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闻屋的记忆
本帖最后由 射命丸秋 于 2023-2-10 23:48 编辑以下故事改编自她的手帐
射命丸文
我躲在八寻殿的大柱子后，好奇地张望着不远处的二人。 那两人虽然离得很远，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伊邪那岐哥哥和伊邪那美姐姐。 他们两个平日不是很要好的吗，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打起来了？连衣服都撕破了，扔得一地都是。 呜，那衣服还是我缝的呢……都怪思兼姐姐，一时心血来潮教了我缝纫，结果现在哪个都来找我做衣服……唉……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刚想惊叫出声来，嘴巴就被一把捂住了。 那是一双洁白细腻的手，手指修长纤细，还有几丝淡淡的草药香飘进了我的鼻子，似乎有些微苦，又有几分甜意。 “思兼姐姐……” “嘘！小声点！” “呜呜呜呜呜！” 等到我安静下来，思兼姐姐才终于放开了手。 虽然我也被掐得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呜……咳……咳……思兼……姐姐，他们在干什么呢？” “小孩子别看。”思兼姐姐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慌忙放开我的嘴巴，捂住了我的眼睛。 “呜……”我有点不满。“人家不是小孩子！” “好了好了，不是就不是，但是听话，别看。” “为什么呀……明明思兼姐姐不也在看吗……” “小孩子看的话，晚上会被噩梦缠上的。” “人家不怕！人家早就学会做蝴蝶梦丸了！” “……你不是因为做噩梦尿床才求我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教会你的吗？” “呜……思兼姐姐是大坏蛋……”
思兼神相当苦恼。 自己身为高御产巢日神之女，拥有超乎众神的智慧，知晓百种治国理政之方略，千类察言观色之秘术，万服起死回生之神方。 可是这里面就没有一条是可以让自己作为参考，用来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孩子。 “那……今晚的点心没有了哦。” “哎哎哎哎？！不要！” “那就乖乖跟我回家。” “呜……人家知道了……”
“思兼姐姐……为什么天会一下子黑了呢……人家好害怕……” “这个是因为……因为……因为一些事情，天照姐姐躲了起来，所以太阳就不见了。” “一些事情？是那个暴脾气黑脸矮子大叔又闹事了吗？” “嘘！声音小一点，不然素戋呜尊听到了绝对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人家不怕！思兼姐姐一定会保护小秋的！” “……虽然好像确实是这样你也别给我惹太多麻烦啊……” “呜，思兼姐姐，该怎么让天照姐姐出来呢？” “……天照姐姐现在很生气，我们全部人都哄过她了，可是她就是不肯离开那个洞……” “那不简单，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开宴会，不带天照姐姐玩，把她再气出来不就行了吗？” “……这样简单的方法，贵为天照大日霎尊真的会被引出来吗？” “试试嘛……” 我没想到，这段对话日后会成为历史。 当我不知多少年后读到《日本书纪》的时候，不禁再次庆幸当初自己的原话没有被记录下来，放到现在这就是有顶天大的笑话了。
“秋，帮我把这些东西扔掉。” “扔到哪里？” “倒到那个炉子里烧掉。” “好的……啊呀！” “轰隆！” 思兼姐姐猛地回过头，看了看炉子的残骸和从大坑里冒出的青烟，以及被冲击波震得倒飞出去、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我，额头上冒出了一滴豆大的冷汗。 “呃，还是不用扔了吧……” 回过神来的我，几乎都要吼起来了。 “思兼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啊！人家差点就被炸得骨头都不剩啊！” “你有骨头吗？” “哎？！人家当然有啊……” “妖精的身体和普通生物是不一样的。 像你这样的妖精，身体完全是自然的力量幻化而成的。” “也就是说……” “没错。妖精们看似拥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肉体，其实不然。 这和八百万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因此不管受到多大的伤害都可以恢复。 所以说，乖乖来让姐姐做～实～验～吧～～～” “那为什么还会痛啊！不要啊啊啊啊啊——” 高天原的某处似乎传来了悲鸣。
