比等的手,动了起来,
我的背,与床相触。
灯光依然是那么微弱,天花板消失在黑暗之中。
天空也好,
星星也好,
月亮也好,全都看不见。
他的眼瞳,则近在咫尺。
气息。
他的气息,舞弄着我的肌肤。
他的热量,触弄着我的身体。
鼓动的声音。
衣着相擦。
压力与,压迫。
抚摸着的那只手,传来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寂静的,
充满了生命的声音。
我没有动。
不可思议的,并没有什么厌恶感。
恐惧也好,
兴奋也好,
全部都消失了。
并不觉得,这是污秽。
就连污秽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白。
思考变得一片白,
感情亦是一片白,
然后超越了白的临界,
变成了透明。
在那透明的双瞳之中,
映出了他。
手。
指尖,相触。
唇,
与眼瞳。
热。
痛楚。
意识逐渐远去。
放开,
又被拉回。
重叠,
相离,
交缠在一起,
靠近,
离远。
如同波浪一般。
如同夜晚海上的,波浪一般。
而我,
仅是,看着这一切。
从远处,看着大海一般。
如同望着月亮一般。
从远处。
从近处,
如同看着地球一般。
静静的,
看着他的意志。
看着那份感情。
看着那股热量。
看着他的生命。
正是这些,
成功的俘获了我的心,
从远处,望着这一切,
如同望月一般的,望着这一切。


7

旭日东升。
似乎是头一回,意识到这件事。脑海中强烈的意识到,天亮了。阳光无法照射进闺房。即便如此,还是能够明白,太阳已经在屋外升起,清晨到来了。与夜晚有着明显的区别,早晨的气息。空气的变化,从远处传来的鸟与人的声音,阳光的粒子。
夜晚已向彼方远去,
清晨则近在咫尺。
我从床上撑起身子。这一晚,仿佛睡了很久很久,又好似仅是睡了那么一瞬。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过了便是相同的。这一觉已成为了过去,而我作为现在存在于此。
藤原不比等早已离去。
而老夫妇,亦不在此处。
在这里的,只有我。
明明是这样,但似乎又不能说是一个人。
如同残渣般留下的热,使我产生了,那并非自己的身体,并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般的错觉。
明明,我的灵魂,是属于我自身的。
在这一夜,肉体,挣脱了灵魂的束缚。
即不再属于我。
亦不属于他。
而是更加其他的,
被解放开了,
交融在一起,
与其他不同的东西。
一瞬的死,
与一瞬的生。
永恒,
与并非永恒之物。
双方,我都在那奇异的浑浊之中感到了。
“——————”
像是发烧了似的,脑中一片朦胧。我就这么站起身,迈开了步子。
脚下就像在梦游一般。
走出了闺房。并非还屋内,而是朝着屋外,朝着檐廊。不知何时,烛台的火苗已经熄灭了。外面还带着一层淡淡的灰暗,踏着不稳的步伐。一步,又一步。脚底敲击在地板上所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
月亮,已是哪儿也看不见了。
从檐廊所看见的世界,还披着一层薄薄的暗色,一切还并不明朗。从东边之境徐徐升起的太阳,开始照亮了这片模糊以及这个世界。模糊,暧昧,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的,平稳的世界。
平稳。
我的心,异常的平稳。对于呼吸空气的恐惧也好,对于那些纠缠不清的污秽的恐惧也好,在我的身体之中,已经一点儿也不存在了。宛如一夜梦境般,全部消失了,有的仅是风平浪静的平稳感情。
第一次感到,
这片朝霞下的大地,是那么美丽。
似乎这还是第一次,从正面望着。
这个满是污秽的世界。
一面凝望着正徐徐上升的太阳,一面凝望着这个正逐渐明亮起来的世界,我将手伸向下腹部。隔着肌肤传来的体内的热,是那一夜并非梦境的确凿证据。
热量,仿佛燃着了我的手。
那正是,生命的温度。
一夜相交。
生,与死。
迈向死亡的老人,以及刚出生的新生命。
在那缕缕阳光之中,我幻想着,即将会诞生,成长的我的孩子。
我所得到的,有形之物。
不比等与我的,在地球上的孩子。


8

自从那天之后,世界全都变了。
不,世界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改变的其实是我。我,与世界的连接点发生了改变。
曾经那无法形容的恐惧,如今已是烟消云散。
当然,自己是月之民,而他们是污秽的住民,这种想法依然存在于我的内部,无法排除,不过已是不再感到胆怯了。
应该说是,对于污秽的恐惧都消失了呢。迄今为止都不曾知晓的事,如今我已全部知晓。背不能触碰的事物,触碰到了。亲身的体验,覆盖住了我内心的恐惧。
由于不知道,有的仅是恐惧。
一旦真的被触及了,便会觉得只是这样的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再继续接触的话,便会完全不在意了吧。
因为地球与月亮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太远了,才导致都无法理解了吧。
“我也来帮忙吧”
总之,现在的我是相当的安稳。身心都在享受着每一天的生活,这种形容也许有点夸张了,但其实也没有说错。
看着旭日东升,
看着夕阳落山,
仰望星空,
遥望月夜,
看着这些很开心,也许可以让我这么说吧。
平平淡淡的日常,泰然自若的日常,这些都是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而这个价值观,正是我所获得之物。
“慢慢来,别让身子着凉了”
听了我的话,老翁亦平稳的答道。比起以前,对话的次数逐渐的增加了。而且,在对话之时,流动的空气亦发生了变化。
相当平稳的空气。
如今,我正看着老翁,面对着老翁说着话。
同时并没觉得那是污秽,是该避忌开的。
这一点是不是也传达给他们了呢。老夫妇少见的,以平稳的口气回应着我————还是说,从很久以前,他们便是这般的平稳呢。只是我,并没有注意到而已。
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然后,如今已是不同了。
与远去的过去相比,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仅是这样,便已足够了,我想。
“好的”
说着,我将一副紧紧地裹住。自从与藤原不比等共眠的那夜以来,屋外的寒冷是与日俱增。看起来,秋季已经结束,正式的开始进入冬季了。照这样看的话,赏雪之日,想必也不远了吧。
身为蓬莱之民的我,是不会着凉的。
即使是这样,也不该让身体着凉,如今的我是这么想的。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即将在我体内诞生的,新的生命。虽然从未生过孩子,但不该让母胎受冷,这种程度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我的孩子。
我与不比等的孩子。
与污秽绝缘的住民,
和污秽的住民,
所生下的,新的生命。
就像是连接地球与月亮的桥梁一般。
“。。。。。。。。。。。。”
最近,我总是在想着这些事。而那可以说,比起那时,在月亮上松缓的生活,我最大的变化。
并非,迟早。
而是在不久的将来,便要诞生的,生命。
新的,生命。
会不会立刻长大呢,该起什么名字好呢。是像我呢,还是像他呢。是男孩子呢,还是女孩子呢。听说生产时会很疼,真的没问题吗。明明都还没出生,我便已开始想着这种事,仅是考虑着这种事,度过一天又一天。
颇为意外。
像这样为一件事执着的精神。
在月亮时所没有的。
坚强的意志,灼热的思考,我并不认为那是我所拥有的。每一个地球的住民都是这般活着的吗,这么想的话,藤原不比等的强大,似乎也就能够理解了。说不定是他的热情,转移给了我吧。
“名字————名字。。。。。。”
即便与老翁同在一屋,我依然一个人不停地想着。然而却是没有答案。虽然没能想出答案,但思索的瞬间是很快乐的。
并非过去,而是思考着未来的事。
实际上,妊娠的经验也好,出产的经验也好,我都没有。仅有的这点知识,都是永琳交给我的。永琳在的话,那便是没有任何恐惧的挑战,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很是不安,恐惧。
独自一人时。
我将手放在下腹部,隔着衣服轻轻地抚摸起来。噗通,仿佛能感受到这样的鼓动,嘴角亦会随之微笑起来。
虽然害怕,但是没关系。
因为我并非一人。因为不仅有我,不比等的孩子也在。如此一般,这恐惧已是毫无问题了。
这么想着,并这么相信了。
不比等,自从那次之后,亦与我数次相见。他告知我,那一夜是婚前的交涉,正式嫁入还需要花些时间。对此我没有任何不满。相反的,与一直进程缓慢松弛的月亮相比,似乎已是足够快速的了。
比起那种事,光是与他相会,便感到非常的开心了。
好想要,与他相似,坚强,拥有着光是接触就会被燃着的,如同炙炎一般意志的孩子————在与他相见,凝视着那双眼瞳时,我总是这么想到。
就这样,平稳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旭日东升,
西落,
再度升起。
月亮升起,
缺损,
消失,
再度丰盈,
最终圆满。
不断缺损的月亮,
与不断丰盈的月亮,
我就这么看着,度过了一夜又一夜。
脑中想的,只有永琳。
以及,相互间的约定。
明知会被流放,我还是让永琳制作了蓬莱之药。为了知道,为了得到,那些不曾知晓的事。为了能被流放到这流刑之地,地球来。
当刑期结束后,总有一天,会从月亮上来迎接我。
总有一天,换句话说就是,肯定会来。
在那之前,必须要做好决定。
也就是说,
是就那样,乖乖回月亮呢。
还是,
像现在这样,一直留在地球呢。
在迎接到来之前,必须得做出抉择。
我为此烦恼着。
不安,
与恐惧。
在名为“无知”的汪洋,所带来的压迫感下。
污秽的土地,曾是那么的恐怖。
在此之上,
脱离生死的束缚,踱步于漫长之极的永远之中,要更加的恐怖。在那既没有开始亦没有终结的月亮上生活时,我不禁产生了这般近似于恐惧的疑问。
也就是,所谓的,好奇心。
地球是,什么呢。
月亮是,什么呢。
而我,又是什么呢。
蓬莱山 辉夜,
所谓的永远,究竟是什么呢。
为了追寻答案的,一个人的旅行。
至于是能得出答案呢,
还是说,最终依旧一无所知呢,
我,是不知道的。
即便如此,体内所诞生的热,
也许就是我的答案吧。
这般,想着。
这般,相信着。


这之后,
我很快便体会到了,
连同那犹如永远般的绝望。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9

那一晚是满月之夜。
与先前的胧月不同,并非朦胧的满月。而是仿佛只要伸手触及圆的边缘,便会被割破肌肤般明亮的,闪耀于夜空的满月。无比的巨大,明亮,强大,充满了庄严与畏惧感的月亮。
在今晚仰望天空的话,双眼如果因这份庄严感而失明,这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即使是在宅邸内,也能够感受到,那渗透着真实恐惧的美丽的月亮。
仅是一眼便明白了。
明白了,那是真实的月亮。
以及,今夜————在这满月之下,
月亮与地球联系在了一起。
“。。。。。。。。。。。。”
我屏住呼吸,独自仰望着满月。尽管一直这么凝视着,双眼却依然还是健在。因为,那是,我见惯的,我所熟悉的,故乡的感觉。
毫无污秽的土地,月亮的气息直刺我的肌肤。
四周为一片黑暗所包围,相当的安静。就连鸟虫的声音也都绝迹了,完全的寂静。在这片可怕的无音中,唯独月亮带着异样的存在感悬于那里。侧耳倾听的话,也许还能从那儿听见什么声响吧。
黑暗。
明明满月的光辉应当是很强的,那光芒,在地面上制作出浓浓的影子,使得夜越发的黑暗。那是让人意识到比起月亮,地上充满了污秽以及黑暗的光。
月光,
照射着这片土地。
“————终于,来了呢,”
从口中漏出的这句话,带着微微的颤抖。不仅是声音,手指,双脚,像这样意识难以传达的身体的末端,无法抑制的想要颤抖。紧紧咬住嘴唇,我拼命的压抑住自己不去颤抖,不再逃避,而是望着月亮,反瞪回去。
我是知道的。
终有一天,会从月亮来迎接我。
而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从最初开始,我便是知道的。
冷静点,我对自己这么说道。久违的月之魔力,动摇了我的心。现在的话,似乎多少能够理解那些对月长啸的野兽们的感觉了。并非意识,而是本能,灵魂的那部分,无法从月亮的影响中逃离。
从月亮上到来的迎接。
满月之夜,为了带我回去的月人将会到来。
我是知道的————正因为知晓此事,我才会如此的焦急。因为,如果没有终有一日,这么一个条件的话,如今我必定是过得无比悠闲吧。
终有一天,会来迎接。
因此,在那之前,不得不作出决定。
是与迎接的使者一同,回归月亮呢,
还是就这样,留在地球上呢。
必须决定好答案才行————这么想着,我提出了五个难题,从而与藤原不比等相结合了。
对于那件事,我并没觉得过早,或是做错了。只有这样做了,这才是最佳方案,虽然不能这么断言,但我想我已是相当的满足了。
知晓了,本不知道之事。
获得了,无比重要的事物。
“。。。。。。是的。是呢,因为答案已经有了,没有必要再焦急了”
自言自语似的,我这么说道。随着话音的消失,我的头脑也恢复了冷静。内心,亦从月亮的咒缚中,得到了解放。
答案,已经得出了。
我终于还是赶上了。抢在迎接来临之前,我得出了答案。不仅被污秽土地上的住民触碰,甚至还与其结合。
如果月之使者来的话,该说的话,已经决定好了。
我要留在地球。
要在这片大地上生活,这般回答就行了。
恐怕那些月人们是无法理解的吧。可是,永琳是应当在那迎接的队伍之中的,她会根据我的判断,告诉我未来的道路。必要的只是,我,将自己的意志展现出来。仅此而已。
既没有胆怯,亦没有逃去。
而是堂堂正正的昭示,这便是我,这么决定的意志。
剩下的就是————
“对了。。。。。。必须和他们说一声去”
终于想到了这件事。他们,也就是必须得传达给养育我长大的那对老夫妇。
告诉他们,从月亮前来迎接的队伍就要到来了。
在月人眼中,地球的住民是等同于污秽的存在。虽然厌恶杀生这种污秽行为的月人是不会杀死他们的,但是还是尽可能别让他们相遇比较好。如果今晚就来迎接我的话,让他们藏起来或许会更好些吧。
而且,对于照顾我直至今日对他们,我想将我的决断全都告诉他们。如果可能的话,连同整件事的始末一起。
藤原不比等也是————也应该和他解释一下吧。不过,颇为不可思议的,并不想全部都告诉他。想将一部分隐藏起来,作为一个秘密,在我的内侧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冲动。
那究竟是基于怎样的感情呢,我自身,果然也是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的事,还有很多很多。终有一天,在这样的一天,我还是第一次感到,时间过得好快。
“总之,现在必须要抓紧了”
少有的,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转过身前去寻找老夫妇,将视线从月亮那儿移了开来。
当月亮完全的,从视野中消失的那一瞬间。
仅是一瞬,
眼中映出了一轮满月。
连同着对于幻想的确信,我。

