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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iamtin268 于 2013-2-21 08:08 编辑
櫻花樹
在幻想鄉的某處有一棵名為『西行妖』的妖怪櫻花樹,當這棵櫻花樹盛開之時,在此處逗留的幽靈和亡靈的迷惘將會被斬斷,並輪迴轉生。
而現在西行妖正處於盛開之時。
這裡屬於一個相當特別的地方,除了一棟緊鄰著西行妖,名為『白玉樓』的建築外,僅有佔地廣大的各式庭園以及遍布庭園,四處綻放的櫻花樹。
在這個堪稱賞花的最佳時機,這裡卻幾乎沒什麼人煙,就連一旁的白玉樓也缺乏著生活的溫暖氣息,四處充滿著如死亡的冰冷寂靜。櫻色的花瓣隨著寒風不斷搖曳,被吹落的花瓣如櫻色的雪般飛舞,然而在這沒有任何觀眾的舞台,即便如何擺弄身姿最後也只能落寞地散落在地面。
在這如此寂寞的景象之中卻有一位少女抬頭望著由花瓣形成的櫻色天空,伸出的手接下緩緩落入自己掌中的花瓣。少女身著藍色的衣裳,一頭顏色與櫻花相近的粉色頭髮自然而然地融入這片櫻色的景色。
然而,少女的存在並未給這個冰冷的空間帶來一絲溫暖,倒不如說,少女很自然地融入這片常人會感到不自在的空間,彷彿打從一開始就是這個虛無得讓人不寒而慄的世界的居民。
少女的注意力從櫻花上移開,略顯空洞的櫻色眼眸望向了空無一人的一旁,並且輕聲說起了話來:
「是嗎?要走了嗎?那麼這裡又會變寂寞了呢。」
微風吹起手中的花瓣,少女就像為友人送別般,眼神中透漏著一絲遺憾與感傷。
忽然有一個輕快的女孩聲從離少女不遠處的地方響起,打斷了少女的思緒。
「幽幽子姊姊!」隨著聲音而來,名為幽幽子的少女感覺腰部到被什麼東西抱住的感覺,於是往下看了過去。
「哎呀,什麼時候來的呢,妖夢。」抱住幽幽子的是一名擁有一頭白色頭髮的小女孩。
「真是不好意思,幽幽子小姐。」接著從妖夢跑來的方向,一位渾身散發出嚴正氣息的白髮男子跟著走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對待幽幽子小姐要禮貌點嗎?妖夢。」
男子以無奈的語調斥責將整張臉埋入幽幽子的腹部,名為妖夢的小女孩。
「沒關係的哦,妖忌。倒不如說,我比較喜歡妖夢這樣子呢,感覺像是多了個妹妹似的。」
「幽幽子姊姊也比較喜歡妖夢這樣對吧?爺爺每次都叫妖夢要禮貌點,要叫小姐什麼的,囉嗦死了!」說完,妖夢把臉撇向一邊,並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幽幽子。
聽到這些話,幽幽子只能拍拍妖夢的背,並對著妖忌苦笑。而妖忌──
「唉!既然幽幽子小姐都這樣說了,今天就不跟妳計較了。」則一副被妖夢打敗似的,無奈地說道。
聽到這些話後,妖夢有些高興的將頭轉了回來,並抬起頭看著幽幽子問道:
「幽幽子姊姊,妳剛剛是在跟誰說話啊?」
妖夢的話讓幽幽子略顯驚訝地來回看著妖夢和妖忌,並問道:
「哎呀。妖夢看不到嗎?」
妖夢滿臉疑惑地搖搖頭,而妖忌也同樣搖了搖頭說:
「這孩子雖然擁有很強的劍術天分,不過似乎沒繼承到靈視。」
「幽幽子姊姊看得到妖夢看不到的東西嗎?是什麼樣的東西?是很有趣的東西嗎?」妖夢滿臉好奇地纏著幽幽子問道。
看到充滿好奇心的妖夢,幽幽子忽然有種想捉弄她的想法,於是……
「是幽靈哦,妖夢應該聽過幽靈吧?與具有固定型態,普通人就能認知與觸摸的亡靈不同,幽靈是沒有固定型態,而且只有具備靈視的人才能看見喔。不過看不到幽靈比較好呢,畢竟幽靈喜歡吃看得到祂的小孩子哦,尤其是像妖夢這種可愛的孩子呢。」幽幽子一邊說著,臉上的笑容也逐漸由溫和轉為詭異,如同盯上獵物的蛇般直看著妖夢,並且以雙手輕輕觸摸妖夢的臉頰。
「哇啊──」被幽幽子驟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緊張的妖夢,一感受到幽幽子冰冷的體溫,立刻一臉驚恐的跑離,接著就這麼躲到了妖忌的背後。
幽幽子一臉開心地看著妖夢的反應,而旁觀的妖忌則更加無奈的看著這般景象。
「幽幽子小姐拜託您別這樣嚇她了,這樣要怎麼讓她繼承工作啊。」無力阻止的妖忌只能長嘆一口氣,讓這股無奈多少緩和些。
★
魂魄家,是一個世世代代都以斬妖除魔為工作,在世間稱得上小有名氣的驅魔一族。妖忌與妖夢皆為魂魄家的一員,與其他各自在特定地點自立門戶的族人不同,妖忌生性喜愛漂泊,在來到白玉樓之前,都是過著流浪的生活。
然而,發生在好友女兒身上的事件使他結束了這種居無定所的自由生活。
西行寺,是被人們譽為『歌聖』的偉大人物的姓氏,他既是魂魄妖忌一生的好友,也是西行寺幽幽子的父親。
天生也愛四處漂泊的他在路途中認識了妖忌,同樣喜愛不受拘束的生活的兩人很輕易熟稔起來,並一同旅行了許久的時間。
不過,即使被眾人敬仰為歌聖,他也只是一介凡人。當他悟到自己的死亡時,他結束了漂泊的生活,來到了這綻滿美麗櫻花的場所,並在櫻花樹旁建起了白玉樓。
在平穩的餘生最後,他懷抱著『希望永眠於櫻花樹下』的願望,風光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然而,在這之後所迎來的卻不是安穩的永眠。
