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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eastの影

[长篇] 【7.5】深夜雀食堂(16章 罗密欧与黛斯德莫娜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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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25 07: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占星者卡德加 于 2014-4-7 17:34 编辑

棒极了
被羁绊断裂的痛苦与仇恨所困的妖怪们,都选择了复仇,并其中大部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后,它们开始以观察者的姿态自居,逃避与周围世界的互动,最后成就了夜雀一族数百年前的姿态。
大拳头里面所蕴涵的不会是真理,从枪杆子里面出来的是支配。
毁灭要永远比创造和维系简单得多。原本温馨而充满色彩的日常,往往可以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被外界的伤害与复仇的欲望染成黑色。复仇,又会将这份痛苦与诅咒加诸于对方的身上。于是,悲哀的循环开始了。仇恨的锁链就这样将两方系在了一起。没有人会幸福。这,大概就是各类民族冲突和恐怖主义行为的由来吧。他必须被终结。我讨厌恐怖主义、讨厌无脑的抗日剧也是因为这个悲哀的循环。仇恨绝不能被宣扬,更不能被传承、作为什么"光荣"传统,不然没有人会幸福的,不管是哪一方。
铃仙懂得这个道理。它们期待温和的解决一切。毫也被铃仙所影响,相信了这一点。
但是,当他的同类们都因仇恨开始重复这一循环时,它们会怎么做呢?或者说,在众人大势所趋一般的做者自己明知是错误的事情时,它们会怎么办呢?
非常期待下一部分啊,很少能看到这么好的东西了。作者辛苦了。

世界上其实大多数人是第三类人,它们在经过了小时候的伤害以后,为了防止自己再受到这种痛苦,开始向上爬,为了获得权力与财富这些力量。而这些力量,就是它们不被欺凌的保证,甚至给了它们欺凌他人的权力。只是伤害他人不会是他们的目的罢了。
前两种小孩是中二的,只不过方向截然相反。希望那些期待着光明的未来的孩子们在长大以后还能够保持住这份信念并一以贯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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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7 00: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
……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稍许意料之外却也不失情理之中。

自尸体发现处周围出现的,毫的同族们,虽然愤怒却终究没发泄到我们头上来,似乎他们也明白造成这惨状的真凶是谁。月兔拉着我往后退入树丛,稍后就有其中之一现身将尸体收拾。……据毫所说他似乎与这个族群有过些交情,当下他没有跟着退后而是留在那儿尝试交流也证实了这一点,不久便蹦着快步也往这边奔来。

【我想……稍微去族群那边呆一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没有理由拒绝,毫无比认真,某种程度上与那只月兔有几分相像的眼神也告诉我们他是来通知而非请求的。约定了明日今时重来此处相会后,他与林中的同族们的气息一同迅速消逝在林海之中。

【…………】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打乱了行程,原本打算在这附近落脚,现在则只有我和月兔被扔在这里。

【……说不定,我们真的还是去人类的村庄借宿一晚比较好呢。】

月兔苦笑着裹紧了皮毛,提议道。【反正那小子不到明天也不会回来,来了也不知会带着什么想法……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还是顺便去人类那边搜集下相关情报如何,有关那具尸体。】

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倘若不是为了躲避人类们异样的注视与教会的追捕我其实并不介意在有屋顶的地方过上更舒服的一晚,而这座落于深山中的村庄看上去不会有这些方面的担忧。……我们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在走进村里眼角瞟见被随意摆靠在民家旁,似乎是用木棍粗糙制作的十字架形状物件时,我心里还是不禁“咯噔”了一下。

【……那些的话,是前段日子自称传教士的那些人来的时候,强拉我们一起做的。】

似乎是这个村庄村长的人这么解释道,此刻夜色已深,我和月兔用毛皮包住全身遮住那些麻烦的非人特征兼取暖,以“路过的旅行者”身份,用过简朴的晚餐后正与村长一家人围着火堆打发时间。

放在房子另一边的些许金属制造的小玩意,就是月兔用来求取留宿的筹码。

只不过是些简单的工具,大概是他做旅行准备时顺便搞来的吧,类似小刀、剪子、小锤之类,却能让原本一脸苦闷相的村长大人双眼放光。……明明自称不熟悉地上却在摸索人情方面相当轻车熟路啊,自从相遇以来我不止一次这么想。

【不过,也就那样而已了。虽然那些家伙们斥责我们是异端,但几十辈人代代传下来的信仰哪是那么容易能变得了的……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他们也放弃离开了。】

【代代相传的……信仰?】

【您可真挑了个最糟糕的时候来投宿呐,旅者先生。】

这位身担村长之职的男人,火光映照下的脸庞似乎刻满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愁苦与沧桑。【一无所知还能像这样完好无损地穿越山林来到这里,就凭这上天庇佑一般的幸运,我也该收留你们好沾沾光啊。】他说着叹出一口气。【此话怎讲?】月兔忙不迭问道。

【旅者先生你们进村时,应该有看到村外边不远的祭坛吧?】

【……祭坛?】

想起来了,在途中快要入村的地方,我们确实有路过一座古朴的人造建物。比起曾见过的教会所用的复杂“祭坛”那更像是用来盛放东西的平台,用于搭建的石块也被苔藓杂草侵蚀得松松垮垮,若没有于平台两角对面而立,上部都有朝向对方的奇怪突起的两座怪异石像,自远处想找到这祭坛怕都十分困难。【……那两座石像是我们的祖先与狼神大人。】村长继续说道,【而那祭坛上的场景,描述的是古时定下约定的模样。】

【古时的,约定?】

【啊啊,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刚来到这山谷时,与狼神大人相遇的故事。】

失去了领地流落至此的狼族,与破败了家园来深山求生的人类的故事。

村人们的祖先,慷慨施舍出自己不多的粮食使狼族免于饿死,而当山中猛兽向人类开拓者们袭来时,将其驱逐的正是知恩图报的狼族……自那之后便有契约定于同是挣扎求生的两个部族之间:只要村人定期向狼族献上食物祭品,“狼神大人”和他的子民们便保护村人们安全。【这个约定狼神大人与我们一直遵守了好多好多年。我们定时送上祭品,就在村外那个祭坛上,而狼神大人的子民们则一直保卫着我们的村庄。从来都没有猛兽袭击过村里,牲畜破坏过田地,甚至我们村里人或者像您这样的旅者进出附近的山林时,都会有狼神大人暗中护卫,托此之福村子还因为总能在山里找到些珍奇异宝药草什么的小有名气呢……多亏狼神大人的庇佑,我们村里才像这样活得人丁兴旺仓库殷实。】