————知晓了丧失。

“啊”
应声倒下。而在我的内部有一个仿佛正冷眼旁观他人似的我,冷静的她毫无帮忙的意思。只是用那双宛如月亮般冰冷的眼瞳,直直的,看着倒下的我。
带着些许怜悯。
被放弃的身体在没有任何支撑下,倒在了地上。绝非是,双脚不听使唤。而是因为失去了平衡感,失去了我存在于此的实感,失去了制御,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中倒下了,仅此而已。
发出了,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的声音。
手,身体,以及头的一侧,重重的撞在了地板上。声音与冲击。无论是哪一个,都毫无实感。一切就如同身处遥远的岸边,看着对岸一样,遥远的事故。
没有实感。
没有。
没有。
没有。
哪儿也没有。
本应存在之物,却并不在那儿。
“啊,啊,”
失去了意识控制的身体,轻微的痉挛着。同时张开的口中发出这般怪异的声音。相当失态的,唾液从嘴角淌了出来,并在脸颊旁形成了一滩水洼。肌肤传来身体与地板相触的感觉。相当的冰冷。明明是那么冷,却又并不觉得冷。感受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遥远。意识在身体中迷茫的转着圈,然而就是找不到。
没有。
明明,确实,应当是存在过的。
而那个,如今却哪也没有。
哪儿也,没有了。
“啊,啊,啊啊————”
吧嗒吧嗒,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啊啊啊,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倒下的身体亦是无比遥远。唯有本应是非常遥远的满月,唯独只有映在我那崩塌的视野之中的满月是那般的接近。
满月。
没有一丝缺损的满月。
永远。
没有缺损的存在。
因为不会缺损,
所以,亦不会,丰盈。
无法缺损,
无法盈满,
既无法触碰,
亦无法得到。
永恒,便是这样。
永远的,保持着永恒的状态。
因此,
这,并不是什么丧失。
我。
从最初,
根本就,没有得到。
那仅仅是,我的一个幻想而已。
“啊——————”
既算不上喊叫,亦算不上悲鸣的声音,从口中直冲而出。好遥远。无论身体再怎么叫唤,由于太过遥远了,完全没能抵达。明明心也在大声地呐喊着,然而呐喊所需的力量,呐喊所需的热情,已不存在于我的身体里了,在这片寂静之中,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只有这声从口中直泄而出。我就这么倒在地上叫着,试着强行站起后,还是摔倒在地,又再一次试着爬起身,
“————,啊,”
这一瞬,在从内侧外涌的呕吐感的驱使下,我将胃中之物,全都吐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东西,连同胃液在地板上扩散开了。上涌的酸味,与喉部灼热的痛感,在逐渐恢复的实感中,我想到。
对于作为永恒的我来说,这些都是不需要的东西呢。
即便不吃任何事物,亦不会死亡。即使死了,亦会再度复生。不会缺损。不会盈满。因此,这阵呕吐既不是吃多了,亦不是妊娠的恶阻。
况且,我。
根本就没有怀上孩子

“啊,啊,啊————”
伸出手。唾液与胃液的混合物还在不断从口中滴出,我拼命地伸出手。触摸着下腹部。那一夜得到了藤原不比等的精,本应怀上了他的孩子的身体,在那肉体与肌肤之上摸索着。
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本应萌芽的,生命。
哪儿都没有。
“——————,”
丧失了。
我明白,这份感情就这么丧失了。我所没有的感情。我第一次获得的,不会失去的,冲动。这并非什么知识,而是想死般的实感。
失去了。
身处远方看着我的那个冷静的我,仿佛望着月亮般的看着我,平稳的说道。
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哟。
既不会死亡。亦无法诞生。真真正正的从污秽之中得到了解放,一个永恒的存在。
而这么一个存在,是没有生产的必要的。
那是,异物啊。
那是,污秽啊。
出生,并终有一日会死亡。生者是需要生子。对于脱离生与死束缚的我来说,完全没有产子的必要。也并没有生产的机能。
就如同不会死亡一样。
就如同无论再怎么期盼着死亡,依旧不得不再度复生,继续活下去一样。无论是多么的期盼,但就是不可能生育。
那仅仅是,一场梦,一个幻想而已。
我是,独自一人的。
真正的一个人,
不得不,就这样独自活下去。
“————我的,”
即便如此。
那是————冷静的我。
在我之中,那个冷静的我。
如同月亮般的,我的话语。
生活于地上的我。
虽然只是相当短暂的时日,生活于地上,
并作出了想要继续生活与地球这一决定的我。
怀抱着宛如幻想般的热量的我。
我的思考也好,
意识也好,
就连灵魂。
都被这股丧失感,填满了。
就连这般丧失感都无法理解。
所知道的仅是,这股丧失感就如同一个幻想般。
是那么的空洞,
永远的。
在这状况之下。
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不禁想要痛哭一场。
可是,
我又该向着哪儿哭泣才好呢。
就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我,
我————
“————吗,”
我愕然的视野之中,映出了慌慌张张跑来的老夫妇。听到了我的叫喊声,以及物品撞击声而慌忙跑来的他们,脸上一片苍白,不停地喘着气。
当看到我的身后时,僵住了。
既不是因为地板上那摊吐泻物,
亦不是因为失去平衡的我,
而是我的背后。
直直的盯着,那被月光照亮的屋外。
看着,站在外面的什么人。
随着那视线,我缓缓地回过头去。还没彻底转过去,仅是一瞥,便知道站在那儿的人是谁了。
她。
在月光的照射下,白银般的长发闪着耀眼的光辉。
八意 永琳,正站在那儿。
只有她一人。
其他的月人,一个也没有。
“————心,定下来了吗?”
以与过往相同,极为温柔的声音,她说道。前来迎接我的她。在其他月人赶来之前,来确认我的决断的永琳。
我,站起身。
挺起腰,并非朝着老夫妇,
而是向着永琳,走了过去。
脚下依然不稳,身体还在摇晃着,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即便如此,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之中,走向永琳的身边。而永琳则是一动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我。
温柔的永琳。
总是这样,一直守护着我的,温柔的永琳。
然而,只有这次。
对于那份温柔,感到憎恨。
因为她一定是,完全清楚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的。
“我的,”
脚步停了下来。像是要靠在,比我要高出不少的永琳,她的胸前似的。仰头看着她的眼瞳,我叫道。从心底,拼尽一切般的叫道。
带着感情,我叫道。
“————我的孩子!”
叫的声音也好,
力量也好,
仅是我一人的叫喊,是那么的渺小而又无力。
就连月亮,恐怕也无法传达到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喊了出来。
因为,知晓了那份丧失。
“本应出生的,本应诞生下来的生命呐!”
永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连名字,也在考虑着。。。。。。一定,一定,会成为个好孩子的,一直这么想着。。。。。。”
因此一定是,我太天真了。
无法圆满的丧失,
就连缺损也没有的,幻想般的丧失。
从未获得的温暖的消失。
在叫声中,想要将其全部埋尽。
明明是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想要了解污秽,于是我使自己被流放到了地球。然而,在那之前,我,就连自己,都并不了解呐。就连所谓真正的永恒,都不了解,就那样一直活着。
想要知道,
如我所愿的,现在,知道了。
明明已经知道了。
失去的事物,
却是,再也无法挽回。
没能诞生的我的孩子。
如果不是我的话,
那孩子一定,会被生下来吧。
诞生在这个世界中,幸福的成长吧。
在得到之前,便失去了。
我的————
半身,失去了。
永远的,失去了。
尽管如此,
唯有永恒,还存在于此。
只是永远的,存在于此。
“那也全都是——幻,吗。。。。。。像我这种人,是无法获得的,幻想吗。。。。。。?”
如果说,我所获得的仅是幻想的话。
这股丧失感亦是,一个幻想吧。
这份感情也是,
不具意义,什么,都没有吧————
————不,
在心中的某处,我这么呐喊道。
不是的。理由也好,理屈也罢,全都没有。可是,不是的,这么呐喊着的我确信。并非是那如同月亮般冰冷的我,而是拥有地球般的热情呐喊的我,这一点是相当确信的。至于为何会不同,又有着什么不同,我自身也弄不清楚。
不清楚,
不知道。
因此,那是————
我转过身。心中无比的确信。冷静的我也好,激情的我也罢,都已统合为一了。如同夜晚时温度的丧失,我的心此刻是一片风平浪静。
夜,是那么的寂静。
我也,相当的平静。
夜,是那么的冰冷。
本应在身体内萌芽的热,已如幻想般的丧失了。
我转过身,看着。
看着她们。
看着养育我的老夫妇。看着在最初相遇时,被我拍开手的,满是污秽的地球之民。污秽的他们,确实是老了。比起一开始,皱纹要多得多,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衰老了,我终于理解了。
他们正不断地衰老着。
出生,成长,衰老,最后。
“你们,终有一日是会死去的呢”
将这无比明显的事————说了出来,我将这理所当然之事,说了出来。
在死亡中,迷失。
而那所谓的终有一日,既有可能是明天,又可能是遥远的未来。尽管如此,那一天,那个期限,还是必定会到来的————对于我而言的“那一天”,则是永远的不会到来。
永恒,
与并非永恒者的不同之处。
本应早就知晓的这件事,
如今,我才真真正正的有了实感。
作为我的东西,被我获得了。
老夫妇一句话也没回答。对我那唐突的质问,并没有回答。然而,也并没有否定,他们无言的点了点头。
仅是这样。。。。。。对我而言,便已足够。
“。。。。。。永琳”
唤出了她的名字。在,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回应。我并没有转过身。老夫妇也好,永琳也好,都没再去看,我抬起了头。
月亮正挂在,眼前的这片夜空之中。
不带一丝污秽的,满月。
那轮月亮,如今却变得一片模糊。月亮,夜空,都陷入了朦胧之中,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模糊,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正在哭泣着。
泪水不断的涌出。
照这样不停的话,一定能汇成一片汪洋吧。
“————答案,得出了”
答案。
降至地球后所得到的,我的答案。
我的意志。
我的,
“我所应该走的道路,已经决定好了”
任其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着,我仅是仰望着夜空。被泪水浸湿,变得一片朦胧,只能模糊的看着的满月,现在也是,无论再怎么伸出手,也无法触及了。


10

往哪儿逃好呢,永琳这么问我。
略微的迷茫了一下,随后答道,我想去看海。

————闪光。
我用手中的蓬莱玉枝,挡开了那贯穿夜空的七色闪光,而那带来的冲击却是无法抵挡的,我的身体随之倾斜。在那难以承受的压力下一脚踩空,不失时机的第二波攻击在我眼前的地面着弹,这次身体直接被冲击波震飞了。扬起了一阵粉尘,很快又在风中流散开来。
妖异的满月之下,一场不为人知的战斗展开了。一场地球住民是绝对无法理解的战斗开始了。
而见证此战的,仅有一人。
为了那一个人的,战斗。
“————为什么!?”
身为旁观者的他无法插足的。手中的刀已然折断,脚上亦受了伤而没法再跑动。即便如此,他仍然睁着那双,比满月还远要美丽的眼瞳,以自己的意志与热情,凝视着倒伏在地的我。我一个劲儿的忍耐着想要反望向那双眼瞳的冲动。
这些都是为了做给他看的,
如果现在去看他的话,决心恐怕就会不再坚定了。
“辉夜乃是月之民。如今是应当回归故土的时候了————如果拒绝的话,那么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背朝满月,浮在半空的永琳所说的话,比夜晚还要冰冷。她面无表情的,射出光芒追逐着我。让他能够明白,即使杀死我,都要将我带回去。
仅是为了这个的,滑稽剧而已。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是不会理解的吧。
就算会让他看到我的死亡————也必须从他那儿,永远地夺走。必须将那个“终有一日”的道别,以及丧失,全都给予他才行。
因为,他是人。
因为他是会出生,发育,成长,最终死亡的人。
永恒,是无法成为他的所有物的,
因此我也,无法为他所拥有。
希望他能,获得并非永恒之物,
希望他的孩子,能够诞生。
与他相像,坚强的,新生命。
即使我无法生产,但还是会有其他人能做到的,因为那是他生命的延续。
希望他能忘记我,继续活下去。
希望他能活下去,并最终迎来死亡。
作为一个并非永恒的人类。
这些期盼,也是为了我的任性。
认为我,死去了。
认为永远的,失去了我。
“再见了。藤原不比等。我曾喜欢过的你。可是,我却是无法为你所拥有的————”
我站起了身。远处的空中,永琳搭上了箭。
这将成为最后的话语。必须要和他告别才行。向着教给了我本不知道之事的他。向着会比我先行死去的他。向着我曾爱过的他。
“你这是,为什么————!”
那终有一日,便是现在了。
今晚便是,离别之夜。
“对不起。只是,————天亮了,一瞬已经结束,成为了过去。但是,肯定————”
藤原不比等叫出了什么。
可是搭在弓上的光芒已然放出。
我,
我在这最后望向不比等。
一定是,微笑着的,这么感到。