聽到這般傳聞的人們,開始接二連三的來到這塊土地許下了相同的願望,並在死時長眠於此。不知不覺間這裡瀰漫起死亡的氣息,長生於此的美麗櫻花樹也因此擁有了妖力。
不知是受到櫻花樹的妖力還是單純因為櫻花的美麗所吸引,幽靈、亡靈漸漸的聚集在這塊曾經充滿著生氣的土地。從前人群在櫻花樹下賞花的熱鬧盛景,如今只剩下幽靈徘徊的寂靜冰冷景象。
注意到幽靈持續聚集在同一個地點的閻王,便命令造就這片特殊土地,同時也是白玉樓的擁有者──西行寺家負起管理的責任。當然,閻王會如此考量的理由實際上在於作為現任家主的西行寺幽幽子天生具有的能力──操縱幽靈,所謂的責任只是用來束縛的枷鎖罷了。
無法拒絕這道命令的西行寺幽幽子,就這麼帶著許多僕人來到了這塊已經只充斥著死氣的土地。
耳聞這般消息的妖忌,立刻帶著當時正在接受修行的妖夢來到了這裡。一方面是為了照顧已死去的好友的女兒,一方面也希望能減輕幽幽子的負擔。
☆
白玉樓是棟擁有廣大庭園的房子,當中存在許許多多的房間,而在其中的一間房裡,妖忌和幽幽子正在裡頭交談著,妖夢則很沒禮貌地躺在幽幽子的膝蓋上睡覺。
「那麼,在我離開的這段期間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幽幽子小姐。」
幽幽子低著頭輕撫著妖夢的頭,妖夢天真無邪的睡容,讓她的臉上也跟著浮現安穩的笑容。但是當幽幽子抬起頭看像妖忌時,這份笑容卻立即多出了些許陰霾。
「你也注意到了吧……起初還充滿著生氣的這棟房子,最近也變得死氣沉沉了。不僅家中的人們陸續生病,幽靈們也變得不安份起來,就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預兆那般令人不安呢。」
妖忌將視線移向窗外那正迎來春天,帶有些雲朵的蔚藍天空。戶外的天氣看似溫和,但白玉樓的周圍區域卻有著異於冬天的那般寒冷。幽靈帶來的效應已經明顯壟罩在這塊土地,但妖忌的臉上並不像幽幽子那般因為如此突然的事態而感到不安。
「嗯……但我認為這是必然的趨勢,並不需要特別在意。人與靈的共存本身就存在著障礙,雙方都無法在對方的環境下生存,隨著人與靈在數量上的比例產生變化,其中一方會出現不適是正常的現象。不過幽靈的騷動嗎……」
妖忌移回視線,雙手在胸前交叉,低頭沉思了一會後,最後只是點了一下頭:
「關於這件事情我會多加留意,當然病症的事也會一併處理,請您放心。」
「謝謝你呢,妖忌。明明這些應該都是身為家主的我必須處理的事情,最後卻總是推託給你。」
「我只是盡自己份內的事罷了。」妖忌沒有出聲責備,也沒有露出不滿表情,一直以來都是以這副嚴正的姿態接下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
「這樣啊。」看著這樣的妖忌表現出理所當然的模樣,幽幽子也只能面露苦笑,虛心接受妖忌的幫助。
「那麼……」妖忌作勢起身打算離席,「啊……」卻被幽幽子不經意發出的聲音阻止。幽幽子也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而摀住了自己的嘴。
「您還有其他事情要說吧?」
妖忌沒有絲毫猶豫或疑惑,重新坐回座位,彷彿一開始就已經看出幽幽子的心事般說道。
知道根本無法隱瞞的幽幽子挪開摀住嘴的手,露出尷尬的笑容說道:
「完全瞞不過妖忌呢。」
「表情早已出賣了您。如果打算隱瞞事情就不應該讓情緒直接表現在臉上。」
「可是如果像妖忌這樣一直都眉頭深鎖,很容易長皺紋呢。」
「唔……」
妖忌尷尬的揉了揉眉間,試圖舒緩自己的表情。看著妖忌如此在意的模樣,幽幽子就像個報復成功的小孩般嗤嗤笑著。
「真是……您就只有在捉弄人這方面特別擅長。」
「那只是你們太認真了。」
笑著說完後,幽幽子的表情逐漸黯淡了下來。
剛剛的短暫嬉鬧就像是為了之後的話語刻意做出的緩衝,也像是為了忘卻心中的不安,勉強在唇邊留下一抹微笑的幽幽子以有些虛無的音量說道:
「其實……最近能力似乎有些不穩定,該怎麼形容呢……雖然能力上沒什麼變化,不過總覺得不太能隨心所欲地控制……力量有時也會不自覺的溢出……」
幽幽子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指不安份的交錯,視線也有些飄移不定,就連說出口的話也顯得不乾脆。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或許最近在白玉樓內……」
「幽幽子小姐!」
話尚未說完,妖忌就以足以掩蓋幽幽子聲音的龐大音量從中打斷,低沉的嗓音彷彿帶有巨大的能量,就連房內的飾品都被這股氣勢憾動而輕微晃動著。
「嗚……」舒服躺在幽幽子膝上的妖夢被這道聲音驚嚇,臉色痛苦的喃喃低鳴。即便人沒醒來,似乎在夢中也帶來相當不好的影響。
「沒、沒事的!妖夢。」被妖忌的音量以及在自己膝上痛苦蠕動的妖夢搞得不知所措,著急的幽幽子顧不得自己心中的不安,急忙安撫妖夢。
「毫無根據就這麼妄下推論著實不妥,而且您太過自責了!這樣只會讓思維被侷限在自己身上,一點實質上的幫助也沒有!」
「啊……嗯……」第一次被妖忌當面斥責讓幽幽子不僅相當錯愕,腦袋也陷入一片空白,只能茫然地望著稍微安穩下來的妖夢,做出些稱不上回答的回應。
(妖夢該不會一直都被這麼罵的吧?)