【嘿……和教会那边信奉的什么‘天父’不同,还真是个仁慈的神明呐。】

我沉默地听着月兔的调侃,身为非人的我等确实比那故事主角的人类后裔们更能了解些故事的全貌。熟悉的邂逅场景,并抱着未来会更好的愿望一直陪伴……【不是相当不错的传说吗,那我们到这是‘运气好’又是什么意思?】他接着问,【照你说的话狼神大人不也应该有在护卫我们才对吗?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是啊。】

说完,村长叹出了迄今以来最深的一口气。

【保护着我们的狼神大人,已经不在了。】

【咦……?】

【狼神大人的保佑已经没有了,而原本保护着村庄的他的子民们,也开始反过来袭击我们。已经有不少人受伤甚至丢掉性命,我们没办法也只能拿起武器反抗,可区区肉体凡胎哪会是人家的对手……或许,这就是终于到来的报应吧,对我们一直居安不思危地活着,只知道一味像狼神大人索取过分保护的惩罚。再这么下去,恐怕我们也要变得和当年的祖先们一样,不得不放弃这里重新寻找安身之处了。】

…………
……

能从人类那方打听到的消息,暂且就只有这些。

“因为先受到了袭击所以迫不得已反抗”这或许的确能解释之前那具尸体的情况。孱弱的人类之躯完全无法与狼族正面抗衡,大概是用了埋伏陷阱之类的手段再加以围攻才像那样勉强击败一头,也难怪身上会留下如此多伤痕。……原本我们是这么理解的,但等到第二天我们离开村子来到约定之地与毫会合时,听到的却是几乎完全相反的内容。

【族群的族长已经死了。】

毫在狼族那边了解到了的,是这样的消息。

【是被人类害死的。因为吃了被下了毒的祭品,痛苦万分地死去,死前的遗愿是一定要让背叛了他们的村庄付出代价……明明原本就已经有附近敌对的族群对这里虎视眈眈,现在情况更加糟糕了,我试过劝说他们冷静下来,但一点用都没有……】

所谓的矛盾便经常是这个样子的吧,可能仅仅因为微不足道的误会,便会发展成相互指责的双方。然而这次的缘由似乎并不没有那么简单,受着狼群保护的村人们没理由去向祭品下毒破坏约定,那么反过来想,破坏了约定能得到好处的究竟是谁?仔细整理所知的线索,于此山谷中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最后得到的结论——

【……果然是教会的诡计,吗。】

实现的手段已经无关紧要,只要能像这样挑起矛盾破坏约定,让村民们主动放弃对“狼神大人”的信仰的话,之后再皈依教会将村庄纳入势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且不说这个村庄因山中盛产珍奇药草材料出名,那些最喜欢把我等非人当作异端神妖绑上火刑架去的教会审判团的作风,我更是再了解不过……确实如毫自己所言,村庄或许还能得到教会庇佑,而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狼群则真已到了存亡边缘。如此重大的抉择与责任,早已不是像我们这样的过路人所应涉及的领域。

【瑞森哥哥,米斯蒂亚姐姐,对于你们一直送我到这里的事,我真的十分感谢。】

——因此,他主动放弃了“过路人”这张免罪金牌。

【虽然原本是要回去更北方的老家……不过到这里也就可以了,我不会再往北走,我想留在这个族群里。这里有我和我朋友的回忆,群里的大家其实也都不是坏人,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恩情。教会什么也好敌对族群也好,就算本是不该介入的事,我也还是愿意尽力一试……就像你们当初救下了我一样。】

说着这些时,毫总是隐约于乱发下的视线,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坦诚毫无遮掩地与我们相接。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同伴了。】

而映照于那澄澈双目中的,是即便已在世上漂泊过了数百年之久的那时的我,都未曾了解过的世界。

明明只是像这样的目光交流而已。

明明只不过是一头涉世未深的稚嫩幼兽而已,我却竟变得有些不敢与他直视,自己先下意识偏开了视线。那熊熊燃烧的并非对杀害同族的村人,抑或对行使卑鄙伎俩的教会的仇恨,我感受到的不是那些熟悉的成分,而是……某种似乎更强大的,陌生得让我不安的内容。

——因为像那个样子,我无法做到,像那样的内容,我未曾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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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13: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位年轻的狼族不知道会通过什么方式来尝试解决这个问题呢?
在他的目光中透露出的那份坚定的对于改变现状、解决问题的期待,以及对于获得更好的结果的渴望,的确会让夜雀小姐感到不安呢。
不过,夜雀大概也不会抽身于事外吧,我猜测。
期待他们的做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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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0 12:44: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素裸天狐 于 2014-4-10 12:48 编辑

这次的文章说不清的不舒爽的走向....大概是我无法做到像lz所说的那些事情(嗯,虽然咱也谈过很久了)即使牺牲自己未来的幸福也要拖仇人坠入地狱的仇恨,无法消除.心理始终有那种"别tm开玩笑了,仇恨并不容易消除也不是那么简单改变的东西"这样的声音.有点感觉lz模拟的情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这篇文章真是越看越不安呢....实在是煽起了我潜藏的不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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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0 13: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第三章完,感觉这样营造的气氛真的会让人想继续读下去了呢
如果真要评价那就是很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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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5 00:25: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只幼兽的身上,真的如月兔所说蕴藏着巨大的“可能性”……或者,其实不过是我自己的“可能性”太少了而已。一直孤身一人的我早已将和他人间的羁绊遗忘殆尽,更不曾像这样有过与一整个族群的牵挂,因为此刻多么看重这关系,也就意味着将来它会化作多大的痛苦回复己身。

(……那么,这小家伙究竟看到了什么?)