————闪光。


。。。。。。于是,我与永琳,漫步在夜晚的小路上。
没有灯火。依靠的仅是浮于空中的月亮与星星的光亮,走在这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只有两人。我和永琳,两个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抬起头的话,映入眼中的是略微有所缺损的月亮。
原本的正圆,如今是缺了一块的月亮俯视着我们。
月亮,是会慢慢缺损的吧。
月亮,是会慢慢丰盈的吧。
如同追赶我似的,还会,再度成为满月吧。
因此————不得不继续逃亡下去。
“谢谢,永琳”
将这声发自肺腑的感谢说了出来。走在身旁的永琳,只是望向我,轻轻的微笑着。其实她已经没有必要再跟随我了,不过————能同行,真的让我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一个人的旅途,一定是相当寂寞的。
即便如此,还是必须走下去。
回归月亮也好,
安居于地上也罢,
我都没有选择。我所选的是,逃离月亮一般,无止尽的流浪之路。永远持续下去的逃避之旅。在没有终结,没有尽头的道路上走下去。
因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生也好,死也好。
污秽也好,永恒也好。
不仅是他人,就连关于自己,都并不了解。不存在变化的月人似乎没有这么去思考的必要的。而那些事,又不可能在短暂的流刑期间全部学到。我所不知道的事。不了解的事。他人的事。自己的事。
所谓的永远究竟是什么————探求这个问题的没有尽头的流浪之旅。
花上等同于永恒的时间,我想要将那答案找出来。为了迷失者们。为了正步向迷失的人们。
终有一日。
为了那永远不会到来的那一天,有一天能够来到。
踱步于夜晚之中。
永远的,这么走下去。
。。。。。。会变成永远的夜么。
“海,真美丽呢————”
看着眼前广阔无边的海,我自言自语道。与月亮上所见的海不同。让人战栗的漆黑之海,以及染上紫色的遥远天空。零零碎碎飘动在天空中的云朵则是惊人的白色。从那缝隙间映在水面的月亮,轻轻地,轻轻地,随着波浪晃动着。
哈——,呼了一口气。
那气息,是一片白色。
“啊。。。。。。”
大海。月亮。我,以及像是为了将足迹藏起来似的,从天而降的雪,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雪。
第一次亲眼见到的雪是————纯白的。
静静下着的,白色的雪。
就像是泪水一样呐,我不禁这么想到。
缺损了的满月,
独自,在夜里哭泣着。
“————是初雪呢”
随着话语一同呼出的气息亦是一片白,我像是要追逐着那不断飘落的雪花似的向前走去。脚踝触及海水,瞬间便直没双膝。
好冷。
让我感到疼痛的,冰冷。
一涨一落的海浪,触弄得肌肤一阵发痒。
脚下踏着的沙粒,擦过双足就此随流而去。
我伸出手。向着正上方。那只手是无法够及月亮的。然而,雪花落在了张开的手掌上,并随之消失。在缺损之月的光辉下,宛如月亮的碎片般的雪花,不停的飘落着,而我则毫不厌烦的仰望着这一切。
雪与月。夜与海。
季节是冬。
最初的冬,是那么的冷。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翠岚的春
生自黑暗 死亦黑暗
轮回转世 不老不死
(秘藏空论)

1

“永琳!捡到了只兔子呢!”
我跑进宅邸,同时这么喊道。
一直等待着我回来的永琳,在听闻我的话语后,微笑着,同时额上浮现出了跳动的青筋。虽然是在笑着,不过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尽管我并不是因为露出这般表情的永琳实在少见,才故意做的,但在不知不觉中却变得还想要再看到那副表情了。
比起我来,要更加擅长微笑。虽说对于我们俩来说,时间的流动都是毫无意义的,但也许是因为比起我,她所经历过的要多很多的缘故吧。先我出生,作为老师与我共同生活,最后是身旁的从者。那便是,我所认知的永琳。
而这样的永琳,正微笑着望向我。其实,被露出那副表情的永琳望着也挺开心的,当然只是单纯的指气氛上的有趣。
因为,今晚也捡回了只兔子。
“今晚也是,吗?”
微笑的同时,青筋也在跳动着,永琳以颇为平稳的口气问道。正因为平稳,才给人一种莫名的迫力感。
然而,我并没有胆怯。
因为今晚,我捡回了只兔子。
“是的。今晚,捡回了只兔子”
“今晚也是,吗?”
就这么保持着微笑不变,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办法,
“是的,今晚也是,哟”我改口道。
永琳微笑着,以带着一丝生硬的动作,回过头望向身后。而我亦随之望了过去,视线越过她的身体,望向那不断往内部深处延伸的光景。
那里是,一座古老的屋宅。
无人知晓来历的,一座为竹林所包围的和风屋宅。周围满是修长的竹,什么都看不到。在竹林中,亦是如此,天空也好,月亮也好,基本上都是看不见的。
如果能看见的话,反而会增添我们的困扰。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隐居之处。
逃离月亮,生活于地上的临时住所。那便是这座,名为永远亭的屋宅了。屋主早已不在,只剩下这座屋宅被遗弃在了竹林之中。
住人,仅有一只妖怪兔。
我们便暂且在这儿安顿了下来。。。。。。本应是这样的,自逃亡至此后,这座屋宅发生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变化。
我率直的,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变得热闹了呢”
“是呢”
并没有转过身,永琳点了点头。只留下一个背影,使我完全无法看到她如今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如果现在不是在笑的话,那一定会很恐怖吧。
眼前,永远亭确实是变得热闹了。没有人。虽然没有人,但取而代之的却有着兔子。无数的兔子。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像是开晚会似的,兔子们嘌嘌嘌嘌的跳来跳去,没有比这更热闹的事了。其实,原本都是些胆小的动物,不过,因为在这永远亭里并没有外敌,所以才能如此自由自在的玩耍吧。
“全都是兔子呐”
“因为是辉夜你捡回来的嘛”
“不是说这个啦。其他,像小狗或者鸟儿,我似乎也曾捡回过的,怎么到头来全部变成了兔子呢”
永琳,转过头望着我。在那脸庞之上,先前的微笑消失了。不过,青筋亦不再。露出略带一丝寂寞的表情,永琳认真的对我说道,
“兔子是习惯望月的生物。而在这片竹林之中,又很难看到月亮————所以才全都凑了过来吧”
“是。。。。。。么”
也许是这样吧,我想。
在月之都,同样也生活着许多的兔子。与地上的兔子不同,人形的月兔。不可思议的是,她们全都喜欢围在我的身边。于是便将她们作为月人的从者管理了起来,而她们也都接受了这一关系。
月亮。
月人。
兔子们也许从很久以前,便仰望着这样的事物了吧。尽管兔子并非永恒之物,但却是一直望着永恒的月亮不断地跳着吧。
而这一点,即便是在地上也不会变吧。
不,不过。
地上的兔子,寿命要远比月亮之上的兔子短得多,
因此,比起月兔来,会更加的憧憬着月亮吧。
“也许是因为有了既不会丰盈亦不会缺损的满月在这儿,所以才会像这般每夜每晚都开心的跳着吧”
永琳话中所指的是什么,我当然也明白。不会欠缺的满月,闪耀着光辉的夜晚。那正是,我的名字,正是我的存在,
可是————
这个存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还,并不清楚。正因为我并不清楚,所以,现在,我的逃亡旅途还在不断继续着。
永恒。
永恒,究竟是什么呢,
而并非永恒之物,又是什么呢。
生是何意,
死又何解。
我————即便是现在,依然没能解开这些疑问。
就这样思考着宛如茫洋般的疑问,我一无所知的活着。为了终有一日能得出答案,而不停地走在地球的夜晚之中。虽然不知道这条路何时才能到达尽头,好在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过得颇为安稳。没有被月亮上的追兵发现。同时也渐渐习惯了这暂时的居所,完全的安下了心来。
在这期间,时间依旧在不断的流逝。
究竟是过了多久呢,我并不清楚,
时间只是缓慢而平稳的,流动着。
既没有丰盈亦不会欠缺,同时也不知道它所包含的意义。如今,我依然,彷徨于夜晚之中。永远的,跌跌撞撞的,走在这片夜晚之中。
“。。。。。。也许,是因为兔子中有领导者的原因吧。地球的因幡,把兔子们都集中了起来”
“的确可能,毕竟如果有狗存在的话,兔子是会被吃掉的呢”
永琳说出了看似更为正确的见解。原来如此,我还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每次在竹林发现迷路的动物,我都毫不犹豫的随手将其带了回来,看来以后不得不多考虑考虑了。
现在想这个也许有些迟了。
嘛————就先这样吧。
我简单的考虑着,仅是今晚这一次的话,永琳还是会允许的吧。毕竟都已经带回来了。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背回原来发现之处了。
原本的地点。
太过遥远,实在是不想再回去了。
“那么,永琳,我带了只兔子回来哟”
我这么说着,将背上的她放在了地面之上。失去意识的她,就这样倒在地上。
永琳直直的凝望着她。
由于并没有特意去遮掩,从我回来那时应当就已经注意到了吧,然而,却像是才发现似的,双眼大大的睁着,亦可能是,有意识的没将她划入视线范围吧。
毕竟,直视的话,的确有些太那个了。
“是————兔子吗”
盯着倒在地上的她,永琳说道。而我则,“除了兔子还会是什么呢?”这么回答,同时向着永琳,以及倒伏的她露出了笑容。
她并没有站起身。
兔子。
人形的兔子。与地球的兔子不同,有着如同天线般的长耳朵。修长的耳朵。即便是地球与月亮所分隔的距离,也能与其他同士通信的耳朵。
身上的衣服,则是与我成对比的洋服。地球似乎终于也使用了,而在月亮上则是从很久以前便采用的,月兔的制服。
长着月兔的耳朵,
穿着月兔的制服,
散发着月之气息的她,
实在是太让人怀念了————那飘散于空气之中的月之气息。
月亮上的,兔子。
“捡回了只,兔子哟”
我重复道。永琳并没有看向我,仅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倒伏在脚边的兔子。月兔。从月亮上到来的兔子。
看起来并不像是追逐我们的追兵。
倒在竹林之中,满身疮痍的兔子。
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追兵,而更像是和我们一样,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的。
从何处呢,这个说法恐怕还有些不大准确吧。她所逃离的地方,只有那么一处。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明明正处于夜晚时分,但由于竹林的阻碍,从这里是没法望见月亮的,
即便如此,月亮依然还是存在于那一侧的。
我们所逃离的月亮。
同时————大概,也是她所逃离的月亮。
我收回了远眺的视线,看向永琳。不知何时,永琳已将视线从兔子身上移向了我,既没有跳动的青筋,亦没有微笑,认真的注视着我。
那双眼瞳。正询问着,我的意志。
因此,我说道。
“可以养她吧?”

2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
既不算长,亦不能算短的时间。持续逃亡的日子变得日渐安稳,而时间的流逝也从未去注意过。毕竟,时间的长短,对我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在永恒面前,皆为一瞬。
一旦结束的话,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因此,如今这一瞬间,该不会是一个永恒的吧,我不禁这么考虑着。这并非答案。仅是一个思考的方向。当然也可以算作是一个疑问。也许是那样的吧,自问自答似的,我将这份思考积存了起来。
缓缓变换的日子。
缓缓变换的季节。
最初降至地球的那一天,早已成为了过去。与那时相比,时代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尽管我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思考是在不断的积累,周围也在不停的改变着。被称为平安的时代,早已结束,其后又经过了数个时代的到来。
宛如四季一般。
冬去,春来。
春去,夏至。
夏去,秋来。
秋去,冬至。
当冬季结束时,又是一个春的到来。
我与永琳就这样的走在,不断重复的四季之中。两人。仅仅两个人。然而,对于这是在逃亡的印象却并不强烈。即使被月人追到的话,我也是绝不会回月亮的。
只是,
万一真的被追上的话,那时,还得依靠永琳了。毕竟,我并不讨厌那些月人,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避免事态发展成那样。
因此,无止境的逃亡,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呐。
逃亡,
向前方走着,
同时也是活着。
在永恒之中,活着。
虽说最初只是打算作为临时的住所,之后为其起名永远亭,成为了自己的屋宅,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吧。永恒者所居住的,永恒的屋宅。那看起来随时都会崩塌的屋子,在我的能力下,将永远的保持这副样子。直至我撤销能力,离开这儿为止,都将维持这样不变。
永远。
“所谓的永远,究竟是什么呢”
我坐在檐廊,向着聚集在脚边的数只兔子们问道。尽管她们用那似乎带着知性的双瞳仰望着我,但仿佛很快便失去了兴趣,低头啃起了地上的饵食来。
不仅如此,还有些似乎没有吃饱,蹭着我的脚。没有办法,我只好从手边的器皿中取出些小指大小的圆形饵食,啪啦啪啦的洒在地上。
兔子不再蹭着我,立马飞奔向饵食。在她们看来,比起我,饵食要更为伟大吧。之所以觉得她们有着知性,可能是我的偏爱吧。
“在你们吃得正开心时打扰真不好意思呐,虽然制作这些饵食的是永琳,但因为我是永琳的主人,结果你们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哟”
试着和兔子们沟通着,果然,还是被无视了。埋头啃着饵食的兔子们瞥都没瞥我一眼,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回事吧。
一丝徒劳感,
伴随着些许悲伤传至心头。
这么说的话,我不也是一直逃不出永琳的掌心么,其实我与这些兔子也没什么差别吧。
我将几枚饵食取在手中看着。这小小的饵食,作为兔用,意外的颇为坚固。如果放入口中尝尝的话,说不定还挺有咬劲呢。
当然,我是不会去吃的。
虽说即使吃了也不会死,但毕竟是永琳制作出来的,还是别随便去吃比较好,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而这一点,其实是在实际经验下,学习到的。仅是一口,便足够我死十二回了。
即便如此,一直盯着看的话,便不禁想要去尝上一口,也许是因为兔子们吃得太过香甜了吧。当然,我也是知道的,那种拼命啃食的行为,只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但至少,在我的眼中,似乎是相当的美味。
“要吃么,那个?”
抬起了头。
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只兔子正站在檐廊前。与脚边聚集的作为野兽的兔子不同。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从而获得了人形的兔子。地球产的妖怪兔,因幡似乎有些惊奇地盯着手持饵食的我。
实际上,的确是相当的惊讶吧。
看着我竟然还想去尝试这饵食,被惊呆了也是很正常的吧。
“————吃么?”
向着始终站着的因幡递了出去。她并没有靠过来,而是当场来回的摇着头。从这个态度看来,她应该是也尝过了吧。
地球的因幡。
相当长寿,并度过了长久的岁月的,妖怪兔。
可是,她依然并非永恒。
仅仅只是长寿,
终有一日,是会迎来终末的兔子。
而她,看起来也很清楚这些。时刻小心的注意着自己的健康,这么说起来,那是为了能够长寿,她也曾这么说过。
至于为何会想要长寿呢,却并没有告诉我,不过,从她招待并让永恒的我住下看来,恐怕是因为她也向往着永恒吧。向往着永恒,向往着满月,不断的跳着,但又永远无法触及,即便如此,还是不愿放弃的,地球的兔子。
那便是她,因幡呐。
我对着因幡微微笑了笑。这突然的行为虽然让她有些不解,但还是微笑着回望过来。
这就够了,我想。
因为,如今,她是我的友人。
在地球相遇的,地球的兔子。
交叉的生命。
而我们则站在,那交叉点之上。因为她是相当长寿的,所以那个点的到来,想必还要过上很久很久吧。直到那一刻为止,我们都会在一起吧,我这么预感到。
“说起来————月球的因幡怎么样了?”
猛然想了起来,我想地球的因幡询问道。
月球的因幡。
从月亮上到来的,月兔。
昨晚,将兔子交给了永琳。毕竟受了不少伤,又失去了意识,也只有擅长药品的永琳才有办法吧。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也许生了什么严重的病吧,亦或是受了什么刑罚后送至地球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是中了月人的诅咒也说不定。
不过,只要交给永琳,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昨晚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我至今还未与她交谈过。心里不禁有些想偷偷的问一些关于月亮,以及她的事呢。
地球的因幡摇着头,打破了我的希望。
“似乎还是没有醒来的样子。不过重病也好,诅咒也好,全都没有就是啦”
“是吗。那一定是,太过疲惫而睡着了呢”
如果没有死去的话,
那么终究是会醒来的吧。
无论这终究,会是在哪一天发生,
对于我而言,都只是不久的将来。
“那么,我先出去散会儿步咯”
“又要去吗?”
因幡疑惑地看着,站起身的我。又,虽然并不想如此频繁的出门,不过的确,最近每天我都会出门。
将捏在手中的饵食,全部洒在了脚边。兔子们立马开心的飞奔向那饵食。像是缝上她们间的空隙似的,我从她们之间穿过,同时说道。
“满月已经过去。因为樱花太过美丽了,”
说到这里,我一时停了下来。
虽然在脑海中搜索了下衔接的话语,不过后面的思考全都没能成形。我敷衍的笑着,随后向因幡问道。
“奈,因幡。所谓永恒,究竟是什么呢?”
哈?因幡歪了歪头。
是因为身为永恒的我居然还问这种事而意外吗,还是因为这没前没后的发问感到疑惑呢,我并不清楚。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任何关系。“没什么”我这么说着,向竹林迈开了步子。
从背后,还能听见因幡的声音。伏在地上的兔子们随之竖起了耳朵,目光随着我的脚步移动着。背对她们,朝着竹林,向着前方,我走了过去。
季节是春。樱花飞舞,春意盎然。
永恒究竟是什么呢,这么问了兔子们。
事实上————我其实也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得到。
什么也没有失去。
一面感受着春的气息,我独自向着樱之森走去。身后没有任何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即使仰望天空,这里也是无法看见月亮的。