腦袋好不容易稍微開始思考後,幽幽子想著的卻是與先前的話題完全無關的事情。
「幽幽子小姐。」
「是!」
擔心自己分心的事情被發現,使得幽幽子一聽到妖忌呼喊自己的名字,立刻挺直背脊,就連聲音與回應都顯得畢恭畢敬。
主從對調的奇妙立場,讓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在房內擴散開來。
「咳咳……我剛剛似乎做出相當失禮的舉動,還望您見諒,幽幽子小姐。」
「……不,妖忌你責罵得一點也沒錯。即便已經當了家主一陣子了,我似乎還是不夠成熟呢。」幽幽子有些遺憾的望著妖忌苦笑著,然後用著帶有期待的表情繼續說道:
「不過先回到之前的話題吧。關於我所說的事你有什麼想法嗎?」
妖忌冷靜的回望,毫不猶豫得斬斷了幽幽子的期望。
「很抱歉,幽幽子小姐,我現在無法給予您任何關於您能力的建議。您的能力不僅太過特殊,而且與這片土地的存在似乎有著極大的聯繫。不明確的建議只會帶給您以及居住在這棟屋子的所有人帶來危險,還望您見諒。」
幽幽子搖了搖頭,面帶笑容對著妖忌說道:
「至今你已經不知道幫過我多少忙了,就這麼一次並不算什麼,你不需要太過在意的。而且就像你說的,盲目的推斷只會帶來危險而已。」
雖然心中難免失望,但幽幽子更不希望妖忌因此而自責。
妖忌也明白幽幽子的想法而不再多說些什麼,望向窗外的天色後,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那麼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去巡視庭園的狀況。」
在門口行了個禮後,妖忌瞥了一眼仍在睡夢中的妖夢,無奈的輕輕嘆氣。
「妖夢就拜託您照顧了。」
「我知道了。庭園麻煩你了。」幽幽子摸了摸妖夢的頭,並回應道。
看著妖忌離去後,幽幽子將視線移向已經恢復平靜的妖夢幸福的睡臉。
感受著妖夢散發出的微小幸福氣息,幽幽子微微的笑了笑。但這份平穩幸福最後還是在寂靜的房內隨時間流逝,幽幽子收起了表情,用著擔心的語氣喃喃的說道:
「希望別發生什麼事情才好。」
★
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發生在西行寺家的事情也越來越嚴重。
起初只以為是場幾天就能治好的小病,但隨著時間推移,病情不僅沒有好轉還日趨嚴重,許多人常臥不起,有些甚至到達瀕臨死亡的程度。
害怕的人帶著傷痛離去,忠誠的人則抱著病痛睡去。
無力控制情況的幽幽子只能一邊哀傷看著曾在自己身邊工作的人一一離去,一邊畏懼著自己那一天比一天還要難以控制的能力。
彷彿無盡的死亡與哀傷麻痺了遺留下來的人們對時間的感覺,過了不知道多久,白玉樓除了妖忌、妖夢以及幽幽子以外,已經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
自從來到這片土地後,幽幽子已經度過了不知第幾次的春夏秋冬。
現在所迎來的也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春天。
每年都會盛開的櫻花樹,今年依舊以柔和的櫻色裝飾著天空。
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這片櫻色天空時的驚嘆以及與僕人們在白玉樓中遠遠欣賞著的喜悅,幽幽子的內心不禁感到沉重。
在那份記憶中,曾經擁有共同回憶的人們如今已經從這裡重新出發,各自走向不同的結局。
「今年依舊很美麗呢。」幽幽子感到懷念的輕撫樹幹,抬頭望著這片帶給自己無數次驚嘆的櫻色天空。
已經斑駁的記憶中,唯有這片櫻花樹海維持著原來的色彩。
然而這亙古不變的景色卻也讓幽幽子感到無比落寞。
如果要賦予櫻花樹存在的意義,那麼一定是人們對它的美麗所發出的讚嘆以及與之相襯的熱鬧氣氛。
只是具有死亡魅力的櫻花樹是生者的禁地。
唯一的觀眾只有那些不具備自我意識的幽靈,然而祂們並不懂得欣賞,只是自然而然受到櫻花的妖力吸引,等待著輪迴的到來。
雖然目前還有自己能夠作為觀眾欣賞著這番風景,但在那之後又還能有誰呢?這片猶如超脫生死的美麗花景是否會因此隱沒在時間洪流之中,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去?櫻花樹又是否會因為失去存在的意義而凋零?
想到這裡,幽幽子原本就心事重重的眼中又多了份哀傷。
但就像是要掃去幽幽子越陷越深的情緒般,一道有些焦慮的催促聲打斷了幽幽子的思緒。
「我應該說過您不能太靠近西行妖的,幽幽子小姐。」
幽幽子沒有因為這份時光被打擾而顯得不悅,拋開腦中多餘的雜念後,轉過身微笑回應身後的男子:
「我明白的,妖忌。」
像是對這永恆的美麗景色感到不捨,又或者是對過往的記憶感到留戀,幽幽子以輕微的動作回望一眼後,帶著複雜的情緒隨著妖忌的腳步離開了櫻花飛舞的庭園。
「沒想到才不過幾年的時間,這裡就只剩下我們三人了。」妖忌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
在這幾年內,不論男女老幼皆不明就理的染上無法醫治的怪病,不是忽然死去,就是因恐懼而離開,儘管事已成定局,這樣的結果依然難以叫人接受。
(這次是第幾次在這個房間與妖忌相視而坐呢?)
