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您好,前地灵高校学生会书记水桥帕露西。” “这个称呼听起来太讽刺了。” “并不是。”帕秋莉略微俯身。她手上没有拿着书本,身边的警卫则是警戒着帕露西和露米娅两人。“我想,只要您愿意,您就仍然会是地灵高校学生会的书记。但在此我想我要先道歉。” “为什么?” “在入学申请时,贵校学生会的会长和副会长都提出希望保证您的医疗条件。但没能履行承诺,是……” “不用道歉了,贵校医院医术水平比我校的高多了。” 帕露西仍然半睁着眼,惨白的脸上泛出青色。“医疗报告我看过了,很详细。我记得是叫做运动神经元病?” “您看了医疗报告?”帕秋莉略略踌躇。 “好了,如果你不打算让路,就来试试吧。”帕露西转动木刀的柄,身体如弓弦般绷紧。如同美铃说的一样,露米娅几乎是盲人;在乱战局面下帕露西无法指望她的战力。 帕秋莉举起手。“那么失礼了。警卫,制服她,不要伤到她身后那个人。”
和没有刃的木刀不同,前书记的战斗方式凶狠而锐利。木刀的挥舞和突刺瞄准对方身体的薄弱处——巧妙的运用力量,在狭小的空间里将伤害输出最大化,打碎对方的关节。关节如果遭到重创,就算通过治疗和休养,也难以完全恢复——如果要给予定义,这是散播不幸的战法。 然而这样的以一击脱离为核心的战法建立在使用者的迅捷身手之上。现在的帕露西,已经和迅捷两个字不相关了。虽然下手依旧残暴,但偏移了落点,原本可以让一个人失去战斗能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一击就只是普通的重击;速度减缓,原本可以轻松避开的攻击也变成累积的伤害。
钝痛传来——警卫的警棍重重击在后背。帕露西绷紧手臂肌肉,双手握刀反身横扫。木刀比警棍长很多,刚刚得手的警卫没办法立刻拉开距离,被全力挥出的木刀砸在下颚,惨呼一声翻身跌倒,警棍脱手甩出老远。 帕露西咬紧牙齿,现在她连保持直立都很勉强。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汗与血的混合物,刚才被棍身擦破的额头在流血,血流进了左眼里让左眼睁不开;嘴里也全是血。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全身上下都有麻木感,被至少打了两棍的背骨疼的钻心。 警卫还余下两人。从战斗中段开始,帕露西就基本上是以遭到重击为代价来削减警卫的数量。当一个人正在全力揍你的时候,他就没办法保护自己了。简单而有效。 帕露西稳住身体,扬起木刀。 两个警卫对视一眼,举起警棍,从左右两边开始同时突进。应该是经过训练的战术——而且对手很可能是美铃。 帕露西看准来势,不闪不避,挥出木刀,和右侧挥来的警棍交错而过,撞在胸口上发出闷响,把那警卫砸得滚翻在地。这个动作完全放弃了左翼的防御,从左挥到的警棍毫无保留的砸在肋骨上。 帕露西吐出嘴里含着的血。她没有丢掉木刀,但被这一击打得跪倒在地。她尝试用木刀格挡当头砸下的警棍,但没有成功。警棍狠狠的砸在她交握的手指上,随着指骨断掉的响声,木刀落地。 “你,够了。” 露米娅拦在帕露西面前。再次举起警棍的警卫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停止动作。 然后他的手臂就断了。露米娅只是轻描淡写的抓住了挥动的手臂,然后横手一砸,那条手臂的肘关节就弯向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可怜的警卫连惨叫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露米娅小姐。”孤身一人的紫发书记行礼。“最近您的身体状况还好么?” 露米娅轻轻摇头,按住自己的脖子。“带我,去她那里。还有,送她去医院。” “好吧,如果那是您的要求。”帕秋莉摇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不得已的,咲夜一定能理解。请稍等,我给校区医院打个电话。” 露米娅走到帕露西面前,小心的扶起她的身体,让她躺在旁边的一条长椅上。 “能帮我……”帕露西咳嗽着出声。“我的刀。” 帕秋莉将木刀捡起,放到帕露西怀里。“坚持一阵,很快医院的人就会来了。” 帕露西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看着两人离开,帕露西稍微抬起身体,将头靠到扶手上。虽然不是冬季,但被血浸透的衬衣贴在身上,冷的刺骨。 “对不起……” 两手的手指大部分都折断了,帕露西艰难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随身带的刀片。 “因为是我主动放弃的,把我剩下的时间都给她吧。” 帕露西流着泪把刀片刺进自己的喉咙。