与我有了相似境遇的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是那份不谙世事的天真驱使着他去继续相信吗,还是……【瑞森哥哥曾说姐姐你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再受同样的痛苦’才帮助我,那么我也只有将姐姐你的心愿完成作为回报。我要留下来,就算到最后还是没法成功,至少我也曾努力过,至少将来有机会回忆的时候,我绝不会为此后悔。】

……还是说,他早已超越了我呢。

自以为找到了最好的生存方法,而因此将所有“可能性”与内心一并封印,到头来却被这样的言语视线便轻易撼动了的真正什么都不懂的幼兽,事实上只有我自己而已呢。

【‘身为雄性就要拼上全力战斗,这样得来的成败都一样光荣’……瑞森哥哥是这么说的——啊呜!】

【别给我说多余的话!这种漂亮话就算要说也不用把是别人教的给说出来吧,气势整个都溜掉了啊喂!】

我一怔,是月兔狠狠敲了一下毫的头,把我从走神中拉回现实。【也行,既然你把话说得这么漂亮,那究竟要怎么拯救你的伙伴肯定也都早就想好了吧?说来听听看啊。】

【那个,首,首先当然是要说服大家……】

【说服大家不要去恨村里的人?那可真是个艰巨的任务呐,要说服一整个族群可不是像我们当时说服你一个人时那么简单哦。】

【哎?可是,只要把这一切都是教会的阴谋告诉大家的话——】

【——告诉大家的话,就能消除大家的怨恨,所以问题就全都解决了吗?】

【啊,咦……?】

对着依旧不明所以的毫,月兔只得叹出一口气:【你们的族群要解决的问题可不只有与村庄间的纠纷这一个而已吧?现在两边都已经有所损害,就算能揭开真相,要想恢复以前那样的信赖关系也没那么简单了吧。而且不说村庄那边,就算你们能重修旧好,刚刚你提到的觊觎着这片领地的敌对族群又要怎么对付?】他说着摇摇头,望向附近起伏的山林远处,【……或许你们可以放弃这里一走了之,但既然这都是教会的诡计,你们两方都没有错的话,那岂不是变成你们狼族单方面破除约定了?之后接管这里的族群恐怕就不会像你们对村民们那么友好咯。为了保住一批同伴们的性命背叛另一批曾经的同伴,就此陷你们的族群于不义之地……这个样子,真的就好了吗?】

【这个,那个……】

毫顿时被月兔连珠炮般的发问击得手足无措,听着像是故意难为人,仔细想想却也字字珠玑。这些的确就是狼族们急切需要解决的难题,而面前这位脸憋得通红的幼兽显然还未想出什么合适的办法。【所以我说了嘛,要想在女性面前表现,先给我做好充分的准备啊!】月兔说着又在毫头顶来了一下,【以为只要有说漂亮话那种程度的勇气就能一往直前全部解决了?你还嫩的很呢!】

【……呜呜呜呜呜……】

我呆望着眼前的场景,毫半因为疼半是沮丧地蹲倒在地,刚刚足以震撼我内心的气势荡然无存。【就你现在这样子,想离开我们独当一面还早着呢!嘛,虽说也不是完全的孺子不可教……】月兔接着转向了我,微笑着耸肩,【如您所见夜雀小姐,我和这小子在一起的旅程恐怕还没那么快结束。到这地上世界来的本来目的,能通过这样来更加接近些也说不定……夜雀小姐您的意向又是如何呢?】

【…………】

【如何,要不要再多期待一下这小子,再多期待一下这地上世界所蕴含的‘可能性’呢?】

——事到如今已是明知故问的问题。

倘若不是为了见证他所说的那些,见证他的成功或者失败,我早在救下毫后的第二天早上就该离开队伍。【……你帮我对付教会追兵的诺言还没兑现呢。】然而我依旧也像是找了个借口般回答道,【既然你想教他身为雄性的准则的话,就先把‘言而有信’这一条身体力行掉吧。】

【果然如此呢。听见了吧小子!既然答应了你,那么在结结实实把你送回北方的老家之前我们都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别妄想就这么中途溜掉,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喂,我又不是在说他的事——】

结果这家伙果然又自作主张把话题转移掉了,希望他别是真不把那约定当回事啊……【呼嗯,既然没有人要离开,那比起呆坐着静待事态发展果然还是……】

【…………】

【……不,要怎么办呢……?】

月兔沉吟道,望向村庄的方向微微皱眉。……虽说只是朦胧的感觉,但我却仿佛可以察觉那并非在思索解决的办法,比起那个似乎还有些意料之外的内容在困扰着他。【瑞森哥哥,这么说来你会帮我吗?】毫稍微有些不合时宜地发问。

【别搞错了,我们俩旁观者过路人的身份还是不会变,你愿意主动掺进去了那解决方法也得你自己去想。我们顶多会依照兴趣驱使去探索下可能的秘密而已,至于要如何从中获取情报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这,这样啊。……哎?瑞森哥哥,对这次的事情‘有兴趣’吗?】

【是啊,我们所见的这情况,其实说不定要比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呢。虽说就像那样全都怪在教会头上也说得通啦……夜雀小姐,你能发表下看法吗?】

实际上觉得有异样的并不止他一个人,但要不是他意外地把话题丢到我这,很可能我只会把这感觉埋进心底罢了。自从介入这里的事情以来遇见过的人与事并不很多,稍稍梳理一下就能明晰目标:

【……果然,还是那个村长吧?】

【同感呢。听着时没感觉,但之后仔细想想就觉得奇怪,一直守护村庄的‘狼神大人’突然背叛了他们,居然没有表现出半点迷惑不解或愤怒的意思,反而是像直接放弃了一样都怪在自己人身上。作为受害者们这边的村长他的表现未免太反常了……仅仅作为‘村长’这样的角色而言的话。】

