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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櫻花樹 / 西行妖(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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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3 20:3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iamtin268 于 2013-2-21 08:08 编辑

  
櫻花樹


  在幻想鄉的某處有一棵名為『西行妖』的妖怪櫻花樹,當這棵櫻花樹盛開之時,在此處逗留的幽靈和亡靈的迷惘將會被斬斷,並輪迴轉生。

  
  而現在西行妖正處於盛開之時。

  
  這裡屬於一個相當特別的地方,除了一棟緊鄰著西行妖,名為『白玉樓』的建築外,僅有佔地廣大的各式庭園以及遍布庭園,四處綻放的櫻花樹。
  在這個堪稱賞花的最佳時機,這裡卻幾乎沒什麼人煙,就連一旁的白玉樓也缺乏著生活的溫暖氣息,四處充滿著如死亡的冰冷寂靜。櫻色的花瓣隨著寒風不斷搖曳,被吹落的花瓣如櫻色的雪般飛舞,然而在這沒有任何觀眾的舞台,即便如何擺弄身姿最後也只能落寞地散落在地面。
  在這如此寂寞的景象之中卻有一位少女抬頭望著由花瓣形成的櫻色天空,伸出的手接下緩緩落入自己掌中的花瓣。少女身著藍色的衣裳,一頭顏色與櫻花相近的粉色頭髮自然而然地融入這片櫻色的景色。
  然而,少女的存在並未給這個冰冷的空間帶來一絲溫暖,倒不如說,少女很自然地融入這片常人會感到不自在的空間,彷彿打從一開始就是這個虛無得讓人不寒而慄的世界的居民。
  少女的注意力從櫻花上移開,略顯空洞的櫻色眼眸望向了空無一人的一旁,並且輕聲說起了話來:
  「是嗎?要走了嗎?那麼這裡又會變寂寞了呢。」
  微風吹起手中的花瓣,少女就像為友人送別般,眼神中透漏著一絲遺憾與感傷。
  忽然有一個輕快的女孩聲從離少女不遠處的地方響起,打斷了少女的思緒。
  「幽幽子姊姊!」隨著聲音而來,名為幽幽子的少女感覺腰部到被什麼東西抱住的感覺,於是往下看了過去。
  「哎呀,什麼時候來的呢,妖夢。」抱住幽幽子的是一名擁有一頭白色頭髮的小女孩。
  「真是不好意思,幽幽子小姐。」接著從妖夢跑來的方向,一位渾身散發出嚴正氣息的白髮男子跟著走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對待幽幽子小姐要禮貌點嗎?妖夢。」
  男子以無奈的語調斥責將整張臉埋入幽幽子的腹部,名為妖夢的小女孩。
  「沒關係的哦,妖忌。倒不如說,我比較喜歡妖夢這樣子呢,感覺像是多了個妹妹似的。」
  「幽幽子姊姊也比較喜歡妖夢這樣對吧?爺爺每次都叫妖夢要禮貌點,要叫小姐什麼的,囉嗦死了!」說完,妖夢把臉撇向一邊,並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幽幽子。
  聽到這些話,幽幽子只能拍拍妖夢的背,並對著妖忌苦笑。而妖忌──
  「唉!既然幽幽子小姐都這樣說了,今天就不跟妳計較了。」則一副被妖夢打敗似的,無奈地說道。
  聽到這些話後,妖夢有些高興的將頭轉了回來,並抬起頭看著幽幽子問道:
  「幽幽子姊姊,妳剛剛是在跟誰說話啊?」
  妖夢的話讓幽幽子略顯驚訝地來回看著妖夢和妖忌,並問道:
  「哎呀。妖夢看不到嗎?」
  妖夢滿臉疑惑地搖搖頭,而妖忌也同樣搖了搖頭說:
  「這孩子雖然擁有很強的劍術天分,不過似乎沒繼承到靈視。」
  「幽幽子姊姊看得到妖夢看不到的東西嗎?是什麼樣的東西?是很有趣的東西嗎?」妖夢滿臉好奇地纏著幽幽子問道。
  看到充滿好奇心的妖夢,幽幽子忽然有種想捉弄她的想法,於是……
  「是幽靈哦,妖夢應該聽過幽靈吧?與具有固定型態,普通人就能認知與觸摸的亡靈不同,幽靈是沒有固定型態,而且只有具備靈視的人才能看見喔。不過看不到幽靈比較好呢,畢竟幽靈喜歡吃看得到祂的小孩子哦,尤其是像妖夢這種可愛的孩子呢。」幽幽子一邊說著,臉上的笑容也逐漸由溫和轉為詭異,如同盯上獵物的蛇般直看著妖夢,並且以雙手輕輕觸摸妖夢的臉頰。
  「哇啊──」被幽幽子驟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緊張的妖夢,一感受到幽幽子冰冷的體溫,立刻一臉驚恐的跑離,接著就這麼躲到了妖忌的背後。
  幽幽子一臉開心地看著妖夢的反應,而旁觀的妖忌則更加無奈的看著這般景象。
  「幽幽子小姐拜託您別這樣嚇她了,這樣要怎麼讓她繼承工作啊。」無力阻止的妖忌只能長嘆一口氣,讓這股無奈多少緩和些。

  
  ★

  
  魂魄家,是一個世世代代都以斬妖除魔為工作,在世間稱得上小有名氣的驅魔一族。妖忌與妖夢皆為魂魄家的一員,與其他各自在特定地點自立門戶的族人不同,妖忌生性喜愛漂泊,在來到白玉樓之前,都是過著流浪的生活。
  然而,發生在好友女兒身上的事件使他結束了這種居無定所的自由生活。
  西行寺,是被人們譽為『歌聖』的偉大人物的姓氏,他既是魂魄妖忌一生的好友,也是西行寺幽幽子的父親。
  天生也愛四處漂泊的他在路途中認識了妖忌,同樣喜愛不受拘束的生活的兩人很輕易熟稔起來,並一同旅行了許久的時間。
  不過,即使被眾人敬仰為歌聖,他也只是一介凡人。當他悟到自己的死亡時,他結束了漂泊的生活,來到了這綻滿美麗櫻花的場所,並在櫻花樹旁建起了白玉樓。
  在平穩的餘生最後,他懷抱著『希望永眠於櫻花樹下』的願望,風光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然而,在這之後所迎來的卻不是安穩的永眠。
  
  聽到這般傳聞的人們,開始接二連三的來到這塊土地許下了相同的願望,並在死時長眠於此。不知不覺間這裡瀰漫起死亡的氣息,長生於此的美麗櫻花樹也因此擁有了妖力。
  不知是受到櫻花樹的妖力還是單純因為櫻花的美麗所吸引,幽靈、亡靈漸漸的聚集在這塊曾經充滿著生氣的土地。從前人群在櫻花樹下賞花的熱鬧盛景,如今只剩下幽靈徘徊的寂靜冰冷景象。
  注意到幽靈持續聚集在同一個地點的閻王,便命令造就這片特殊土地,同時也是白玉樓的擁有者──西行寺家負起管理的責任。當然,閻王會如此考量的理由實際上在於作為現任家主的西行寺幽幽子天生具有的能力──操縱幽靈,所謂的責任只是用來束縛的枷鎖罷了。
  無法拒絕這道命令的西行寺幽幽子,就這麼帶著許多僕人來到了這塊已經只充斥著死氣的土地。
  耳聞這般消息的妖忌,立刻帶著當時正在接受修行的妖夢來到了這裡。一方面是為了照顧已死去的好友的女兒,一方面也希望能減輕幽幽子的負擔。