不過坐在妖忌對面的幽幽子,卻彷彿早已知道事情的緣由般,相當鎮靜地觀察著苦惱的妖忌,並在心中輕鬆得想著這個問題。
「應該是因為我的能力的關係吧。」似乎是看膩了獨自煩惱的妖忌,幽幽子以平淡的語氣緩緩道出了事實。
沒有揭曉謎底該有的磅礡氣氛,毫無起伏的語氣就像在訴說著眾所皆知的事實。
「您、您在說什麼?您的能力只是……」妖忌收起煩惱的表情,宛如毫不知情般錯愕的問道。
但是幽幽子並沒有錯過妖忌一瞬間流露出的驚慌神情,搖了搖頭阻止妖忌繼續說下去,以淡然的微笑看著妖忌說道:
「妖忌很不擅長演戲呢。」
「我不明白您想表達的意思。」
「你明明早已知曉緣由,卻還是特意違背自己的原則說謊隱瞞我,雖然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但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知而需要你以謊言保護的少女了。」
「……」
妖忌難堪地別過頭,保持沉默的模樣就像是默認了幽幽子所說的一切。
「我並不是要責備你,只是希望你能主動向我說出事實而已。雖說這是我自身的問題,但只憑見識淺薄的我是無法獨自得出結論的。」
幽幽子以感到懷念的笑容看著似乎在鬧彆扭的妖忌。
「任何事情都需要明確的根據才能在不迷失方向的情況下得出結果,對吧?」
妖忌以眼睛的餘光看著等待自己回應的幽幽子,最後像是敵不過似的輕嘆一口氣,表示自己放棄僵持下去。
「我明白了。那麼請您先說出您的想法吧。」
「咦?」
「何必如此訝異?您最初的意思就是不想完全依靠我的力量吧?那麼,為了遵從您的意念,不直接告知您我的想法應該是最好的做法了。」妖忌似乎對自己的回應感到相當滿意,難得愉快得在嘴邊堆起笑容說道。
看著愚弄自己的妖忌,幽幽子像個賭氣的小孩般嘟起嘴巴,刻意拉高自己的聲音:
「……妖忌還真像小孩呢。」
「還輪不到您這麼說。」
經過短暫的打鬧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像先前那般沉重、鬱悶。
或許是相當喜愛這種略顯輕鬆,卻又不會太過鬆散的氣氛,幽幽子以滿意的笑容開口說道:
「如同先前說的,我認為長年縈繞在這片土地的怪病是由我造成的。」沒有多餘的贅述,幽幽子以堅定的話語再次述說自己的看法。
這次妖忌沒有予以回應,也不再表現簡陋的演技,只是輕點一下頭,以沉默催促幽幽子說下去。
「或許是對與死相關的事物有太多的干涉,能力產生的變化不僅僅只是力量的不穩定,似乎連本質都逐漸偏近死亡的概念。而且……」似乎是憶起了什麼,幽幽子感到懷念的瞇細雙眼,只是在那雙眼之中的不是對美好回憶的思念,而是對悲傷的過去的哀痛。
當時對於病症的恐懼在白玉樓中的人們心中蔓延開來,尤其未知的原因更是擴大了恐懼造成的缺口。
「當時有許多傳言在僕人間流傳著呢。妖忌一定也有耳聞吧?」
當身邊的人們陸續死去後,恐懼也已經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彷彿理所當然,具有操縱幽靈這般奇異力量的幽幽子首當其衝受到私底下的非議。
「……您還有事情沒說吧?」
妖忌避開了幽幽子的問題,彷彿用無聲的語言否定著當時僕人間的流言蜚語。
「沒有了。雖然理由看似不充足,但我認為能力的轉變足以解釋一切。死亡的概念太過模糊且強力,並不是我這般凡人能夠理解、操控的事物,然而奪去生命的仍然是我,即便只是無意識下的行為那也是我的罪。」
「這樣啊……」看著幽幽子打算獨自承擔一切責任,妖忌表現出無奈的態度喃喃說道。
「事到如今,您依舊要保護那棵妖樹嗎?」
「……」
「您時常會無意識地走至西行妖下吧。」
「為什麼你會……?」幽幽子微微一愣,如同祕密被發現的小孩般錯愕。
「您認為那些自願跟著您來到這片土地的僕人們會隨意說出關於您的流言嗎?流言的起因多半來自於許多人在凌晨時分目睹到您獨自步行到西行妖下一事。這般無法以錯覺帶過的事實,促使被恐懼埋沒雙眼的他們認為您已經被西行妖的妖力所操縱。」
「怎麼會……」
自己從未知曉的事實讓幽幽子睜大雙眼,啞口無言地看著妖忌。一直以來的認知似乎稍稍從心中脫落。
「看來您真的不曉得呢。雖然您的力量的確相當奇特,但比起畏懼,他們對您以及您所擁有的力量更像是崇敬的心態。然而,對於擁有相似力量的西行妖,他們所抱持的只有單純的恐懼,所以當他們有一絲您被西行妖控制的想法後,那份純粹的敬意自然而然就會轉為敬畏,甚至是恐懼。」
幽幽子想起選擇留下的人們那深信自己的眼神以及選擇離開的人那畏懼自己卻有混雜著一絲哀傷的眼神,兩種不同情緒的表現卻都多少參雜著相同的情感。
「可是……」即便如此,幽幽子還是不想承認其中的某一部分事實。
「您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您的能力與這片土地有著極深的聯繫嗎?您的能力受到本質相似的環境影響而加速了『轉變』……不,或許該說是『成長』。您一直誤會了一件事情,您的能力並不單是對幽靈的控制,而是對魂魄的干涉,現在只是因為力量的增長導致連生者的魂魄也受到影響罷了。」
即使瞧見幽幽子逐漸蒼白的臉色,妖忌仍舊以強硬的態度說下去。
「當然如果您的力量只是如此並不足以使生者死亡……您一定有隱約察覺到了吧,力量與您相似卻又更趨於成熟、完整的西行妖對您的影響。如果當初您就讓我除去西行妖的話,或許現在……」
「妖忌……」
妖忌的話似乎刺中了幽幽子最忌諱的地方,一直表現出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反駁起的幽幽子,突然從嘴中逸出冰冷的呼喊。
「西行妖是父親的願望造就的存在,是沒有盡到管理之責的西行寺家的業。即使如你所說,一直以來的問題皆與西行妖有所關聯,這也是我們必須自行承擔、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將一切的過錯都推至西行妖上。」
幽幽子明白自己的話毫無說服力,既沒有提供具體的解決方法,甚至企圖打亂了目前看來最簡單也最具體的方案。只是,無論如何她也無法認同犧牲西行妖來成就一切的作法。
或許是這般堅持成功傳達給妖忌,只見妖忌無奈地聳聳肩,似乎連吵下去的力氣也沒了。
「我相當清楚您的想法。只是……您真的有承擔這一切後果的決心嗎?我與妖夢目前也只是因魂魄家天生擁有的特殊體質而能不受您力量的影響,但這也只是短期的狀況,在此之後……」話還沒說完,妖忌就這樣沉默了下去。不過就算妖忌不說,幽幽子也早已知道妖忌接下去的話。
「不論結果如何,我與妖夢皆無法再繼續待在您身邊了。」這是無法避免的最後結局。
在不破壞西行妖的前提下,幽幽子只剩下兩種選擇,其一是讓妖忌與妖夢活著離去或死亡,另一則是自己的死亡。或許無論如何選擇,即便破壞了西行妖,自己與妖忌和妖夢的分別也已是既定的結局。
這般事實令幽幽子相當苦惱,經歷了過多的生離死別,幽幽子對於離別越來越害怕。生離能夠讓他人活著,卻會造就生不如死的孤獨,但死亡的虛無,卻又使幽幽子畏懼自己的死滅。無論哪一種皆不是幽幽子所冀望的結局,卻又是無法放棄選擇的問題。
於是,幽幽子就這樣抱著矛盾、兩難的心態,不斷思索著。
談話結束後,妖忌和幽幽子離開了房間,向著正在練劍的妖夢所在的庭園走去。在這短暫的路程中兩人連一次話也沒交談過。
