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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月三

[中短篇] 你好,世界【21/22/23/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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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18 20:5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月三 于 2016-7-9 10:25 编辑

5


  在很多年前,风见幽香孤身一人来到花园街道的时候,这条街还是城市里最热闹的花鸟市场。她曾记得有许多形形色色的花店、茶馆和宠物店伊伴着四条大路汇集的巨大花坛。那时候的风间幽香还很小,她站在花坛旁边,看着街道上背着背包形形色色的过路旅客,看着牵着小狗在路边溜达的戏子老旦,看着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她那时忽然想,这里真是好。
  花店开张的时候,幽香才刚满十八。那一年的冬天,对面裁缝店多了一个女儿。幽香捧着一株铃兰前去拜访。那对外国夫妇很温柔也很善良,母亲接过幽香送来的花,回赠了她一个自己在怀孕期间做的布人偶。人偶很漂亮。丈夫告诉幽香,这是他妻子想象中的女儿的模样,你是第一个为她送上祝福的人,希望将它赠予你。幽香抱着人偶回家,将她放在了花店的橱窗。
  转眼间,时间过了好多年,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发展,这座花园仿佛一尘不变,只是幽香明白,不变的只是表面,这条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许多人老了,许多人走了。
  那对裁缝夫妇走得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那时他们的女儿才刚满三岁,幽香看着对面紧闭而干净的房门,忽然感觉自己梦还没睡醒。在那时候她才明白,时间并不会变,变的只是人,只是抱怨起了时间。
  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花园逐渐萧条,生意大不如前。幽香也说不清这种感觉,难过?悲哀?斥责?她感觉都不是,花园街道是一个时代的没落,她在这生活了十几二十年,未来或许还会留下更多的时间,但她不后悔曾经在这挥霍过的青春,她只是有些无奈,只有一些无奈。
  活在过去的人都试图留住过往的痕迹,而活在现实的人则试图唤醒她们的梦境。风见幽香正好夹在这两者之间,她白天守着花店无所事事,晚上跑去夜店嗨来嗨去。既享受着新鲜的事物又讨厌隔壁新修的蛋糕咖啡店。这使她很矛盾,她认为这条街应该永远保持它原本的模样,即使它早已面目全非。
  当比那名居天子将她从宿醉的头痛中唤醒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就想了这么些东西。她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到这个前晚被人追杀的傻里傻气的女孩儿,眯着眼盯了她半天,才问,你还真的来了?
  天子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直到下午才起床的女人,实在是难以将她和那晚那个将她从坏人手里救下恩人联系起来。但她倚在门扉的打着呵欠所流露出来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气质告诉天子她就是那天的那个人,是她将她从那帮人手中救了下来。对于天子而言,救了就是救了,不管她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是如何崩塌,她依旧会来还这个情。
  “谢谢你前天帮了我,”她说,“我来还钱。”
  幽香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带烟,于是她挠挠头,朝隔壁望了望,看到早苗一行人从门口探出头,就问早苗:“你带烟没?”
  早苗摇摇头。天子对于幽香的无视有些生气,便掏出一张银行卡问她想要多少钱。即使是还没完全睡醒的幽香在这时候也发觉这姑娘实在是傻得可爱,真是一股死脑筋。她忽然对她有了兴趣,就低下头,对她说道:
  “你就这么想报答我?”
  天子点点头:“因为我欠了你钱。”
  “那好,”幽香说,“我不要你钱,我只要你在我的店……打工一年。”
  “打工?一年!?”天子叫道,“你开什么玩笑……”
  幽香凑到惊讶的天子耳边,轻轻说道:“欠债自然还钱,可是前天我不只解了你的围,我还救了你的命。如果我前天没能救你,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幽香冷笑一声:“你会被先毒打一顿,接着叫你还钱,如果你那时候拿不出来,你就会被见色心起和怒火中烧的男人们拉进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被她们轮奸。外面下着暴雨,所以屋内无论你怎么哭喊也不会有人听见,你只会被他们操得精疲力竭浑身是伤最后哭都哭不出来。”她说,“如果你运气好,他们这就走了,但如果你运气不好……”她打了个响指,从壁橱里掏出一个人偶,“你就会被他们利用裸照相逼,当成把柄,随时将你像个人偶一样玩弄在掌心,或者把你卖给老鸨,没日没夜的接客,甚至到了最后你还会享受这种感觉,和某个丑陋猥琐的中年咸湿大叔搞大肚子,毁了你这一生。”
  说完,她在四肢僵硬的天子耳边吹了一口气,把人偶放回壁橱。早苗不禁抚额,看到天子被她吓得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心想这也太好骗了吧。一旁看戏的魔理沙差点没笑出声。幽香慢悠悠地进屋找了根烟,点燃,对天子说道:
  “如何,你现在还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你的人生就这么不值钱?大小姐?”
  天子慢慢抬头望着她,眼神忽然有了神色,又低下头咬牙表示不甘,在内心不知道纠结了多久之后,最终天子咬咬牙,点了下头。
  “我……同意……”
  幽香倚在门口,抽了口烟,忽然有些想笑。她实在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把天子拉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天子有些不服气,不想理她,但还是回答道,比那名居,天子。幽香点点头,把烟掐了,表示对她很满意。
  “好了,比那名居天子小姐,明天起就来上班。包住包吃不包工资,反正你也不缺这点钱,是吧?”
  天子点点头,很是沮丧。
  一旁默不作声的灵梦这时突然跑到花店门口,朝幽香问道:
  “你和我姑姑是什么关系?”
  “你姑姑?”幽香挠了挠头,“谁?”
  “八云紫。”
  “哦,”幽香回答,“夜店认识的,怎么了?”
  “……夜店?”
  “嗯,夜店。”
  灵梦变得沉默。魔理沙顿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但看起来其他几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天子一个人不知道在叨念什么,幽香进了屋,早苗在盯着橱窗里的人偶。魔理沙歪了歪头,对这个人偶产生了些好奇。她仔细观察了下,红黑色的连衣裙,金发,白色腰带和蝴蝶结,花……
  花?
  什么鬼?为什么她会想到花?她闭上眼,抱住头使劲皱眉,花……花……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看到了人偶边的一束铃兰。
  然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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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26 17:28: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月三 于 2016-8-12 22:51 编辑