  
  ☆

  
  白玉樓是棟擁有廣大庭園的房子,當中存在許許多多的房間,而在其中的一間房裡,妖忌和幽幽子正在裡頭交談著,妖夢則很沒禮貌地躺在幽幽子的膝蓋上睡覺。
  「那麼,在我離開的這段期間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幽幽子小姐。」
  幽幽子低著頭輕撫著妖夢的頭,妖夢天真無邪的睡容,讓她的臉上也跟著浮現安穩的笑容。但是當幽幽子抬起頭看像妖忌時,這份笑容卻立即多出了些許陰霾。
  「你也注意到了吧……起初還充滿著生氣的這棟房子,最近也變得死氣沉沉了。不僅家中的人們陸續生病,幽靈們也變得不安份起來,就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預兆那般令人不安呢。」
  妖忌將視線移向窗外那正迎來春天,帶有些雲朵的蔚藍天空。戶外的天氣看似溫和,但白玉樓的周圍區域卻有著異於冬天的那般寒冷。幽靈帶來的效應已經明顯壟罩在這塊土地,但妖忌的臉上並不像幽幽子那般因為如此突然的事態而感到不安。
  「嗯……但我認為這是必然的趨勢,並不需要特別在意。人與靈的共存本身就存在著障礙,雙方都無法在對方的環境下生存,隨著人與靈在數量上的比例產生變化,其中一方會出現不適是正常的現象。不過幽靈的騷動嗎……」
  妖忌移回視線,雙手在胸前交叉,低頭沉思了一會後,最後只是點了一下頭:
  「關於這件事情我會多加留意,當然病症的事也會一併處理,請您放心。」
  「謝謝你呢,妖忌。明明這些應該都是身為家主的我必須處理的事情,最後卻總是推託給你。」
  「我只是盡自己份內的事罷了。」妖忌沒有出聲責備,也沒有露出不滿表情,一直以來都是以這副嚴正的姿態接下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
  「這樣啊。」看著這樣的妖忌表現出理所當然的模樣,幽幽子也只能面露苦笑,虛心接受妖忌的幫助。
  「那麼……」妖忌作勢起身打算離席,「啊……」卻被幽幽子不經意發出的聲音阻止。幽幽子也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而摀住了自己的嘴。
  「您還有其他事情要說吧?」
  妖忌沒有絲毫猶豫或疑惑,重新坐回座位,彷彿一開始就已經看出幽幽子的心事般說道。
  知道根本無法隱瞞的幽幽子挪開摀住嘴的手,露出尷尬的笑容說道:
  「完全瞞不過妖忌呢。」
  「表情早已出賣了您。如果打算隱瞞事情就不應該讓情緒直接表現在臉上。」
  「可是如果像妖忌這樣一直都眉頭深鎖,很容易長皺紋呢。」
  「唔……」
  妖忌尷尬的揉了揉眉間,試圖舒緩自己的表情。看著妖忌如此在意的模樣,幽幽子就像個報復成功的小孩般嗤嗤笑著。
  「真是……您就只有在捉弄人這方面特別擅長。」
  「那只是你們太認真了。」
  笑著說完後,幽幽子的表情逐漸黯淡了下來。
  剛剛的短暫嬉鬧就像是為了之後的話語刻意做出的緩衝,也像是為了忘卻心中的不安,勉強在唇邊留下一抹微笑的幽幽子以有些虛無的音量說道:
  「其實……最近能力似乎有些不穩定,該怎麼形容呢……雖然能力上沒什麼變化,不過總覺得不太能隨心所欲地控制……力量有時也會不自覺的溢出……」
  幽幽子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指不安份的交錯,視線也有些飄移不定,就連說出口的話也顯得不乾脆。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或許最近在白玉樓內……」
  「幽幽子小姐!」
  話尚未說完,妖忌就以足以掩蓋幽幽子聲音的龐大音量從中打斷,低沉的嗓音彷彿帶有巨大的能量,就連房內的飾品都被這股氣勢憾動而輕微晃動著。
  「嗚……」舒服躺在幽幽子膝上的妖夢被這道聲音驚嚇,臉色痛苦的喃喃低鳴。即便人沒醒來,似乎在夢中也帶來相當不好的影響。
  「沒、沒事的!妖夢。」被妖忌的音量以及在自己膝上痛苦蠕動的妖夢搞得不知所措,著急的幽幽子顧不得自己心中的不安,急忙安撫妖夢。
  「毫無根據就這麼妄下推論著實不妥,而且您太過自責了!這樣只會讓思維被侷限在自己身上,一點實質上的幫助也沒有!」
  「啊……嗯……」第一次被妖忌當面斥責讓幽幽子不僅相當錯愕,腦袋也陷入一片空白,只能茫然地望著稍微安穩下來的妖夢,做出些稱不上回答的回應。
  (妖夢該不會一直都被這麼罵的吧?)
  腦袋好不容易稍微開始思考後,幽幽子想著的卻是與先前的話題完全無關的事情。
  「幽幽子小姐。」
  「是!」
  擔心自己分心的事情被發現,使得幽幽子一聽到妖忌呼喊自己的名字,立刻挺直背脊,就連聲音與回應都顯得畢恭畢敬。
  主從對調的奇妙立場,讓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在房內擴散開來。
  「咳咳……我剛剛似乎做出相當失禮的舉動,還望您見諒,幽幽子小姐。」
  「……不,妖忌你責罵得一點也沒錯。即便已經當了家主一陣子了,我似乎還是不夠成熟呢。」幽幽子有些遺憾的望著妖忌苦笑著,然後用著帶有期待的表情繼續說道:
  「不過先回到之前的話題吧。關於我所說的事你有什麼想法嗎?」
  妖忌冷靜的回望,毫不猶豫得斬斷了幽幽子的期望。
  「很抱歉,幽幽子小姐,我現在無法給予您任何關於您能力的建議。您的能力不僅太過特殊,而且與這片土地的存在似乎有著極大的聯繫。不明確的建議只會帶給您以及居住在這棟屋子的所有人帶來危險,還望您見諒。」
  幽幽子搖了搖頭,面帶笑容對著妖忌說道:
  「至今你已經不知道幫過我多少忙了,就這麼一次並不算什麼,你不需要太過在意的。而且就像你說的,盲目的推斷只會帶來危險而已。」
  雖然心中難免失望,但幽幽子更不希望妖忌因此而自責。
  妖忌也明白幽幽子的想法而不再多說些什麼,望向窗外的天色後,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那麼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去巡視庭園的狀況。」
  在門口行了個禮後,妖忌瞥了一眼仍在睡夢中的妖夢,無奈的輕輕嘆氣。
  「妖夢就拜託您照顧了。」
  「我知道了。庭園麻煩你了。」幽幽子摸了摸妖夢的頭,並回應道。
  看著妖忌離去後,幽幽子將視線移向已經恢復平靜的妖夢幸福的睡臉。
  感受著妖夢散發出的微小幸福氣息,幽幽子微微的笑了笑。但這份平穩幸福最後還是在寂靜的房內隨時間流逝,幽幽子收起了表情,用著擔心的語氣喃喃的說道:
  「希望別發生什麼事情才好。」

  
  ★

  
  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發生在西行寺家的事情也越來越嚴重。
  起初只以為是場幾天就能治好的小病,但隨著時間推移,病情不僅沒有好轉還日趨嚴重,許多人常臥不起,有些甚至到達瀕臨死亡的程度。
  害怕的人帶著傷痛離去,忠誠的人則抱著病痛睡去。
  無力控制情況的幽幽子只能一邊哀傷看著曾在自己身邊工作的人一一離去,一邊畏懼著自己那一天比一天還要難以控制的能力。
  彷彿無盡的死亡與哀傷麻痺了遺留下來的人們對時間的感覺,過了不知道多久,白玉樓除了妖忌、妖夢以及幽幽子以外,已經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

  
  自從來到這片土地後,幽幽子已經度過了不知第幾次的春夏秋冬。
  現在所迎來的也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春天。
  每年都會盛開的櫻花樹,今年依舊以柔和的櫻色裝飾著天空。
  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這片櫻色天空時的驚嘆以及與僕人們在白玉樓中遠遠欣賞著的喜悅,幽幽子的內心不禁感到沉重。
  在那份記憶中,曾經擁有共同回憶的人們如今已經從這裡重新出發,各自走向不同的結局。
  「今年依舊很美麗呢。」幽幽子感到懷念的輕撫樹幹,抬頭望著這片帶給自己無數次驚嘆的櫻色天空。
  已經斑駁的記憶中,唯有這片櫻花樹海維持著原來的色彩。
  然而這亙古不變的景色卻也讓幽幽子感到無比落寞。
  如果要賦予櫻花樹存在的意義,那麼一定是人們對它的美麗所發出的讚嘆以及與之相襯的熱鬧氣氛。
  只是具有死亡魅力的櫻花樹是生者的禁地。
  唯一的觀眾只有那些不具備自我意識的幽靈,然而祂們並不懂得欣賞,只是自然而然受到櫻花的妖力吸引,等待著輪迴的到來。
  雖然目前還有自己能夠作為觀眾欣賞著這番風景,但在那之後又還能有誰呢?這片猶如超脫生死的美麗花景是否會因此隱沒在時間洪流之中,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去?櫻花樹又是否會因為失去存在的意義而凋零?
  想到這裡,幽幽子原本就心事重重的眼中又多了份哀傷。
  但就像是要掃去幽幽子越陷越深的情緒般,一道有些焦慮的催促聲打斷了幽幽子的思緒。
  「我應該說過您不能太靠近西行妖的,幽幽子小姐。」
  幽幽子沒有因為這份時光被打擾而顯得不悅,拋開腦中多餘的雜念後,轉過身微笑回應身後的男子:
  「我明白的,妖忌。」
  像是對這永恆的美麗景色感到不捨,又或者是對過往的記憶感到留戀,幽幽子以輕微的動作回望一眼後,帶著複雜的情緒隨著妖忌的腳步離開了櫻花飛舞的庭園。

  
  「沒想到才不過幾年的時間,這裡就只剩下我們三人了。」妖忌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
  在這幾年內,不論男女老幼皆不明就理的染上無法醫治的怪病,不是忽然死去,就是因恐懼而離開,儘管事已成定局,這樣的結果依然難以叫人接受。
  (這次是第幾次在這個房間與妖忌相視而坐呢?)
  不過坐在妖忌對面的幽幽子,卻彷彿早已知道事情的緣由般,相當鎮靜地觀察著苦惱的妖忌,並在心中輕鬆得想著這個問題。
  「應該是因為我的能力的關係吧。」似乎是看膩了獨自煩惱的妖忌,幽幽子以平淡的語氣緩緩道出了事實。
  沒有揭曉謎底該有的磅礡氣氛,毫無起伏的語氣就像在訴說著眾所皆知的事實。
  「您、您在說什麼?您的能力只是……」妖忌收起煩惱的表情,宛如毫不知情般錯愕的問道。
  但是幽幽子並沒有錯過妖忌一瞬間流露出的驚慌神情,搖了搖頭阻止妖忌繼續說下去,以淡然的微笑看著妖忌說道:
  「妖忌很不擅長演戲呢。」
  「我不明白您想表達的意思。」
  「你明明早已知曉緣由,卻還是特意違背自己的原則說謊隱瞞我,雖然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但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知而需要你以謊言保護的少女了。」
  「……」
  妖忌難堪地別過頭,保持沉默的模樣就像是默認了幽幽子所說的一切。
  「我並不是要責備你,只是希望你能主動向我說出事實而已。雖說這是我自身的問題,但只憑見識淺薄的我是無法獨自得出結論的。」
  幽幽子以感到懷念的笑容看著似乎在鬧彆扭的妖忌。
  「任何事情都需要明確的根據才能在不迷失方向的情況下得出結果,對吧?」
  妖忌以眼睛的餘光看著等待自己回應的幽幽子,最後像是敵不過似的輕嘆一口氣,表示自己放棄僵持下去。
  「我明白了。那麼請您先說出您的想法吧。」
  「咦?」
  「何必如此訝異?您最初的意思就是不想完全依靠我的力量吧?那麼,為了遵從您的意念,不直接告知您我的想法應該是最好的做法了。」妖忌似乎對自己的回應感到相當滿意,難得愉快得在嘴邊堆起笑容說道。
  看著愚弄自己的妖忌,幽幽子像個賭氣的小孩般嘟起嘴巴,刻意拉高自己的聲音:
  「……妖忌還真像小孩呢。」
  「還輪不到您這麼說。」