直到兩人能夠看見妖夢的身影後,妖忌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剛剛談論的內容請暫時別告訴那孩子。」妖忌並沒有把頭轉向幽幽子,而是一直看著前方因為太過專注而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的妖夢說道。
「為什麼?這件事情牽扯到的是還生活在這裡的所有人,我認為妖夢有權知道,也有權提出自己的建議。她已經不是孩子了,我不認為我們有資格把她排除在外。」幽幽子語氣認真地反駁妖忌的提議。
「這件事由幽幽子小姐您決定就行了……不,應該說必須由幽幽子小姐您一人決定才行。還請您諒解,那孩子還太不成熟,如果得知這件事,她一定會說出過於天真的話,我不希望因為她的話語而影響到幽幽子小姐您的決定。」妖忌也毫不動搖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幽幽子感到疑惑地凝視著妖忌的側臉,試圖看穿他的心思。
一直以來,妖忌對白玉樓中的大小事都相當嚴苛,對許多事的處理也相當計較和堅持己見,但卻對兩件事情一直抱持著消極的態度,一件是對西行妖的處置,另一件則是現在的事情,無論何者妖忌皆不給予直接的建議,只是任憑幽幽子的決定行事。或許妖忌只是單純認為這類足以影響白玉樓未來的重大事件必須交由身為家主的幽幽子來判斷,只是幽幽子無法因為這個理由而釋懷。
不過幽幽子自知一定無法從妖忌那得到答案,當然更不可能從幾乎都扳著一張臉的他臉上得知什麼,所以只是持續了一下子後就立刻別開了視線。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了,就代表你有所考量吧,我會好好想想的。」幽幽子以小跑步超過妖忌,接著回過頭說道。之後頭也不回地向著已在近處的妖夢跑了過去。
★
「您也是位相當天真的人啊。」看著已經重整表情,以輕快腳步跑向妖夢的幽幽子背影,妖忌把這句藏在了心裡的話輕聲道出。
待在白玉樓的這幾年間,妖忌對於幽幽子的感情已不再只是好友的女兒或是自己所侍奉之人這類的想法,他已經將幽幽子看作是與妖夢同等重要,幾近於親人的存在。也因此妖忌並不希望幽幽子再經歷更加沉重的打擊,盡可能為她處理白玉樓的大小事務,即便已經無法回頭,心中那希望她總有一天能拋下重擔,像個普通女孩般快樂活著的願望從來沒有改變,但一切還是事與願違。
那麼,至少讓她能夠決定自己的未來與結局吧。
這是妖忌認為自己目前唯一能為幽幽子所做的事情。
☆
因為妖忌和幽幽子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在妖忌與幽幽子談話時,妖夢正忙著打理被託付的庭園。接著在結束工作後獨自一人在庭園中磨練自己的劍術。
妖夢所在的是位於白玉樓的另一側,與西行妖相反方向的庭園。
這裡離西行妖相當遠,受到幽靈徘徊的影響甚低,所以從前的僕人們總會將這片面積不大,卻充滿著生氣的場所作為休憩的地點。
有別於西行妖所在的庭園那般四方皆櫻的景象,這裡櫻花樹較少,但人工種植的花卉卻異常茂密,百花爭妍的景象營造出與西行妖所在的庭園截然不同的美麗景色與氛圍。
在僕人們離去後的現在,這片庭園換成了妖夢負責管理。在妖夢精心的照料下,這片庭園不僅沒有荒廢,似乎更加顯得繁華,各式各樣的花朵、樹木如同接力賽般隨著季節的變化盛開、凋零,為這片庭園在四季都能保持欣欣向榮的生氣。
妖夢在庭園中專注揮出每一劍,雙手長短不一的刀雖相當惹人注目,但時而剛硬地使花草劇烈擺動,時而柔和地令花草紋風不動,如流水般順暢的技巧以及變化自如的力道,使每一個動作都宛如舞蹈般優雅的劍技卻更加吸睛。
妖夢在這幾年之中,在劍術方面的造詣有著卓越的成長。雖然還比不上爺爺妖忌,卻也已經不能小看她的實力。只是在心靈方面雖說一天比一天穩重,卻又總是讓人感到離獨當一面似乎差了那麼一步,而主要的原因在於……
「妖夢!」趁著妖夢停下動作,注意力放鬆的瞬間,幽幽子冷不防從背後抱了上去。
「唔哇!幽、幽幽子姊姊!妳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妖夢驚訝地問道。
「哼哼──,這樣不行喔!放空背後可是大忌呀,妖夢!」
「嗚……」妖夢難堪的低下頭,「先別說這個了……」卻又同時以餘光瞄向悠然走近的妖忌,然後偷偷靠近幽幽子的耳邊輕聲問道:
「幽幽子姊姊和爺爺談了什麼?」
妖夢在白玉樓也待了好幾年的時間,但因為幽幽子的過度溺愛導致到了現在還沒有任何身為白玉樓庭師的自覺。
「秘密。」幽幽子將手指移向唇前,露出惡作劇般的妖魅笑容。
「不過正好一個人練劍很無聊吧?如果打贏我的話就告訴妳。別小看我哦,我可是被妖忌稱讚過相當有天分呢。」說完,幽幽子搶走了妖夢手上的其中一隻劍,並擺好了姿勢。
「真是的……受傷我可不管喔!」妖夢也隨著幽幽子擺好了姿勢。然後兩人開始了像玩耍般的練習。
看著這般景象的妖忌無奈苦笑著,卻無法掃去任何存在於心中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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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幽幽子始終做不出決定,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故的安穩日子,甚至讓她產生了不需要做出選擇的想法。但在幾個月後的傍晚,妖夢卻毫無預兆的倒下了。
咚──
白玉樓中某一間房間的拉門被粗暴地拉開。在拉門的外面站著一名渾身是汗的少女。
「呼……咳咳……妖夢怎麼樣了!」不顧自己還急促喘著氣,幽幽子以慘叫般的恐怖嗓音向房內問道。
「您先冷靜下來,幽幽子小姐。我們出去外面談吧。」在房內的妖忌冷靜看向幽幽子,並起身說道。
「那…情況怎麼樣了!妖夢該不會已經……」
「不……只是……」妖忌面有難色地搖頭否定,「情況不太樂觀。」並以眼神示意幽幽子看一眼房內。
聽從妖忌的指示,幽幽子由拉門的隙縫朝著房內看了一眼,「……那是什麼東西?」接著以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疑惑語氣問道。
房間裡頭,妖夢靜靜躺在被褥中發出安穩的鼾聲,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問題。但本該只有妖夢一人的房內,不知為什麼卻多出了一團白色透明的物體飄浮在空中。白色物體靜靜在妖夢身邊,毫無動靜地飄浮著。
接觸過無數次相似物體的幽幽子相當清楚那是什麼,只是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在房內。
「那應該是那孩子的魂魄。」
「什……?」
雖說的確與幽靈神似,幽幽子卻完全不會想到那是人類的魂魄,畢竟幽靈是離開肉體束縛的魂魄,那也象徵著一個人的死亡,但妖忌才剛說妖夢還未死去。與認知有所差異的現實,讓幽幽子無法立即消化掉妖忌的話語。
「我曾對您說過您的力量是對魂魄的干涉吧?雖說因為西行妖的影響,讓受到力量影響的魂魄會對死亡(輪迴轉世)產生憧憬,但本質並沒有改變。」
「那又……如何……」