6

  本居小铃放下手机,开始在意隔壁病床传来的梦呓。她刚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她提到她和阿求的名字,但小铃很确信不认识她,所以也不知道是否出现了幻听。她努力回忆白天她和朋友们的对话,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是叫雾雨魔理沙,因为突发性的昏迷和失忆住院,医生将会在明天周末为她安排一次核磁共振检查,来检查她的大脑皮层是否受到损伤。小铃缩进被窝,偷偷瞄着隔壁,心想这个人应该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看起来人也很漂亮,要是年纪轻轻脑子就出了什么毛病,那就太可惜了。
  她隐约觉得这话好像有些耳熟,想了一下,阿求曾经也做过类似的发言。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小铃在空中滚了半圈,视野模模糊糊,刺眼的阳光混杂着腥味的血浆洒了她一身。阿求的车子停在路边,难闻的汽油与刺耳的耳鸣充斥在她四周,人声嘈杂不堪,她急急忙忙跳下车,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摇一边叫她不要死……不要死……你快醒醒,你家还开着书店,你还有那么多想看的书没有看,死了就太可惜了。现在想来未免有些愚蠢和可笑,明明是那么冷静的一个女孩儿,偏偏在那时候慌成这样,小铃感到很是奇怪。在那场车祸之前她就已经和阿求认识,但真正认识她还是在那场车祸之后,只是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
  肇事司机是阿求家的人,那天因为天太热疲劳驾驶将刹车踩成油门,把小铃撞出去很远。阿求当时就坐在后座,急急忙忙把她送去医院,付了全额的医疗费。小铃看得出她对这件事很愧疚,特别是听到医生说自己双腿要不保的时候,她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仿佛丢了魂。好在最后手术还算顺利,她如愿保住了双腿,不然她难以想象阿求绝望的样子。
  对于这件事,小铃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不能怪她,她对这场戏剧般的飞来横祸也没多大直观的感觉,虽然不能下床,但还是可以像平常一样白天看书晚上休息。她本来就不喜欢学校,这半年就顺手办理了辍学手续。阿求说实在不行我就养你下半辈子,给你推一辈子的轮椅。小铃说好啊,但你好歹也是组里的大当家,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自私,未来你总是会嫁人的。当时阿求听到这话愣了半天,然后摇摇头,冷笑着走开,说了句,没事。
  时至今日,小铃已经记不清她和阿求是怎么认识的了。阿求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她家的旧书店淘东西,她当时不知道阿求的身份,一直很疑惑同龄的孩子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她老是在周末从早上待到傍晚夕阳下山,一句话也不说,只看书,久而久之便与之熟稔。但具体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她也忘了,小铃总感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和阿求肯定会在彼此的生命之中相识,相知,相遇。
  阿求是个很神秘的人,她不上学,不爱说话,但什么都懂,小铃曾经请她帮忙做过她的语文和历史作业,轻轻松松就给她搞定,让小铃一度笃定她出身于文学世家,家里一定都是传统的日本宅邸。虽然这点是没猜错,但真相却与之相去甚远,毕竟阿求从来不会在小铃面前暴露自己另一面,那些阴暗的东西就应该交给阴暗里的人来解决,站在阳光下的小铃就应该开开心心地活在阳光下,让黑暗的继续黑暗,让光明的永远光明。
  第二天隔壁病床围了很多人,都是些不认识的女孩。等她们把魔理沙送走后,小铃翻身拿出拐杖想去看热闹,正好撞到来送饭的阿求,被她勒令回床休息。小铃和她拗了半天,终于是让阿求同意放她出去走走。她推着小铃来到急诊室外,意外地发现一个熟人。
  “那个人是比那名居家的女儿,”阿求小声对小铃介绍,“几天前来我们场子捣乱的就是那孩子,听手下的人说后来是幽香帮她解了围。”
  “看不出来啊,”小铃仰着头,“挺可爱的一个姑娘居然会跑去那种地方。”
  “有时候是有这样的人,过惯了太舒服的日子以为全世界都是她想象的那样美好,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可以理解,毕竟谁没有年轻过。”
  “阿求你今年多大了,说话口气像老太太一样。”
  “我今年和你一样大了,老太太。”
  “两个老太太在医院里聊着关于年轻时候的话题,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推着她,画面真是很奇怪啊。”小铃坐在轮椅上咯咯地笑,阿求温柔地看着她。一旁的天子注意到了她俩,表情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她们是谁,所以也没说什么。灵梦翘着二郎腿在一旁不停地抖腿,紧皱的眉头喻示着她心底的焦躁。早苗靠在座椅边玩手机,时不时伸手拨弄一下头发,眼神在诊断室门口瞄来瞄去。过了一会,古明地觉来医院给魔理沙缴清了费用,加入了门口的发呆大军。
  房东小姐昨天跟别人喝了很多酒,所以直到晚上回家才发现手机上的数个未接电话,本来她想通知魔理沙的父亲让他接管此事,但魔理沙在电话里恳求不要通知她的家人,于是觉只好假装魔理沙的代理监护人来医院与医生联络。她已经闻惯了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透过玻璃窗她看到魔理沙直直躺在病床上,好歹还是醒着。
  她向灵梦询问了昨天那场意外的缘由。灵梦如实地把昨天发生事告诉了她,魔理沙本人在醒来后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昏倒,这让大家都被搞得一头雾水,于是今天幽香也让天子先去医院看望她的朋友,等她稳定之后再来上班。
  在进行了一系列的耗时很久的检查之后,魔理沙的主治医师八意永琳用十分通俗易懂的描述给众人讲解了魔理沙的症状。她说,你们可以理解为她脑子里突然涌现的记忆超过了人脑每秒能够读取的速度,就像用USB给2.0接口的电脑每秒传了10G的种子一样。在接收后她还用几秒钟的时间把里面的内容全部看了一遍,于是大脑就像一个劣质机械硬盘一次性开了几十个GIF网页一样炸了。
  大家听明白了。灵梦就问永琳这病的起因是什么,能不能治?永琳拿起报告,躺回座椅,说道,起因还不好说,也许是基因缺陷,遗传病,目前看来找不到其他症状,定期来做个检查吧,我会给她开一些这方面的药,平时在家有什么不良症状也记得反馈给我,我好做记录。
  众人面面相觑,心情都有些沉重。正如小铃在私底下偷偷叹息的那样,一个大好青春的姑娘如果就此陨落,那就真是太可惜了。觉默默收起病历单,心头五味杂粮,她想起了恋,恋和魔理沙还小,她们都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方有无数未知的宝藏等待着她俩。魔理沙才从家族独立,恋刚刚长大,她们都对未来迷人的未知充满了激情与希望,这是她们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年华,她们本该努力,本该奋斗,本该在密林丛生的前方杀出自己的一条荆棘路,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早已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如果这就是命运……
  “如果这是命运的话,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小铃对阿求说,“如果那场车祸让我失去了双腿,我也不会怪你,因为失去双腿是一种命运,认识你也是一种命运,用我的未来换你的心意,这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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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3 17:32:04 | 显示全部楼层
嗯其实我感觉这篇挺不错的。如果继续发展的话难道会成秘封组的故事、寻找幻想乡之类的??不过我感觉看少女们在另一个世界的日常也挺好。