换言之,他在此次的事件里扮演的至少不仅仅是村长这样的角色而已……【比如说,可能是被教会抓住了什么把柄,而被迫当了往祭品里去下毒的那个人,这样的意思吗?】

【以现有的情报看,保留这种猜测的可能性会比较稳妥吧。的确负责筹备祭品的村长的话下手也会比较方便。】

【是吗?但是这么认为的话,奇怪的地方就又增加了啊……】

自打接下话题开始,我所在意的违和之处就不仅仅只有这一点而已。

【以这种假设为基准的话村长的表现不有些太单纯了吗?犯下过错而生出的后悔的确是有,但另一部分东西,谈起教会时的那种憎恶,这些本该也存在的东西却又感觉不到,倘若真的是被逼迫去做这种违背信仰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话怎可能没有丝毫不满……要说的话他谈起‘狼神大人’时的感觉其实也颇为异样,单纯只对这次的事情而言,那种感觉的积攒程度似乎也实在有些太过深厚了,所经历的时间实际上要远远更长才对……至于到底是不是村长所说的‘报应’,我也说不太清就是,毕竟只是朦胧的感觉而已……哎,啊,怎,怎么了?】

偶然间瞥过月兔那边,却发现他正用某种奇特的神情盯着我。【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么?到,到底也只是我的感觉而已,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微微皱起眉头的模样,清晰地显示出不仅仅只有对我的发言感到惊讶的内容。

【……不,不用在意就好,夜雀小姐,请继续说下去。】

【我说完了啊,我的看法就是这些了。】

话虽如此月兔的表情可根本没法让我不在意,他继续保持了那副似乎既震惊又认真的模样一会,接着又换了仿佛既饶有兴致又——为什么竟会是“欣慰”这种再不合时宜不过的情感——的表情靠近了我。【……怎,怎么了,这些感想果然很奇怪?】面前这只月兔一瞬间竟让我感觉十分陌生,我不由得退后一步。

【没,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的那些我的确也多少有察觉到。】

再次出乎我意料地,月兔十分放松一般靠上了身边的树干,长长出了一口大气,【可算是让我好等呐……不枉我在这地上世界孤苦伶仃打拼这么长时间。】发了一句又是看似与事件毫无关联的感慨。

【?什么意思?】

【接下去果然是得实地调查咯!】果不其然这家伙又无视了我的问题,【要想看清真正的全貌,光坐在这里耍嘴皮子脑补可不够啊。】视线所延伸的方向,是村外那个古朴的祭坛位置。


隐藏于村外不远处的林中,长久以来被村人们用作供放祭品的“祭坛”。

且不说教会那帮人的好大喜功,即便拿曾见的同样是用于祭祀上天土地的建物做比较,这座“祭坛”也显得有些太简陋了:模样是以岩石铺就约莫小屋见方的平台,不见丝毫装饰,台上石砾间也杂草丛生,我们费了好大努力才勉强没用“破败”而用“古旧”来形容它。只有两座据说代表着村人与狼族们祖先的,早已锈蚀剥落得看不清模样的高大石像,依旧默默蹲守在石台两角。

(结果到最后,还不是没能握上手吗……)

两座石像都有的上部凸出部分,让人联想起朝对方伸出的手臂,或许当初真就是那个模样的吧。只可惜那点长度实在不够横跨整个台子碰到对方,以两作石像的高度都往前倾的话倒还可能靠到一起……真是的,想要表达那个意思的话,打一开始就把石像放得能互相碰到不就好了?

(时至今日,连这约定也终于被打破了啊……)

甩甩头抛开无用的感慨,我重新把注意转回月兔和毫那边。

自打狼族伤人以来神级绷紧了的村民们不再随便出村晃悠了,这倒为我们自由行动提供了方便,此刻他们俩就正蹲在祭坛上仔细搜寻着什么。出于好奇我也在石台的另一边蹲下来,并意外地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些许有趣的痕迹。

【这是……干……?】

伸手拾起地上的残片,那似乎是什么植物果实……的残骸,吃剩了丢掉的部分,丢弃在这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发现什么了吗?……嗯?】月兔见了向我这边走来,抬脚就又踢到了什么东西,被他用手拿了起来,看上去也是相似的东西。【果实的残骸……?】

【嗯,会留在这里,应该是祭品的残留才对。】

【是……这样吗?】

他随口应道,与对其漫不经心的我不同地仔细端详着,【本来在林子里就能找到的野果,会被村民们拿来当作献给狼神大人的礼物,吗……?】

【…………】

【不对,好像也不是那样呐——这玩意,看着可不像是能在这附近找到的东西。】

【哈,哈啊?】

【夜雀小姐也在仔细看看手上吧。来,小子,你也试试,认得出这是什么不?】

月兔说着将残片丢给毫,疑惑之下我也稍微再研究了一下手里的那份。一如既往地陌生的模样——说“一如既往”是因为毕竟我现在已离开曾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好远,饮食的陌生也不再让我感到意外了。【……不,不知道,我也认不出来。】但等到连毫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时,我隐约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能确定吗,小子?】

【嗯,基本上吧……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果子,包括以前和同伴住在这附近的时候。】

【我说,只是几个认不出来的果子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认不出来’才正是问题所在啊。】月兔瞥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面上招牌式的微笑消减了很多,又换上了那副思索着什么的样子。【会留在这里那应该就是‘祭品’没错了,但既然并非附近生长的东西的话,村民们又是怎么得到的?而且问题还不止这一个,既然证据到手,那另一个问题也可以来一探究竟了。喂小子,除了不认识之外这东西还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奇怪?没有了吧,只是普通的果子吃剩的而已?】

【这样啊,那么这附近呢?有感觉什么异样没?】

【是,是指这祭坛吗?】毫下意识地朝四周环视,末了还使劲嗅嗅吸了几口大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应该?】

【很好。……那我就来为真理献身一下吧。】

【?喂,你想干什——】

连惊讶都来不及,我膛目结舌地望着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竟把手上的残片整个吞进嘴里,草草嚼了几下粗暴地咽了下去,【呼……可以的话真不想老干这么危险的活计啊。】末了还如此感叹道。

【你……你,你疯了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危险”不“危险”——倘若如毫带来的消息所言狼群的族长正是因吃了这些果实而死的话这些残片里毫无疑问依然留着教会所下的剧毒,我一时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愚、愚、愚蠢也要有个限度!】口干舌燥地硬挤出些话来,月兔的身后的毫见此情景也同我一样顿时慌了神。

【我不是说过的嘛,所谓雄性其实都是些笨蛋啊。……而且,里面还不乏像我这样运气不错的笨蛋哦。】

【快,快吐出来啊!现在可不是扯皮的时——】

有别于我的慌乱,面露得意笑容的当事月兔反倒异常镇静,【现在才说这个已经太晚咯!要是这些果实里真如我们之前所想被下了毒的话……】他还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肚皮,【现在的我早该像那位族长一样毒发倒地了吧,怎可能还这么精神地和你说话?】