  
  經過短暫的打鬧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像先前那般沉重、鬱悶。
  或許是相當喜愛這種略顯輕鬆,卻又不會太過鬆散的氣氛,幽幽子以滿意的笑容開口說道:
  「如同先前說的,我認為長年縈繞在這片土地的怪病是由我造成的。」沒有多餘的贅述,幽幽子以堅定的話語再次述說自己的看法。
  這次妖忌沒有予以回應,也不再表現簡陋的演技,只是輕點一下頭,以沉默催促幽幽子說下去。
  「或許是對與死相關的事物有太多的干涉,能力產生的變化不僅僅只是力量的不穩定,似乎連本質都逐漸偏近死亡的概念。而且……」似乎是憶起了什麼,幽幽子感到懷念的瞇細雙眼,只是在那雙眼之中的不是對美好回憶的思念,而是對悲傷的過去的哀痛。
  當時對於病症的恐懼在白玉樓中的人們心中蔓延開來,尤其未知的原因更是擴大了恐懼造成的缺口。
  「當時有許多傳言在僕人間流傳著呢。妖忌一定也有耳聞吧?」
  當身邊的人們陸續死去後,恐懼也已經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彷彿理所當然,具有操縱幽靈這般奇異力量的幽幽子首當其衝受到私底下的非議。
  「……您還有事情沒說吧?」
  妖忌避開了幽幽子的問題,彷彿用無聲的語言否定著當時僕人間的流言蜚語。
  「沒有了。雖然理由看似不充足,但我認為能力的轉變足以解釋一切。死亡的概念太過模糊且強力,並不是我這般凡人能夠理解、操控的事物,然而奪去生命的仍然是我,即便只是無意識下的行為那也是我的罪。」
  「這樣啊……」看著幽幽子打算獨自承擔一切責任,妖忌表現出無奈的態度喃喃說道。
  「事到如今,您依舊要保護那棵妖樹嗎?」
  「……」
  「您時常會無意識地走至西行妖下吧。」
  「為什麼你會……?」幽幽子微微一愣,如同祕密被發現的小孩般錯愕。
  「您認為那些自願跟著您來到這片土地的僕人們會隨意說出關於您的流言嗎?流言的起因多半來自於許多人在凌晨時分目睹到您獨自步行到西行妖下一事。這般無法以錯覺帶過的事實,促使被恐懼埋沒雙眼的他們認為您已經被西行妖的妖力所操縱。」
  「怎麼會……」
  自己從未知曉的事實讓幽幽子睜大雙眼,啞口無言地看著妖忌。一直以來的認知似乎稍稍從心中脫落。
  「看來您真的不曉得呢。雖然您的力量的確相當奇特,但比起畏懼,他們對您以及您所擁有的力量更像是崇敬的心態。然而,對於擁有相似力量的西行妖,他們所抱持的只有單純的恐懼,所以當他們有一絲您被西行妖控制的想法後,那份純粹的敬意自然而然就會轉為敬畏,甚至是恐懼。」
  幽幽子想起選擇留下的人們那深信自己的眼神以及選擇離開的人那畏懼自己卻有混雜著一絲哀傷的眼神,兩種不同情緒的表現卻都多少參雜著相同的情感。
  「可是……」即便如此,幽幽子還是不想承認其中的某一部分事實。
  「您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您的能力與這片土地有著極深的聯繫嗎?您的能力受到本質相似的環境影響而加速了『轉變』……不,或許該說是『成長』。您一直誤會了一件事情,您的能力並不單是對幽靈的控制,而是對魂魄的干涉,現在只是因為力量的增長導致連生者的魂魄也受到影響罷了。」
  即使瞧見幽幽子逐漸蒼白的臉色,妖忌仍舊以強硬的態度說下去。
  「當然如果您的力量只是如此並不足以使生者死亡……您一定有隱約察覺到了吧,力量與您相似卻又更趨於成熟、完整的西行妖對您的影響。如果當初您就讓我除去西行妖的話,或許現在……」
  「妖忌……」
  妖忌的話似乎刺中了幽幽子最忌諱的地方,一直表現出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反駁起的幽幽子,突然從嘴中逸出冰冷的呼喊。
  「西行妖是父親的願望造就的存在,是沒有盡到管理之責的西行寺家的業。即使如你所說,一直以來的問題皆與西行妖有所關聯,這也是我們必須自行承擔、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將一切的過錯都推至西行妖上。」
  幽幽子明白自己的話毫無說服力,既沒有提供具體的解決方法,甚至企圖打亂了目前看來最簡單也最具體的方案。只是,無論如何她也無法認同犧牲西行妖來成就一切的作法。
  或許是這般堅持成功傳達給妖忌,只見妖忌無奈地聳聳肩,似乎連吵下去的力氣也沒了。
  「我相當清楚您的想法。只是……您真的有承擔這一切後果的決心嗎?我與妖夢目前也只是因魂魄家天生擁有的特殊體質而能不受您力量的影響,但這也只是短期的狀況,在此之後……」話還沒說完,妖忌就這樣沉默了下去。不過就算妖忌不說,幽幽子也早已知道妖忌接下去的話。
  「不論結果如何,我與妖夢皆無法再繼續待在您身邊了。」這是無法避免的最後結局。
  在不破壞西行妖的前提下,幽幽子只剩下兩種選擇,其一是讓妖忌與妖夢活著離去或死亡,另一則是自己的死亡。或許無論如何選擇,即便破壞了西行妖,自己與妖忌和妖夢的分別也已是既定的結局。
  這般事實令幽幽子相當苦惱,經歷了過多的生離死別,幽幽子對於離別越來越害怕。生離能夠讓他人活著,卻會造就生不如死的孤獨,但死亡的虛無,卻又使幽幽子畏懼自己的死滅。無論哪一種皆不是幽幽子所冀望的結局,卻又是無法放棄選擇的問題。
  於是,幽幽子就這樣抱著矛盾、兩難的心態,不斷思索著。

  
  談話結束後,妖忌和幽幽子離開了房間,向著正在練劍的妖夢所在的庭園走去。在這短暫的路程中兩人連一次話也沒交談過。
  直到兩人能夠看見妖夢的身影後,妖忌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剛剛談論的內容請暫時別告訴那孩子。」妖忌並沒有把頭轉向幽幽子,而是一直看著前方因為太過專注而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的妖夢說道。
  「為什麼?這件事情牽扯到的是還生活在這裡的所有人,我認為妖夢有權知道,也有權提出自己的建議。她已經不是孩子了,我不認為我們有資格把她排除在外。」幽幽子語氣認真地反駁妖忌的提議。
  「這件事由幽幽子小姐您決定就行了……不,應該說必須由幽幽子小姐您一人決定才行。還請您諒解,那孩子還太不成熟,如果得知這件事,她一定會說出過於天真的話,我不希望因為她的話語而影響到幽幽子小姐您的決定。」妖忌也毫不動搖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幽幽子感到疑惑地凝視著妖忌的側臉,試圖看穿他的心思。
  一直以來,妖忌對白玉樓中的大小事都相當嚴苛,對許多事的處理也相當計較和堅持己見,但卻對兩件事情一直抱持著消極的態度,一件是對西行妖的處置,另一件則是現在的事情,無論何者妖忌皆不給予直接的建議,只是任憑幽幽子的決定行事。或許妖忌只是單純認為這類足以影響白玉樓未來的重大事件必須交由身為家主的幽幽子來判斷,只是幽幽子無法因為這個理由而釋懷。
  不過幽幽子自知一定無法從妖忌那得到答案,當然更不可能從幾乎都扳著一張臉的他臉上得知什麼,所以只是持續了一下子後就立刻別開了視線。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了,就代表你有所考量吧,我會好好想想的。」幽幽子以小跑步超過妖忌,接著回過頭說道。之後頭也不回地向著已在近處的妖夢跑了過去。

  
  ★

  
  「您也是位相當天真的人啊。」看著已經重整表情,以輕快腳步跑向妖夢的幽幽子背影,妖忌把這句藏在了心裡的話輕聲道出。
  待在白玉樓的這幾年間,妖忌對於幽幽子的感情已不再只是好友的女兒或是自己所侍奉之人這類的想法,他已經將幽幽子看作是與妖夢同等重要,幾近於親人的存在。也因此妖忌並不希望幽幽子再經歷更加沉重的打擊,盡可能為她處理白玉樓的大小事務,即便已經無法回頭,心中那希望她總有一天能拋下重擔,像個普通女孩般快樂活著的願望從來沒有改變,但一切還是事與願違。
  那麼,至少讓她能夠決定自己的未來與結局吧。
  這是妖忌認為自己目前唯一能為幽幽子所做的事情。

  
  ☆

  
  因為妖忌和幽幽子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在妖忌與幽幽子談話時,妖夢正忙著打理被託付的庭園。接著在結束工作後獨自一人在庭園中磨練自己的劍術。
  妖夢所在的是位於白玉樓的另一側,與西行妖相反方向的庭園。
  這裡離西行妖相當遠,受到幽靈徘徊的影響甚低,所以從前的僕人們總會將這片面積不大,卻充滿著生氣的場所作為休憩的地點。
  有別於西行妖所在的庭園那般四方皆櫻的景象,這裡櫻花樹較少,但人工種植的花卉卻異常茂密,百花爭妍的景象營造出與西行妖所在的庭園截然不同的美麗景色與氛圍。
  在僕人們離去後的現在,這片庭園換成了妖夢負責管理。在妖夢精心的照料下,這片庭園不僅沒有荒廢,似乎更加顯得繁華,各式各樣的花朵、樹木如同接力賽般隨著季節的變化盛開、凋零,為這片庭園在四季都能保持欣欣向榮的生氣。