但感觉剧情的发展有些不给力。人物出场的速度有点快,灵梦魔理莎早苗这三个最早出来的人物还没完成多少戏份,然后又出现了一票人还有她们间若有若无的爱恨情仇和少量互动,接着故事的重心似乎又转移到了魔理莎的梦。如果把一些细微之处给慢慢说清楚些,比如灵梦魔理莎早苗的身世等等,再继续展开,也许读起来会更有感觉。

不过……六月三你最开始也说了,这是因为连载写累了然后才写的。如果这还要精雕细琢那么休息的目的就达不成。所以也无可非议。

反正还是蛮喜欢的。

以及,这儿的早苗和你的短篇里的早苗好像啊。

点评

啊……喜欢就好,这个纯粹想到什么写什么,你说它有剧情,其实也有点,但是下笔的时候没草稿,随性写的,我也不知道故事会怎么发展。至于早苗,其实不管哪篇,我写的早苗永远都是一个样……  发表于 2016-7-3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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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4 15:39:54 | 显示全部楼层
7

  下午四点,黑云压境。
  乌云摇摇欲坠。早苗从幽香店里借了一把伞,刚离开不久天色便变暗,从天而降的闷润雨点让人变得些许心烦。她举伞路过一条不知名的狭小街区,屋顶与路面多有积水,雨点飞溅,暗灰色的房屋仿佛被雨淋褪了色,一会儿便湿鞋。她脱下鞋提在手中,赤脚踩着地面,偶尔雨中跑过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公文包遮住头,却也免不了落下狼狈。
  逐渐逼近城郊,人渐渐少了,马路少有车辆通行。早苗一路无言,伞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点,天色越发昏暗。街道两旁接连亮起陈旧的路灯,在斜风骤雨中摇摆不定,晃荡的灯光让早苗感到一丝寒意。她加快脚步,想趁着天还未黑尽匆匆赶回神社。黑灯瞎火总让人缺乏安全感。今天她想早点回家。
  过了桥,便能看见山底那间不大的凉亭。亭子建在湖边,湖边积着许多碎石。天已暗下,她小心翼翼地不让碎石割破脚底,轻轻走进凉亭。亭子中央有一方石桌,桌上有一盏小巧的油灯。早苗从书包拿出火柴,将其点燃。微弱的火光慢慢照亮小亭,早苗靠着凉椅,闭上眼,肩头已湿了大片。
  雨淅淅沥沥地下,漆黑的湖面传来喧哗的水声。这里靠近森林,茂密的树叶在风雨里飘摇重叠。风是无形的。风穿过凉亭,雨点拍打树叶,树叶落于间隙。
  亭外来了人。从桥面走来,碎石咯吱咯吱,脚步匆忙。来凉亭坐好,才注意身边侧目的早苗,点头示意,再将目光移向亭外。
  来人个子有点小,年龄应该不大。灯光还是太暗,早苗看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也没有搭讪的打算,索性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再准备上山。
  雨点打在房檐,四下回荡。早苗的思绪开始顺着雨帘飘到从前……越飘越远……记忆从花店开始倒流:医院,学校,病房,向日葵,幽香,人偶,蛋糕,雨伞,楼梯,烟花,人声,警笛,日记,刀,光,暴雨……她其实很无奈,早苗明白幽香肯定知晓她很多失忆前的过往,但她并不想告诉她,约莫是觉得那些事忘了比重新回忆起来好。她隐约觉得魔理沙将来也会和她一样,失去很多回忆,未来一片迷茫。幽香说忘了就忘了吧,多想想未来的事,未来还很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可是早苗心想,如果连过去都丢了,又哪里找得到未来的方向。
  “幽香啊……”
  “……幽香!?”
  突如其来的回应吓了早苗一跳,她立起身,困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陌生人。
  “嗯?”
  “……没什么”对方急忙摇摇头,把脸撇向一边,“我听错了。”
  早苗听清楚了她的声音,有些惊讶。她的声音稚嫩而又轻巧,但故作低沉所以有些别扭。早苗看在眼里,就像……一个老气横秋的小姑娘。
  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奇怪。荒山野岭黑灯瞎火,一个小女孩儿独自在雨中流窜,似乎有点蹊跷。她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道:
  “离家出走?”
  “……”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拨号准备报警。对方发现了她的意图,纵身一扑扑向早苗,头顶抵在她的下巴,双手抓住她的手,费了吃奶的劲去阻止她的动作,一边抢还一边说她搞错了,她只是准备去个地方,你报警会给我惹麻烦的。两人在凉椅上挣了半天,湿漉漉的衣服蹭来蹭去。最终还是早苗力高一筹,以提着对方的衣领夺回手机告终。她把手机收起来,看到对方蠢蠢欲动的模样,喘了口气,喊了声停。
  “你……别冲动……”她说,“冷静点,冷静点,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认识幽香对吧?风见幽香。”
  “……”
  “难道是幽香家的小孩?”早苗摸了摸头,“看不出来啊……”
  “……”
  “咦?!”