幽幽子雖很在意妖夢實際的狀況為何,但妖忌那過於冷靜的表現卻更令她不解。
「您或許不記得了吧……我曾經向您說過魂魄家的人們擁有將自身魂魄與肉體分離,並利用魂魄來進行戰鬥的事情,而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夠不受您力量的影響。只是,妖夢並沒有繼承到這股力量。雖然身為魂魄家的一員,對您的能力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抗性,但力量間的拉鋸最後導致的似乎就是這樣的結果。在這麼下去應該會因為魂魄離開肉體而死去吧。」妖忌面朝外,以平淡的語氣將自己的分析說給身為主人的幽幽子。
聽到這些話,幽幽子頓時感到雙腳無力,整個人癱坐到地,握著拉門的手也因為內心的動搖而不停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那麼冷靜?妖夢不是你的孫女嗎?」幽幽子眼中充滿怒意與疑惑地瞪著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妖忌說道。
「身為白玉樓的庭師我們早已有這樣的覺悟,畢竟這裡並不是一個正常的地方。」妖忌以堅定的語氣反駁。那不帶任何斥責,將一切都當成是自身責任的堅定意志擊潰了一直逃避的幽幽子的內心。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點……如果知道會這樣的話……我就……我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在這天,幽幽子的慟哭聲在這片已經無人能感受其哀傷的寂靜土地上不斷回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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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確定要這麼做嗎?幽幽子小姐。」
「嗯,經過這些天的考慮後還是只能這樣子做了……等我死後希望你能將我葬在西行妖下,並利用西行妖的力量將我封印於此。能力是不會消逝的,就算我死後經過輪迴轉生,總有一天還是會出現像我一樣的人,這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再體會相同的事情,所以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明白了……不過我沒辦法保證這個術式是否能成功,也不曉得是否會發生不可預期的結果。」
「沒關係,不論結果如何要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那麼我就先行處理術式必須的準備事宜,請您先去西行妖那裡候著。」
「最後還要這樣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呢。這十幾年來真是辛苦你了,多虧你和妖夢我過得相當快樂喔,妖忌。」
「……請您別這麼說。」
妖夢一面看著天花板一面聽著外頭兩個熟悉的聲音的對話。
因為一個模糊卻又熟悉的夢而醒來的她,對夢境感到懷念的同時也聽到了兩人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不小心在門口的對話。
不過很奇怪的,她的心情很平靜,即使聽到自己最喜歡的幽幽子姊姊將要死去,她也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兩人的談話而已。
然後看向了一旁的白色透明的物體心想著,如果祂有眼睛的話現在一定是盯著自己看吧。
笑了笑後,妖夢閉上了眼睛,並在心中下了個小小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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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是哪裡呢?
只記得瞥見自己最喜愛的那位少女在黑夜中獨自向著黑暗走去,而自己擔心得追了上去。
少女因為接連發生的事情而顯得憂鬱,雖然自己對離去的人們也相當不捨,但少女的心情一定是自己所無法明白的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追了上去。
少女在樹下仰望著天空,那是一片與黑夜不相稱的美麗天空,然而四散的櫻色光芒卻比黑暗更加不祥,冷冽的空氣與恐懼讓年幼的我不停顫抖。
但我還是咬著牙靠近樹下,那是因為……少女在那裡……少女在那裡仰望著天空。
儘管少女的眼神空洞得宛如沒有意識的人偶,儘管少女的口中唸著自己無法聽見和理解的話語,儘管少女露出了虛無地令人寒顫的妖魅微笑。
自己還是向著少女走去……沒什麼了不起的原因,只是看到了少女流下了自己從未在她臉上看過的眼淚,就只是那麼簡單的理由,年幼的自己內心就升起一股能讓顫抖停止的強烈衝動。
少女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而轉過身來。神色雖然沒有變化,原本臉上撲簌流下的眼淚卻停了下來。
少女當時對我說了什麼,而自己又回了什麼,早已記不清楚。
只知道當少女的眼神再度充滿了生氣,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少女後,一直都像位姊姊的她忽然像是個無法承受痛苦的小女孩般跪了下來,並緊緊抱住了我開始痛哭。
為了讓少女安心,我也回抱了回去,並在少女的耳邊輕聲做了一個誓言……
只是……那個誓言……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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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來臨,明月高掛在夜空之中,照耀著這個沒有半點燈光的地方。處理完在西行妖必須要做的準備後,妖忌不知為何離開了西行妖下,佇立在接近白玉樓的空地上面朝白玉樓的方向。妖忌閉著雙眼,手持著魂魄家代代相傳的兩把劍──樓觀劍與白樓劍,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似的,靜靜站著。
當睜開眼睛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緩緩向他走來。
「爺爺。」妖夢一臉泰然,看不出情緒上的浮動,掛在臉上的平穩笑容甚至讓人認為她只是恰巧看見妖忌而走了過來,全然不知之後將發生的事情。
「如果妳是抱著任何僥倖的想法來到這裡,那還是回到房內好好休息吧。僅憑現在的妳是沒有能力阻止我的,而且術式也已經不可能被打斷了。」
「我知道的,爺爺。只是……我有必須去履行的誓言。」妖夢忽然冒出的話語讓妖忌頓時摸不著頭緒。
「雖然那或許只是根據當時的情況隨口說出的話,而且因為是太久以前的事,我也不大記得誓言的內容……」