【?啊,咦……?】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他活力十足的模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一下子又被搞蒙了,【……你,你,莫非——早,早就知道里面没有毒了?】

【嘛,大半算是猜到了吧。】

【猜的?凭什么这么猜?】

【当然是这小子咯,就凭这小子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血气的鼻子。】月兔说着拍了毫一下,小家伙还没从冲击当中缓过神来,【你也看到我向他确认过‘没有异常’了,要是里面被加了别的什么东西,凭狼族的灵敏嗅觉怎么可能察觉不了……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是有赌上一把的,赌教会那边还没制造出高级得能消除味道的毒药来,造出来了也不会舍得用在这荒郊野村的事情上。】

【也,也就是说……这里面,并没有放毒药?】

【应该没错吧,不光是我吃掉的那部分,要是往祭品里加东西的话这附近肯定也会残留下些气味之类的蛛丝马迹,但这小子明明什么都没发现。不过现在这反倒成了问题所在啊……】

【……】

查明了一个疑问,却又牵了更多的疑问出来。月兔和我思考的肯定也是同一件事吧,那最大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村人们供上的祭品并未被动手脚,那为何会出现族长这个牺牲者?狼族的嗅觉完全足以察觉异样,那族长又缘何中毒而死?【…………】想集中精神思考却总觉得别扭,是月兔,那家伙不知何时又开始用饶有兴致的视线盯得我浑身不自在,【什,什么啊?我的脸上有沾什么东西吗?】

【没错,沾得满满的哦。……虽然不止一次这么觉得了,夜雀小姐,真的是位美人呢。】

【哈啊?突然开这种没趣的玩笑?】

【已经全写脸上的东西,再怎么掩饰也是没用的哦。】

他又微笑着靠近了些。……只有这时我才会想起这家伙敏锐得令人不快的洞察力。

【刚刚我吞下残片的时候——夜雀小姐,是发自真心地担心我了吧?】

【……咦?】

我下意识朝后一跳,虽然他说的并不是什么吓人的内容,【什、什、什……】与之前意义完全不同地舌头打结,即使连自己都不知他所言是否正中心里所想,脸颊却已先开始发烫,更让人觉羞恼的是月兔见状竟哈哈大笑起来。【现,现在说这种无聊事干嘛!不,不是应该专心解决疑问吗?】

【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次的事件这么上心了啊,夜雀小姐?】

【这是当然的吧!既然都决定了要插手……】

【果然比起老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还是像这样表露出来更可爱呢。】

【可、可、可不可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故意装出来给你看的!一、一个人在那边自作主张很有趣么?真是卑鄙,下流!不知廉耻……】

不过当事人看来是没在听了,说完那句话他就转身回去了毫那边,【休息就到此为止吧。现在的线索还不足以解开谜团,小子你就继续去族群那边搜集消息,不过祭品里没下毒的事暂时先别透露出去。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们,但这次的事好像真的没那么简单……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沿着这个方向去打听点别的试试看。】小家伙点头领命而去了,身形很快又淹没在树海之中。

……我这是在慌张什么呢。

明明早已知道他就是这么个装模作样的雄性,被他言语调戏也不是第一次了……是吗,一直都想着他的出现改变了我,直到此处我才真正有了“改变”的实感。

(但就算改变了又能如何……)

就算于此处改变,最后还是会回归原点。

对这场因无谓的羁绊而造就的悲剧,我们终究只是见证者。即便现在还留有不少疑问……但狼群的族长已经身死,冲突的战火已经燃起,建立于信任之上的古老约定也已然支离破碎……即使能将疑问统统解开,我也不认为这些既成事实会有什么变化。

【那小子那么卖力,我们这边可也不能拉下……再去村子里逛逛吧,昨天只和村长聊过,今天就去拜访下其他村民们好了。】

那么即便如此却依然不肯放弃的他究竟又在想什么呢,他所追寻的“可能性”究竟又存在于何处……摇摇头甩开无用的杂念,我用皮毛盖住身体跟上月兔的脚步。





【对不起!请问有人在吗~?】

交谈的工作全都交给月兔去办,我们装作迷途的旅人模样,希望找到个能带着出山的向导。这倒的确是个方便挨家挨户访问的借口,相对地我们得到的差不多都是“我们干不了你去那边家人问问看”这样的答复,除此之外的消息便几近于无。

不,不对,应该说推托得太频繁了,村民们的模样也明显有些反常。

与其说对陌生人的警觉倒不如形容为因为疲惫而连警觉都没法好好表现了一般,连像样的回复都懒得做。……虽说想想他们当前被曾经的守护神们袭击的处境是不难理解,但就算不刻意去注意,也依然还有种原因不止于此的预感。

【有人在吗?失礼了……哦!】

月兔伸手想某户人家的门,却意外将虚掩着的们推开,房子的主人正跪坐在屋内深处。【你!你,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主人一边大喊一边惊慌失措地起身遮掩着身后的什么东西,没藏住的地方隐约露出十字架的尖端。见势不妙的我们不得不放弃了访问。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教会捣鬼……就结果而言还真是便宜了他们呐,哼。】

月兔少见地不忿地咕哝道,继续沉默着望向篝火。

今天的我们也依然在村长家借宿。“尝试自己找出路结果失败不得不又回来”……听着我们理由的村长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仿佛看见什么灵鬼妖兽一般望着我们(虽说实际上倒也没错),不过最后还是允许我们住下了。【两位的运气还真是好得难以形容呢。】只不过今天晚上他没法陪我们继续聊天,有巡夜的工作要做,他如此感叹一句便将我们留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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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5 01:28: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占星者卡德加 于 2014-4-25 13:16 编辑

及时的赶上了更新了呢
夜雀果然留下了。
月兔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一种已经猜到真相了的感觉?
于是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夜雀去推理。。。

基本上基督教已经上位了呢。。。
而且,村长的惊讶,以及村民们推脱的态度,显然表现出了村子里的人已经很清楚在村外发生着相当糟糕的事情,而且是当天发生的。
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究竟是不是在村外做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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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01:3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情况啊……】