“蓬莱之药？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让服下药的生命获得永生的药物。 虽然取了名字，但是现在连我也做不出来，所以小秋你来帮帮我吧！” “思兼姐姐你不是什么药都会做吗？” “世界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即使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因此学习和研究对于会发展的智慧生物来说才是必要的。” “那好吧……不过思兼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把硝石和硫磺倒在一起，还让我拿去烧掉？” “……都说了好几遍了那是失误……” 为什么有生以来最大的失误，这孩子会记得那么牢的？ 八意思兼不禁深深怀疑起，自己捡回来的到底是一只伪装成妖精的什么东西。
“轰隆！” 半山腰又传来了熟悉且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众神下意识地朝半山腰看去。果不其然，位于那里的思兼的实验室塌了半边，还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唉，思兼大人还在尝试吗？” “你小看了思兼大人，这点小小的失败怎么可能让思兼大人动摇？” 确实没能动摇思兼神的决心。 因为挨炸的不是她，是我。 “八……意……思……兼……大……人……” 充满怨念的声音缓缓飘来。 我一脸怨气地抬起头，前额的头发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半。 没烧掉的发梢大多也卷了起来，难看死了！ 狠狠地把手中只剩下半截的试管朝着一脸无辜的思兼姐姐脸上砸去，我愤怒地吼道：“思兼姐姐，永生什么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两根手指敏捷地夹住迎面飞来的破碎试管，八意思兼同样敏捷地给出了一成不变的回答： “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于发现并了解真相，” “可、可是……” “好了好了，下一次我自己来吧……” “上次你不也是这么说的！还有上上一次！还有……”
第18759天 “小秋，你别碰原料了吧。妖精本身，似乎就是生命力构成的呢。” “哎？嫌我脏？？” “不是的啦……”
第521136天 “今天还是一无所获呢。” “是啊。” “那药材真可怜，明明为数不多的生命力也被基本剥夺……” “药材我不是早就炒过了吗……” “即使是‘死去’的生物依然有着生命力呢。” “是吗……等等，秋，你说你看到药材上有‘污秽’？” “是啊。我毕竟是妖精嘛，看不到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看来还是得再进一步地除去‘污秽’。” “那样连药材的形态都无法维持了吧。这样真的行吗？”
第931186天 “又失败了。” “是啊。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个可能，‘永远’并不只有一成不变的‘永远’，也有藏在涨落变化之中，与‘污秽’处在境界的对立面的‘永远’？” “你说什么？” “像‘我’一样的‘永远’。” “像你一样……什么意思？” “思兼姐姐，明天往材料里加点，你一直在想办法除去的‘污秽’试试？ 我觉得，加上几滴我的血就够了吧。”
第931187天 成功了，但是这不是我所期待的，真相的真实面貌。 蓬莱之药，和我从前所有与永远有关的理论相悖。 月夜见和我早就没有了回头路，我必须永远隐瞒蓬莱之药的秘密。
阅人心者其心非异
在道别两个贪吃的地藏后，我独自踏上了回村的道路。不对，还有已经空空如也的篮子。 呜，真的失算了，算下来一小篮东西，我自己都没吃上两口就没了。不过这段时间人类的村子也困难，哪有余粮作为供品献给地藏！估计她们也有好长时间吃不上东西了吧。 应该只有雨神过得比较滋润，这废物雨神应该趁机骗了不少村子里的人类的信仰心。 “唉唷！”差点滑了一跤。道路两旁的树木长得太过于茂密，无论白天黑夜，这里都是一片漆黑。 虽然这片森林也才刚刚复苏的样子，但路上也已经只能见到星星点点的光斑。“沙啦啦——” 我循声望去，已经长出绿芽的灌木丛背后，有三只我的同类在探头探脑。 我友善地对她们笑了笑，她们却像是受了惊，一下子就逃走了。 “喂……”我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逃走了，我的样子有那么吓人吗? 算了，反正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总有一天还会遇到的。她们的样子我也差不多记住了，三个女孩子，两个黄头发的，一个黑头发的，虽然溜得太快，没怎么看清脸。 妖精大多都比较弱，少有像我这样的怪胎，所以大都是成群活动的，而且胆子一般都比较小，就像她们这样。