3

樱花的花瓣,日益浓艳了起来。
走出竹林后,是一片洋溢着春之气息的花之森林。与一整年都不会开花,毫无变化的竹林不同,来到这里便能充分感受到春的存在。
樱花的森林。
虽然满月的夜晚是不能外出散步的,不过如果是白昼时分的话,就没有继续小心的必要了,近来,我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散会儿步,为了感受春。为了欣赏这些盛开的樱花。
樱花的争艳一天比一天激烈,
而春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日益浓郁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本应是逐渐散落的花瓣,然而我的脚边却是什么也没有。在我眼中,那些本应飘散的樱花,仿佛在拒绝散落似的,拼命的使自己留在枝上。明明就不是永恒的,却又像是永恒的一般,樱花不停地绽放着。
红。
红色,
薄红色的,樱花们。
看不见一丝绿色。叶也好,枝也好,全都被不断盛开的花瓣覆盖住,隐藏了起来。
走在盛开的樱之森中,我缓缓的抬起头,仰望天空。看不见夜空。在樱花般的遮掩下,夜晚的黑暗也好,月亮的洁白也好,都无法看到。
“逃呀逃,不断的逃亡————”
久经是过了多久了呢,早已记不起来了。也从未曾,想要去回忆。逃亡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过平稳了,就算我想要想起,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如今依旧逃亡着,这便是一切。
如今是在地球之上,这边是一切。
并没有回归月球,而是呆在地球之上。
我,现在依旧踱步于夜晚之中。
“但是。。。。。。这样的躲藏真的好吗?”
漫步在这春夜之中,便不禁考虑起这种事来。为了躲避来自月亮的追兵,而过这逃亡,以及四处躲藏的日子。既没有一个安定居所,也没能与任何人类构筑起深厚的关系。我们宛如时间一般的活着。
要说有什么大的变化,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变化的,是四周的事物。
靠近我,
并包围着我的一切,
在缓缓的变化着。
变化最为迅速的是,人。
樱花,则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夜空,更是没有改变。
唯有月亮,一成不变的高悬于那儿。
变化。
也就是,发生改变。
而那又是,我所无法获得之物。
每天这样前来赏花,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吧。呆在竹林中的话,实在难以感受到事物的变化。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不会前往村镇的。欣赏那一刻不停绽放着的樱花,是我身边最为清晰的变化。
尽管,事实上并非只是这样。
仅限于今年的散步,其实还存在着别的理由。如若仅是盛开的樱花的话,每年都是会绽放的。如若仅是樱花散落的话,每年都是会飘散的。
历经了无数次的季节循环,
见识过了,无数次的樱花。
因此,如今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樱花之外的原因。
“虽然捡到了只月兔,真让人有些意外,”
一面走着,我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捡到月兔仅是一个偶然。是被永恒吸引来的吗,还是被樱花的魔力所诱惑来的呢。在离竹林不远的樱之森,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她。
这究竟算是好运呢,
还是厄运呢。
亦或是所谓的命运呢。
“。。。。。。。。。。。。”
我在这樱之森中,停下了脚步。如果那场相遇被称为命运的话————那么,恐怕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吧。在满开的樱花树下,看着眼前之物,我不由得这么想到。
樱花树。
树上的樱花,正热情的绽放着。
停下脚步,仰望着樱花树。仰望着这株在樱之森中显得分外巨大的樱花树。
————樱花树下,是埋藏着尸体的。
以前曾听说过这类传闻。据说樱花会吸取埋在土里的尸体的血液,花瓣从而由白染成了薄红色。
听说时,什么都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如今这样亲眼见识到,才不可思议的真正理解了。
四周的樱花,都是些白玉薄红色的。
颜色的浓淡,一定是,树下沉睡的尸体数量上的差。
那么,这株樱花则是。
我抬起头,这株绽放着赤红花朵的樱花,究竟吸取了多少血呢。究竟是吸取了多少血,才能染成此等鲜红呐。
红色。
在白与薄红色的世界,只有它,展现出宛如月亮般的赤红。
由于太过浓艳,而让我仿佛感到了一阵眩晕的,
红色。
看着眼前这片红色,我不禁说出了口。
“如果把这个也带回去了,永琳绝对会生气的呢”
并非,那株赤色樱花。
看着正下方,树根处我喃喃的说道。因为捡回了月兔也并没有发怒,这次把这个再带回去的话,可能也不会生气吧。
在樱花树的根处,埋着一名死者。
之前发现时,的确被惊吓到了。宛如被巨大树根缠绕住似的,她半埋在土里。手足皆被树根紧紧地握住。看样子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拔出来的。
这株樱花,与其说是从大地之中诞生的,
看起来倒更像是从她的身体之中诞生出来的。
在满开的樱之森中,我蹲了下来,投去与她相同高的视线。头发也好,肌肤也好,全都失去了色彩,毫无生气。低着头,身子一动也不动。
将着色彩,
以及这鲜血,
将她的生命。
全都奉献给这株樱花树似的,素不相识的她沉睡在樱花树根旁。而正因为吸取了她的一切,这株樱花才能染上如此赤红吧。
绝非人间应有的,妖化之樱。
迈向死亡之人。
“如果埋在庭院中的话,应该会很美吧”
噌的,用指尖戳了戳她。尽管意外的还能感受到弹力的返还,不过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继续在樱花下长眠的她,没有给予我任何回应。
永远的,
向着彼岸,
向着远方,
已经,离去了似的。
“如果真的埋在庭院中的话,也会把你一起带上呢。那样的话,樱花也许永远都不会凋零吧,”
对她这么说着,然而没有回应。
而樱花树,也没有任何回应。
将手指从她的身上收了回来,稍微的凝视了她一会儿。随后我站了起来。伸直腰,并深深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春的气味。
樱的气味。
从吸进的空气中感到了这些。深深的叹息,转眼便溶进了这片春之中,不知消失在了何处。空气仿佛被染上了色彩般的暖和,无论向哪儿望去,都只有满开的樱花。
白,
薄红,
赤红。
由白逐渐的移向红,我一动不动的仰望着这些混在了一起的樱花瓣。伸手便能够及樱花。不带一丝声响,花瓣散落了下来,触碰到我后,继续落向了地面。没有风,亦没有声音。真是一场宁静的春呐。
既无音,
也无影。
樱花绽放,
樱花散落。
在这即将结束的春的缝隙之中,我毫不厌烦的凝视着眼前的死者与樱花。她们没有给予我任何回应。
只是,唯有春,存在于那儿。
而从那之中,是看到了永恒呢,还是看到了须臾呢,
我也不知道。
樱花绽放。
樱花散落。
死者没有动。
死者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问道,
“所谓永恒————究竟是什么呢”
樱花没有回答。
而死者,也没有回答。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4