  “……咦个屁啊你这人怎么废话这么多!”憋了半天对方突然吼道,“我招你惹你了你要刨根问底?我想去哪想去找谁想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有病?”她猛地起身跑到早苗面前,抓起什么东西拔腿就跑。早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撑着她的伞跑进了雨帘。不过由于路面崎岖下雨打滑,对方心一慌没跑多远脚一滑摔了了个面朝天。早苗走过去,在女孩儿身边蹲下,捡回伞,撑开,帮她挡住雨。
  “其实……你就是迷路了,对吧?”
  “……”
  雨不停下,早苗静静蹲在她身边。半晌,她叹了口气,用手臂遮住双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
  晚上。
  早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干毛巾递给对方。她接过毛巾,抱在胸前,道了声谢。
  这里是山顶的神社。两人都刚洗完澡,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靠近了才发现,对方真的很小,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早苗把小时候的睡衣借给她,靠在一旁,偷偷观察这个小个子姑娘。
  她有一头蓬松的暗金短发,眼眸是淡淡的蓝色,鼻子很翘,睫毛有些长,嘴唇淡淡的水色,五官很漂亮,像一个精心雕琢的人偶。不过她看起来脾气不太好,擦头发的动作有些笨拙,虽有防范但意识不够,应该是第一次出门。
  “我叫早苗,东风谷早苗,你呢?”
  她停下擦头的动作,幽幽地望着早苗,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不想说就算了。”早苗说,“你好像不是日本人,怎么一个人在晚上乱跑,要不要我给你父母打电话?”
  “…………幽香……”
  “嗯?”
  “你认识幽香,风见幽香,对不对?”
  “是,怎么,你要找她?”
  她摇摇头:“我不是想找她,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在那附近。你知道她在哪的话我就能找到它了。”
  早苗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认识幽香的,你看起来才只有十一二岁。”
  “十三岁。”她瞪了早苗一眼,“不许说我小!”
  她把毛巾朝早苗脸上扔去,趁她不备跑向本殿。早苗接住毛巾,把它挂好,慢悠悠地跟了过去。安静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逐渐变小。
  来到大厅,其实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卧室,地板已经铺好了被子。殿外雨小了不少,不远处的拜殿两侧挂上了微弱的灯笼,由于无人参拜所以看着有些萧条。女孩东瞧西瞧,对这里的一切都颇为好奇,她跑到早苗面前,大声问道:
  “这里就是你的家吗?为什么这么大!”
  早苗没说话,过去把门关上,躺在地铺玩起了手机。见早苗不愿回答,她瞥了瞥眉,鼓着气坐到早苗对面,半天不说话。过了会,早苗才放下手机,对她说道:
  “明天一早我就把你送到幽香那儿去,不过我估摸她那会儿刚回家,你要找她的话大概要在她店里等到下午了。”
  “……都说了不是找她。”她把头埋进被窝,“只是认识她而已。”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你是她亲戚家的小孩?她从来不和别人说她的家庭。”
  “不是。”
  “……小情人?”
  “啊?那是啥……”对方嘀咕道,“我只是以前也住哪儿罢了,她是我邻居。”
  “这么说……”早苗想了想,“幽香说她很早就认识我了,那你说不定也见过。”
  “没有,我三四岁的时候就和父母一起搬走了,一直没有回来。”她语气有些奇怪,“这次有机会回来,就想再到那里去看看。”
  “是么……”
  早苗缩进被子。她总感觉有那里不对,这个女孩肯定在说谎,但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她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另外,她总觉得她的样子有些眼熟,但又记不得在哪见过,对方矢口否认,她也没有办法。
  天已经很晚了,这个周末实在被各种各样的事累得够呛,在床上躺了一会眼皮子便开始打转,强撑着刷完一遍Twitter,早苗再也没了力气,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进入梦乡,连灯都忘了关。等她睡着后,女孩儿悄悄从被窝探出头,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灯关掉。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顿了顿,她轻声说道:
  “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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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13 11:5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月三 于 2016-9-12 01:44 编辑