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一棵大树内部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桑尼是废物！就是你，害我们被发现了。” “喂，别怪我啊！阳光那么弱的地方，我的能力不小心失效了也是情理之中嘛。” “这也不能改变是桑尼导致我们露馅了的事实。” “是啊，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来森林里的人这么少，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还被桑尼放跑了。” “露娜也有责任好不好！没有发出声音的话，那人类怎么会回头！” “我说……你们确定那是人类吗?” “那还有假?” “可是我在逃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类背后有一对像鸟一样的白色翅膀。” “翅膀？” “那看来是同伴了。”桑尼总结说。 “确实呢。” “要去拜访（恶作剧）一下吗？” “嗯……” “露娜你在犹豫什么呢？” “嗯……可是我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啊……” “……” 忽然沉寂了下来。 “好像，确实是这样呢……”
这条路一般不会有人走，所以我有点想飞着回去。 说是路，其实也是各类鸟兽经常走的兽道，鲜有人类的足迹。 谨慎地挑开衣服背后的缝隙，露出了那对洁白的翅膀。 这么说来，也有段时间没飞了吧? 轻轻地抖了两下翅膀，我的双脚微微离开地面，朝着远处依稀可辨的那一丝光亮飞去。 人类的鼻子虽然迟钝，有大妖怪待在附近，一些比较敏感的家伙还是会感到异样的。 更何况村子里还是有除妖师的，虽然无比蹩脚，连求雨这种简单的活都不会。 我想，充其量就是能装模做样请个神，再欺负欺负妖精的程度吧。 想起过去在旅途中去过的神社和里面的神官，巫女，我不由得摇了摇头。 看来待在这片土地上，我应该也能找到事情做。 在世界上漂泊了这么久，也应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两千年了。
用飞的就是快很多。不像来时，不到半刻周围的树木就变得稀疏起来，远处的人类村落也依稀可见了。 此时正值午后，那对苦命的姐妹，路过的时候去看一下吧。那茅草房我真的担心哪天忽然塌了。不过这个点， 应该还没有回来，大概还在那一亩三分地里试图补种些稻谷。 晚上，她也许还会去那间小居酒屋帮工…… 哎，那她什么时候才回家休息呢?
先溜回家去厨房摸了几个饭团揣在怀里，躲开街上寥寥无几的人，我悄悄溜到了村口。 嗯，还好，没被太多人看到。虽然隐藏了翅膀的我，单从外貌上来看，和普通人类孩子基本上就没有差别了。 差不多也到村口了，我紧了紧衣服，摸了摸怀里还热乎乎的饭团，径直朝那间小茅屋走去。 等等…… 瞳孔一瞬间变得细长，预料之外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为什么，门是开的?
稍微有点智力的人或妖怪应该都能想到，独自卧病在床的津樱连下床走几步都要耗尽全部气力，没有别人搀扶根本不可能强撑到门口。 担心津樱的安危，我疾步上前，手刚放上虚掩着的门，忽然听到里面似乎传来了说话声： “真的？约好了！” “嗯！我们约好了！” 听着好像有什么人（东西？）要出来，我急忙闪到一边。刚藏好，门就“嘎吱”一声打开了。 我悄悄探出头去，望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门里边弹了出来。 这肯定不是津樱。 悄悄从门缝中向里瞅去，我确认了津樱的安全后，转过身小步向那个不速之客追去。
在确认了方向不朝向任何人类聚集地后，我开始觉得奇怪了。并且，一路上的小细节也让我越来越觉得古怪。对村子外的羊肠小道比我还熟悉，这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不像是村子里织出来的衣服……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古明地恋此时非常高兴。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去人类的村子就交到了朋友。人类，果然比妖怪友好很多，姐姐果然是哄自己的。 虽然自己好像忘了和她说自己是妖怪……嘛，算了，反正她不会在意的。绝对不会，我们约好了。 正因如此，她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十步开外的密林里，好像倏地一下闪过了什么东西。
……
我端详着自己的手艺，感到很满意。 毕竟不伤害到妖怪而将它们完好无损地抓住，在人类中一般只有修行多年的阴阳师能够做到。这也是为什么是否拥有式神，是判断阴阳师道行深浅的重要标志之一。 呃，那个包忽视就好。
也是到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好好端详一下这个不速之客的长相了。 嗯，有些乱蓬蓬的青灰色短发，圆圆的脸蛋，紧闭的眼皮， 还有那像绳索一样胡乱缠在身上的……什么东西？