返回永远亭时,夕阳已然落山。并非是看够了樱花,而是因为,如若不在月亮升上夜空前回去的话,永琳是会生气的。虽说不是满月之夜,但最好还是避免直接在月下露面。
夕阳的光芒,同样也无法抵达被竹林围绕的永远亭。
一整年中,永远亭都没有变化。
本应是这样。
“。。。。。。变了呢”
由于太过惊讶,反而没做出什么吃惊的表现。
从口中说出的话语就如同在说他人之事一般淡然。发生在眼前的事件,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光是这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便已是我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不,也许其实我并没有在看吧。
完全无法直视映于视界之中的永远亭。
“这。。。。。。咕,好晕,好晕,。。。。。。?”
左思右想,还是无法将眼前这片光景用言语表达出来。软绵绵并歪歪扭扭的景象,应该可以这样形容,但还不够完全。
硬要说的话,就是,发狂。
并不是世界,
而是我的视界疯狂了。
映入眼中的世界疯狂了。犹如溶入水中的墨一般混杂在一起,一个如同被投入了一枚石块的海面一般,不断摇晃的世界出现在我的眼前。
以永远亭为中心,严重发生了偏斜,扭曲,不停摇晃的变化。原因,大概就在那里吧。屋宅四周的兔子们无一例外的胆怯着,其中还有些兔子壮着胆子望向周围,立刻又被吓了回去。
“是永琳的实验吧”
不过还真是夸张呐,一面这么想着,我在歪曲的中心迈开了步子。明明世界没有一丝变化,但视界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脚下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直线行走比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甚至让我失去了直走下去的自信。真是一片足以让人发狂的光景呐。
狂气的视界。
“嗯。。。。。。”
不知为何,似乎想到了原因所在。
总算是穿过竹林到达了永远亭。仅是走了如此短的距离,但体力的消耗却是相当的巨大。看起来比起平常所想的,还要更为依赖双眼呢。
如果是在永远亭的话,即便闭上眼也能行走自如。
尽管如此,我还是凝视着眼前这片视界,以无比怪异的姿势向前走去。歪歪扭扭的长廊蛇行并时而回转的向前延伸着,在那深处,不知何人,以从未见过的模样站在那儿。
她立刻注意到了我,转过身来。
“——————,”
噗,不禁一口笑出了声来,不得不拼命的忍住笑虫才行。如果不是永琳的话,如果现在这儿一个人也没有的话,我肯定会笑翻在地吧。
可能通过我的笑,明白了些什么吧。永琳露出了些许怃然的表情。也许是这样的吧。在我眼中,那简直就像是破裂的阿多福面具一般。(注:阿多福指丑女人)
“真,真美呢,永琳。简直就像是彩虹一样呢”
“公主大人也是,就和蒙眼拼像后一样可爱哟”
看起来对面看过来也是一样的。不得不承认,永琳对于笑容的控制很有一套。真想马上去照照镜子呐。
总之,我忍住笑意,尽最大的可能,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来。
“是昨天的兔子吧?”
“是的,如先前预料的一样,果然是只月兔”
对于我的提问,永琳也尽可能得想以认真的表情来回答,不过到我眼中,已是一副怪异的表情。
怪异的面庞。
明明应该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件才对,但却没有丝毫的紧迫感。想忍却最终还是没有能忍注笑意的我,偷偷地笑着,随后又以认真的表情问道。
“从何时开始的?”
“先前不久。在醒来的同时,便是这副模样了。似乎是即便在月亮,也相当少见的,战斗用的兔子”
“嗯。。。。。。这我倒没注意,看起来的确是呢。是从月亮上逃出来的吗”
永琳的脸果然还是非常怪异,多亏先前已经笑过了,这回才终于忍住了笑。她轻轻对我点了点头。
月兔。
即便是在月亮上,姑且也算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对于拥有极高科技的月亮,并不存在什么实质上的敌人。再加上,由于又认为杀生是污秽的,在月亮战斗其本身已然形式化。曾经是由些奇怪的月人担当,后来则演变成了由兔子们去战斗,以及警备。
月亮是不会变化的,那么如今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吧。战斗用兔,也就是说,非常的污秽,无比的接近生与死的边缘,比起月亮,更加接近地球的兔子。
因此,才逃出来的吧。
就算是在普通的月人看来,只是一个流放之地的地球也好。
对于原本就带着污秽,立场接近地球的她而言,也许地球是颇为适合逃亡的地方也说不定。即便如此,如果没有相当的觉悟,以及不得不逃离月亮的理由的话,我想她是不会来到地球的吧。
从月亮,来到地球。
究竟是怎么想的,才逃至地球的呢。
究竟是真么考虑的,才逃离了月亮呢。
从毫无污秽,永恒的土地之上,
逃到了这充满污秽,地球的土地来。
孤身一人。
“果然是,命运呢”
说着,我笑了。命运。在永琳看来的话,那是一种必然。由确率引发的事件,对于永恒者是必定会遭遇到的。
偶然的,
命运的,
必然。
无论是用什么话语来形容都好。
我在地球,
独自逃来的她,
就在那里。
这便,足够了。
我,微笑着向前走去。像是逃离永琳的身旁似的,朝着扭曲的中心。虽然一边传来了制止的声音,我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永琳的话,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也是能搞定的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没有触碰到。
以我的双手,
以我的声音,
以我自身。
想面对面的认识这只从天空尽头的乐土逃离至此的兔子。因为似乎她拥有着我所没有的事物。
而且,
“是我捡回来的呐”
说着,我再度向前迈了出去。每踏出一步,视界的渗透便加深一层,变得更加的歪曲。当走进安置兔子的房间时,已经是上下都无法区分了。即便闭上双眼,那歪曲的视界还是能映现在内侧。直接诉之与脑内的,狂气的波。
波。
我感到了波的摇动。肉眼无法看见的波,即使看见了也无法意识到的波。波长,由于波的长与短的失控,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疯狂了一般。
长,与短。
那,对我而言,等同于一瞬。
在须臾的面前太过长,
在永恒的面前太过短。
在这发狂的视界之中,我,解放了永远与须臾的能力。谨慎,并尽可能细致的解放了。
解放,
紧握。
软绵绵的,歪曲的视界————歪曲的波,在更为强大的力量下发生了变质。
长波,变得更加的长。
短波,变得更加的短。
被强制性拉伸的长波,变为了线。
被强制性压缩的短波,变为了点。
永恒,
与一瞬之间,
画上了等号。
视界发生了改变。永远亭的长廊不断的延伸着,不久便消失在一片白色之中。长廊也好,天井也好,甚至是在外侧任何可见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全都远离而去,并染上了一层白色。在这涂满了白色的世界中,只有我和她,孤零零的,宛如两个点一般的存在于那儿。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了先前的疯狂。
一切都,没有了。
在这白色的世界之中,能看见的,只有相互望着的我们俩。
我,看着她,看着来自月亮的逃亡者。
她,看着我,看着来自月亮的流刑者。
赤红的眼瞳。犹如在那樱之森中,那株疯狂绽放着的鲜红樱花一般的双眼。那狂气的红瞳,如今由于流泪而肿胀着,为那纯粹的赤红添加了些许浑浊。
流淌的泪水,亦是赤红。
是染上了眼瞳的色彩了吗。
还是因为污秽而流淌的鲜血呢,
月兔,流下了赤红的泪水,看着我。
红瞳,正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
用黑色的眼瞳,看着她。我凝视着,在这白色的世界,独自一人伫立的她。对于凝视这件事,并不只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都是吧,我这么想着。
距离,相当的接近。
接近,但有很远。
宛如永恒般的,遥远。
宛如须臾般的,接近。
向前迈出了脚步,将那距离缩短为零。月兔并没有动,而是直直的凝视着走近的我。也没有要逃开的样子。似乎对于波被平息,也没有察觉似的。
盯着我,
除了我以外,再没去看向其他任何事物。
如同望月的,兔子一般。
我,
没能找到,对于这样的她,所应当说的话语。
该说些什么好呢,并不清楚。
因此。
“——————”
微微的,笑了。
对着她微笑着,我伸出了手。指轻轻触在了伫立着的兔子的长发上。兔子轻轻的抖动了身子,但却并没有逃开。
指顺发滑下,触向脸颊。
暖暖的。
我的手指也好,
兔子的肌肤也好,
都散发着,同样的温暖。
兔子没有逃开,我抚摸着她。这么做应当就可以了,不知为何我是这么感到的。
触摸着。
体温的存在,
她的存在。
并非是什么污秽,
而是生命。
迷失的,生命。
我,触碰到了生命。
“。。。。。。啊”
兔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是一句也没能说出来。是因为原本紧绷着的线被切断了吗,她就这么,倒在了站在她面前的我的胸中。我慌忙抱住她,很快便听到了从胸前传来微弱的气息。
并没有死去,
还活着。
活在这儿。
怀中月兔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如果轻轻触碰的话,还能听到鼓动的声音吧。而晕倒在我胸前的她,此时恐怕在听着我的鼓动吧。
噗通,
噗通的。
也许正在听着,那宛如波一般的鼓动吧。
“希望,不是在做噩梦呐”
说着,我收回了自己的能力。被扩大或是缩小的波,恢复到了原本的波长。转过身,发现永琳正和我站在一起,像是安心了似的,微笑着,看着我。
她的身后,则是地球的因幡以及兔子们。
我对着她们,“嘘”将食指竖在嘴边。永琳点了点头,因幡也轻轻的转身消失在了房间外。
就这么抱着她,我望向屋外。
从这儿,是看不见月亮的。


5

“对不起”
张口就是这样一句道歉的话语。
随之一阵骚动,此时已是翌日的早上了。出现在坐在檐廊上,如同往常一样给兔子们投放饵食的我身前的她,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她这么说着,低下了头。就这么低着头,没有再抬起来。
从月亮逃至地球的,战斗兔的少女。
“。。。。。。。。。。。。”
由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她要这么说,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头埋得实在太过深了,两只长长的耳朵不自然的摇动着。
是特意,从外面绕了过来的吧。并非檐廊的一旁,而是站在低了一段的地面上,她深深地埋下了头。对于这个闯入者,兔子们似乎感到无比碍事,全都用后脚往她的身上拨土。然而,她却是一动也不动,等待着我的开口。
想要说的话,一句也没有。
因为就连为何要对我道歉,都弄不明白。
没有办法,“是指什么事?”我只好坦率的这么反问向她。而她听了后,相当惊讶地猛然抬起了头,以一股逼问的势头说道。
“不,不是,就是,那个,那个,明明特意这么费力的帮助了我,那个,就,就,就是,还搞得大家晕头转向的,就想来说声抱歉。那之后,听说也一直收到了照顾,啊,”
“啊啊,是从永琳那儿听说了呢?”
就这么慌乱的,她在微微哆嗦的同时点着头,颔首的同时,头上的耳朵则是不慌不忙的前后摇动着。
听完她的解释,我明白了。大概是从永琳那儿听说了昨晚的始末吧。我将她捡回来的事,之后,安抚陷入暴走的她。以及直到早上都那样抱着她睡着的事,还有期间永琳的治疗之事也都听说了吧。
“要感谢的话,去和永琳说就好了。我什么都没有做的”
是的,我是什么都没有做。床铺的准备也好,治疗她的伤也罢,全都是永琳的功劳。
我仅是,在那儿而已。
直到她熟睡为止,寸步不离的呆在她的身旁,仅此而已。
听了我的话,她停了下来,随后再一次,仅是一次的,深深地低下了头。非常感谢,虽说第二回的声音轻了很多,但似乎是比起第一次时要明白了不少。
我微笑着,望向抬起了头的她。而她则害羞了似的,脸上一片赤红,红色的双瞳左右摇动着,像是在搜寻着逃所一般,视线最终停在了我手中所持之物上。
“————要尝尝吗?不过这是兔子们的饭就是啦”
说着便将手中,永琳制的圆形饵食递了出去。地球的兔子似乎是吃得相当美味,而地球的因幡则是无法下咽的那个,月球的因幡吃起来又会是怎样的呢,对此我颇感兴趣。
“好,好的”她这么点着头,将饵食取到手中,
放入口中的那一瞬间,脸部崩坏了。
那简直就让人无法看出原本是同一人物的状况呐。就算真是咬了苦虫,恐怕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吧。耳朵紧绷似的直直的竖着,露出了一副毛骨悚然状,双眼圆圆的睁着,并就这样僵住不动了。
果然,对于月兔而言,这饵食也绝不会美味呐。这么说的话,虽然在我看来,地球的兔子们吃的是那般的美味,也许只是因为她们并没有味觉吧。
“似乎,挺有营养呢”
听闻这声完全算不上安慰的话语,她终于露出了一副混杂着泪水的苦笑。要再来一颗吗,如果我这么问的话,绝对会拼命摇头地拒绝吧。
将手中残留的饵食放在地面上。正热衷于往她脚上拨土的兔子们,一齐将那饵食围了起来。
看着这些兔子,她突然向我问道,
“————捡兔子回来,是你的爱好吗?”
“不,捡回来才算是我的兴趣哟。因为不得到些什么的话,那么便永远无法失去”
月球的因幡并不能理解,微微的歪了歪头。即使我再怎么说,她还是无法明白吧,所以我亦不再多做解释。
如果明白的话,便是如同我一般。
仅是拥有着永恒的什么人吧。
“说起来,”
为了岔开话题,我向她问道。该说些什么好呢,我问出口后,才开始考虑这个,很快便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还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就像打招呼时,却并不知晓对方的名字一样。虽然,先前一直称她为月球的因幡,但也许她还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姓名的。这么想着,我向她问了出来。
“你的名字是?”
“——————,”
然而,对我的提问,她却是缄默不语。我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被问及了自己的名字,但无论哪个却都是无法说出口的吧。因为,她依然只有着在月亮上所取的名字。现在她还无法将那名字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吧。也许就连那姓名,都已经舍弃了吧。
说起来。
对于为何会逃离月亮这件事,她还未曾开过口。
自己的真正身份,她也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就像现在一样。
闭上了双唇,
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心。
“对了,”
看着陷入了沉默的她,我“啪”的,拍了一下手。
她仿佛被惊到了似的,睁圆了双眼,而我则笑着,
“那样的话,不如去和永琳谈谈,取一个新的名字吧。在此处的,新名字”
话至此处,我停了下来。
看着将双眼睁得圆圆的月球的因幡,不由的将那段最后的话语,留在了心中。如果她并不知道的话,那就不用特地多解释什么了。应当说清楚呢还是反之,这必须和永琳再商量一下才行。正如她对我们一直缄口不语一样,我也只能对她保持沉默了。
因为,还不能完全的否定。
她,是前来追捕我们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希望不是那样呢”
一面回想着为了带我回去的月人的下场,我自言自语道。我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
月球的因幡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没什么哟”我敷衍似的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月球的因幡弄不清自己该如何回应,无奈之下,只好同样对着我笑了。相当笨拙生硬的笑容。
还没能习惯微笑的脸庞。
看着那幅表情,实在难以让人相信她是从月亮前来追捕我的。倒不如说是,与我们同样,是从月亮上逃亡而来的表情。
内疚,
胆怯,
以及思乡之情混杂在了一起。
生硬的笑容。
害怕黑夜,
害怕月亮,
同时却又在渴望着,
她,睁着这双眼瞳,望着我。


6

夜晚一片宁静。
唯有枕在我双膝上睡着的月球的因幡,她的寝息缓缓溶入这片夜中。就连那樱花飘落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得见似的。
无比安静的,春夜。
轻柔的抚摸着,枕在膝上的头。寝息如今是一片平稳,先前急促的情绪波动也好,混杂着悲鸣的呜咽也好,全都潜藏了起来。如果不是那紧紧环抱着我腰的双腕的话,她看起来也只是睡着了吧。
拨开双腕,将她抱回床上是很容易的。
然而,我却是就这样哄着哭累了而睡着的她,茫然的,望着屋外的景色。
春夜。
无论是樱花,还是夜空中的月亮,这里都是看不见的。映入眼帘的唯有那片高耸的竹林,但是,从那一侧却是传来了春的气息。
虽然没有风,从流动的空气中却依然嗅到了春天的味道。
眼前不禁随之浮现出了,竹林那一侧的樱红色。
在这同样的夜晚之中,那株红樱还在不停地绽放着吧,而那树下的死者也依旧在长眠着吧。在这就连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薄红色的幻视之中,我远远的眺望着那片春。
眺望着,那近在咫尺,
却又遥远无比的,春。
“已经睡了吗”
“哎哎”
从背后传来了永琳的声音,而我并没有回过头,就这样答道。在这数日,这样的对话已是相当熟络了。
一面抚摸着她,我这么说道。
“似乎是相当的惧怕夜晚。哄哄,终于睡着了”
从月兔住进永远亭已过了数日,而每晚,她都必定会陷入暴走。
就像最初的那晚一样。
在恐慌中,能力失去了控制。
尽管当太阳升起时会清醒过来,但当夜晚再次来临时,她还是会陷入一片慌乱。清晨时会冷静的低下自己的头,但当夜晚降临时一切又会重复。完全无法制御自身感情与理性的暴走。
理由,则在夜晚时,她时而不经意间说出口的一句,又一句中,明白了。
————月亮的土地上发生了战争。
————战斗太过可怕,于是便逃了出来。
大致整理出来的话,就是这样的一个理由。因为逃离的月亮太过恐怖而失去了理智,对于自己已经不在月亮了这个事实感到害怕,从而暴走,而在散发着月亮般气息的我的安抚下睡着了。
这便是,最近几天的每日课程了。
“真是不可思议呢,她,都没问过我是什么人呢。明明是绝不可能不知道从月亮逃亡的二人组的,是因为害怕去确认么”
“要————告诉她吗”
对于永琳这一问题,我摇了摇头,无言的否定了。
与月亮相关的事,她几乎一直都是缄默不语。即便如此,她那注视着我的双瞳,犹如望月一般。混杂着恐惧,憧憬以及焦躁的视线。
从月亮逃出来的,月兔。
拥有着我所没有之物的她。
没有我所拥有之物的她。
明明是这样,但却又与我一样,从月亮逃了出来。
对于生与死,都抱着过度胆怯的兔子。就算是恐惧,那也是一种强大的感情,也是能使人变得勇往直前的一种力量。
而我,除了这样安慰她,什么也做不到了。
“如果她想舍弃原本月亮上所取的名字的话,我考虑过了,不如叫優曇華院。毕竟没名字的话会有很多的不便”
“優曇華?”
听闻这个名字,我诧异的回过头。
永琳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不带一丝微笑的看着我。从那副表情之中,完全读不出她的真意。
優曇華。
在地球上,是三千年才会绽放一次的梦幻之花。
不过,永琳所说的应该并非是那种花,而是存在与月亮之上同名的植物吧。只生长于月亮,没有花,没有叶,也没有果实的,永恒的树。優曇華的营养是污秽,只有当这株树被带至地球时才会开花,结果。
结出美丽的七彩之玉。
而它又为污秽的强权者所喜好,相互争夺,时而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当月人往地上送去蓬莱的玉枝时,便是希望调整地上的情势————这些,都是以前永琳教给我的。
这次,又包含了什么意义吗。
“月球的因幡,優曇華。。。。。。我可以养她吗?”
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我问道,同时又颇为紧张。
因为一旦养了这只兔子,也就可能拥有了与月亮争斗的种子。这与捡回地上的兔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永琳有十足的理由拒绝。
然而,永琳却淡淡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对此感到的不可思议,“因为能方便了解月亮的情况”又添上了这么一句。这是真心的呢还是骗人的呢,从她的表情是完全看不出来。
怎么样都好啦,我想。
永琳说的从不会有错,
而我,喜欢月球的因幡又是事实。
“是呢。可以养对吧————”
我这么说着,向外望去。在竹林的围绕中,这儿是看不见樱花与月亮的。不过,现在她还在那里吧。那株最为赤红的樱花,以及仿佛被囚禁在那儿似的,陷入长眠的她。
如果是此时的话,把她带来也没有问题吧。
我这么感到。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7