8

  故事要从哪里讲起?
  哪里?
  不知道。
  那么这样,魔理沙清了清嗓子,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灵梦接过话头,我听过这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魔女,她的名字叫雾雨魔理沙,她曾住在一个叫幻想乡的地方,后来她死了。
  咦?魔理沙惊了,怎么就死了?
  不知道,也许是她太笨,也许是她太蠢,也许只是一不小心踩到了石头,摔了一跤,死了。
  别咒我啊,魔理沙苦笑道,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毒舌,好啦好啦,开心一点,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好伐。她握住灵梦的手,语重心长地拉她坐到床上,说,灵梦啊,我跟你讲,这做人呢,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开心了……
  我好难过啊,灵梦说。
  打脸打得飞起,魔理沙轻轻揣摩灵梦的头发,好啦,我都没难过你难过什么,我们才认识多久,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我,我表示很受宠若惊啊。
  其实我这时候应该辩解几句,灵梦说,但是这种安慰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笑,所以你还是别讲了。
  那你要我说什么?魔理沙有些尴尬,难道要我说,“灵梦,等我打完这场仗,我们就回老家……”
  “你是一个好人。”
  “咦?”
  “你是一个好人。”
  “……为什么会被发卡?”
  灵梦沉默了几秒,突然扑上去,抱住了魔理沙,把头埋在她的脖子边上。她闭上眼,呼吸着她的发梢。魔理沙愣了几秒,默默把她抱住。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风轻轻吹过,不知名的树叶在雨中沙沙作响。冰冷的雨点顺着墙壁渗进细缝,沿着屋檐,染深了大门边的石料。魔理沙望着窗外的夜色,竟是忘记了现在是几月。只记得是夏天罢。
  “夏天啊……”她喃喃道,“说起来,你还记得现在是几月?”
  灵梦没说话,于是魔理沙便不说话。她抱住她,或许是有些赌气,或许是有些无奈。灵梦不太明白,她自己真不太明白。人心太复杂,她的心情太复杂。
  “我来说点矫情点的事,你别笑我。”灵梦靠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说人死了,真的会升上天堂吗,或者堕下地狱,或者飘过遥远的三途川,去接受阎王的审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灵梦说:“在我以前很小的时候,有段时间生病了。那时候没人管我,紫还在学校,也没有联系医生。在有一天周六,紫出去补课,我呢,一起床,就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就忽然一下,特别难过。”她说,“就忽然一下,特别的,特别的难过。可是紫不在家,我也没叫她的名字。我走到厕所,来到镜子前,看着镜子,看了很久——就只是看着,一直看,然后去洗头。”她紧了紧胳膊,“我踩着一张小板凳,在厕所,拧开水龙头,对着头,冷水,一直冲,冲到视野模模糊糊,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趴在水槽,开始哭。”
  “我开始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哭啊哭,哭啊哭,哭了很久……上半身泡在水槽里,衣服头发都湿了。我把水龙头一直打开,水槽满了,水往外溢,又把我的裙子打湿。”灵梦说,“我当时泡在水里,浑身湿透,悲从中来,不知疲倦地哭。哭得累了,喉咙喘不过气,眼睛变肿,就趴在镜子面前,一边咳嗽一边想,我为什么要活着。”
  灵梦说:“那段记忆是灰色的。我把厕所的灯关了,盯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盯着我。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眼皮浮肿,看起来半死不活。我总觉得那不是我,镜子里的人叫灵梦。我叫另一个灵梦。那时我心头泛起一阵绞痛,好像有谁在拿锥子把钉我到受难的黑十字架上,锥子穿过心脏,台下没有一个观众。”
  灵梦说:“我现在所记得最深刻的事,也就是后来跑到厨房,抽出切菜用的菜刀,抵着自己胸口。那把菜刀狭长而又纤薄,我总是看着紫用它来切白菜或者土豆,很少用来切肉。我当时不清楚人的心脏在左还是在右,就用那把刀抵住肋骨和胸腔正中间的那个开口,想要刺穿自己的心脏。”
  “我在脑中幻想了无数次我被这把刀贯穿的情景,最终却还是没能下刀。我把刀放下,收回刀鞘,跑回厕所关掉水龙头,放干水槽里的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等待着紫回家,和她讨论今晚吃什么好。”
  魔理沙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灵梦回答:“因为我太害怕死亡。我想着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天便会如所有命中注定的那样死去就会十分恐惧。我很害怕。我想与其痛苦地等待死亡不如自己动手,早死早超生。”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可是你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害怕死亡,所以我不敢死了。”
  魔理沙沉默。
  灵梦说:“幻想乡也好,梦也好,我们活在世上,命是自己的,珍惜好。”
  ……
  人生并没有太多重来的机会。风见幽香觉得,失去记忆就是对人生一次重大的洗牌,你不必太过担心过去的负担,过去的总会过去,那些不好的包袱早点趁着失忆丢掉滚蛋。她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就像她讨厌她的性格,它们是她性格塑造和组成的重要一环。她靠在门扉抽烟,门外下着雨,门前亮起橘黄色的白炽灯,照亮仅有一人的黯淡的花店门槛。她抽着烟,灯泡冒着热气,雨沙沙地下。
  今天不想出门。她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关上门,视线离开漆黑的雨帘。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可是太早又睡不着,幽香在店里转了几圈,拿出橱窗里的人偶,抱在怀里,侧躺在床上。这个人偶是那对外国夫妇送给她的,她一直保养得很好。不得不说那位母亲的手真的很巧,人偶的每一丝头发,每一块布料都是精心制作,甚至她们后来还真的把她们女儿打扮成这样。人偶的头带上写有女儿的名字,梅蒂欣•梅兰可莉,如果不是这根头巾,幽香说不定早就忘记了这个名字。她记得在很早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老是跑过来在她的花店里看花,她曾经送给她母亲一束铃兰,花语是幸福归来。那时候的她们都很幸福,谁也没有想过幸福终会离开。
  到后来,那些事已经见得太多。她曾经认识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儿,比梅蒂欣大一点。她出生在一个富裕而又美好的家庭,虽然只有单亲,但她的母亲神绮却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爱。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可是当后来爱丽丝发现自己并非神绮亲生而是收养的时候,还是因为打击离开了神绮,多年没有再回去。幽香当年对神绮说,其实爱丽丝的出走有你很大的问题,你自以为给了她缺少的那一份爱,实质却是用你那份多余的爱来把她惯坏。爱丽丝还小,她本来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你却硬生生把她养成了一位公主。娇生惯养的公主接受不了王后的欺骗,于是跑到森林里去找她的白马王子。一去就是好多年。
  神绮也很痛苦,她后来找到了爱丽丝,但她死活不搭理她,把她带回家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出于无奈,神绮听从了幽香的意见,还是把爱丽丝放了出去。她没什么好的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任凭时间慢慢洗刷她们的隔阂,让爱丽丝明白她的心酸。
  幽香躺在床上,闲来无事便给天子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对她调戏了一番,心情便变得开心了起来。她把人偶放回橱窗。橱窗里有一株过了花期的铃兰,不知何时已悄然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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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30 15:0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月三 于 2016-7-31 12:04 编辑