  
  妖夢在庭園中專注揮出每一劍,雙手長短不一的刀雖相當惹人注目,但時而剛硬地使花草劇烈擺動,時而柔和地令花草紋風不動,如流水般順暢的技巧以及變化自如的力道,使每一個動作都宛如舞蹈般優雅的劍技卻更加吸睛。
  妖夢在這幾年之中,在劍術方面的造詣有著卓越的成長。雖然還比不上爺爺妖忌,卻也已經不能小看她的實力。只是在心靈方面雖說一天比一天穩重,卻又總是讓人感到離獨當一面似乎差了那麼一步,而主要的原因在於……
  「妖夢!」趁著妖夢停下動作,注意力放鬆的瞬間,幽幽子冷不防從背後抱了上去。
  「唔哇!幽、幽幽子姊姊!妳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妖夢驚訝地問道。
  「哼哼──,這樣不行喔!放空背後可是大忌呀,妖夢!」
  「嗚……」妖夢難堪的低下頭,「先別說這個了……」卻又同時以餘光瞄向悠然走近的妖忌,然後偷偷靠近幽幽子的耳邊輕聲問道:
  「幽幽子姊姊和爺爺談了什麼?」
  妖夢在白玉樓也待了好幾年的時間,但因為幽幽子的過度溺愛導致到了現在還沒有任何身為白玉樓庭師的自覺。
  「秘密。」幽幽子將手指移向唇前,露出惡作劇般的妖魅笑容。
  「不過正好一個人練劍很無聊吧?如果打贏我的話就告訴妳。別小看我哦,我可是被妖忌稱讚過相當有天分呢。」說完,幽幽子搶走了妖夢手上的其中一隻劍,並擺好了姿勢。
  「真是的……受傷我可不管喔!」妖夢也隨著幽幽子擺好了姿勢。然後兩人開始了像玩耍般的練習。
  看著這般景象的妖忌無奈苦笑著,卻無法掃去任何存在於心中的擔憂。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幽幽子始終做不出決定,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故的安穩日子,甚至讓她產生了不需要做出選擇的想法。但在幾個月後的傍晚,妖夢卻毫無預兆的倒下了。
  
  咚──
  白玉樓中某一間房間的拉門被粗暴地拉開。在拉門的外面站著一名渾身是汗的少女。
  「呼……咳咳……妖夢怎麼樣了!」不顧自己還急促喘著氣,幽幽子以慘叫般的恐怖嗓音向房內問道。
  「您先冷靜下來,幽幽子小姐。我們出去外面談吧。」在房內的妖忌冷靜看向幽幽子,並起身說道。
  「那…情況怎麼樣了!妖夢該不會已經……」
  「不……只是……」妖忌面有難色地搖頭否定,「情況不太樂觀。」並以眼神示意幽幽子看一眼房內。
  聽從妖忌的指示,幽幽子由拉門的隙縫朝著房內看了一眼,「……那是什麼東西?」接著以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疑惑語氣問道。
  房間裡頭,妖夢靜靜躺在被褥中發出安穩的鼾聲,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問題。但本該只有妖夢一人的房內,不知為什麼卻多出了一團白色透明的物體飄浮在空中。白色物體靜靜在妖夢身邊,毫無動靜地飄浮著。
  接觸過無數次相似物體的幽幽子相當清楚那是什麼,只是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在房內。
  「那應該是那孩子的魂魄。」
  「什……?」
  雖說的確與幽靈神似,幽幽子卻完全不會想到那是人類的魂魄,畢竟幽靈是離開肉體束縛的魂魄,那也象徵著一個人的死亡,但妖忌才剛說妖夢還未死去。與認知有所差異的現實,讓幽幽子無法立即消化掉妖忌的話語。
  「我曾對您說過您的力量是對魂魄的干涉吧?雖說因為西行妖的影響,讓受到力量影響的魂魄會對死亡(輪迴轉世)產生憧憬,但本質並沒有改變。」
  「那又……如何……」
  幽幽子雖很在意妖夢實際的狀況為何,但妖忌那過於冷靜的表現卻更令她不解。
  「您或許不記得了吧……我曾經向您說過魂魄家的人們擁有將自身魂魄與肉體分離,並利用魂魄來進行戰鬥的事情,而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夠不受您力量的影響。只是,妖夢並沒有繼承到這股力量。雖然身為魂魄家的一員,對您的能力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抗性,但力量間的拉鋸最後導致的似乎就是這樣的結果。在這麼下去應該會因為魂魄離開肉體而死去吧。」妖忌面朝外,以平淡的語氣將自己的分析說給身為主人的幽幽子。
  聽到這些話,幽幽子頓時感到雙腳無力,整個人癱坐到地,握著拉門的手也因為內心的動搖而不停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那麼冷靜?妖夢不是你的孫女嗎?」幽幽子眼中充滿怒意與疑惑地瞪著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妖忌說道。
  「身為白玉樓的庭師我們早已有這樣的覺悟,畢竟這裡並不是一個正常的地方。」妖忌以堅定的語氣反駁。那不帶任何斥責,將一切都當成是自身責任的堅定意志擊潰了一直逃避的幽幽子的內心。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點……如果知道會這樣的話……我就……我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在這天,幽幽子的慟哭聲在這片已經無人能感受其哀傷的寂靜土地上不斷回響著。

  
  ☆

  
  「您確定要這麼做嗎?幽幽子小姐。」
  「嗯,經過這些天的考慮後還是只能這樣子做了……等我死後希望你能將我葬在西行妖下,並利用西行妖的力量將我封印於此。能力是不會消逝的,就算我死後經過輪迴轉生,總有一天還是會出現像我一樣的人,這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再體會相同的事情,所以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明白了……不過我沒辦法保證這個術式是否能成功,也不曉得是否會發生不可預期的結果。」
  「沒關係,不論結果如何要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那麼我就先行處理術式必須的準備事宜,請您先去西行妖那裡候著。」
  「最後還要這樣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呢。這十幾年來真是辛苦你了,多虧你和妖夢我過得相當快樂喔,妖忌。」
  「……請您別這麼說。」
  妖夢一面看著天花板一面聽著外頭兩個熟悉的聲音的對話。
  因為一個模糊卻又熟悉的夢而醒來的她,對夢境感到懷念的同時也聽到了兩人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不小心在門口的對話。
  不過很奇怪的,她的心情很平靜,即使聽到自己最喜歡的幽幽子姊姊將要死去,她也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兩人的談話而已。
  然後看向了一旁的白色透明的物體心想著,如果祂有眼睛的話現在一定是盯著自己看吧。
  笑了笑後,妖夢閉上了眼睛,並在心中下了個小小的決定。

  
  ★

  
  那裡是哪裡呢?
  只記得瞥見自己最喜愛的那位少女在黑夜中獨自向著黑暗走去,而自己擔心得追了上去。
  少女因為接連發生的事情而顯得憂鬱,雖然自己對離去的人們也相當不捨,但少女的心情一定是自己所無法明白的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追了上去。
  少女在樹下仰望著天空,那是一片與黑夜不相稱的美麗天空,然而四散的櫻色光芒卻比黑暗更加不祥,冷冽的空氣與恐懼讓年幼的我不停顫抖。
  但我還是咬著牙靠近樹下,那是因為……少女在那裡……少女在那裡仰望著天空。
  儘管少女的眼神空洞得宛如沒有意識的人偶,儘管少女的口中唸著自己無法聽見和理解的話語,儘管少女露出了虛無地令人寒顫的妖魅微笑。
  自己還是向著少女走去……沒什麼了不起的原因,只是看到了少女流下了自己從未在她臉上看過的眼淚,就只是那麼簡單的理由,年幼的自己內心就升起一股能讓顫抖停止的強烈衝動。
  少女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而轉過身來。神色雖然沒有變化,原本臉上撲簌流下的眼淚卻停了下來。
  少女當時對我說了什麼,而自己又回了什麼,早已記不清楚。
  只知道當少女的眼神再度充滿了生氣,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少女後,一直都像位姊姊的她忽然像是個無法承受痛苦的小女孩般跪了下來,並緊緊抱住了我開始痛哭。
  為了讓少女安心,我也回抱了回去,並在少女的耳邊輕聲做了一個誓言……
  只是……那個誓言……是什麼呢?