“喂，妖怪，醒醒！” 我叹了一口气，甩掉这些无用的想法，上前戳了戳她的脸颊。 “嗯……” 有效果！我心中一喜，更加使劲地戳了两下。 “嗯……再睡五分钟……” 我愣了一下，随即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线。 彻底无语了。 合着原来您这是睡上了啊？ “起来————！” 我揪起她的耳朵一声怒吼。 “啪”的一声，挂在她鼻尖的鼻涕泡破裂开来。 “呜哇哇哇哇哇——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姐姐快来救恋恋……” “你还是闭嘴吧。” 刺耳的尖叫声吵得我脑袋生疼，随手摸出一个半凉的饭团把她的嘴塞上。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所以就为了交个朋友，你就跑到人间之里这个对妖怪这么危险的地方？” “嗯……” “你可是妖怪啊，妖怪怎么能和人类做朋友呢？”我有些无奈地说。 她有些不服气地嘟起了嘴。 “恋恋当然不服气！凭什么秋都能在村子里生活，恋恋连找朋友都不可以？” 凭什么（连）我（这种妖精）都能在村子里生活…… 她大概只是出于无心，但这话还是不怎么中听。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大概只有我这种外表和内在都人畜无害的妖精才或许有可能得到一两个人类的信任，继而在村子里得到一个立足之地。 人类，永远不可能相信异族。
“不可能的，小秋你不懂。 我可比你大！要听长辈的话，特别是姐姐的话，姐姐是这么说的！” 看来她这句确实听进去了，但看样子只有这句。 如果单论身高，确实我要比她矮上大半截，但如果是按人类的方法计算年龄的话，我已经……咦，多少岁了来着? 歪着头在脑海里否决掉好几个一串比一串长的数字，我开始思考该怎么向眼前的这只觉解释妖精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对，眼前这只灰头土脸的笨蛋妖怪，就是传说中生活在深山，让人闻风丧胆的读心妖怪“觉”。 “恋恋才不是笨蛋！”
被差别民的居所
“妖怪！你躲在哪？快出来！” “第一，我不是妖怪是妖精！第二，我根本没躲起来，是你自己没看到我！” 哗啦一声，我怒气冲冲地一把拉开拉门，“第三，别对我大吼大叫！” 真失礼啊，稗田家的这些狗腿子整天都不给我这个在家主口中名正言顺的客人好脸色。 如果不是因为不到正常成年人类一半高的缘故，我带来的压迫感应该会再强点的。 “呃……呃……” 我抬起头一看，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仆役大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估计是没想到传说中迷惑了家主的凶狠妖怪，（表面）弱小到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程度。 又是新面孔啊，怪不得对我这么刻薄。 话说，每次来叫我的人好像都不一样，稗田家到底有多少下人？ 作为人间之里最大和历史最为悠久的家族，稗田家的势力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加强大。正因如此，在长野地区发生百年不遇的大旱灾时，稗田家的家主居然还拿得出不错的和菓子招待并不尊贵的客人。 不过，受着稗田家恩惠的我也没什么妄加评判的资格的样子…… “阿礼大人叫你。” 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下头板着脸对我说。我也毫不示弱地对着他的歪鼻子瞪了回去。 “行。带路！”“我把她带来了。” 猴子脸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走入了另一个小房间，阿礼大人和几个从没见过的村民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阿礼大人还皱着眉头。 话说，这种房间是叫和室吗？从来没看过里面是什么样呢。 阿礼大人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秋，你来了啊？准备准备，马上和我一起出趟门。” “哎？”
“呼——吓死我了，没想到妖怪竟然会伪装成小孩子，真是恶毒！” “大人对妖怪还是深信不疑的样子……居然敢和妖怪一起去见‘她’……” “阿礼大人说是为了让她保护自己，但是万一这恶毒的妖怪突然发难……” 谈论着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 “……转生仪式……” “……下一任家主……” “……做好准备……” “……阎魔大人……” “……”