“进来。” 露米娅开门走进房间。 “好久不见,蕾米利娅姐姐。” 夜晚的蕾米利娅的房间打开了壁灯,比白天时明亮许多。蕾米利娅微微带点惊讶的看着走进房间的人。 “我就不追究你是怎么进来的了,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来到这里,肯定有话要说。说吧。” “想法,没变吗?” “我不会当任何人的狗,就算是政府也一样。” 露米娅缓缓挪动步伐,走到蕾米利娅的长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境况吗?”露米娅按住脖子开口。 “我讨厌说第二遍。你也想到地下室里去吗?” 露米娅微微摇头。“以,斯卡雷特家的名义,我们,来个赌局吧。” 蕾米利娅瞟了一眼书架上泡在瓶子里的一个眼球。“你已经赌输过这么多次了,还要尝试吗?我说过了,你赢不了的,我亲爱的妹妹。这次赌什么?” “赌命。” 蕾米利娅的脸上一瞬间没了表情。她没有回答,而是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普通的左轮手枪,甩开转轮,退出其中五发子弹,在用力一拨只剩下一颗子弹的转轮之后,把转轮合上。 “我跟你赌。” “姐姐,在此之前,我想提一个,要求。” “说。” 露米娅用细微的声音低语。“如果我输了,请,还是,宽恕芙兰朵露姐姐。” 蕾米利娅皱起眉头。“我答应你。” 姐妹俩向对方点一点头,蕾米利娅举起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撞针空击的脆响宣告第一发落空。蕾米将手枪放回桌上,推向露米娅。露米娅摸索了一下,抓住握把将手枪握在手里,举到自己的头旁边。 然后露米娅挑起嘴角和眼角笑起来。蕾米利娅一时有些惊异——印象中的露米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看到自己的妹妹的笑容,大小姐一时有些恍神。 只是一瞬间。蕾米利娅觉察到了可怕的事——露米娅扣动了扳机。然而在扣动一次没有射出子弹后,她没有停下——在她第四次扣下扳机的时候,枪声终于响了。子弹平稳的在零距离上打穿了露米娅的脑袋,随着颅骨被穿透时的冲击,左眼球在眼眶里碎裂,血液在其中爆开显得特别鲜艳,脑髓液从空的右眼眶里溅出,和暗红的血液混在一起如同淋上辣油的冷豆腐被摔破一般流的到处都是。露米娅面向蕾米利娅,上半身直直的向前倒下砸到桌上倒向一边,脸上还凝着笑意。 房间里安静下来。 蕾米利娅带着满脸的血看向死去的妹妹。就在一分钟前,红魔高校的学生会长还有两个活着的家人。 现在只有一个了。
美铃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天花板和白色的墙壁。被包扎好的左上臂仍然在一跳一跳的剧痛,眼前看到的景象有些微模糊。不过在那样打了一场之后只有这点伤势,算是划算了,美铃如是想。
“你醒了啊。”帕秋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嗯。” 美铃用右手拿起枕头抬起身,让身体靠在枕头上。“有好消息吗?” “芙兰朵露二小姐被释放了,现在也在医院,由咲夜看护。你等一会就可以去见她了。” “还是免了,我了解我的身份。我宁愿不看见她。还有别的消息吗?” “水桥帕露西和露米娅都死了,前者伤重不治,后者在和大小姐的轮盘赌里被打爆了脑袋。校区警卫基本被你们三个拆散了,以我们现在的预算水平,基本不可能照原编制重建,让你从无尽的陪练任务中解脱了,同时也大大减轻了我们的预算压力。大小姐对你似乎没有太多意见。实际上,她现在似乎情绪很不稳定。” “噢。” “安心吧。”帕秋莉耸肩。“这里和转校生的房间不同,没有摄像头。” 美铃长出一口气。“你今天话很多嘛。你想问的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的,但我知道你如果不得到直接的回答不会安心。问吧。” “医疗报告的事?” “是我干的。” 帕秋莉用寡淡的语气继续开口。“果然如此么。你和露米娅相处时间比我们要长,你能影响她不奇怪。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帕露西会帮你的原因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被安排负责照看她俩的本来就是你吧。监守自盗的时候你不会感到不安吗?” “监守自盗,用词不当。”美铃摇头。“这叫,自产自销。” “你还真是实话实说。” 美铃笑起来,然而她的笑并没有带入感情,只是单纯的咧开嘴露出牙齿;她的眼睛里没有快乐。这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骇人。“我不擅长说谎。但是我没有信仰,也没有底线,我比蠕虫更没有良心。” “你真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