  
  ☆

  
  夜晚來臨,明月高掛在夜空之中,照耀著這個沒有半點燈光的地方。處理完在西行妖必須要做的準備後,妖忌不知為何離開了西行妖下,佇立在接近白玉樓的空地上面朝白玉樓的方向。妖忌閉著雙眼,手持著魂魄家代代相傳的兩把劍──樓觀劍與白樓劍,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似的,靜靜站著。
  當睜開眼睛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緩緩向他走來。
  
  「爺爺。」妖夢一臉泰然,看不出情緒上的浮動,掛在臉上的平穩笑容甚至讓人認為她只是恰巧看見妖忌而走了過來,全然不知之後將發生的事情。
  「如果妳是抱著任何僥倖的想法來到這裡,那還是回到房內好好休息吧。僅憑現在的妳是沒有能力阻止我的,而且術式也已經不可能被打斷了。」
  「我知道的,爺爺。只是……我有必須去履行的誓言。」妖夢忽然冒出的話語讓妖忌頓時摸不著頭緒。
  「雖然那或許只是根據當時的情況隨口說出的話,而且因為是太久以前的事,我也不大記得誓言的內容……」
  回憶中的少女聽到自己過於天真的話後,突然笑了出來,雖然眼淚依然撲簌流下,但少女的笑聲也一直沒有停下。
  這讓妖夢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但我認為那一定是有相當價值的誓言,所以我必須去履行這個誓言。」妖夢目光堅毅地看著妖忌說道。
  像是受不了那股視線般,妖忌輕嘆一口氣後乾脆地放棄:
  「妳曉得要做什麼嗎?」
  「剛剛已經先在白玉樓周圍四處探查過了,爺爺設置在庭園外圍的道具是為了防止幽靈會干擾到術式的進行吧?那接下來應該只要啟動設置在西行妖的術式就行了。」
  「的確如此,只是術式的啟動並不需要我們動手,設置於外圍的道具也不全是為了阻擋幽靈。在那之中,也藏著吸引幽靈的道具。」
  「爺爺你還想增加幽靈的數量嗎?」妖夢不敢置信的看著妖忌說道。
  「我並不打算細說術式的事情,而且時間似乎也不是那麼充裕。」妖忌有些擔憂地瞥向身後那屬於西行妖的庭園說道。
  「我們要做的事只有破壞那些庭園外圍的道具而已。做得到嗎?」
  雖然不知妖忌的打算,妖夢還是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
  「做得到的!我現在可是有個可靠的夥伴呢。」並且拍了拍一旁,也就是一直跟在妖夢身邊的白色透明物體。
  「竟然以這種形式得到靈視的能力啊,看來之後似乎能將工作託付給妳了。」妖忌瞠大雙眼驚喜說道,接著將手中的樓觀劍和白樓劍收回刀鞘後交給了妖夢。
  「幽靈湧入後,西行妖的周圍會變得相當危險……但即便我這樣說妳也要去的吧?」
  「是的!」妖夢用力的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的意志。
  看著自己一手拉拔長大的孫女下定決心的模樣,妖忌露出感到欣慰的慈祥笑容摸了摸妖夢的頭:
  「去履行妳的誓言吧。」
  「是!」
  將事情交代結束後,妖忌朝著白玉樓的方向退去。
  望著妖忌離去的身影,妖夢對著那從小一直看著的背影大聲喊道:
  「謝謝你,爺爺!」
  妖忌稍微停下了腳步,但不一會兒就又頭也不回的繼續走去,沒有回應的默默離去。
  妖夢在喊完後也逕自的向西行妖奔去,因為她相信血緣相連,又是一直陪伴著的親人絕對明白自己話中想表達的一切。

  
  ★

  
  持續走向白玉樓的妖忌抬頭望向置身事外的皎潔明月與繁星,像個驚覺一直走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不知不覺已經走得比自己更快、更遠般的父親,仰天長歎:
  「唉──,真正止步不前的原來是我嗎?」

  
  ☆

  
  來到西行妖樹下後,妖夢才真正感受到從小被妖忌一直叮嚀西行妖相當危險的事情。即便從白玉樓能遠眺到這裡,真正接近後的感觸卻是無比強烈,完全不能與遠眺時的那份心情相比。
  在西行妖四周的櫻花樹都彷彿被吸收了生命力那般黯淡,只有西行妖像是奪盡了周圍一切的生命與月光的恩惠般,寄宿在樹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散發著足以遮掩繁星的耀眼光芒。
  儘管那足以稱做是另一片天空的櫻色光芒美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妖夢還是忍不住打起哆嗦。西行妖散發的死亡氣息一瞬間就深植魂魄深處,尤其對於已經有一半魂魄出竅的妖夢而言,那股魂魄幾乎要被抽離的恐懼更是讓她不禁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原來是這裡嗎?」
  由於妖忌的強烈制止,妖夢對於西行妖的記憶屈指可數,尤其對於夜晚的西行妖更是幾乎沒有印象。
  然而這份與夢境相同的不祥與恐懼卻喚起了早已模糊的記憶。
  「一定就是這裡吧……」
  妖夢感到懷念地低頭看著地面,從衣服的內袋中拿出瞞著妖忌帶出來的道具,然後一步一步靠近西行妖。
  每走一步,彷彿身體即將被撕裂的惡寒不斷襲來,望向一旁,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魂魄緊緊依偎著自己,像是在抵抗著西行妖那龐大的吸引力。
  「你也在努力呢。」妖夢勉強的笑了笑後,繼續往前。
  
  西行妖的樹幹上圍繞著數圈用來阻擋幽靈的道具,卻沒有一樣像是術式或者是啟動用的物品。
  妖夢將手中的道具埋進樹底,確認準備完好後,拔出了繫在腰間的兩把刀──樓觀劍與白樓劍,然後退到不會傷到樹體的位置。
  抬頭看向覆蓋在頂端的那片櫻色天空,妖夢向著不知葬在何處低聲說道:
  「幽幽子姊姊,妳還記得我在這裡對妳立下的誓言嗎?雖然在來到這裡之前我有點忘了,但現在已經全部想起來了,而且正好和我決定要做的事不謀而合呢。」
  接著妖夢眼中含淚地笑著看向應該是術式中心的樹幹:
  「晚安,幽幽子姊姊。希望妳能在這片櫻色的天空下有個好夢。」
  壓低身軀,連同手中的雙刃大幅度轉動──
  『二百由旬の一閃』
  極為剛烈的一擊產生的劍氣以驚人的氣勢擴展至庭園各處,斬斷了設置在地面的道具。
  先前受到壓抑的幽靈如抓狂似的大量湧入西行妖周圍,淹沒了土色的地面,也淹沒了無力倒下的妖夢。
  西行妖散發出至今最強烈的光芒,吞沒了所有湧入的幽靈,光芒彷彿已吞沒的幽靈為動力般,持續增強,持續擴大籠罩的範圍。最後毫無預兆的爆散開來,瞬間消逝而去。寄宿在西行妖上的櫻花也帶著妖魅的微弱光芒,隨著光芒的消逝一同四散、謝落。
  
  在白玉樓觀察所有過程的妖忌在光芒消失後來到了西行妖下,一發現倒在地上的妖夢後,立刻加快腳步奔去扶起了她。
  「對不起……爺爺……我將自己的魂魄也一起封印了。」
  「……妳用了那樣道具嗎?」
  「嗯……擅自拿走……真的很對不起……不過好奇怪,為什麼我還能說話呢?」才剛恢復的妖夢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破壞道具的一擊上,不僅身體相當虛弱,精神也因為接觸大量幽靈而顯得衰弱。
  正當妖夢再也無法維持意識,視線逐漸朦朧時,她在妖忌的背後看到了一團白色的物體像是相當擔心般窺視著自己。
  「啊啊,祢還在啊……」用著幾乎沒人聽到的聲音說完後,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

  
  不完整的魂魄,會使人成為非人也非幽靈的存在,成長近乎停止外,壽命也被無止盡的延長。雖會死去,但無法輪迴,只能永遠成為徘徊在世間的存在,直到魂魄完整為止。

  
  ☆

  
  睜眼,不過因為瞬間的強烈陽光使得眼睛閉了起來,接著再次嘗試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這次的陽光已經沒這麼強烈,因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團白色略顯透明的物體遮住了陽光。
  「呀啊!」妖夢瞬間站起了身子,而那團物體貌似也被這尖叫聲嚇到,驚恐的飄到了空中。
  「妳醒了啊……雖然很想斥責妳私自使用道具,不過看在封印似乎相當完美的份上,這次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妖忌盤腿坐在靠近庭園的外廊,以雙手交錯在胸前的方式看著妖夢。
  「對不起……」
  「如果真覺得抱歉就快點起身去完成從今天起身為庭師的第一份工作吧。今天我就先回房去休息了。」
  妖忌說完後將兩把劍留在了原地,就這樣起身走進了屋內。
  妖忌並沒有真的因為妖夢自作主張的行為而對妖夢生氣,感受到這點的妖夢心裡滿是感激。
  不過妖忌的說法還是讓妖夢感到奇怪,不僅將工作交由別人違反了他平常的做法,而且對『第一份工作』這種說法也相當困惑,或許還是有點小生氣,所以以此作為懲罰吧。妖夢這樣心想著。
  接著妖夢轉向庭園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時,看到了眼前的景色,一瞬間呆掉了。滿滿的櫻色佔滿了整個視野。
  因為封印的關係,西行妖上的櫻花瓣都開始飄落,而好似為了回應西行妖似的,週遭的櫻花樹也不約而同地紛紛落下了花瓣,如雪一般的花瓣鋪滿了整片庭園,而且還在持續堆積。
  「好漂亮……嗯?」在櫻花紛飛的庭園當中,妖夢在遠處注意到了一個身影。
  從形貌看來似乎是位少女,不過看起來略顯透明,少女身著藍色的衣裳,有著一頭顏色與櫻花相近的粉色頭髮。在櫻花的陪襯下,少女看起來格外夢幻,虛無飄渺的好似不存於這世界的人。
  少女現在正呆呆站在樹下看著櫻花不停歇的飄落,而看到了這位少女的妖夢……
  「幽……幽幽子姊姊?是幽幽子姊姊嗎?」則在口中不斷喊出這個自己最喜愛之人的名字,一邊跌跌撞撞地奔向少女。
  「幽、幽幽子……姊姊,妳…….還活著……嗎?妳真的……還活著嗎?真的嗎?」妖夢不顧自己連話都無法接續著說,激動地不停逼問眼前的少女。
  而少女只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妖夢,然後露出微笑。
  「哎呀,真是可愛的孩子呢。妳認識我嗎?幽幽子是我的名字嗎?我忽然就在這個地方,完全不知所以然呢。不過這裡真是個漂亮的地方。」
  「……」少女完全不像裝糊塗的模樣重重打擊了妖夢,妖夢看著那太過熟悉的面容,「妳不記得了嗎?幽幽子姊姊。」以及那略顯透明的身姿令妖夢心中的希望轉變為絕望。
  「原來是這樣子啊……並不是活著,而是成為了亡靈般的存在嗎?」妖夢直盯著眼前的幽幽子看。
  「欸欸,妳別不理我啊──!現在這裡能問的只有妳了哦,如果妳不理我那我要怎麼辦啊──」幽幽子滿臉不悦的抱怨著只是直盯著自己卻一句話也不回的妖夢。
  妖夢不理會幽幽子,只是感到懷念地看了好一會兒後,忽然想起了妖忌異常的話語與行為,接著像是恍然大悟般低頭小聲說道:
  「原來『第一份工作』指得是這個意思嗎?爺爺。」妖夢對妖忌那拐彎的說法露出了苦笑。
  重新正視少女的同時,妖夢眼中已沒了迷惘,在心中再度浮現的決意堅定了她的心。
  「我的誓言現在才開始要真正實踐。」
  接著單膝跪地,將繫在腰間的劍以雙手平舉至幽幽子眼前,以相當正經的語氣說:
  「我的名字是魂魄妖夢,在此時此刻此地,對著魂魄家的寶劍起誓,我將作為白玉樓的庭師,做為劍與盾,永遠守護白玉樓的主人──西行寺幽幽子,直至生命逝去的那一刻。」立下誓言後,妖夢準備請幽幽子收下起誓之物,但忽然有種被抓住的感覺讓她停下了動作,看向自己的身體。
  卻注意到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地方被抓住,此時聽到了忽然變得安靜的幽幽子的聲音:
  「真是的──我又沒問妳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名字而已!話說,這個白色的東西可以吃嗎?剛好肚子有點餓了呢。」幽幽子正抓住應該是屬於自己魂魄的白色物體並打算吃下去。
  「哇啊!等、等、等一下啊!那個不能吃!」妖夢急忙地站起身子阻止幽幽子。