“今天阿礼大人要去哪里呢？”我闻着空气中微微润湿的泥土气息，微微抬起头问道。 “要去拜访一位很厉害的人哦。” “很厉害？” “嗯。就像妖怪一样厉害。她可以和动物交流哦。” “动物？……是妖怪吗？” “都说了是人类了……” “……是这样吗……” “确实是的。不过，”阿礼大人顿了一下， “……你从哪学来的这个坏习惯，怎么对我用起敬称来了？ 都说了，你是小孩子，叫我姐姐就可以。” “诶嘿嘿嘿……”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他们教的……” “下人们吗，原来如此…… 也许，多学学人类的礼仪，之后你和人类打交道会派上用场的。” “呜喵……” 我有点不满。阿礼姐姐就不想想，为什么我非要和人类打交道呢……
可能是我生来的外表实在有点人畜无害，导致人类见过我的真身后，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畏惧之心。 而我想要表现得凶狠一点，“像妖怪一点”的结果就是： “就像小奶狗那样，奶凶奶凶的。”——by 阿礼 当你足够可爱的时候，就是生气都显得很可爱。 “……” 开摆。 不如就卖卖萌，与人类和妖怪都打好关系。 但是，在妖怪和妖精中都显得格格不入的我…… （到底算是哪一方的呢）
“小秋，在发什么呆呢？快跟上！” 阿礼姐姐在远处呼唤我了。 “等等我啊……” 思绪被打断，我顾不得思考哲学问题，赶忙追了上去。 穿过长长的兽道，迎面而来的是几座高山。不知不觉就到山脚下了呢，明明在村子里看起来很远的。 走上长长的石阶，中间还休息了好几次。终于，新漆过的鲜红鸟居渐渐清晰起来了。 “好奇怪……” 阿礼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这座在我眼中哪里都透着古怪的神社。 “有什么问题吗？” 我歪着头仰头看了看高高挂在鸟居中央的牌匾。 城嶺神社？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此行的终点了。 “没什么……”阿礼有些迟疑地答道。 印象中，这里应该是“她”的住处，可是自己仅三个月未前来，这里就凭空出现了一座神社，与生俱来的超人记忆力第一次被自己怀疑。 怪不得村里的人那么惊慌地跑来找到自己。如果是平日里，熟练的工人加上充足的人手，三月光阴建造出如此一座神社也许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最近数月都没听说她来过村子里，而且连那间小屋都是自己出钱修的，她哪来的钱…… “阿礼姐姐，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愣了一下，阿礼理了理衣襟，大踏步向前走去，我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哎？连赛钱箱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神社啊？
“阿礼大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伴着什么东西“哗啦”一声落了一地，从山上骨碌碌滚下去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一瞬间似乎见到一团黑影闪过，定睛一看却只有一个瘦弱少女，身着粉衣。 哎，为什么这附近的人类见到阿礼大人都喜欢一惊一乍的呢？ 话说，她走路声音真小，都快到我背后了，我才发现。 也许是因为一直注意着别的古怪，忽视了没什么实力也没什么特别气息的人类。 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我们。 如果我是独自前来的话，我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可是阿礼大人并没有多少自保的手段，因此我只能祈祷对方不要出手。 能感觉到，跟踪者一共有三名，而且似乎不是不入流的小妖。隔着这么远，我都感受到了不友好的妖气。 似乎，是很深的怨念。 虽然我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惹过这种半吊子妖怪。 “……有失远迎……” 唠叨着一堆客套话，她推推搡搡把我们推进了这座空壳一样的神社。
参道旁的灌木丛，忽然不自然地“沙沙”响了几声。 “幽香姐，你说，我们被发现了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 “海藻头，说什么呢！那个小矮子明显都看过来了不是吗！” “你才是说什么呢！我们藏得这么深，要是你在外面你看得见？” “我还真看得见呢，我可是堂堂天狗！你这近视眼！” “你说谁是近视眼！有谁像你那样出生就眼睛上自带望远镜的？长脑子的养分全给眼睛了？我这样才算正常好嘛！” “说这么多还不是承认了自己是废物近视眼？” “你说什么？你这个红绿灯！” “你说什么？你这个海藻头！” “红绿灯红绿灯红绿灯……” “海藻头海藻头海藻头……” 爱丽丝无可奈何地抱着魔导书站在一旁，望着大战一触即发的二人。