“我收留了,那只月兔”
在漫天的樱花之下,我如同往常一样,向死者诉说着。上方是那株赤红的樱花,周围则绽放着仿佛要将这片夜空隐藏起来似的薄红色的花朵。明明并没有起风,可樱花瓣却都悄然的,飘散在这夜空之中。
收到了散落而来的樱花的阻碍,完全没法看清天空。
而月亮,同样也无法望见。
“明明是那么害怕死亡,却又逃到了这片污秽的土地上来的,矛盾的兔子。与明明不会死亡,却一直活着的我相反呢”
我向着被樱花瓣所覆盖,谁都无法发现的死者诉说着。为樱花树所囚禁的她亦如以往一般的没有任何回答。一动不动。所以这完全只是我的自言自语而已,她没有任何的回应。
为什么呢。
在这夜晚,向她诉说着。
在这片樱花下,想要伸手触向她。
是因为来自月亮的兔子,使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吗。亦或是,拾回了月兔却并没惹永琳生气呢。如果是今晚的话,把她带回去我想可能也不会受到责骂吧。
将她。
将陷入死亡之中却又并没死去,不可思议的她带回去。
宛如永恒般的,她。
“而,你也是一样呢”
轻轻地,触碰着。
一丝暖意,从一动不动的她的脸颊传到了我的手上。仅仅,那么一丝。尽管如此,那依然是死者所没有的温暖。她并没有死去。仅是陷入了,一个死亡般的状态而已。这也许是我对她如此感兴趣的最大原因吧。
樱花绽放。
不带一丝污秽的樱花是,白色的。
以死者为苗床的樱花则是,薄红色。
因此————这株赤红的樱花。
没有限制的吸食活着死者的血液,才开出了这般真红的花吧。根紧紧的缠绕着,无尽的生命,无限的鲜血,吸食着不尽的真红,从而,樱花亦染上了赤红之色。这株樱花之所以如此的赤红,看起来如此的妖异,全是因为直至现在都在不停地吸取着生命的缘故。
“明明是株樱花,却像是優曇華一般呢”
抬头仰望赤樱。吸食着血液而绽放出赤红花朵的樱花,就像是吸取污秽结出美丽果实的優曇華一样呐。仅以生命为营养供给开花的赤樱。
正因为,她在这根旁,
正因为不断的吸取着她的生命,
这株樱花,才能永远的绽放下去吧。
从陷入死亡中的她那儿,一直,一直的。
永远的绽放出这片赤红来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轻轻的将一簇,仿佛因为颜色都被吸干了而染上了白色的头发取在手中,我望着她笑着说道。
她是谁,我并不知晓。尽管如此,她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是能够理解的。明明活着,却又不会死去。明明陷入了死亡,却依然活着。即无生亦无死,不可思议的人。不可能的一个存在。
简直,就像是我一样。
就如同一个永恒一般。
“虽然不清楚,为何会被这株樱花囚禁”
触碰着她的手向下滑去。双手握住那紧紧缠绕住她的根。
看着为樱花树所囚禁的她。
看着牺牲了一切,
无法腐朽的,
持续着长眠的她的身姿,
我,
眼前浮现出了,我还在月亮时的身影。
“可以的话,要来我的家吗。希望你能告诉我所不知道的事————同样作为一个永恒者”
她是否也是这么期望的呢,我并不知道。
她所期盼的又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因此,这只是我的任性。
如果是身为地球产的永恒者的她的话,
也许能告诉我原本所不知道的事也说不定。
如果是从最初便是永恒者的我的话,
也许能给予她什么也说不定。
那便是,好奇心。
正如将手伸向蓬莱之药那时,
正如从月亮来到地球那时,
正如与地球住民相遇那时,
正如决定将一直漫步于永夜中那时,
带着好奇心,
我,对她说道。
“————愿意和我,活在同一时间内吗”
以捡回兔子时那般的认真。
以降至地球时那般的轻松。
我,悄悄地————释放了自己的能力。
永恒。
永恒,
以及一瞬的,
须臾的力量。
漫长的波长,
与极短的波长。
不断拉伸,
不断压缩,
将时间。
将存在。
无比的遥远,
无比的接近。
她的身姿,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樱花树。
那株未曾枯萎过的,赤樱。
稀啦稀啦的,
稀啦稀啦的,
宛如雨滴一般,开始降下。
宛如雪花一般,开始降下。
既无风,亦无音。
赤樱,在一瞬间彻底的散落了。
从被我触及的根,开始了腐朽。
哗啦哗啦的,
哗啦哗啦的,
并非永恒的樱花,飘散开了。
樱花的生命,亦就此飘散开了。
红。
一片赤红。
视界,
世界。
全都被樱花填满了。
根已腐朽,
干已变细,
花已散落。
而被囚禁的她,
亦如同花瓣般,被解放了出来。
原本一动不动的她,动了。
扭动着身子。
抬起了,头。
随后,呼出了一口气。
积存已久的一口气,从口中漏了出来。
眼睑,微微的痉挛了一下。
接着,缓缓地,睁开了。
第一次,看见她的脸,
第一次, 与她视线相交。
我,望着她。
她,凝视着我。
视线一动不动,
双瞳,紧紧地盯着我。
“我的名字是,蓬莱山 辉夜————你的名字是?”
我微笑着,这么说道。
——————冲击。
不可思议的,并没感到疼痛。仅是仿佛被轻轻推动般的冲击,视线在下一瞬间偏离了原本停留之处。大概,是由于在感到疼痛之前,感官系统便被切断了吧。
赤红。
眼前,一片赤红。
随着偏离的视界轱辘轱辘的转着,映入我那睁开的双眼之中的,唯有一片红色。缓缓飘落的红。樱之红。无论是上方,还是下方,全都涂满了红色。哪边才是上呢,而哪边才是下呢,在这不停转动的世界中,完全无法弄清楚。就连思考也被染上了红色,在那变得赤红的思考之中,似乎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什么,然而在明白那是什么之前,思考已被真红燃尽了。
不过,在转动的视界里,我看见了她挥出的手中,燃着一团赤红。接着,我那失去了脖颈以上部分的身体,颠倒的映入了眼中。
“——————,”
尽管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是因为发声所必须的器官肌肉都留在了身体那边的缘故吗,我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我想,大概我的脸上恐怕还在微笑着吧。被切离了身体的我的头颅,就这样带着微笑转动着。
发出轻轻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咚,的。
轻轻的一声。随后,身体缓缓地崩倒了,发出比头颅落地时更大的响声。切离处的伤口被烧得一片焦黑。也许并不是以力量斩开的,而是被烧断的吧。
接着,终于。
我,注意到了,我被杀了这件事。
杀死我的她,盯着滚落一旁的我的头颅。像是无比坚信我就在那儿似的,强硬的睁开的双瞳紧紧地盯着不放。
而那眼瞳是,一抹赤红。
如同满月般圆润的眼瞳。
孕育了强大意志的,圆润双瞳。
带着想要杀死谁的强大意志,
带着想要杀死我的强大执着,
有着意识的眼瞳。
虽然瞳色不同,
但我,似乎是知晓那双眼瞳的。
曾经,在什么地方。
在永远的道路之中,
我曾见过,那双眼瞳。
那双眼瞳,为了捕获我而行走于夜晚之中。
看着那双眼瞳,
我想起了,那一晚。
想起了一名男子。
以及,没能被生下来的————孩子。
这简直,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再会一般。
“都是因为你!”
她叫喊着。与藤原不比等有着同样双瞳的她。
并非来自月亮,却又是永恒者的她。
自愿步入这无尽亦无趣的道路之中,被樱花树囚禁了的她。
以及,疯狂地攻击了我的她。
对着这样的她,我,
“——————,”
因为我怎么了,尽管想这么问她,不过,果然还是发不出声。就连干燥的空气也呼不出来。双唇亦无法张动。既没法改变上下颠倒的视界,也无法闭上双眼,被杀死的我所能做的,仅是看与听而已。
缓缓飘散的樱花。
轻轻哭泣的她。
除了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听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坚强的双瞳中,浮现出点点泪光,
被杀的我,
无法伸手去抚慰,
恸哭中的她。
不可思议的。
明明方才,我被杀了。
却又像现在这样看着。
思考着什么。
活着,并没死去。
既不会腐朽,亦不会毁灭。
即便身首异处,也不会死去。
现在,这样思索着的我,
究竟是寄宿在,失去头部的身体之中呢。
还是寄宿在,失去身体的头部之中呢。
这些思考,是从何处产生的呢。
这份感情,又是从何处产生的呢。
我的内心,究竟是在何处呢。
同样成为了永恒的她哭泣的心,
同样成为了永恒的她的感情,
以及看着她,诞生于我心中的感情,
是怜爱呢,还是苦楚呢,
是悲伤呢,还是想要痛哭呢,
对于杀了我的她所产生的感情,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
究竟是在哪儿呢。
还是说,
根本就不在我之中呢。
肉体是,灵魂的枷锁,灵魂的容器。
因为灵魂是永恒的,即使肉体被毁灭也还是会再度复苏的。
那么,这份感情,
这颗心。
既不存在与肉体之中,
亦不存在于灵魂之中。
不存在于,我之中。
而是存在于外部,我以外的某处。
说不定,
是在于之相触时,所诞生出来的吧。
永恒的我。
仅拥有永恒的我。
但是,永恒以外的事物,就在那儿。
也许,能够触及到吧。
因此,我————
“如果,没有你的话————父亲他!我!”
喊叫,释放出内心的同时,她挥动了手。团聚在手心的火炎,立刻高涨起来,剧烈的燃动着,仿佛连她自身都被吞没了般强大的炽焰,随着她双腕的挥动,剧烈的翻腾着。
火炎,狂暴的跃动着。
自她内心所诞生出的炽焰,激情般的杀到。我滚落地面的头与身体,一瞬之间便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然而火炎仿佛还没饱似的,依旧不停的翻腾着。
春之樱,
以及这片散发着春之气息的空气,
火炎,激情的火炎,将这些全都燃着了。
而我,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头也好,身体也好,明明肉体已然失去了。
但却还在某处,看着。
激情之炎。
既非永恒之力,
亦非须臾之力。
我所无法拥有的力量。
我所无法拥有的感情。
最初为人,
知晓生与死的含义,
之后成为了永恒,仅属于她的力量。
感情之炎。
火炎,连同她的叫喊,将春彻底燃尽了。
比起樱花,
比起月亮,
远要赤红的火炎。
触碰到了花瓣,就连燃着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熔化在了空气之中。
原本曾漫天飞舞的樱花,此刻已是一片不剩。
尽数消熔在了,那激情的空气之中。
真是不可思议呐。
樱花瓣,为什么没有积在地面上呢。
一定是,像这般,消溶在了空气之中吧。
腐朽,消溶。
溶入,春中。
溶入了世界。
樱花,在世界中扩散了开来。
当下一季春到来之时,
又会萃集在这樱花树的枝头,绽放出无数的花朵。
炽焰燃烧着。我看着那之中的樱花。
樱花在燃烧着。我看着那之中的生。
生命在燃烧着。我看着那之中的死。
对面,她哭泣着。
她哭泣着,点燃了所有的一切。
从眼瞳中溢出的泪,转瞬便被那股热所蒸发。
她精疲力尽的倒伏在地上,泪水一刻不停地向外涌动着。
那是喜悦的泪水呢。
还是悲伤的泪水呢。
明明成功的杀死了我,
她却在哭泣着。
孤零一人的,哭泣着。
我,看着她。
被杀,
明明肉体已被焚毁,
但我,确实是存在的。
看着伏倒哭泣着的她。
她的心,近在咫尺。
伸手可及般的近。
别哭了,想这么对她说。
我的心也好,
我的魂也好,
不会腐朽的,存在于此。
不会毁灭的,存在于此。
因为我是,永恒的。
因为是与她相同的,永恒。
永恒。
带着永恒的意识,我说道。
“别哭了。你————”
我将蓬莱的玉枝取在手中。
既不会腐朽亦不会毁灭的,永恒之物。
我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原本是假货。
最终,成为了真货的事物。
一个为了将永恒纳入手中的男子所制作出的事物。
有着于眼前哭泣的她,颇为相似的面容。
那眼瞳之中。
有着坚定的意志,满月般的圆润眼瞳。
而那眼瞳,此时已被泪水浸湿,什么也看不见了。
四肢伏倒的坐在地上,哭泣着。
别哭了。
我看着,不禁想这么对她说。
因为不去看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开始。
因为不去触碰的话,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永远。
须臾。
并非永恒者。
并非须臾者。
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看着恸哭的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膝立在她的身后。
右手握着蓬莱的玉枝。
本应腐朽,燃尽,并毁灭的肉体,就在这儿。
并没有被毁灭的,出现在这里。
我的灵魂,存在于其中,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与永恒。
然后,
从后面温柔的抱住了,倒伏在地的她。
伸出左手,擦拭着她那为泪水浸湿的眼瞳。
同时将力量灌注进握在右手的蓬莱玉枝。
轻轻地,把尖端指着她的背心。
虽然并不清楚她的心是否在那儿。
我,倾注了我的感情。并期盼着那份感情能如愿传达。
“————并没有,失去哟”
将右手,射进了她的身体。
以蓬莱的玉枝,贯穿了,她的心脏。