他说着又叹出一口气。【你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呢。】我接上他的话,【以及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状况,莫非除了复杂以外你还预测到了些别的东西?】

【啊啊,猜想倒不是没有,只不过因为实在太过异想天开到了我自己都吃惊的地步,所以才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啊……至于具体到底如何,还是得等继续收集线索咯。】

【还打算继续调查?你到底,想要介入这次的事情到什么程度?】

【……不是早说了吗,我不会介入这次的事情。这回的主角是那小子,收集情报充其量不过是让进展能加快一些而已。只是像这样在旁边看着的话,什么也不会改变……只是看着的话,呢。】

【…………】

这之后他似乎不想再与我对答,继续望着火堆沉思着什么。

——正如月兔所说,什么都没有改变。

虽然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说服,抱着微不足道的希望和信任一路跟到了这里,但直到此刻我都依然无法从所见所闻中找到多少他口中的“可能性”。

“不想看到别人再受同样的苦”

然而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却依然沉浸在同样的苦难之中。

失去了伙伴的毫因仇恨而疯狂,失去了族长的狼群被怒火蒙蔽了心智,失去了一直信仰的“狼神大人”的庇护,村民们也陷入了无助的恐慌……就算想改变也完全不知如何下手,更何况就如月兔所说的一般,我们只不过是默默看着的旁观者而已。即便,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出现在面前……

如果,真的可以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的话……

【……你会去抓住吗?又或者,你到底有没有自己去期待过这样的改变呢?】

(…………?)

一瞬间的恍神,这样的问题的确很可能来自又一次看穿了我心思的月兔,但他依旧安静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然后我意识到刚才那些质问——竟然是——出自我自己的意识。

这也是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一吗……

不知道,就算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样的问题,我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今夜的谈话似乎也仅此而已,伸手将身上的皮毛裹紧,我靠在墙根合上眼。

…………
……

我不喜欢做梦。

不仅因为从来都梦不到好的内容,更因为那种明知是梦却无法醒来的受困感。

美好的回忆逐渐模糊,痛苦的经历却在不断更新换代。结果我只得任由后者化作的怪物们撕扯我的意识,而前者凝聚而成的天使却总是可望不可即。

(…………)

今天的情况似乎又有所不同,自打遇到那只月兔以来我两次的梦境都起了些许变化,或许他对我的影响真的要远超我自己想象吧。在痛苦的怪物们向我袭来之前,那些模糊的,温柔的东西率先在我面前聚集起来……不再遥远的地方,凝结成了人的形象。

那就是能够拯救我的“天使”,即便明知不可能存在,我依然无意识地将其描绘了出来。偶然而又必然地……因为我的面前从未真正出现过这样的角色,天使的模样便与我自己别无二致。

【来吧。】

天使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与我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我甚至能看见她的装束……然后我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不论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多长时间,我都没有也伸手去回应她。

“天使”身上所着的,是一套美丽华贵的晚礼服。

我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我记得那套晚礼服的来历。倘若梦境中的一切真的全部来自记忆的话,这个单是望着就能让人感觉无比温暖舒适的“天使”,就是曾经的我自己的形象……那只尚未经历多少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唱着歌悠然环游天下,与某位王有了这样那样的邂逅的天真小鸟儿形象。

要想选择一个所有美好回忆的代表的话,“她”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但那也意味着——

【‘我’无法再回到‘你’,而‘你’终究将成为‘我’。】

对着天使的笑容,我如此答道。

【……不,话应该反过来说。】

然而天使却依旧微笑着保持那姿势。

【终将成为我的,是你才对。】

【什——】

对话中洋溢着到了奇妙的异样感,明明都是来自同一个意志的衍生物,却居然反过来否定自己。【怎么了?难道说,你不想成为我吗?】天使说着轻巧地转了一圈,那身美丽的礼服也跟着起舞,【让自己真正成为如此温暖,美好,舒适的存在?】

【…………】

要回答的话,理所当然是想。

倘若能重回那个天真的时代永远不醒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我马上就意识到那也只会使自己陷得更甚最后伤得越重而已,能早早认清现实残酷其实是我的幸运。【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轻轻念道,【受过的重伤,不可能连带疤痕都一块愈合。我已经……】

【并没有说要消除疤痕呀,为什么不再试试看呢?】

【试试看?为什么?不论是我还是别人,所有人到最后还不是在重复同样的事遭受同样的苦难?难道对着以前曾经伤过我的东西,我还是得不死心地往上撞吗……啊……】

我愣住了,意识到此刻自己发火的对象明显已然不再是我自己。不知不觉中“天使”的言谈已逐渐向那只自大的月兔靠拢,短短的相处中他竟已侵入到了我意识中如此之深。

【啊啦,那不就简单了嘛。】

“天使”依旧用我的面貌微笑着,但我感受到的分明是那只月兔对我露出同样表情时,被他侵入思维空隙的讨厌预感。

【‘因为终究也都会是同样结果’所以才不肯尝试的话……也就是说,面对‘有可能不是那样’的情况的话,你还是愿意尝试的咯?】

【——!!】

并非醍醐灌顶,而是类似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的冲击,亲自触及自己未曾意识到的缺口时,有种神奇的伤痛刺激感。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同样的理由拒绝着,冷眼旁观身边的世界。

那么倘若真的到了某个时刻,真的有某个契机能让我认为“结果或许并非只可能是痛苦”,真的面临那种境况的话,我——


【……醒醒!夜雀小姐,听得到吗?】

【?……唔……】

忽然间整个世界都剧烈震动起来,只有像这样的外力才能帮助我破除这令人不快的梦境。整个身体感觉又像是我的了,我吃力地揉着眼眶。【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哦,是不是该出去看看?】月兔的声音。

【外面……】

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早已大亮,但意外的是村长却还没有回来。不远处传来村民们混杂着惊恐的嘈杂,为了一探究竟我也起身跟着月兔出门。

外边如预计地聚集了许多村民们,接着……我们明白了村长没能归来的理由。

【让一下,让一下!】

几位村民根本无暇顾及我们陌生人的身份一般推开我们,急匆匆地进了房子。在他们背上伏着的是后背重伤的村长本人——衣服被撕烂,让见者骇然的伤口血肉模糊,毫无疑问是被某种猛兽所伤。