这都是什么家伙啊…… 我非常无语。虽然隔得太远有点听不太清楚，跟踪者好像是起内讧了？ “秋？在看什么呢？快点跟上！” “来了来了——”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博丽葵。请多多关照。” “……秋。请多多指教……” “叫她小秋就行了。”阿礼姐姐适时替我解了围。 “呜喵……”我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这房子是？” 阿礼大人一坐稳就急切地问道。 如果无家可归的话，住在废弃的神社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虽然，这么新的房子怎么看都不是废弃的。那她是巫女吗…… “御阿礼大人赐给的房屋在不久前的大地震中倒塌了。” 地震？最近三百年里有足以震塌房屋的大地震吗……小地震倒是不少。 估计是房子太过老旧，随便晃晃就塌了吧。 不过，看起来阿礼姐姐对这个答复似乎并不怎么信服。
“啊！”她忽然惊叫起来，把我和阿礼姐姐都吓了一跳，“忘了给您倒水……” “你们先聊，我去吧。”我忽然站起身来。 “不用了，我去就行。” 看她双眼闪烁不定，也许，跟踪者的事，她其实并不是一无所知？ 葵似乎想拦住我，却被阿礼拦住了。 “让她去吧，她在待客的礼仪方面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就给她一个实际演练的机会吧。” “好的……” 阿礼的目光中似乎暗含着几分严厉，让人不得不答应下来。
内心感谢着阿礼姐姐的神助攻，我七绕八绕地就绕到了厨房。 手脚麻利地找出做工粗糙但是十分干净的杯子，我才发现水缸里好像没有水了。 又费力地从屋后的井里打了水把水缸装满，我的目光忽然扫到厨房里摞得满满当当的柴堆，陷入了沉思。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人类的生活习惯，但是为什么，明明并不是没柴烧，她还要去砍柴呢？这总不可能是刚才滚下山的那堆吧，从见到葵小姐开始，她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那会是谁…… “谁在那里？”忽然，我冲着某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橱柜怒喝道，手指夹紧了出发前就装在袖子里的符纸。 妖怪竟然会藏在神社里，我真的是大意了。 没有动静。 “我听错了吗……才怪！” 眼中寒光一闪，我一甩袖子，袖中毫无征兆地射出几道灵符，直冲紧闭的橱柜而去。 绿光一闪，大大低估了对方实力的我毫无防备地被打飞了出去，嘭地一下撞在了拉门上。哗啦一声，我连着撕破的拉门一起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秋？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坏了。 不能让阿礼和葵看出端倪。 我环顾四周，拾起边缘被烧焦的符纸揣进兜里，一手抓起几个杯子，和木制的托盘一起扔在地上，抓起舀子往地上和衣服上都洒了些水。 刚刚伪装好现场，阿礼和葵就出现了。 “阿礼姐姐……好痛……” “唉，我都说了我来就行……” 阿礼轻轻拾起托盘看了看，俯身把我拉起， “好啦好啦，不哭，摔到哪里了？” “膝盖……呜呜……” “……让我揉揉……” 趁着我俩在一边，葵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了被我打翻的杯子。 “今日阿礼先告辞了，请多见谅。” 轻轻抱起我娇小的身躯，阿礼朝着葵微微鞠了一躬。
一人一妖沉默不语地走在回村子的路上。 “小秋，你是发现什么了吗？”阿礼忽然问道。 “果然瞒不过阿礼大人呢。是哪里露馅了？” “虽然榻榻米上有水迹，杯底却是干的。” “啊！”我这才想起来。 “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阿礼大人的观察力果然不容小觑。” “好了好了，别说客套话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我被妖怪袭击了。” “袭击？” 我点点头，虽然按理说我才是先出手的那个。 “看来应该是妖怪，虽然对人类没什么恶意的样子。” “那，”阿礼姐姐顿了一下，“这座神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首先，这确实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神社而不是幻术，只不过是空的。” “空的？” “对，并没有神灵居住在这里。 所以它对人类来说只算是一座神社外表的住宅罢了。” 不过要是有什么神灵想寄居在什么地方的话，那里可是万全的居所。 我并没有把心里话完全说出来。 嘴唇紧了紧。 “……就是这样。” 除了那三个“不友好”的家伙之外，我总觉得在不知道何处还有奇怪的视线紧盯着我们几个。 