回憶中的少女聽到自己過於天真的話後,突然笑了出來,雖然眼淚依然撲簌流下,但少女的笑聲也一直沒有停下。
這讓妖夢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但我認為那一定是有相當價值的誓言,所以我必須去履行這個誓言。」妖夢目光堅毅地看著妖忌說道。
像是受不了那股視線般,妖忌輕嘆一口氣後乾脆地放棄:
「妳曉得要做什麼嗎?」
「剛剛已經先在白玉樓周圍四處探查過了,爺爺設置在庭園外圍的道具是為了防止幽靈會干擾到術式的進行吧?那接下來應該只要啟動設置在西行妖的術式就行了。」
「的確如此,只是術式的啟動並不需要我們動手,設置於外圍的道具也不全是為了阻擋幽靈。在那之中,也藏著吸引幽靈的道具。」
「爺爺你還想增加幽靈的數量嗎?」妖夢不敢置信的看著妖忌說道。
「我並不打算細說術式的事情,而且時間似乎也不是那麼充裕。」妖忌有些擔憂地瞥向身後那屬於西行妖的庭園說道。
「我們要做的事只有破壞那些庭園外圍的道具而已。做得到嗎?」
雖然不知妖忌的打算,妖夢還是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
「做得到的!我現在可是有個可靠的夥伴呢。」並且拍了拍一旁,也就是一直跟在妖夢身邊的白色透明物體。
「竟然以這種形式得到靈視的能力啊,看來之後似乎能將工作託付給妳了。」妖忌瞠大雙眼驚喜說道,接著將手中的樓觀劍和白樓劍收回刀鞘後交給了妖夢。
「幽靈湧入後,西行妖的周圍會變得相當危險……但即便我這樣說妳也要去的吧?」
「是的!」妖夢用力的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的意志。
看著自己一手拉拔長大的孫女下定決心的模樣,妖忌露出感到欣慰的慈祥笑容摸了摸妖夢的頭:
「去履行妳的誓言吧。」
「是!」
將事情交代結束後,妖忌朝著白玉樓的方向退去。
望著妖忌離去的身影,妖夢對著那從小一直看著的背影大聲喊道:
「謝謝你,爺爺!」
妖忌稍微停下了腳步,但不一會兒就又頭也不回的繼續走去,沒有回應的默默離去。
妖夢在喊完後也逕自的向西行妖奔去,因為她相信血緣相連,又是一直陪伴著的親人絕對明白自己話中想表達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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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走向白玉樓的妖忌抬頭望向置身事外的皎潔明月與繁星,像個驚覺一直走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不知不覺已經走得比自己更快、更遠般的父親,仰天長歎:
「唉──,真正止步不前的原來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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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西行妖樹下後,妖夢才真正感受到從小被妖忌一直叮嚀西行妖相當危險的事情。即便從白玉樓能遠眺到這裡,真正接近後的感觸卻是無比強烈,完全不能與遠眺時的那份心情相比。
在西行妖四周的櫻花樹都彷彿被吸收了生命力那般黯淡,只有西行妖像是奪盡了周圍一切的生命與月光的恩惠般,寄宿在樹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散發著足以遮掩繁星的耀眼光芒。
儘管那足以稱做是另一片天空的櫻色光芒美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妖夢還是忍不住打起哆嗦。西行妖散發的死亡氣息一瞬間就深植魂魄深處,尤其對於已經有一半魂魄出竅的妖夢而言,那股魂魄幾乎要被抽離的恐懼更是讓她不禁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原來是這裡嗎?」
由於妖忌的強烈制止,妖夢對於西行妖的記憶屈指可數,尤其對於夜晚的西行妖更是幾乎沒有印象。
然而這份與夢境相同的不祥與恐懼卻喚起了早已模糊的記憶。
「一定就是這裡吧……」
妖夢感到懷念地低頭看著地面,從衣服的內袋中拿出瞞著妖忌帶出來的道具,然後一步一步靠近西行妖。
每走一步,彷彿身體即將被撕裂的惡寒不斷襲來,望向一旁,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魂魄緊緊依偎著自己,像是在抵抗著西行妖那龐大的吸引力。
「你也在努力呢。」妖夢勉強的笑了笑後,繼續往前。
西行妖的樹幹上圍繞著數圈用來阻擋幽靈的道具,卻沒有一樣像是術式或者是啟動用的物品。
妖夢將手中的道具埋進樹底,確認準備完好後,拔出了繫在腰間的兩把刀──樓觀劍與白樓劍,然後退到不會傷到樹體的位置。
抬頭看向覆蓋在頂端的那片櫻色天空,妖夢向著不知葬在何處低聲說道:
「幽幽子姊姊,妳還記得我在這裡對妳立下的誓言嗎?雖然在來到這裡之前我有點忘了,但現在已經全部想起來了,而且正好和我決定要做的事不謀而合呢。」
接著妖夢眼中含淚地笑著看向應該是術式中心的樹幹:
「晚安,幽幽子姊姊。希望妳能在這片櫻色的天空下有個好夢。」
壓低身軀,連同手中的雙刃大幅度轉動──
『二百由旬の一閃』
極為剛烈的一擊產生的劍氣以驚人的氣勢擴展至庭園各處,斬斷了設置在地面的道具。
先前受到壓抑的幽靈如抓狂似的大量湧入西行妖周圍,淹沒了土色的地面,也淹沒了無力倒下的妖夢。
西行妖散發出至今最強烈的光芒,吞沒了所有湧入的幽靈,光芒彷彿已吞沒的幽靈為動力般,持續增強,持續擴大籠罩的範圍。最後毫無預兆的爆散開來,瞬間消逝而去。寄宿在西行妖上的櫻花也帶著妖魅的微弱光芒,隨著光芒的消逝一同四散、謝落。
在白玉樓觀察所有過程的妖忌在光芒消失後來到了西行妖下,一發現倒在地上的妖夢後,立刻加快腳步奔去扶起了她。
「對不起……爺爺……我將自己的魂魄也一起封印了。」
「……妳用了那樣道具嗎?」
「嗯……擅自拿走……真的很對不起……不過好奇怪,為什麼我還能說話呢?」才剛恢復的妖夢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破壞道具的一擊上,不僅身體相當虛弱,精神也因為接觸大量幽靈而顯得衰弱。
正當妖夢再也無法維持意識,視線逐漸朦朧時,她在妖忌的背後看到了一團白色的物體像是相當擔心般窺視著自己。