沉默,寂静得几令人窒息的气息。

同样被引出来的村民们也了解了事态,与我们一起默不作声。带领大家的村长终于也遭害倒下,原本就已茫然不知所措的村民们究竟会……

【……已经忍不下去了。】

一半算是意料之内地,有这样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能再这样,再继续下去的话,村子会被毁灭的!】

【喂,难,难道说,你是想……】

【没错!我们自己的家,我们自己来保护!】

说话的村民已经主动站到了人群中心来,不用言语交流,他应该也能明白周围的人里与自己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数,【只要是胆敢伤害我们的,不论是谁都会被当作敌人对待!】

【你,你的意思莫非……】

【就算是‘狼神大人’也是一样!】

——于此,摇摇欲坠的古久契约终于彻底破碎。

【的确,我们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冒犯了‘狼神大人’……但是我也不想就这么坐着等死!假如狼神大人真的想毁灭我们,那我们也只能让它见识下人类的骨气了!】带头的村民继续大声说道,已经可以很明显感觉到,其他村民们在他的鼓舞下慢慢恢复着生气。【说回来只会伤害信徒的神还能叫‘神’吗?那已经不再是什么‘狼神大人’,而已经只是凶恶的怪物了不是吗?】

【是,是啊,说的没错!】

【怎,怎么可能去依靠那种怪物啊!我们的家园,我们自己来保护!】

【明明吃着我们的祭品,最后居然恬不知耻地反过来害我们!】

【果然,真的如前段日子教会那些人所言……是‘异端妖物’吗?】

【马上派人去教会那求援吧!好好说明的话,他们肯定愿意出手的!】

【那在那之前,赶紧增加村子周边陷阱的数量!】

【巡逻放哨的人数也要增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留情了!】

【武,武器!能武装起来的人全都准备起来!】

【喔!】

只要有一个开头,长久积蓄的焦虑与不满就能轻易转化为动力。即使村长倒下村民们也依旧没有绝望,倒不如说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开始行动。只是……

(……唔……)

光是这样旁观,就能感受到令人不适的东西如洪波般涌来。

那并不是希望什么的和善之物,与毫身上的感觉截然不同,而根本就是有形的怨念。我能明白,这股洪流之中更多的其实是村民们的愤怒,因被伤害、被背叛而渴望报复,强烈的意念汇成的巨浪几乎要把我卷走……不,区区情感怎么可能真的把我击倒,而且说来为何我会感觉得如此清晰……我使劲甩着头,可这荒诞的幻觉却怎么都驱除不了。

【看样子不用我再多说,您也已经察觉了吧,夜雀小姐。】

月兔的声音,他依旧只是望着四散忙碌起来的人们,【这下子就真彻底变成全面战争了呢……这之后究竟又会流向何处呢,这股——】

“恶意”

我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不论是谁都会这么猜的吧。终于完全对立起来的两方,没有足够的厮杀与鲜血作祭不可能轻易停下……但是我又一次想错了。

正如我所一时遗忘的那样,这只月兔总是在变着法子地让我吃惊。

【——‘善意’的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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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5 16:2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更新了。
最后,战争开始了。村民们在吃惊和畏惧之后的反击,终于开始了。
究竟狼族首领的的遗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真是令人疑惑呢。这次纷争的开端就是疑点重重的。
来自夜雀的梦,似乎代表着夜雀在这次与月兔和狼族的故事中转化为原本的姿态呢。

‘善意’的终末。。。吗?果然,还是很难理解这一逻辑的呢。来自谁的善意?为何会被称为善意?究竟是何种逻辑上的善意呢?期待下一张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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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20 18: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善意?】因为不管怎么看,在眼前愤怒的村民们身上翻腾的都应该是“恶意”才对,【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善意’了?】

【因为如果打一开始就只有‘恶意’的话,现在这一幕岂不是来得太慢了点吗?】

月兔没有看我,沉吟着,【还记得刚来时碰上的那具尸体么,那小子同族的】他说,【明明都已经对来犯的狼群出手抵抗过了,却到现在才说什么‘下定了决心’,未免太多此一举了吧?】

【!……难道说,那也是教会的……】

【不对,夜雀小姐应该也知道,教会那些家伙们才不会就这么丢下尸体,最起码也会搬回去钉到十字架上烧掉示众……而且教会拿来对付‘异端妖孽’的,肯定也不会是当时插在尸体背上的土制箭矢那么寒酸的东西吧。喏,你看看村民们手里。】

回头望去,再次从家中出来的村民们都拿上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曾经殷实却与世隔绝的山村里甚至连像样的金属制品都不见多少,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用简陋的材料做出了不少弓箭、标枪、长矛之类的东西。武装起来的村民们又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商量职务分配之类的事。

不,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很不寻常。

【……不觉得准备得太充分了点么?】

月兔评论道,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道破违和感的源头,【太充分?处在深山里的村庄随时备着些防身的武器不是很正常……啊!】

【的确对一个山村而言很正常,但是这样一个长久以来被‘狼神大人’守护着的村庄,没理由会保持如此高的警惕……而且还不仅于此。】视线所及,甚至连一些稚嫩的少年们都被分到了武器,正在大人的指导下耍着生涩的动作,【即便以普通的山村而言,武装度仍然太高了。直到方才下定决心为止都一直在消极抵抗‘狼神大人’的村民们,真的会有心思做好如此充分的准备?】

【但就算你这么说,他们的确做好了准备的事实也不会变呀。】

【唔,所以只能反过来考虑一下咯,村民们早就准备要抵抗的并非‘狼神大人’,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其他……?】

【比如说,村长大人当时没有对我们这两个外人挑明的,某些不得不拿起武器来抗争的‘敌人’们。……夜雀小姐,下一步我们应该去看什么呢?】

【……咦?问我?】

一直带着我走到现在的他居然会把主动权丢给我。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更不能保证这种精神状态下的村民们会怎么看待我们这样的外来者。竹木制的武器虽说简陋,要说是用来对付狼族倒也可以理解……既然如此,方便我们调查的目标就只剩一个了。