  
  即便沒有正式的完成起誓,妖夢依舊在往後的日子裡作為白玉樓的庭師陪伴在幽幽子的身旁。

  
  ★

  
  之後在某個已經不知度過多少個春夏秋冬,度過多久歲月後的冬末。
  「妖夢,看看這個!白玉樓中有個被封印的亡靈呢。而且似乎只要讓庭園裡的西行妖盛開的話就能復活那個亡靈哦!很有趣吧?不知道用幻想鄉的力量能不能讓祂盛開,不過似乎值得一試!快去幫我收集幻想鄉的春吧。」幽幽子手中拿著一本早已泛黃且破舊的書,以興奮的語氣提出任性的要求。
  妖夢一看到那本書,當下就知道了那本書的內容,那是妖忌在很久以前所寫的書,其內容記錄了曾經在白玉樓發生的一個事件。
  「我明白了。只要將幻想鄉的春都收集過來就好了吧?幽幽子大人。」說完,妖夢離開了房間。懷抱著「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嗎?」的想法望向自那之後再也沒有盛開過的西行妖後,出發前去了幻想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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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標題,這篇是<櫻花樹>,而另一篇是同一背景同一故事的<西行妖>,至於這篇在哪......大概是努力中吧。
寫這篇的原因只是想寫寫幻想鄉的人物過去罷了,當然可能會跟原設定有衝突的地方,如果有就請忽視或提出來吧。
寫這篇還有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看過的類似作品似乎都把西行妖寫成反派的角色(你也才看過兩篇而已!,所以也想寫些不一樣的。
大致如此,如果你耐心看完了感謝你,有想指教的地方也請乾脆的指責吧!以上

发表于 2013-2-14 03: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动  给lz大大跪了

点评

跪也太誇張了www 不過謝謝你的賞識!  发表于 2013-2-16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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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1 01: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iamtin268 于 2013-2-21 01:16 编辑

西行妖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名男子帶著歌聲來到了這片滿是櫻花的土地,為這個地方帶來了長久以來未曾有過的熱鬧。大批的聽眾聚集在櫻花樹下,有些沉浸於男子美妙的歌聲,有些隨著歌聲起舞,當然有更多人喝著酒開心叫好。男子為這寧靜的地方帶來了無比喧鬧的新氣象。
  直至現在男子的歌聲仍令我無法忘懷。
  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聽見男子歡唱的歌聲。之後男子離開了這片土地。

  
  不知過了多久,當男子再度回到了這裡,他帶著看透死亡般的開悟表情,向著伴隨在他身旁的人們以及這片長滿櫻花樹的大地,唱出了人生最後一首哀戚的歌曲,並許下願望:
  『希望永眠於櫻花樹下』

  
  在此之後,男子不再歌唱……

  
  男子在櫻花樹旁建起了一座大屋,並取名做『白玉樓』後,就這樣在樓中度過餘生,毫不留戀地逝去。

  
  被葬在櫻花樹下的男子,實現了他生前的願望。

  
  然而男子在人間似乎非常有名氣。
  在男子死後,人們聽聞男子的事情,開始大量湧入這個地方,許下了與男子相同的願望後,在死時長眠於此。
  男子的安眠受到了打擾,來到這裡的人們也不再是為了欣賞櫻花的美麗,只是一昧地尋求安葬的場所,然後一再的死去。
  不知何時,這裡已不再有一絲人煙,如同死亡般的靜寂壟罩著這片大地,只遺留下如同死城般的白玉樓和順著四季盛開與凋零的櫻花樹。
  在這樣的環境下,瀰漫在四周死沉沉的氣氛和四處遍布的美麗櫻花,似乎開始吸引一些沒有固定形體,應該已經死去之人的幽魂。

  
  在某一天,從偶然來到這個地方的人類的哀號聲中,得知了這個地方因為有幽靈徘徊於此的關係,在外面似乎被當成通往冥界的路口,人們似乎也對此處敬而遠之。
  至於生長在『白玉樓』旁壽命最長也最為茂盛的櫻花樹──我,則被人們冠上了『西行妖』的稱呼,意味著『引領他人前往西方淨土(死亡)的妖怪』。

  
  ★

  
  在人們離開這裡,在被冠上西行妖的稱呼後,到底過了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十年還是更久?
  完全沒有時間概念的我,只是在這不斷流逝的時間裡靜靜地觀望著這片大地的一切,隨著四季改變,等待著自身的消亡。
  隨著時間的推移,被這片大地吸引的幽靈逐漸增多,毫無秩序可言的幽靈使得這裡變得更加死寂,成為只有死魂徘徊的場所,成為人們口中真正的冥界。

  
  然而,在這種平常人根本不想來到的地方,卻突然出現一名身著藍色衣裳、有著與櫻花相似的粉色頭髮的少女,帶著許多的人來到這個杳無人煙的地方,並入住進白玉樓之中。

  
  在少女住進白玉樓幾天後,我了解到了少女會待在這裡的理由。
  少女似乎有著某種特殊力量能輕易使幽靈聽話。
  來到這裡後的幾天,原本毫無章法、四處亂竄的幽靈們,忽然間變得安分了起來,幽靈們開始規律性的離開了這裡。
  但是我仍舊不了解少女來到這裡的原因。

  
  ☆

  
  「是嗎?要走了嗎?那麼這裡又會變寂寞了呢。」少女站在樹下,朝著空無一人的方向邊揮著手邊說出道別的話語。
  自從來到這裡後,少女每天都會以相同的話語為將去轉生的幽靈送行。
  明明對方並沒有能夠接受道別的意識,明明是不可能再次相遇的存在,少女還是不厭其煩這麼做,在一旁看著的我完全不理解其中的意義,只認為少女很傻。
  「嗯──,這樣今天的工作就做完了!」少女在送走看不見的客人後,不在乎衣服是否會被泥土用髒,隨意地坐在了地上,背靠著樹幹慵懶地伸展身子。
  這是少女的例行公事,算得上是午後休息的賞花活動。許久沒有看過賞花客的我,當然是熱烈歡迎少女,只是今天這份安寧卻被不速之客所打擾。
  不知何時來到這裡,一名腰際掛著兩把長短不一的刀,看似有些年邁的白髮男子用著客氣的語氣對著坐在樹下的少女詢問:
  「這棵散發不祥氣息的櫻花樹就是妖怪櫻西行妖吧?那麼您就是西行寺幽幽子小姐嗎?」
  「是的,您來到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我聽說西行寺的女兒被閻王委託來管理此處,所以特地前來幫助好友的女兒。」
  「父親的朋友?」少女有些吃驚地直盯著男子看,似乎拼命從記憶中尋找著白髮男子的容貌,但似乎是沒有想到。
  西行寺 ……總覺得在哪裡聽過?是曾經來到這裡的旅者或聽眾嗎?
  「您應該沒有見過我才是,我是您父親在各地旅行時曾跟他同行一段時間的旅人,我的名字是魂魄妖忌。」白髮男子在介紹完自己後,忽然轉過身將什麼東西從背後推了出來。
  「這孩子是魂魄妖夢,是我的孫女,同時也是未來魂魄家的繼承人。」被白髮男子強行推出來的是一名跟白髮男子一樣有著一頭白色頭髮的小女孩。
  「我是……魂魄妖夢,那個……請……多多指教。」小女孩似乎很怕生,不僅不停避開少女的視線,就連談吐也相當生硬。而且自我介紹完後,就立刻躲回白髮男子的背後,偷偷窺視著少女。
  「真是抱歉……這個孩子才剛見世面不久,還很怕生。」白髮男子無奈地向著少女道歉後,繼續說:
  「我們魂魄家世世代代都是以斬妖除魔為工作,所以我認為應該能幫西行寺小姐減輕些負擔,也能順便在這裡鍛鍊這個孩子。」
  這種推銷式的說法還真是讓人討厭。
  「……可是總不能讓您在這裡做白工。」
  「我可能會時常不在這裡,那時就請幽幽子小姐幫忙照顧這個孩子當作報酬了。」白髮男子又一次把不情願露面的小女孩拉到幽幽子的面前。
  「……」小女孩一瞬間與少女四目相對,立刻害羞地別過頭。
  「那麼請多多指教,妖夢……是嗎?」只不過少女毫不在意小女孩的反應,緊緊抓著小女孩的雙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嗯……」看到少女的笑容,小女孩似乎不好意思無視少女,有些害羞地點著頭小聲回應。
  見到小女孩的可愛反應,少女變得更加開心,突然抱住小女孩。
  「好像多了個妹妹呢!」
  而被抱住的小女孩則紅著臉在少女的懷中掙扎。
  如此和樂融融的景象好久沒見到了……距離上次人們在樹下嬉鬧的日子,究竟已經過了多久的日子呢?
  只能在一旁靜靜看著,並且在意識中自言自語的我如此感慨著。