9

  神社离花园说不上远,也谈不上近。山底湖边引一条小河,河头搭一座木桥,桥边连一片硌脚的碎石路,两旁是林荫道。出了道,左转五十米有个公交车站,司机师傅是个秃了顶的中年男子,没事喜欢靠在驾驶室车门,一只手叼着烟,肚子微微发福。他认得早苗。早苗去学校的方法有三种:心情好,天气好,便骑单车;下雨天坐公交;如果没什么事,那就走路,四处闲逛,通常都会迟到。今天她和梅蒂欣一块上车,虽然她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从这里过五六道拐口,转三四路街区,差不多也就到了。路过花园的时候早苗跟梅蒂欣一块儿下车,不太想去学校。
  她先一步下车,接过女孩的手,像英国绅士为女士打开车门,为她指向幽香的小屋。屋外路灯还亮着,门前摆了些花,花瓣沾满水,路面有些湿。
  梅蒂欣抬起头,神色有些复杂。
  这里还是和当年一样,只是变得更加沧桑。
  花店边新开了家蛋糕咖啡店,牌子虽然很旧,但店门很新,多是最近才开张。梅蒂欣不认识。
  短暂的驻足后,她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街道上有一点点雾,不多,但是模模糊糊,掩盖住了街边的店铺。早苗跟在她的身后,说道:
  “你不见一见幽香?”
  梅蒂欣摇摇头。
  “……有机会,我想先去那里看看……”
  走进了,薄雾很轻易便散开。越是靠近,越是紧张。她料想了很多种情况,或是整改,或是出租,直到见到它之前,她都是不安的,急促的,心跳有些加快。
  一缕阳光越过屋顶,洒在潮湿的路面。水汽散开。她停下脚步,站住不动,愣愣地望着前方。
  不远处,开门声突然响起。风见幽香穿着黑色的睡袍,一边打呵欠,一边伸懒腰,来门口抽烟。她神色还不是很清醒,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有些迷蒙。她直直地盯着梅蒂欣和早苗,直直地盯着……盯着……
  盯了半晌,她还是没啥动静,默默地抽烟。早苗和她打了个招呼。梅蒂欣被这声提醒回过神,看向倚在门口的幽香。
  花园有些安静。清晨的朝阳逐渐越过屋顶,向三人之间扩散。幽香愣了很久,吐出一口烟。
  梅蒂欣向她鞠了一躬,说道:
  “好久不见。”
  顿时,幽香打了一个激灵,仿佛被人从梦境中泼了一盆凉水,把魂魄带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由茫然变为惊愕,由惊愕变为讶异,再由讶异变为难以置信。一个没拿稳,手中的烟掉在了地上,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再前进一步,将烟蒂踩灭。她有些不自在。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我……你……我……呃……”
  “嗯,慢慢来。”梅蒂欣轻笑,“我是梅蒂欣,你是风见幽香,我们以前是邻居,好久不见。”
  幽香跺了几下脚,深呼吸,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冷静了一会儿,她才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你……你回来了?”
  “嗯……”梅蒂欣把手背在身后,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石子,“就是想回来看看……虽然……嗯……也不知道会被他们什么时候带走……”
  “你是瞒着家人出来的?”
  梅蒂欣点点头。
  幽香感觉喉咙有些口渴,舔了舔嘴唇。她继续不安,或者局促地与梅蒂欣说话。她穿着拖鞋睡衣向她靠近。早苗感到好生好奇,曾经混迹于各大夜店,在男人女人面前都混得心应手来去自如的风见幽香居然在这个女孩儿面前变得有些拘谨,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
  “呃……我是说,你会待多久,要不要来我家住?呃……或者是……嗯……和我一起四处看看?”她结结巴巴地走到梅蒂欣面前。梅蒂欣望着她。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小声说道:
  “我可以摸摸你吗?”
  梅蒂欣点点头。
  幽香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一个小姑娘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洋娃娃一样,摸着她的头,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抚摸到她的下巴。梅蒂欣稍微抬起下巴,口中哼了一声,似乎有点痒。
  “那个……把眼睛闭上,好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闭上眼。幽香深呼吸一口,蹲下身,重重地把她抱住。
  好久,不见。
  梅蒂欣靠在她的耳畔,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半晌,她把她放开,终是冷静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说:“原谅我刚刚有些激动,但是……有各种各样的缘由,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你都这么大了……”她搔了搔头,“时间过得好快……你也知道,最近这儿越来越萧条,以前那些人大多也都搬走了,或者死了,孩子们也不愿意到这儿来工作……我是说……想要再见到以前那些人越来越没机会了,这几年变化了好多,不,快有十年了吧,得有十年了,我来这儿已经很久了……呃……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骗你的,其实是十六。”她笑了笑,“虽然没人能看得出来。”她看向一脸惊讶的早苗,“我也是高中生。”
  “就你?这么小?”
  “就是小我才老是对别人说我才十三,不然没人会相信。”
  “确实没法相信。”幽香摸了摸她的头,“我们都变了这么多,你样子还和当年一样,就是大了几号。我还是挺高兴的,这里都变了,变化太大,我尽量阻止他们,我不喜欢这里变了样,你让我想起了过去。”
  梅蒂欣突然意识到什么,对幽香说道:“那这么说……我家……是你买下来的?”
  “是,”幽香看向旁边的这家黑色的店铺,“当年有人想把它买下来做宠物店,我不太高兴,就把它买来放着了。定期打扫,有时也会去住一住。很多人找不到我都以为我在外面鬼混,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喜欢在这里过夜,关掉手机和灯,没有人打扰。”
  她从睡袍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推开门。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幽香是不用香水的。除去以前放缝纫机的位置摆了几盘花,其他地方和十年前一样,一样的干净,只是有些老旧。
  “这些家具都是很不错的。”幽香小心翼翼地偷看梅蒂欣,“你们搬走后我就几乎没有动过,我是个很守旧的人。很多人都劝我,说知道我很不舍,但是人已经走了,这里会有新的人住进来,这里会有新的未来。哪里都是这样,旧人离开,新人到来,花园的居民不得不让自己接受新鲜的事物。这不是无奈,任何世事变迁都代表着新的开端,他们觉得我不应该浪费金钱去挽留一段迟早会在时间长河中消磨的留恋,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店老板。”幽香语气淡淡的,“但我不缺钱,打从我来到这里我就不缺钱,开花店只是我的爱好,我有的是钱,我只是想挽留住一段时光,虽然我知道,时光一去不复返,金钱买不来时间。”
  “但是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我有很多钱,我泡夜店,出去旅行,但是我还是最喜欢这里,这里有我想要的生活,曾经还有很多我喜欢的人,有我很多很留恋的记忆。我喜欢这里,就像我喜欢生活。”
  “但是曾经越幸福,未来就越不舍。”她把目光移向早苗,“过去的记忆一直限制着我,让我变得苛刻,固执,对现在十分挑剔,和现实格格不入。新旧交替是社会变迁发展的趋势,我虽然不喜欢失忆,但是可以接受。”
  “不过,”她对梅蒂欣说,“重新看到你就像重新回到了以前,我想起来好多好多事。你没来之前或许我都快忘了,真是不可思议,老实讲……”她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你可以陪在我身边吗,我可以和你的父母讲清楚,送你去早苗的学校上学,你不要干其他事,只要一直陪着我……”
  “我拒绝。”梅蒂欣打断了她的话。
  幽香苦笑一声。
  她叹气道:“啊,我就知道。”
  梅蒂欣冷冷地看着她。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老是惯着我。”
  她看着周围,小声地说:“我回来当然不可能只是看看,有你在确实好办得多,这样我父母就不会再反对了。”
  幽香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她就指着当年放缝纫机,现在放花的地方:
  “现在的话,缝纫机还放得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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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7 22: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月三 于 2016-9-28 01:07 编辑