火炎,消失了。


宛如生命一般,火炎断绝了。
那曾将春彻底焚烧的炽焰,随着她的逝去,变得不能动弹的同时,全都消失了。
一丝不剩的全都消溶而去。
原本迎来了满开的樱之森,如今是一株不剩的被烧尽了,樱花就连一丝残渣都没有剩下。
在这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的平原上,我独自一人的站着。脚边是紧紧贴在地面上的她的尸体。远处的竹林边,来自月亮的兔子,正站在那里。
从何时便站在那儿了呢。
兔子一动也不动,惊呆了似的盯着我。我对着兔子,微微的笑了笑,随后望向天空。
樱花燃尽,原本被隐藏起来的天空终于露了出来。
天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光。
然而,
今夜是新月,月亮是哪里都看不到的。

8

背上的月兔既不算轻亦不算重,带着肉与体的重量。如果比这还要重的话,恐怕我便无法背动她了吧,如果是比这还要轻的话,又仿佛会飞离我的背,飘至月亮似的。
“对不起”
就这样被我背着,月兔说道。“没事哟”我笑着应道。也许她不记得了吧,将她背负至永远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最初那次,她一直昏迷不醒。
而第二回则是因为她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比起第一次,颇为可爱的理由呢。虽说等到她能自己站起来也是可以的,但死去的她的复生则更为迅速。
被我杀死的她。
决不会死去的她。
如果再度复生的话,
势必会再来杀我的吧。
这并非预感,
而是,这么确信。
她,为了活下去。
会为了继续活下去,而来袭击我吧。
就像我,不断漫步与夜晚之中一样。
“————说起来,名字忘记问了呢”
想着她的事,如今我才注意到。仅是我一个人自报了家门,她却没有任何应答。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那时再问她吧。
在心中产生了这样的决定,而背后的她,
“我的名字是,”
似乎再三的思考了一番似的,张开了口。
这么说来,她的名字,我也还不知道呢。所知道的仅是永琳为她取的名字而已。
我正打算说些什么,
但,月兔却在我之前,说了出来。
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铃仙・優曇華院・因幡”
将在地球获得的名字,说了出来。
“————是么”
我点了点头,在脑中咀嚼似的想着。铃仙・優曇華院・因幡。優曇華院,是永琳取的名字。因幡,是我对她的惯称。
因此,铃仙,一定是,她在月亮时的名字吧。无法舍弃,无法抹消的名字的一部分。
有着这一名字的她,战战兢兢的,向我问道。
“你是,蓬莱山 辉夜。月之都的————”
“是的”
在她全都说出口之前,我肯定的点点头。
月之都,已是过去。
如今的我,是住在地球的,蓬莱山 辉夜。
也许是我这份意志传达给她了吧。月球的因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传入耳的唯有我踏出的脚步声。四周已被竹林所包围,即使抬头仰望,也无法看到天空了。
背后,月球的因幡似乎正仰望着天空。就这样,她问道。
“为什么————要逃离月亮呢?”
大概,那是,
一直以来,想要向我询问的疑问吧。非常渴望能够问一问,我这个先人吧。
而,那亦是。
我所不断寻求的疑问呐。
“大概,是为了找出那个答案,哟”
再度沉默。期间脚下依然一刻不停的前进着,面前的竹林终于分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夜下的永远亭,
以及等待着我归来的,她的身影。
“捡了只兔子回来呢”
永远亭外,我笑着对似乎正等着我回家的永琳招呼道。本以为会被训责,但永琳只是温柔的微笑着。
就这么微笑着,永琳说道。
“没有捡只鸟回来吗?”
“。。。。。。。。。。。。”
对于一切都被看透了这一事实,并不感到惊讶。
即使理解了永琳所说话语的含义,也并没有让我惊讶。这种程度,永琳的话,发觉了也毫不奇怪。带着这般怪异的理解,不禁有些想放声大笑了。
“————因为那孩子,飞走了”
那是在被杀时所见到的景象,从她的背后生出了宛如不死鸟般的炎之翼。并非确信,而是一个预感。无论需要经过多久,她终有一日会张开自己的双翼,飞翔于天空之中吧。即使坠落在地,也还是会再度飞起来的吧。就像我以自己的双脚前进一样。
而又因为那终有一日,对于永恒者来说,是必定会到来的今日呐。
“奈,永琳”
我轻轻放下背上的月兔。然后,缓缓地仰望向天空。
新月之夜。
仰望着没有月光的夜空,我说道。
“为了探寻一些事,为了知晓一些事物,我来到了地球”
即便仰望着天空,也无法望见月亮。
那片永恒的土地,今晚是无法望见的。
我将视线移下。身前站着永琳,她身后站着地球的因幡,一旁的则是月球的因幡。在四周竹林的包围下,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
在竹林的另一侧,
我确实,感到了,
成为了永恒的她的存在。

“似乎是有点儿,明白了那个答案了呢”


9

从那之后,经过了若干的时间。
我,独自漫步于竹林之中。肌肤感受着空气中那轻微的寒意。今年的冬天特别的漫长,也许是冬的残渣还有些许留了下来吧。
竹林的光景,则没有任何改变。
如同永恒一般,没有变化。
我走在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只有,推动着寒意的春之空气飘动着,不可思议的让我产生了似乎是有谁在某处的感觉。
从那之后,经过了无数次季节的交替。
春天结束了,
夏天结束了,
秋天结束了,
冬天到来,又结束了。
在这季节的变化之中。
永恒的我,没有任何的改变。
但并非永恒的事物,则不断的变化着。
一边变化,
一边巡回,
相触的同时,
向着何方前进着。
我走出了竹林,停下脚步,放眼望去。在那一切都曾被燃尽,变得如同荒野一般的平原上,樱花们再度夸张的盛开着。
颜色是,薄红色。
赤樱也好,白樱也罢,都不存在于那儿。
由燃尽毁灭的樱花树的尸体中诞生出的新的樱花树们,全都绽放出了薄红色的花朵。随着漫长的冬季结束,我漫步于盛开在迟到的春中的樱花树下。
在享受着与满开的樱之森再会的同时,我悠闲地迈着步子。
享受着这片春。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22:25: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月狂病患者 于 2014-4-21 07:22 编辑

第三章
赫焉的夏
永恒是存在的哟。就存在于这里哟。
而这里真的是存在的吗?
(ONE/朝霭と萌葱の風景)



 0

耳边传来阵阵蝉鸣。
嘧————,嘧————,从远处隐约传来,这般的蝉鸣声。森林之中,树丛之中,夏日的幻想乡中响彻着蝉鸣声。至于为何会有遥远感,也许是因为永远亭四周林立的都是些竹吧。
蝉居住在竹上,这种事虽然是从未听闻过,但还是能从某处听见蝉的鸣叫,既不会停下,亦不会变近。简直就像是,这个永远亭在被远远地围观着一样,嘧————,嘧————,蝉群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歌唱着夏天。
仰望天空。在那修长的竹林另一侧的是,万里无云的青空。远处的积雨云在平缓的风中飘动着,盛夏的烈日时而被云朵遮住,在地面落下一片阴影。天空实在是太过明亮了,太阳实在是太过耀眼了,仿佛仅是抬头仰望便会刺痛双眼似的。
我缓缓地,收回了仰望向天空的视线。
并非月下,在阳光照射下的永远亭,惊人的明亮。仿佛连地面之上的影子都要溶尽似的光。光中大概包含着热,土壤散发出细微的蒸汽,世界犹如被煮熟了一般。
夏。
既非幻亦非梦,真真正正的夏。
“好热啊”
自言自语般呼出的气息同样也带着夏日的温度。触碰到的话,会被烫伤也说不定吧。光是在着木板铺成的长廊上便是如此,那么在地面上跳来跳去的兔子们被烤熟了也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了,但事实上,她们却全都活力四射的跳动着。
孕育了热的,盛夏。
宛如生命的燃烧一般。
无比炎热的,夏日。
“因为是夏天”
侍立在一旁的永琳,规矩的这么接口道。
我没有去看向她,而是从这檐廊望向庭院之中。永远亭曾是一个为竹林所环绕,完全封闭的场所————然而,自从永夜事件以来,已变得逐渐对外开放了。村镇里的住民也时常来此,向永琳求医。
这里,已经不再封闭了。逐渐的,当然这并不能急于求成,不过还是逐渐的对外开放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向着村镇。向着人类的世界开放了。
尽管如此,今天却不同于往日。
唯有今天是特殊的。
“只是————因为夏天么”
我笑了。一定是,笑了吧。
庭院的中心,木材被堆积成了一座木台,为了便于空气流通而搭建成那样的木台正轰轰的吐着火炎。在这盛夏时分焚烧篝火,不用想肯定是相当酷热难耐的。会做出这种醉狂之事来的,也只有人类了吧。
火在燃烧着。
炎在猛烈的跳动着。
向着高处。
向着高处,同时吐出阵阵白烟。
像是被燃着的木台,以及徐徐上升的烟所包围似的,兔子们在跳动着。并没有像例月祭时那般敲打起太鼓,她们默默地跳着。仅有双脚踏击在地面所发出的,咚,咚,之声,宛如轮唱一般重叠在一起,混杂着蝉鸣声传至我的耳边。咚,咚,嘧————,嘧————
夏天。
无比炎热,也许,是今年最为热的一天。兔子们的舞步将一直持续到夜晚。木材焚烧着,同时烟一刻不停的飘向天空,她们的舞动会一直持续到月亮现身。而我亦是,一面“好热,好热”的抱怨着,一面看着她们吧,直至夜晚的来临。
直到月亮现身于夜空时,都会这么一直看着吧。
除此之外,再无他事可做了。
空白的思考,全被热量所填满了。
季节是夏。
宛如一切都在逐渐逝去似的,炎热的夏日。
因此我,想起了她来。