  
  「那麼第一份工作就先將這棵妖怪櫻處理掉吧。」白髮男子在和少女談完事情後,二話不說拔出掛在腰際的其中一把較長的刀,並且將刀尖指向我。
  「等等!這棵櫻花樹是父親的……」原本在一旁跟小女孩玩鬧的少女,看見白髮男子的動作,立刻擋在中間制止白髮男子。
  「請您諒解,西行寺小姐,這顆妖怪櫻是必須立刻消除的存在。只要這棵妖怪櫻還在,總有一天會發生問題的。」
  「這棵櫻花樹是父親安眠的場所,也是父親的願望,更是我們西行寺家的責任,縱使會發生問題,我也不可能讓您將祂砍除。」雖然白髮男子的態度強硬,但是少女的意志卻更加的堅決。
  「……我明白了……」或許是明白少女不可能退讓,白髮男子僵持了一會後,嘆了一口氣,將刀收回至刀鞘中。
  「讓您看到這般失態,實在是萬分抱歉。」
  「我才是,您不需要道歉的。」少女慌張地搖著手後,牽起不知道兩人為何爭吵而有些茫然的小女孩的手走向白玉樓。
  「我先帶你們去挑選一下住宿的房間吧。」
  「有勞您了。」白髮男子恭敬地回應少女後,趁著少女不注意回頭以帶有敵意的眼神瞪向這裡,然後跟隨著少女的腳步進入白玉樓中。
  雖然知道白髮男子的敵意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且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但如此露骨的態度還是讓我很不是滋味。
  只是有一件事卻比白髮男子的敵意讓我更加在意,那是少女所說的一句話。
  (父親的願望與西行寺家的責任……原來少女的父親也是在這樹下的其中一人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多少能理解少女來到這裡的理由了。

  
  ★

  
  見過無數人類的死亡,吸取人類鮮血成長的我,在這歲月之中獲得了一股力量,那是不管我想不想,都會讓人們懷抱著憧憬前來逝去,擁有死亡魅力的力量。

  
  ☆

  
  「今年依舊很美麗呢。」少女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樹幹,並且抬頭仰望位於她的頭頂,我相當引以為傲的櫻色花海。
  因為要管理幽靈,所以每天都會來到庭院的少女,今天依然在事情都處理好後,進行著一如往常的例行公事──在樹下欣賞著櫻花等待著時間過去。
  雖然不知道為何我的力量對於少女沒有作用,但是不需要再見到人們因為我的力量而死去,是件令我高興的事情。畢竟我們櫻花樹是為了被人們欣賞、稱讚,而非為了讓人死亡、畏懼而存在的。
  但是少女今天來到這裡似乎不單是為了欣賞櫻花。眼睛雖看著櫻花,卻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應該說過,您不能太靠近西行妖的,幽幽子小姐。」似乎是工作已經做完,正準備回到白玉樓,白髮男子突然出現在少女的後方不遠處,並催促著少女離開。
  「我明白的,妖忌。」少女以微笑回應白髮男子後,跟隨著白髮男子回到白玉樓之中。
  真是不解風情的人……
  對於不能移動也不能說話的我來說,只能像這樣對白髮男子做出評價,然後靜靜地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在心中猜測著少女煩惱的原因。

  
  ★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在相同位置注視著少女的我,一直都能從少女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跟我的力量相似的死亡氣息。
  少女的力量是操縱幽靈的力量,因為是跟死物有直接關係的能力,就算會散發出微弱的死亡氣息也是很正常的。第一次見到少女的力量時,我只是毫不在意的如此想著。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卻對自己的愚昧感到驚訝。
  少女的力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追上,甚至可能凌駕於我。在力量的拉鋸下,我好幾次都失去了意識,那種自己近乎消失的體認,讓我深深感受到自己所擁有的力量是何等可怕。
  看來即便已經度過了許久的歲月,我似乎還是相當的天真。

  
  直至現在,原本因為少女和其他人類的入住,而多少有些生氣的白玉樓,卻又突然漸漸地失去生氣,被比以前更加強烈的死寂所包圍。
  少女與小女孩在樹下打鬧的場景似乎也已經是相當遙遠的過去式。
  雖然少女還是跟以往一樣,每天都會為了管理幽靈而來到庭院,但是臉上卻已不見以往那般輕鬆開朗的神情,儘管依舊帶著微笑,卻怎麼看都只像是強顏歡笑。
  白髮男子倒是和以往一樣,不時出現在庭院,做些打掃庭院、修剪樹枝的雜務。
  而只能在一旁看著,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我,也只能如往常般靜待時間流去。

  
  然後在某一天,從慌忙完成工作,並且急忙奔進白玉樓的少女身上,力量彷彿不受控制般地溢出,伴隨著力量的死亡氣息,濃烈到能輕易使鄰近的生命消逝。那已經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力量,無法控制的死亡誘惑只會不斷地掠奪身邊的人的生命。
  由包圍著白玉樓的死亡,還有突然從白玉樓中傳出的少女的哭號聲都再再肯定了這項事實。

  
  ☆

  
  幾天後的夜晚,少女獨自一人來到了樹下。少女那接受死亡的表情,不禁讓我想起了在遙遠記憶中的某個男子死前的身影。
  就像是要將自己的心意透過接觸的手心傳遞,少女稍微用力的觸摸樹幹,輕聲說道:
  「其實……我一直想對祢道歉。」少女一臉愧疚地對著完全不會回應她的我說著。
  「因為我們自私的行為讓祢失去了生存的意義,真的相當抱歉……」少女自顧自倒著歉,但是作為道歉對象的我卻不知道少女做過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
  是為了在這之下的父親嗎?又或者是為了之前所說的責任?
  除了少女之前所說的事情外,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但就算是如此我也不認為少女有需要為此事道歉。畢竟在這之下的人數,實在是多到讓人害怕的程度。
  「然後……我還必須為接下來的事情道歉。」少女收起了愧疚的表情,就算無法完全藏起情緒,似乎也打算以此表示自己的決心。
  少女以毅然的眼神望著我,看著無法出聲答應的我,看著無法出聲拒絕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想逃避少女的視線,不想聽少女接下來要說的話。
  「其他地方的準備已經完成了,幽幽子小姐。」然後男子冷不防地出現阻止了少女的話。
  這是我第一次為男子的出現感到開心。
  「嗯,辛苦你了。可以在等我一會兒嗎?」
  「我知道了。」只是聽到少女的請求,男子毫不遲疑地立刻退到了後方。
  男子並不是為了帶走少女而來,少女的話語仍會繼續,得知這個事實的我陷入了小小的絕望中。
  如果我有耳朵的話,我會摀住雙耳,如果我有眼睛的話,我會遮蔽雙眼,拒絕接受外來的任何資訊,拒絕一切我不想再接受的事實。

  
  但是,我卻被少女的身姿深深吸引而無法動作。

  
  少女笑著向白髮男子道謝後,像是在尋找著記憶中的某樣東西,闔上了雙眼。接著少女開始哼出旋律,並且隨著旋律翩翩起舞。
  那是一首跟我所熟悉的歌曲的旋律很相似,但是卻有些差距的輕快旋律。
  少女踏著輕快優雅的舞步跳著舞,對少女來說,旋律只是作為陪襯吧。但如果讓我記住這首歌的那個人還在的話,想必能讓少女的舞更加的優雅。
  這樣想著的我不禁開始想像了起來。
  以舞姿吸引著我,少女說出了讓我無法拒絕的話語:
  「能聽聽我的請求嗎?」
  儘管少女哼出的旋律已經停止,但我的意識卻自行將旋律延續下去。
  「為了將我的力量連同魂魄永遠封印在這裡,首先必須將力量壓抑在體內。只是我……無法抑制自己的力量。」
  少女停下了舞步,但在我的眼中少女卻依舊在舞蹈。
  「雖然這樣說很自私,但……」

  
  「希望祢能殺了我。」

  
  少女這樣說了。

  
  所以我這樣做了。

  
  我無法拒絕少女那近乎求救的眼神,無法否定那些渴望死亡的人們的慾望,就像沉眠於這下方的無數人們那般,少女的眼睛已經一點一點被憧憬所蒙蔽。
  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了少女的細頸,握住了少女鼓動的心臟。
  就像要驅逐那在自己體內彼此抗拒的死亡力量帶來的不適及恐懼,少女開始說起了剛剛的歌曲:
  「剛剛那是父親在我小時候常常唱給我聽的歌曲的旋律,雖然因為太久沒聽到所以似乎有些變調了。」少女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繼續回憶著往事:
  「小時候因為歌唱得不好,但為了能跟父親一同歌舞,所以拼命的練習舞蹈,沒想到意外的得心意手,當時父親還稱讚我跳得很好呢。」少女似乎是想起了父親稱讚自己時的情景,開心地笑了笑,然後像是憶起了什麼,抬起看似有些落寞的臉看著佈滿櫻花的櫻色天空:
  「能在這片美麗的櫻花之下永眠,一定很幸福呢。」
  聽到少女的話語,一個沉眠在記憶之中的聲音,似是要回應少女般在我的意識中響起:

  
  『希望永眠於櫻花樹下』

  
  那是帶著看透死亡般的表情回到這裡的,一名男子的願望。
  自顧自地許下願望,自顧自地死去,完全不管被遺留下來的我們受到了多大的困擾。
  男子足以稱得上是這一切事態的始作俑者,如果男子還活著,我一定會死纏在他的耳邊說出一大堆抱怨的話。話雖如此,但是在這不算漫長的歲月中,我卻一點也不恨男子。
  因為伴隨著我度過這些歲月的,同樣是在記憶之中的男子的歌聲。
  男子為這片土地帶來熱鬧,也為這片土地帶來荒涼,這片土地就像是為了男子而存在般,順著他的意而起伏。
  那麼,永遠存在於這個地方的我,一定就是男子最忠實的聽眾吧。
  所以即使男子的靈魂已不在這裡,我還是作為守墓者,在這裡守護著男子的願望。

  
  ★

  
  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少女漸漸闔上雙眼,在快倒下之際,被後頭看著的白髮男子及時的扶住。
  對於在自己眼前倒下的少女,白髮男子彷彿早已做好覺悟而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靜靜將少女安置在早已準備好的棺木裡。
  將裝了少女的棺木帶到我的面前後,白髮男子將手放置在掛於腰際的刀上,冷不防說出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
  「那傢伙在旅行時經常說櫻花的美麗為他的生涯帶來最棒的舞台與開幕,所以在生涯的最後希望能在相同的舞台下落幕。當時聽來天真爛漫的願望,到了現在卻顯得相當可笑。」
  白髮男子低頭冷哼了一聲:
  「你一定萬萬沒想到結局會變成如此吧,西行寺。」並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對著在這地面之下的友人。
  緊接著鏘的一聲,一陣身軀被撕裂的不快感向我襲來。
  就像是不讓我獲得喘息般,在我還沒摸清楚狀況前,另一個令人作嘔的感覺又緊跟而上。
  彷彿被人塞入了無法與自身相容的異物。那異物為了尋求容納自身的空間在我的身軀中不斷推擠,就連意識都彷彿要被推離自己的身軀。
  「曾經……我決意除去你,但那份決心已經被阻擋在前的身影所擊碎。所以現在我不會除去你,而且現在的你還有利用價值。」
  白髮男子冰冷的話語如同冷水般打醒了差點屈服於痛苦的我。
  傷勢已經完全癒合,無法相容的異物就這麼沒入了我的身軀中,無法破壞也無法相容地存在於這副身軀之中。
  「聽清楚我接下來要交代的話吧。」
  白髮男子不顧我的意願,逕自說了下去:
  「剛剛放入你體內的棺木是以這裡的櫻花樹製成,並在外層以多重術式處理過的特殊道具,如果沒意外,現在應該完好無缺地存在於你的體內。」
  白髮男子雙手於胸前交叉,面目冷淡地瞪視著我。
  「棺木的內層具有保存屍體的功用,只要裡頭的生物陷入死亡狀態,靈魂離開肉體的那一刻,封印就會啟動。只是……幽幽子小姐的力量太過棘手,以一般的方式死亡是不可能降臨於她的。」
  所以才向我提出了那樣的請求嗎?但是──
  「但是幽幽子小姐並不曉得你的力量不足以殺死她。」
  我的力量不足以殺死少女。
  擺弄死亡的人是不會輕易被死亡所擺弄,在少女擁有這股力量的瞬間,她就已經遠離了死亡。
  這是無數次遭遇瀕死,卻又無數次將人類反噬的我,最切身的說詞。
  我的力量並不足以壓制存在於少女體內,與我同性質的另一股力量,讓少女陷入假死狀態已經是我竭盡所能的結果。
  只要我停下注入在少女的死亡力量,不消多久少女就會從假死狀態中復原吧。
  「雖然幽幽子小姐她期望著死亡,但我並不冀望這樣的結局,所以從現在起我要做出不符合庭師身分的任性行為。」
  白髮男子剛毅的眼中存在著一絲迷惘。
  「之後會有比以往更大量的幽靈湧入此地,死物的增加會為這片土地帶來沉重的死氣,而與這片土地共存的你想必會因此讓力量受到無法想像的提升,讓你擁有足以殺死幽幽子小姐的力量。只是……這並不是毫無代價。」
  白髮男子那衰老的身影究竟承受了多少歲月的侵蝕,那屹立不搖的意志又是犧牲了多少事物我無從知曉。
  「當術式啟動後,未來保存肉體所需的力量將會從你身上攝取。換言之,你會從此陷入如死亡般的長眠中。」
  但現在動搖他心志的那份迷惘一定是為了在樹下的友人以及棺木中的少女吧。

  
  「選擇吧,西行妖。」白髮男子如此說道。

  
  「是要隨著少女一同墜入如死亡般的長眠中,又或者是在往後的時光與少女攜手度過餘生,這一切都將由你的意志決定。」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我大概不會再那麼討厭白髮男子了。當然這只是稍微改觀而已,厭惡的情感還是存在著。
  畢竟白髮男子很明顯是將自己無法選擇的選項推給了我,讓我一同背負起這起事件的罪惡與責任。
  這種惡劣的做法,怎樣都不可能全盤接受。

  
  將話說完後,白髮男子轉身離去,但只走了幾步,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停了下來。
  以眼角餘光瞪視這裡的側臉中依然面無表情,低沉的嗓音就像要將心中動搖的情感一吐而盡般以宏亮的音量大聲宣揚:
  「順帶一提,打從見面那時,我就相當厭惡你。」
  白髮男子的嘴角有一瞬間似乎微微的上揚,但已經逐漸離去的身影不再讓我一窺他的表情。
  看著白髮男子那已經拋下迷惘的身影,我默默地回應他──

  
  ……真是深有同感。

  
  如果我能發出聲音的話,此時一定會仰天大笑的吧。

  
  ☆

  
  我的力量是帶給人們安詳的死亡,就像櫻花樹是讓人們沉浸在對美麗的讚嘆中那般,這股力量也讓人們沉浸在美麗的憧憬下悠然死去。
  如此諷刺的力量現在正試圖殺死一名少女。
  白髮男子丟給我的選擇根本稱不上選擇,因為少女早已給了我答案。
  當少女在櫻花樹下說出那請求時,我就已經決定完成少女的願望。

  
  小女孩在不久後來到了這裡,許久不見的她已經變得相當成熟。在她的身邊出現了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存在,但我已經不再在意。
  不論小女孩做了什麼,又或是說了什麼,都已經無法改變接下來的事情。
  「晚安,幽幽子姊姊。希望妳能在這片櫻色的天空下有個好夢。」
  小女孩的道別就像是開始的訊號,伴隨著狂風,被我以及少女的力量吸引的大批幽靈瘋狂湧入,群魔亂舞的景象讓人不勝唏噓。
  但這也已經不重要了。
  將受到影響,彷彿無止盡的力量全部注入位於體內的棺木中,我的意識也逐漸落入沒有邊界的空白之中。
  耀眼的光芒將周邊的一切吞噬。
  在強烈的閃光及朦朧的意識中,男子當時在樹下被眾人圍繞歌唱的景象至今仍歷歷在目。
  啊啊,只要我還存在你的願望就永遠不會消逝的。
  當男子許下願望時,我曾經在心中如此說著。
  不過,眼前的景象不知不覺多出了一位跳著優雅舞蹈的少女,而且──
  (我會永遠陪伴在妳的身邊守護著妳的,幽幽子姐姐。)一名隨著不知名的誓言偷偷溜進了空白畫布的小女孩正緊緊依偎在舞蹈的少女身邊。
  看著更加熱鬧的前方,我伸出不存在的雙手抓住那必須守護的景象。
  然後再次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

  
  在朦朧的視線中,櫻花花瓣紛紛在空中飛舞,現在的時間似乎是早晨。
  在那之後究竟過了多久?還是說現在只是在那之後的隔天?
  雖然想要看得更清楚,但是不論是意識還是眼前的景象都是一片模糊。
  「只差一點點了,再一點點西行妖就能盛開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徹在朦朧的意識中,驅使我用盡所有的力量去尋找聲音的主人。
  在如雪般飄落的櫻花之中,一位身著藍色衣裳,有著如櫻花般美麗的粉色頭髮的少女正站在視線的前方。
  過往的記憶依稀浮現,讓我更加想確認眼前人影的身分,但是意識卻又不爭氣的漸漸消散。
  但是倒也無所謂了,既然有人出現在這裡,就代表封印成功了吧。
  「現在就請妳把幻想鄉的春都還來吧。」傳進僅存的意識之中的是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但是對我來說是什麼人已經無所謂了。
  在這之後又會繼續沉睡下去了吧,但是寄託在這身軀的願望絕對不會使它消逝。
  懷抱著這般想法,再次陷入永眠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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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以西行妖的角度去看待前一篇發生的故事。雖說如此,不過好像挺多都是回憶的
嗯......動機什麼的大概在前面都說完啦。總之,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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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5 14: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跟原设定冲突的地方……
一个是楼观剑是妖怪锻造的,白楼是家传的剑
然后根据HYZ剧情,妖梦年龄不到60岁,也就是说,她是没见过西行妖满开的(虽然大人应该是特意这样设定的吧……

点评

有一部分似乎是考察不周啊... 不過妖夢的部分的確是刻意這樣做的  发表于 2013-2-25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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