10





  九月末,对于这座曾经陌生的城市来说,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时候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记忆中的蒸腾暑夏来来去去,随着初来乍到的凉意秋风也已交替了数个年头。在幽香的说服之下,她在花园附近租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小屋,闲暇时间打打工,过着还算清闲的生活。她不喜欢与人交往,也不怎么四处走动,除了上学打工,她每天的大部分行程都徘徊在城市不怎么繁华的西部。这里有些荒芜,没什么高楼,老旧的柏油路面临近神社,鲜有车流。楼下不远处有一家还算不错的便利店,24小时营业。几年前她在那里打过一段时间的工,干得还算不错。店主名叫森近霖之助,一位闷骚的中年男人,没事就喜欢带着一副落寞秀才的表情坐在柜台边看书,其实话特别多。爱丽丝和店员们在工作时候经常有不懂的地方要去问他。他往往放下书,扶一扶镜框,表面装作不动声色,内心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读的书多,什么东西都懂。爱丽丝不太喜欢他没完没了的唠叨,也就没干了。后来时不时地会去逛逛,老板也不打折。
  其实爱丽丝并不穷,神绮每个月都会给她打一大笔钱。只是她不怎么用,多的也就存着。她上学的地方是附近最好的贵族学校,财阀黑道的社长们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社交。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喜欢聊些时下热门的奢侈品,也时不时会搞些聚会,梳理一下人脉。爱丽丝很少参与到她们的话题当中,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说得上话的同学也是因为神经大条,理解不了她的冷漠。后来那个大大咧咧的金发女孩转学走了,她也就不再和别人说话了。
  幽香说她小时候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公主,整天抱着个洋娃娃跟在她身后,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是啊,爱丽丝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其实她们都知道缘由,只是谁也不把答案摆上台面。生活中有太多难以理解的内容,不是谁都像店长一样问他他就什么都知道;即使知道,他最后还是只做了便利店长。当中又有多少缘由,谁也搞不清楚。
  你说人会变吧,会变。万物总在熵增,一切朝着混乱前进,谁也无法避免。爱丽丝总是在想,她生活中到底缺少了什么。一个人的日子并不想她想象的那样广阔自由,神绮也没有变成童话里的后妈巫婆,买通猎人将她抓走。这是一种谁也不喜欢的生活。她不停找地方打工,为的就是走出这张困在她心头的牢笼。却又在慢慢不知不觉间,走过了数个年头。
  她本以为出走后自己会在新的城市结识新的朋友,过上新的生活。事实却时常窝在小屋,一边看院里的樱花开了又落,凋了又苏;一边抱着人偶,坐在电脑前闲度时光。这么大的人了,爱丽丝仍旧喜欢着可爱的人偶。她在网上结识了一位技艺精湛的裁缝,和她差不多大。她和对方聊起了自己生活的城市,神社,花园。令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这个地方,还问她那座破败的花园尚还在否。爱丽丝回答她花园还在,只是人去楼空。
  她们互相聊了小时候。原来她俩当年恰巧擦肩而过。感慨之余,对方说想回来看看,爱丽丝就问对方要不要在这里重新开店,对方想了想,说,让她考虑一下。
  考虑的结果她没告诉她。直到几天前她接到一条消息,她说她回来了。她请假去了花园,和她见了面。对方个子小小的,蛮可爱,自己就像个人偶。这几天爱丽丝情绪高涨,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数学教授都对她的笑容表示了惊讶。她天天跑去梅蒂欣那里转悠,和幽香一起帮她布置店面,重新开张。虽然在这座城市里幽香是和她最熟的人,她却很少来找她。她本能上还是对过去的自己抱有抵触,而幽香是唯一知晓她过去的人,所以她很少见她。
  一切的一切都和当初想的不一样。既没有电视上和朋友们一起度过的夏日花火,也没有新年时分同伙伴一起去神社祈祷。爱丽丝每年冬天都窝在自家暖炉,一个人剥橘子,一个人看红白。这些年她收到的圣诞礼物屈指可数,除了神绮和幽香,就只有那个人了。而如今她也转学了。她想起小时候下雪自己总会兴奋地拉上雪和舞去积雪中玩耍,一起堆雪人,一起打雪仗。可如今雪依旧每年都下,她却不再外出。在冬日的夜晚,她一个人蜷在被窝,手脚冻得冰凉。那时窗外飘来了雪,她想象着一伙劫匪突然闯入她的家中,将熟睡中的她掳走,待到清晨惊醒,她被他们围在地下车库,要她向电话那头的神绮求救。她就大声求救,让神绮听到她的声音,再在歹徒分心的时候咬破他们的手,被他们射杀。电话那头传来神绮的尖叫,她不禁有些心痛,却又如释重负。
  日子慢慢地走。她的生活就如曾经她最讨厌的乐队伴奏那样乏善可陈。她知道这就是生活,没有绑架,没有世界末日,这就是她的生活。普普通通,平凡而又寂寞。她老是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却又想不清楚到底少了什么。
她现在想留在这个地方。原本她考虑就在幽香的店里打工,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了比那名居天子这个令人头痛的新同班同学。她受不了这份尴尬,便转行去了别处。恰巧隔壁新开了家蛋糕咖啡店,店里正在招人。店主便把她录了。店主人看着很温柔,说话时声音不大,老是偷偷打量爱丽丝,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爱丽丝在店里站了一天也没见到什么客人,她很疑惑这里真的需要店员么?直到这天的傍晚时候,店主看了看时间,突然招呼爱丽丝在台前坐下,拿出一副塔罗牌要为她占卜。
  爱丽丝说了11个数字。店主抽出一张牌,放在她的手上。
  “是恋人呢…”
  雏小声说。
  有人推开了门。夕阳的余晖从门口照进地板,路灯一闪一闪,仿佛秋风从中经过,带走了夏末最后的余温。
  魔理沙推门进来,笑嘻嘻地与身后的灵梦交谈。爱丽丝一个没拿稳,手中的牌掉到了地上。
  “欢迎光临。”
  雏捡起牌,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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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7 22:47:06 | 显示全部楼层
能同时填这么多坑真是

点评

别说了,我快被另外两个大坑玩死了  发表于 2016-9-27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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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8 00:43:19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丽丝大人出场!激动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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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2 15:33:06 | 显示全部楼层
11