敌众我寡，我这边还有拖后腿的，没办法只好赶紧逃了。 回头看了看，距离神社也挺远的了，我跳下地来拽着阿礼姐姐就跑。 “哎？怎么了怎么了？这么急……” 远处的两个人影看到我拉着阿礼大人落荒而逃的样子，互相对视了一下，十分有默契地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当晚。魔界中央的宫殿。 “哎呀呀，原来现世也有不少强大的家伙呢……小爱会不会有危险……” 听完雪和舞的汇报，不出梦子所料的，神绮开始瞎操心了。 “神绮大人您放心，幽香小姐早已成长到能够保护大家的程度了。 而且，”梦子笑了笑，“爱丽丝小姐也不是花瓶哦。” “小爱也好久没回来看我了……” “您也不想爱丽丝小姐变成中看不中用的……” “啊啊啊！！！可我就是担心啊！！！” 神绮忽然炸毛了，把还在喋喋不休的梦子吓了一跳。 呆毛神头上的呆毛扭来扭去，看起来就像一根受潮了的天津大麻花。 “想念爱丽丝小姐的话，自己去找她不就行了。”梦子一语惊醒梦中神绮，“在您休假期间，魔界的事务梦子会代为管理。” “那还磨叽什么？走也！” 啪嚓—— 街上的人们只听见玻璃窗破碎的声音，然后就是大家都十分熟悉的、梦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神绮大人！梦子理解您想要快点见到幽香小姐和爱丽丝小姐的心情，不会拦您的，用不着跳窗逃跑啊……您至少也把换洗的衣服带上啊——”
那只觉妖怪和我说过，她和姐姐一起住在不远处的山上。 附近的山系，有妖怪出没，那只有八之岳符合条件了。 说起来，我和八岳山还有那么点渊源。 毕竟，作为默默见证了这片土地诞生直到现在的妖精，全日本的名山大川我基本都有点印象。八之岳，不是那个被木花咲耶姬削掉了最高峰的山吗？ 这袭击我的妖怪也是算他（她）倒霉。袭击了我，全身而退还能不留踪迹，当我真就是只小孩子都能欺负两下的妖精吗？ 看来该找个机会让山上那堆老顽固好好吃点苦头了。 猿田彦命的子孙，我所熟知的就有一系居住在那里。 也就是，常常出现于诹访地区的人类传说中的，天狗一族。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认知的另一侧
又是一个炎热的午后。 我安静地坐在屋檐下，身边还放着一碟豆饼，翻阅着稗田家家藏的地方志。 里面，记载了很多我十分感兴趣的事情，大都是我不知道的关于人类的事情。 从风的耳语和鸟的故事中得知的，终究是间接得来的东西。住在稗田府上的这段时间虽短，但与人类的接触让我认识到了很多新的东西。 比如，就像是妖精中会有我这样的奇葩一样，人类中也有不少怪胎。 像稗田阿礼这样对妖怪如此痴迷的怪人，若不是身世显赫，估计也会变成被差别民。 然后，渐渐，和妖怪的境界变模糊了。 就像土蜘蛛。 人类。果然和风吹苇草没有任何差别。凭着直觉做事，风从那边过来，就顺着风的方向倒伏。 看到阿礼大人抱着（疑似）受伤的我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冲回稗田邸后，村里的人似乎都以为我是因为保护阿礼大人才受伤的，对我的态度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改善。 当然，仅限不知晓内情的村民。其余人，比如稗田家的家丁，对我基本还是那种态度。 这段时间，流言蜚语我也听了不少，不过这也不是我能改变得了的，虽然常识和非常识的境界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甚分明了。手伸向了一旁的豆饼。 人类的食物就是好吃。在思兼姐姐那什么都学到了，但我似乎一直没学会弄东西给自己吃。 其实妖精并不需要吃东西。在这之前也有几年没像人类一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不过映姬姐姐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有吃的总会给我留点。 抓了个空。 “嗯？” 飘远的思绪硬生生被拉回来，我重新审视着刚刚存在着小豆饼的那块空荡荡的地方。 连碟子一起消失了。 “出来。” 酝酿了一下，我忽然喊道。 “偷窥狂。” “啊啦啊啦，居然被发现了呢。” 存在于记忆中的令人不快的声音。 这让人浑身难受的笑声。总有种从皮肤到骨髓都让人看不起的感觉。 如果她每次出场都是这么行为恶劣，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阿礼对她的称呼从来都是那几个词了。 “死老太婆”“老妖怪” 不过她俩的关系可是真的好。这么称呼，也最多只是嚷嚷着要把她嘴撕烂，然后下一轮斗嘴又开始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只妖怪，八云紫的实力，强大到不可估量。 等了半天她都没有现身。我有点不耐烦了。 