「啊啊,祢還在啊……」用著幾乎沒人聽到的聲音說完後,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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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整的魂魄,會使人成為非人也非幽靈的存在,成長近乎停止外,壽命也被無止盡的延長。雖會死去,但無法輪迴,只能永遠成為徘徊在世間的存在,直到魂魄完整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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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不過因為瞬間的強烈陽光使得眼睛閉了起來,接著再次嘗試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這次的陽光已經沒這麼強烈,因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團白色略顯透明的物體遮住了陽光。
「呀啊!」妖夢瞬間站起了身子,而那團物體貌似也被這尖叫聲嚇到,驚恐的飄到了空中。
「妳醒了啊……雖然很想斥責妳私自使用道具,不過看在封印似乎相當完美的份上,這次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妖忌盤腿坐在靠近庭園的外廊,以雙手交錯在胸前的方式看著妖夢。
「對不起……」
「如果真覺得抱歉就快點起身去完成從今天起身為庭師的第一份工作吧。今天我就先回房去休息了。」
妖忌說完後將兩把劍留在了原地,就這樣起身走進了屋內。
妖忌並沒有真的因為妖夢自作主張的行為而對妖夢生氣,感受到這點的妖夢心裡滿是感激。
不過妖忌的說法還是讓妖夢感到奇怪,不僅將工作交由別人違反了他平常的做法,而且對『第一份工作』這種說法也相當困惑,或許還是有點小生氣,所以以此作為懲罰吧。妖夢這樣心想著。
接著妖夢轉向庭園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時,看到了眼前的景色,一瞬間呆掉了。滿滿的櫻色佔滿了整個視野。
因為封印的關係,西行妖上的櫻花瓣都開始飄落,而好似為了回應西行妖似的,週遭的櫻花樹也不約而同地紛紛落下了花瓣,如雪一般的花瓣鋪滿了整片庭園,而且還在持續堆積。
「好漂亮……嗯?」在櫻花紛飛的庭園當中,妖夢在遠處注意到了一個身影。
從形貌看來似乎是位少女,不過看起來略顯透明,少女身著藍色的衣裳,有著一頭顏色與櫻花相近的粉色頭髮。在櫻花的陪襯下,少女看起來格外夢幻,虛無飄渺的好似不存於這世界的人。
少女現在正呆呆站在樹下看著櫻花不停歇的飄落,而看到了這位少女的妖夢……
「幽……幽幽子姊姊?是幽幽子姊姊嗎?」則在口中不斷喊出這個自己最喜愛之人的名字,一邊跌跌撞撞地奔向少女。
「幽、幽幽子……姊姊,妳…….還活著……嗎?妳真的……還活著嗎?真的嗎?」妖夢不顧自己連話都無法接續著說,激動地不停逼問眼前的少女。
而少女只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妖夢,然後露出微笑。
「哎呀,真是可愛的孩子呢。妳認識我嗎?幽幽子是我的名字嗎?我忽然就在這個地方,完全不知所以然呢。不過這裡真是個漂亮的地方。」
「……」少女完全不像裝糊塗的模樣重重打擊了妖夢,妖夢看著那太過熟悉的面容,「妳不記得了嗎?幽幽子姊姊。」以及那略顯透明的身姿令妖夢心中的希望轉變為絕望。
「原來是這樣子啊……並不是活著,而是成為了亡靈般的存在嗎?」妖夢直盯著眼前的幽幽子看。
「欸欸,妳別不理我啊──!現在這裡能問的只有妳了哦,如果妳不理我那我要怎麼辦啊──」幽幽子滿臉不悦的抱怨著只是直盯著自己卻一句話也不回的妖夢。
妖夢不理會幽幽子,只是感到懷念地看了好一會兒後,忽然想起了妖忌異常的話語與行為,接著像是恍然大悟般低頭小聲說道:
「原來『第一份工作』指得是這個意思嗎?爺爺。」妖夢對妖忌那拐彎的說法露出了苦笑。
重新正視少女的同時,妖夢眼中已沒了迷惘,在心中再度浮現的決意堅定了她的心。
「我的誓言現在才開始要真正實踐。」
接著單膝跪地,將繫在腰間的劍以雙手平舉至幽幽子眼前,以相當正經的語氣說:
「我的名字是魂魄妖夢,在此時此刻此地,對著魂魄家的寶劍起誓,我將作為白玉樓的庭師,做為劍與盾,永遠守護白玉樓的主人──西行寺幽幽子,直至生命逝去的那一刻。」立下誓言後,妖夢準備請幽幽子收下起誓之物,但忽然有種被抓住的感覺讓她停下了動作,看向自己的身體。
卻注意到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地方被抓住,此時聽到了忽然變得安靜的幽幽子的聲音:
「真是的──我又沒問妳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名字而已!話說,這個白色的東西可以吃嗎?剛好肚子有點餓了呢。」幽幽子正抓住應該是屬於自己魂魄的白色物體並打算吃下去。
「哇啊!等、等、等一下啊!那個不能吃!」妖夢急忙地站起身子阻止幽幽子。
即便沒有正式的完成起誓,妖夢依舊在往後的日子裡作為白玉樓的庭師陪伴在幽幽子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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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在某個已經不知度過多少個春夏秋冬,度過多久歲月後的冬末。
「妖夢,看看這個!白玉樓中有個被封印的亡靈呢。而且似乎只要讓庭園裡的西行妖盛開的話就能復活那個亡靈哦!很有趣吧?不知道用幻想鄉的力量能不能讓祂盛開,不過似乎值得一試!快去幫我收集幻想鄉的春吧。」幽幽子手中拿著一本早已泛黃且破舊的書,以興奮的語氣提出任性的要求。
妖夢一看到那本書,當下就知道了那本書的內容,那是妖忌在很久以前所寫的書,其內容記錄了曾經在白玉樓發生的一個事件。
「我明白了。只要將幻想鄉的春都收集過來就好了吧?幽幽子大人。」說完,妖夢離開了房間。懷抱著「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嗎?」的想法望向自那之後再也沒有盛開過的西行妖後,出發前去了幻想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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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標題,這篇是<櫻花樹>,而另一篇是同一背景同一故事的<西行妖>,至於這篇在哪......大概是努力中吧。
寫這篇的原因只是想寫寫幻想鄉的人物過去罷了,當然可能會跟原設定有衝突的地方,如果有就請忽視或提出來吧。
寫這篇還有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看過的類似作品似乎都把西行妖寫成反派的角色(你也才看過兩篇而已!,所以也想寫些不一樣的。
大致如此,如果你耐心看完了感謝你,有想指教的地方也請乾脆的指責吧!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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