1

在刚入夏时,今年神社会召开宴会,这个传闻便已传来了。传开,这个说法也许有些语病。因为谁都没公开的说过,谁也没有将这个消息传开过。尽管如此,知晓那座神社与巫女的人们,都隐约的明白了,会有宴会这么一件事。
虽然并不清楚,会是何时,
但肯定,迟早是会召开的,
一定是,最为炎热的日子吧,我擅自这么猜测着。那肯定会是个万里无云的酷热之日,因为当那一天到来时,每个人都会明白,所以才无人谈论这件事,我这么想到。
同时,在那一日到来之前,我没有可做之事。仅是如同以往一样,继续着那一尘不变的日常。
“————那么,这就是你这家伙的日常吗?”
对于藤原 妹红这颇为不愉快的发问,“哎哎”我仅是还以微笑。虽然这样做并不怎么有趣,但我想我也差不多该习惯了。毕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她对我的怒火。
“不过对于我还真是帮上大忙了呢。我的话还算好,以普通人的脚力,想走到永远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呐”
上白泽 慧音,呵呵的笑着。就像是个爱操心的姐姐一般。
姐姐,还真是不可意思的表现呐。我也好,妹红也好,慧音也好,都有着与外貌不符的年龄。我和妹红都是获得了永恒的人类,而慧音则是流淌着白泽之血的半人半妖。尽管外表看上去像是同年,但实际上的年龄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这个差,本身并不具有什么意义。
“是吧?”
我亦微笑着望向慧音,随后视线偶然的转向了妹红那儿。她正看着我,在视线相交的那一瞬,又迅速的移向了别处。那副样子太过有趣了,让我不禁又笑了出来。总觉得一直都在笑着呐。
也许是因为这夏日的缘故吧。
夏日的阳光平等的照射在这片大地之上。我所居住的永远亭也好,这里也好,村镇也好,全都被那烈日照射着。与竹林环绕的永远亭不同,建立在平原之上的村镇要更加的闷热。吸收了热量使得头越发的沉重。明明有着永恒的生命,不死的身躯,却还有着这样细微的不舒服,真是颇为有趣。总之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
不过,慧音的家中还是比较凉爽的。和式的构造,使得空气的流通十分顺畅。虽然比起永远亭要小一些,但生活上还是相当方便,居住起来亦是非常舒适。一面看着拉开的隔扇另一侧的村镇,一面躺在榻榻米之上,正是这里的一大优点。
事实上,妹红已经枕着一只手肘 ,横躺在那儿了。我的话,则坐在内屋的对边,隔着妹红且能看见屋外的位置。坐垫还真是舒服呐。
而作为主人的慧音,急急忙忙的在这间屋子中来回往复着,在我和妹红的面前摆上新沏好的茶,随后坐在了离我俩同样的距离处。从上方看的话,想必会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吧。
“至少,还是要让我感觉一下的。————说实话,真是帮上大忙了。不少人都很高兴,你能到村镇里来。毕竟还有些老人以及行动不便的人们呐”
“没必要这样啦。我只是帮忙顺道带来而已。真正伟大的是,制作出药的永琳哟”
是————啊,是————啊,你可不伟大呐————,妹红躺着翻了个身。就这样起哄似的说道。
慧音则露出一脸柔和的微笑————说实话,对于那副微笑,我很是羡慕。平稳,而又柔和的笑容。正因为她长年累月的守望着人们居住的村镇,才能浮现出那般柔和的微笑来吧,我在羡慕的同时想着。
我是否,也能露出像她一样的笑容来呢?
既不清楚,亦没有那个自信。总不能时刻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笑容吧。看来也只能向他人询问了,但这又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问别人的事情。
慧音就这么微笑着,
“即便如此,还是非常的感谢。不少人都需要定期的服用药。而我又不太方便离开村镇呐”
“能帮上忙的话,就好了呢”
我也笑着望向她。像她那般。
是何时开始的呢。我会像这样定期的将药带至村镇。并开始在永琳的诊疗所帮忙。起初在大家看来,我显得十分可疑,但永琳的药确实相当有效,再加上,上白泽 慧音的宣传推荐,于是我便这样为村镇的人们所接受了。
曾想去做些什么。
必须去做些什么,曾这么想过。
不光只是窝在永远亭闭门不出,而应当向着外界,去做些什么。像永琳那样,融入这个幻想乡,并就此活下去,我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人类。
是啊,自从永夜事件,以及与月亮所发生的种种以来便注意到了。在那时,我已做出了决定,将重新作为一个人活下去。作为一个拥有着永恒生命的人类,漫步于这个幻想乡之中。
嘛,说实话————尽管我觉得自己是很实在的————说实话,已经不大记得了。作出决定的那时并无意义,如今的我该怎么做,以后的道路又该怎样走下去,这才是问题。作为开始的那个瞬间,只是成为了过往的记忆。而我,现在正像这样,呆在村镇之中。这便足够了。
“永远亭的其他几位呢?”
还好吧,慧音这么问道。在回答之前,我先抿了一口递到我面前的茶。本应是冰凉舒爽的茶水,仅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已变得微微温热起来了。
“我和永琳还是老样子。因幡们,看起来也挺能耐热的”
“今年的夏天还是相当难熬的呐————”
说着,慧音向外望去。而我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是在夏日的热气中摇晃着的村镇。
蝉鸣声比起永远亭要更加的吵闹,从拉开的隔扇的另一侧,嘧————,嘧————,嘧————的————大声的传了进来。虽然,偶尔风铃会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叮铃的响声,但很快便淹没在了阵阵蝉鸣声中。
夏。
呼的,慧音默默地站起身,消失在了屋子内侧。留下来的我自然而然的望向了妹红,她“咕————”的将整个身子躺倒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只融化了的蛞蝓似的。
“你不是很能耐暑的吗?”
想着便将疑问问出了口。成为了不死身的藤原 妹红,掌控着就连她自身都能烧焦的炽焰。在夏季最不想靠近之人No.1的她,,据传夏日大多在这里消磨时间。不过去确认的话,对于她来说就有些太可怜了,所以还是仅当做一个传闻吧。
就那样悠闲的横躺着,妹红回答道。
“虽然是能耐热,但是酷暑还是不能。要死了”
“不是不会死吗”
“那就,会融化。融化成水后蒸发了”
明明化成灰也能再度复苏————正想着,慧音又再一次走了出来。从我身旁穿过,跨过妹红(正确说是为了避开躺在慧音必经之路上的妹红。她究竟在干些什么呐。真的是连脑都融化了吗?)走出了檐廊。手中提着盛满水的桶与柄勺,在我的注视下,她迅速的舀了一勺水。
均匀的洒了出去。
“离傍晚还早了些,不过凉爽些了吧?”
被水洒到的土壤上,似乎微微的冒出了烟来。按压土壤,忍耐酷暑的洒水文化在这村镇中是很常见的行为。一般都是在清晨或者傍晚时分洒水,不过洒出的水从眼前划过,看到这样的光景,使我的心中感到了一丝凉意。
原本躺着的妹红,也翻过身来看着慧音。看着她那疏忽的背影,让我不禁产生了将她推下檐廊的念头,不过毕竟是在别人的家中,还是自重些比较好。如果是在永远亭看到她这副模样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执行这个想法。
“太阳落山的话,会凉快些吧?”
放下手中的茶杯,我站起身来。脚下传来一阵麻痹感。为了甩开这种感觉,我向前踏了一步。榻榻米上并没有传出我的足音,仅是发出了一声擦到草上的声响。
噗,噗,噗,几步来到了檐廊上。站定在躺倒于那里的妹红身旁,看着忙于洒水的慧音。同时被两双眼睛这么注视着,即便是慧音也只能无奈的苦笑着,
“不好说呢。最近的话,一整晚都酷热不散也不稀奇。热带夜,不到那种程度的话就谢天谢地了呢”
“这么热的话————”
后半段的话语,就这么突然间消溶在了心中。
忘却了,自己原本曾打算说出的话语。
取而代之的是,别的什么浮现于心头。
本不应说出口的话语。
无论是谁,每个人都,
闭口不谈的话语。
噗咔的,
如同溺水的鸟儿,
呼出胸中的最后一口气似的。
将那灼热的,宛如水一般的空气,
吸入口中。
我,
叹息般的,说了出来。
“————差不多,神社该举行宴会了吧”
慧音,
与妹红。
楞住了似的,直直的看着我。慧音,停下了正洒着水的手。妹红,则就那样躺着望向我。我看了看慧音,又看了看妹红,不由得为究竟该看着谁而烦恼起来,最后,两边都没再去看。
我望向了天空。
望向那片青空。
望向那片夏日的天空。
如同诱蛾灯一般,我感到,追逐的我的目光,妹红与慧音也一同仰望着天空。上方的太阳正一点点的下倾。离傍晚还有些时候,但白昼时分已然过去。太阳缓缓的下沉,很快便能看到月亮了吧。很快便能看到群星了吧。很快,夜晚便要到来了吧。
“————是,啊”
颔首称是的是,慧音。将手中的柄勺插回桶中,放在地面上。此刻,我终于注意到了,桶中已是空无一物。
“嘛,是呐”
妹红也符合似的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并盘腿坐着,随后伸出一只手挠着那头长发。白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搅拌着空气。妹红并没有察觉到飘动的长发触碰在了我的手上,
“会闹上一整晚吧。酒够么”
“我这边是不是带些酒去好呢?”
“不必了”妹红摇摇头,“你那的酒————那个,总觉得里面会掺些什么东西”
“明明明很美味的”
什么也没放啦,为何我没有这么回答呢,那是因为,在永远亭中,会酿酒的只有永琳和因幡了。我无法断言,酒里什么也没放。倒不如说是,如果是她们的话,必定是放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是酒变得那么美味吧。
“我会从村镇中带些食物去哟”慧音微微笑了,“我不记着的话,那些家伙带去的就全都是酒了”
“那个,嘛,也是呢————”
我点点头,几乎在同一时刻,妹红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妖怪即使不进食也是能活下去的。妖精一类也是,有光照以及水的话就足够了。而舍食后的魔法使亦是如此。不进食就会死去的只有人类,而神社的来客大多属于人类以外。我与妹红虽然都是人类,但同样都属于即使不去进食也不会死去的那类。
总而言之,妖怪们所以会进食,只是因为兴趣而已。大致上的归纳就是这样。并非生存所必须,而这种并非生存所必须的行为,是一种精神上从容富裕的表现。为了品尝而去吃,为了吃而去吃。
从容。
无需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从容。
仅是,这么活着便足以。
为了什么?
并非是,为了不死。
为了活下去。。。。。。
为了那仅有一瞬的生命。
“————果然,我还是会带些酒去的”
妹红抬起头。这次她所看向的并非天空,是我。比起横躺着那会儿,离我要更加的近。伸出手的话,就能触碰到她的面庞吧。也能抚摸到她的头吧。然而,我并没有那么做,仅是微笑的看着她。
“永琳似乎曾说过,今年的酒酿得挺不错。借此刚好”
“刚好?”
“向你炫耀一番”
倒下。
妹红就这么坐着灵巧的向后倒了下去,后脑勺撞在榻榻米之上。灵巧,虽说我是这么觉得的,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仅是没法收回后倾的重心,恢复原本盘腿而坐的姿势吧。一副青蛙显露出腹部的样子,还真是挺有趣的呢。
“好糟糕的性格。。。。。。”
“这种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呵呵呵,站在庭院中看着我俩对答的慧音不禁笑出了声。尽管遮住了嘴角,但眼角却诡异的弯曲着。发现我与妹红都望向自己,慧音慌忙的挥着手,
“抱歉”
“笑,是没有错的”
听了我这么说,慧音的笑容变得些许深邃起来,是呐。————妹红,你也带点什么去吧。所谓宴会,就该是这样的啊。
“嗯。嗯,嗯嗯。。。。。。我会考虑的”
“慢慢考虑吧。时间的话还是相当充裕的”
说着,咚的,我向前踏出一步。从檐廊踏出一步的话,什么也没有。有的仅是,一段之下的地面。就这样直接将脚插进摆放在檐廊下的鞋中。在很久以前,这是相当不堪入目的行为,但如果习惯了,其实也挺有趣的。
由于没有鞋后跟,所以并不需要多费力便穿上了。承受住我的体重,鞋子与地面的沙粒相互摩擦,发出了“咔哩”的声响。明明是站在檐廊的阴影之中,光是踏出了这一步,便感到一阵酷热袭来。夏日的温度。夏日的热。生命的热。
慧音拎着柄勺与木桶,从我身旁擦肩而过,走上了檐廊。正当想转身打声招呼时,眼前的视界刹那间变得一片漆黑。
“哇,”
“哇,哇,忘带的东西的哇,”
两手将遮住了视界的什么东西取下。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顶草帽啊。为了不让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我中暑倒下,永琳送给我的帽子。比起阳伞远要便利很多的东西,每当到村镇来时,我都会带上。
将帽子按在我脸上的是妹红,她亦从檐廊上跳了下来,就这样站在我身旁。
“。。。。。。来吗?”
“不去了,只是还有点事。我也还是有些工作要做的”
“这个我是知道的。。。。。。”
妹红的工作是在村镇中教书的慧音家白吃白喝————当然不可能,其实是村镇中人们的保镖。驱赶袭击或是靠近村镇的妖怪,保护来往于迷途竹林的人类。
来往于迷途竹林的人类。
不用说,位于迷途竹林之中的正是我的家永远亭,而我则是来往于那里的人类。
“。。。。。。嘛,算了,嗯可以吗?”
“什么啊。。。。。。”
“不管怎样,总比成天躺在榻榻米上好多了呐。榻榻米的替换也是挺费力的”
从檐廊之上,比地面高出一段之处,望着我们。————绝不是以什么俯视的表情凝视着我们————慧音这么说道。而我也,笑着,反望向她。
“那时,妹红一定会来帮忙的哟”
“!?”
“那样的话。还真是值得期待呢”
“哎哎,终有一天会的”
就这么笑着挥了挥手。在确认慧音亦向我们挥手告别后,我转过身。妹红露出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慌忙追了上来,并排走在我的身旁。
我没有再回过头,
而妹红亦没有再回头。
迈开步子,从慧音家中走了出去。瞬间,便感到了强烈的阳光。从夏日阳光照射下的村镇中那干燥的地面上,仿佛随时都会冒出海市蜃楼以及蒸汽似的。
将攥在手中的帽子戴好。虽然这样的确能遮住面部,不过却没法防护到照射向身体的阳光。并非仅是闷热,而是感受到了直接的热度。现在是夏天呐,肌肤上所传来的感觉,使我理解了这件事。
“好热呢。。。。。。”
“因为是夏天呐。为什么会这么热呢?”
“刚才,你的发言,矛盾了哟。。。。。。”
无意的向一旁看去。妹红还是老样子,既没戴帽子也没有撑伞,那头像是吸收了阳光的白发,在光的反射下似乎闪着片片光辉。也许是吸收了阳光后所发出的光也说不定。
仿佛仅是触碰到,热便会转移般的银白。太阳光的颜色。
哈,哈,那副将舌头伸出口的样子看起来像只小狗一样————不过,我想人类的话,即使伸出舌头,体温也不会降下吧。
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
“帽子,要借给你吗?”
“不想欠人的人情”
一副冷淡的态度。
是吗,除了这么点点头之外,我再没有其他能做得了吧。如果可能的话,是不是该带把阳伞来呢,这个想法恐怕已是我所能想到的极限了。
伸手拉低帽檐。延伸的阴影随之覆盖在我的脸上。虽然视界受到了限制,但同时也限制了飞进眼瞳中的阳光。受到的光照越多,便会越明亮,亦会变得越发的热。因此,即使是夏季,夜晚也是最为舒适的。
嘧————,蝉这么鸣叫了一声。
不,至始至终,蝉的鸣叫声一直都在持续着。从未断绝过,向着外界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仅是我的耳朵已然习惯了,而将其当做理所应当之事处理了而已。偶尔,当思考中出现空白时,当意识变得从容时,才会察觉到蝉正在鸣叫这么一件事。
聆听上的从容。
思考上的从容。
想象上的从容。
从容的话,我还是拥有着很多的。
就像时间一般。
嘧————,蝉鸣叫着。嘧————,这么不断鸣叫着。“嘧————”我亦轻轻地试着这么学了一声。似乎颇有一种变成蝉般的感觉。在这股不可思议的怪异感带动下,“嘧————”再度学了一声,然而这回再也感受不到起初那份怪异感了。也许是消溶在了,这盛夏之中吧。即便再重复多少遍,也无法重新寻回那份感觉了吧。
“嘧————”妹红也试着学了一声,
“模仿猫吗?”
“模仿蝉啦”
“蝉不是,吱吗?”
“那猫不是,喵吗?”
妹红歪着脑袋,一边继续走着。尽管我也有种歪一歪头的冲动,不过现在还是不去模仿她了。
相反的,加大了脚下的步幅,脚步声亦随之响起。鞋子与地面相触,双脚与那孕育着热量的坚硬土地相触所传来的感觉。
“如果下雨的话,会不会变得凉爽些呢?”
“如果下雨的话,会变得很闷热哟”
也是呢,我点了点头,同时再一次踏在了地面之上。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少女注册中

本版积分规则

合作与事务联系|小黑屋|手机版|无图版|喵玉殿

GMT+8, 2024-3-29 16:21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