【之前村民们不是说要‘增加陷阱’吗,在他们行动之前去调查一下旧的那些吧。】

…………
……

还真是完全陷到里面去了啊。
反应过来吐槽自己时,我也月兔已经走在一条林中小道上了。有祭坛在的那边是上山的路的话对面应该是下山才对,这么想着的我们正朝这个方向寻找着可能的陷阱痕迹。
不过月兔所说的仍然没错,只是像这样看着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既不想改变什么又不想介入其中的我竟然会主动提出调查要求,果然也只不过是好奇心作祟而已吧。【?】一时出神没注意到月兔已经停下脚步,被我甩到了身后。【怎么了?】

【呐,夜雀小姐,虽然大概会很失礼就是了……】

算是很少有的事情,那只一向我行我素的月兔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拘谨,【可以提个要求吗?接下来的一段路,希望,呃……你能拉住我的手。】

【…………哈啊?】我理所当然地没反应过来。

【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那个,两人拉住手一起走,而且把手臂拉长让我走在前面。具体解释的话等真出了事或者结束之后会向你解释……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也没关系,当我没说就行……】

细瞧还可以发现他朝我伸出的手在微微颤动,因为与平时差距太大,他这幅不知为何扭扭捏捏的模样在我看来十分有趣。【可以啊。】我也伸手握住他的,【你有什么打算?】

【哎!?啊,唔,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啊……夜雀小姐,其实是相当大胆的类型?】

【如果你接下来敢再说半句‘皮肤的触感真细嫩’之类的闲话,我就把你丢到树杈顶上去。】

【当,当然不会!啊哈哈,认真的时候也是要认真的!刚刚只是太意外了而已,拉手是为了防止意外!嘛,虽说最好别发生什么意外就是……】

我看着月兔随便糊弄着走上前面去,同时也没有看漏掉他不经意间的小小叹息,【结果我自己也不过如此吗……】

【…………】

方才的威慑看来有点用处,一段时间里月兔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在前带路,拉起的手臂都有些酸疼起来。……虽说叫他别动什么歪脑筋,结果我自己倒是逐渐在意起手上的触感来了。
手好大,明明个子不比我高多少,手掌却大到足以把我的整个包在里面。

从手背传来掌心粗糙的触感,唤起记忆中久远的熟悉感,来自他人,来自“雄性”的体验……然而他的手背却又与所见过的大部分地上雄性不同,皮肤白皙得如我这个雌性一般,不像是到处奔波的室外派会有的样子。这又让人好奇起他的一身本领是从哪里来的了……说来月兔口中那在“月界”的生活,他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提起过啊……

【……好,这样就行了。】

我一愣,手被先从月兔那边放开了,一不注意思想就又不知要飞到哪儿去,【咦?什,什么行了?】我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月兔那边倒是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夜雀小姐什么都没感觉到吗?】一如往常地微笑朝我问道。

【感,感觉?感觉什么?】

要是再被他戳中心思说是“触感”的话,我大概就会彻底暴露了吧,不过所幸刚才的狠话似乎彻底把他打回了认真模式。【这样啊……夜雀小姐平日总在天上飞行树上栖息兼身子轻盈,察觉不到也情有可原,不过我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可是心里发虚啊。】

【怎,怎么又跳到体重的话题上去了?】

【虽然的确有关体重,但可不是你想的那个失礼的内容啊……】

月兔往地上踢了一脚,甩开些泥土,从我们刚刚踏过的地面上似乎露出了什么东西。【看着就知道了】他接着蹲下身去扒开土层,不一会儿某个明显是人造的藤木制物就被挖了出来,下面似乎盖着什么东西。【至于盖住的是什么,大概也就是个大洞罢了,不用揭起来看就知道。】

【……这个是,陷阱?】

原来如此,此等用于捕捉走兽的陷坑我们鸟族的确不甚了解。【没错,而且还不只是个简单的陷阱。刚刚我和你可以平安地分别走过,但要是我们没有牵着手拉长距离而是并排经过的话估计就要掉进去了。之前也是考虑到可能连我一人的体重也经受不住才提出牵手的,到时候就得劳烦夜雀小姐用能把我甩到树梢上去的臂力拉我出来了呢。】

【————唔。】

不去理会月兔的调侃,我继续思考着陷阱的事。

【奇怪了,这样的陷阱,究竟要抓住的是谁?】

为了防备愤怒狼族的陷阱没理由会设在离村那么远的下山道上,而藤木顶盖连一个成年雄性的体重都能勉强支撑,几乎可以肯定不是用来对付狼族的东西……【是用来对付来犯的土匪山贼之类的?】

【那这陷阱的架势岂不是打算把土匪连同无辜访客一锅端了?而且说到底,有哪伙吃饱了撑的土匪会来打这个又偏僻又有‘狼神大人’守护的地方的主意啊?】

【但陷阱的确被设在这里的事实又无法辩驳……】
也就是必须再用一次那个办法了吗,“反过来思考一下”,承认陷阱就在这里的事实,以此为基础重理思绪……还将会访问村子里的,同时也是村民们希望给一锅端了的人……

(…………)

不,不会是那样的,村长明明并没有说过那样的事,但仔细想来的话——

【……难,难道……】

【似乎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呢,并非什么‘难道’,而是‘只剩下那个可能’啊。】

转头看向月兔,意外发现他的脸上居然也会有被苦涩堆满的时候。……也是,谈着这种事情时还摆着笑容也未免太恶德了,【剩下的,就只有村长介于我们外人的身份而没有挑明的那批‘敌人’了。】

【你,你是想说——】

【这个陷阱呢,其实并不一定要两个人同时踩上才会发动的。】

剥开苦涩的事实,排除所有的不合理,留下唯一的结论。

【因为它所设定的条件只有‘重量’而已,就算可以承受普通人本身的重量,也架不住附加的部分,比如说——】

比如说,全副武装的士兵。
又比如说,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
月兔欲言又止的内容我全都明白,因为那正是我所厌恶的,即使厌恶也不得不在漫长时光中一遍遍见到的东西,那些东西身上所画的标志则是罪魁祸首。

望向村庄方向的我,不知第几次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因为区区一个小山村——居然妄图对抗教会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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