  和天子相处久了,永江衣玖便逐渐习惯这个孩子和其他富家小姐们的与众不同。她还记得她俩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日记里说那时正逢寒冬,比那名居夫人刚过世不久,城市下了场很大的雪,诺大的宅院需要一位精明干练的女管家打理日常,顺便负责大小姐的学习生活。衣玖是被人推荐去的,社长——天子的父亲——看她不错,便把她录了。已经快八年了,那时衣玖才二十出头,性格强势,做事麻利。她一直留着清爽的短发,接人待物圆滑得体,处理事物又毫不通融。这一点深受天子父亲赏识,过了试用期便正式雇佣了她,时间是五年。五年后再续了五年。
  那次相遇便是在试用的时候。那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衣玖站在宅子过道等候通知。天子家坐落于城郊,一片传统的日式宅邸,两旁围着厚厚的围墙,很大,院里有一面小湖。比那名居小姐穿着服丧的黑衣服坐在湖边凉亭发呆,池子里的锦鲤看着她吐泡。衣玖在走廊看到了她,意识到了她是谁——那时她只有九岁,个子还很小,留着长长的头发,两鬓挂着白白的雪粒。衣玖盯着她很久,两人都一动不动。她忽然意识到那孩子衣服很薄,就脱下外套朝她走去。至始至终天子都没有看她。她目光涣散,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任由衣玖为她披上衣服。衣玖以为她沉浸在丧母之痛中,便没有继续打扰,回了里屋。
  晚上,雪停了。衣玖在玄关准备回家收拾东西明日上任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有人在她背后戳她。她转过身,天子仍然穿着大了很多号的外套看着衣玖,把衣服还给了她。
  日记写到这里已经有些模糊。当时她们肯定说过一些话,发生了一些事。衣玖很难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描述清楚,她那时觉得天子太过安静,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在发呆。那个孩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能随时随地进入自己的世界,所以看起来傻傻的,又有些迟钝。你很难让她意识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不管是寒冷还是亲人去世,在她脸上都无法看到太多的反应。但这并不是说她内心冷淡,在衣玖看来,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天子内心深处一直是当年站在雪中看湖的那个小女孩,天真,迟钝,又异常直率。
  因为工作的原因,比那名居家经常会接待一些社会上名声显赫的客人,包括那些上流社会的政客以及商人,时不时也会带上他们的子女过来参加舞会。天子从不说谎,并且喜形于色,每次宴会衣玖都会负责帮天子收拾残局。天子对她说,她理解不了为什么宴会上的每个人都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她也不喜欢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她们装模作样,背地里互相口蜜腹剑,却又强迫自己与她们其乐融融。
  衣玖以为天子与宴会上那些富家大小姐截然不同的一点便是她以为她和她们不同,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大小姐的脾气。她说话直率,从不骗人,并且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她甚至能每天放学都和桥底下的孩子们一起搓泥团,并回家如实告诉她。她的直率总让衣玖哭笑不得,哪怕是要出去逛夜店她都不会撒谎,前提是你得问她要去干嘛。她喜欢实践自己的心血来潮,就像她上次真的跑出去逛夜店,仅仅只是因为好奇,却与人发生口角,差点被人通知父亲,从招待所领回家。
  后来是魔理沙与她打的电话,衣玖才同意让天子在她那住一晚。作为一个精打细算的女人,衣玖的记忆力十分出众,她记得那个金发女孩——魔理沙是少有的能够与天子友好相处的朋友,或许算不上朋友,但天子至少不讨厌她。当初衣玖看到她俩偷偷在宴会上溜出去坐在门槛吃雪糕的时候就知道天子一定是遇到了臭味相投的朋友,后来衣玖帮天子找到了救她那人的地址,忍不住查了风见幽香的资料,又开始担心起来。
  但她并不会干涉天子的选择,打工只是某人的一种消遣,当幽香每晚都打电话给天子的时候,衣玖总是心情复杂。她看出了天子心里的高兴——或许只是觉得有趣——或许不是,可她从未在天子脸上看见过那样的情绪。毕竟,比那名居天子今年才刚满十七,而永江衣玖却已经二十又八了。
  天子有时候会回家分享每天遇到的趣事,她的父亲不怎么管她,只有衣玖会听。她今天告诉衣玖,幽香门前那棵叫不上名字的大树已经开始落黄了,她在门前打扫的时候把第一片落叶卡在了日记本的扉页。她说最近幽香在给隔壁裁缝店的老板搞宣传,一边在网上做主页一边给她在城市晚报上打广告,店里都没人管。天气已经转凉,门口的一坛坛向日葵都被她搬回了店内,店外养起了各式各样的秋菊,天子说幽香准备在初冬给它们加枝,用一年的时间养出数百轮颜色不一的花朵,让它们开在被修剪成整齐的半圆形植株上。
  最后,天子还告诉她,今天她遇到了自己的新同学,爱丽丝。
  衣玖知道天子班上所有人的资料,自然知道爱丽丝是谁。她母亲神绮一直是天子家的合作伙伴,几天后神绮还会来这里出一趟差,同天子父亲洽谈明年的业务,届时衣玖也会随行。她知道她女儿爱丽丝的事,今年分班和天子一个班级,去年是和魔理沙——每次大小姐们搞聚会都有两个人不会请,一是天子,二就是爱丽丝。不过她和天子不一样,请天子去是会搞事;而爱丽丝谁也不理。
  天子告诉衣玖,今天爱丽丝在隔壁咖啡厅给她们上甜点的时候被她们拉过来一起聊天。她在学校很少和同学们说话,这次机会难得,天子说她问了她很多问题,比如问她是不是一个人住啊,为什么要出来打工啊,喜不喜欢看动画啊,三围是多少,干嘛不和她们说话balabala……魔理沙就抢着说如果缺钱的话要不要试着和她们一起合租,多一个人还可以多一份照应。爱丽丝一开始说不缺钱,后来又改口说考虑考虑,再后来她们就开始聊隔壁裁缝店的事,天子也就没听了。
  事实上,天子说,魔理沙后来告诉我,去年她还没转学的时候就打算离家出走去爱丽丝那蹭地方住。她好像是唯一能够和爱丽丝说得上话的同学,她说她梦到过爱丽丝……她知道她的家庭,知道她一个住,甚至知道她很寂寞。当初她在班上看穿了爱丽丝的伪装,感受到了和她们一样的某些情绪。她圣诞节送给她一只人偶——其实是一对,另一只她自己留着。天子说你这不是欺诈吗,好多吃白饭的小白脸都会用这招,你刚才还问她缺不缺钱,其实你早就摸清了她家的情况。天子说当时的魔理沙表情精彩极了,倒是旁边的灵梦铁着个脸,似笑非笑。天子不是很懂,便没有再说了。
  衣玖挠了挠头,悄悄和天子耳语一阵,看着一脸茫然的天子,不禁笑了笑,开始为几天后的商谈置办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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