想要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被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鬼鬼祟祟地盯着，真的很不爽。 保持着双手托在下巴上的姿势，我饶有趣味地盯着一片人畜无害的空气，时不时挪动一下身体换个方向。 这场僵持最终是她打破的。从我盯了许久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空间被撕裂开来。 姿态雍容地从中缓缓走出的，正是隙间妖怪，八云紫了。 “你为什么看得见？” 疑惑，是我最喜欢听到的。对付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妖怪，唯一不吃亏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坏。 比如，戳对方脊梁骨。 “月亮的背面，风景不错吧？” 十分突兀的，我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而是盯着她的脸冷不丁问道。 隙间妖怪的脸忽然僵住了，脸骤然板得就像是隆冬时节山上的石头，冻得邦硬。 “你说什么？” “我说，月亮上风景如何？” 倏的，就像是从未发生过，隙间妖怪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只是那眼角的笑意难掩慌张。 “很不错哦。” “记得别光顾着看美景，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我的目光回到翻开的书页上。 似一阵微风拂过，我重新抬起头。 隙间妖怪已经离开了。 这次是我赢了。我微微一笑，重新低下了头。
什么东西这么吵吵嚷嚷的？ 这次打断我的思绪的是隔墙的喧嚣。 我叹了一口气。处在从伊邪那岐创造这片土地起，就承载了无数传说的古信浓国地区，怎么可能安静得下来甚至一天。 虽然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我还是明哲保身，隔岸观火最好。 环顾四周，我挑了棵靠近墙边的樱花树，轻轻飞上枝头坐好，隐藏在枝叶间，试图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快看！是个妖怪！” 咦，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打了个寒战，定睛看去。 啊？ 葵？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还带着……三只妖怪？！ 一个绿头发的，一个金发的。还有一个，似乎是狼妖怪，但那隐藏起来却被我一眼看穿的的翅膀让我迟疑了。 许久不见，这片土地上又出了什么我没见过的杂交品种吗。那熟悉的五角红帽子，是天狗吧。上次回来之后好像还说要去天狗的地盘转转，一直沉迷于最近发现的这箱书，都忘了这茬了……唉。 “……居然伪装成小女孩的样子，真是恶毒！” 喂喂，这位大叔，你说的有点过了吧，即使不是人类也不带这么侮辱的吧。
话说三只妖怪…… 总觉得另外两只不像是纯种的妖怪。虽然明显不是人类。但是这股气息，在这片土地上数十万年的旅途中，我还真没见过几次。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啊，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三人组真是奇怪啊，竟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村里。换我，可要是被路人扔石头的。 人类恐惧妖怪，妖怪其实也会恐惧人类。 三人组，又能让葵为她们出头……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太久没用脑子，我比肩智慧之神的头脑还真是锈住了。 这不就是那天偷窥我和阿礼的那几只妖怪吗！ 没想到，偷窥与被偷窥的双方还能互换身份的。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继续听了下去。
“杀了她！快点杀了她！” 什么？ “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是葵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妖怪就是要统统杀掉！” “你怎么能为妖怪说话！”
记忆中已经不甚清楚，我是如何魂不守舍地爬下树，打翻了屋檐下的盘子。隙间妖怪归还的豆饼污损了书页。 逃走…… 逃走…… 她说的对。 我一直都是只爱好幻想的妖精。 只是如此。 思兼大人说过，只有家是温暖的地方。 家是什么。 一直在流浪，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千年。 世界的喧嚣与繁华都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