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alorn 于 2013-10-10 16:06 编辑  
 
还是稍微说下好了,这里面的亚玛萨那度就是那个亚玛萨那度,不过90%原因是因为我懒得自己想名字,所以也就不好意思说是有东方成分了,以上。 
  
 末路——血色十字军  
 
 
 
 
 
滚滚浓烟从燃烧的尸体堆上腾起,整个提尔之手中庭都笼罩在肉体焦糊的恶臭之中。被遗忘者抬手拉了拉略有下滑的面罩,掩住眼睛以下的脸部,死过一次的其中一样好处在于,你不再拥有嗅觉,但那股气味却萦绕在她的幻觉中久不散去。  
银白十字军的士兵们继续清理着属于血色十字军的东西,将纹着白底红徽章的旗帜、布幔和衣物从军需物资中挑拣出来,扔入四下燃烧的火堆。  
末路,她看着一名士兵把折断的旗杆抛入烈火中,想到这个词。那士兵似乎注意到被遗忘者的凝视,年轻的脸上拧出个厌恶的表情,转过身时,偷偷比划着防护邪恶的手势。被遗忘者毫不在乎,继续盯着被火焰点燃的血色洛丹伦军徽。等到最后一抹红色也消失在红色的火焰里,她转身走向提尔之手堡垒高耸的大门,两边堡柱不见军旗,空旷落寞、惨无所依。  
 
 
我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被改造成刑讯室的墓穴里冰冷潮湿,弥漫着血液和脓疮的气味,骇人惨叫充斥其间——活人的,和死人的。小个子女人安静地站在隔间里,身上红白二色的洁净长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不远处一声高亢嚎叫压过其他,像芦苇中突然腾起的水鸟,又在颤抖的最高点为箭射落,戛然而止。  
某处的铁栅栏门吱呀旋转,脚步声从中逼近过来。门口身着鲜红锁甲的卫兵不安地动了动。  
“让您久等十分抱歉,亚玛萨那度检察官。”审讯员韦沙斯踏入房间,把手中红热的烙铁插进旁边的火盆,“从会动的尸体嘴里挖信息比预想中的还要困难,我猜他们的痛觉大概没有活人那么灵敏。”说着,他露出个遗憾的表情。  
“你的工作成果有目共睹,不过大领主弗丁派我来不是为了这个。血色修道院征募的新兵本该在上周就抵达壁炉谷接受训练,而莫格莱尼指挥官却说问题出在你这,我希望能得到个恰当的解释。”  
虚伪的歉疚堆积在男人脸上。“对于这点,我实在万分惭愧。”他说,“提瑞斯法林地的瘟疫蔓延广泛,甚至出现了拥有一定思想的僵尸。将纯洁之人从被亵渎者中分辨的工作也愈加困难,有时候真的很难分辨他们到底是侍奉圣光的虔诚信徒,还是企图混入我们之中的恶毒歹类,在考验上花费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错过了军期。但我认为,作为审讯者,确保新鲜血液的纯净才是必须放在首位的职责。”  
不,你只是享受折磨他们的过程罢了。亚玛萨那度在眼底余光里打量着对方的穿着,白底红纹的战袍沾满了黑红污迹,几乎掩去了原本绣在胸口正中的火焰徽章。他的双眼在黝黑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明亮,闪烁着病态的神色。联系起从前听到的传言,与其说是审讯者,侩子手才是更适合吉米·韦沙斯的头衔。  
我们是从何时开始依赖变态和疯子来维持组织的呢?她无声叹道,继而面无表情,提出疑问:“大检察官怀特迈恩没有在验证瘟疫上帮忙么?”  
“您不知道?”他做作地睁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我还以为指挥官已经向壁炉谷报告过了呢!”  
她不想让对方太得意。“莫格莱尼没有报告的是什么。”  
韦沙斯如她所愿,对这种态度表现出了些许失望。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大检察官怀特迈恩不久前染上了瘟疫,但凭借圣光的眷顾,并没有被那污染击垮。她每天都在祈祷室中念诵祷言,无力兼顾检察官的工作。”  
所以审查新兵的进度才会拖慢到这地步,她点点头。“愿圣光保佑她获得胜利。那么,现在新兵们已经做好准备跟我回壁炉谷了?”  
“检察官阁下,我很想说是,但……”  
“还有什么问题?”  
“有一个志愿者,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不确定她是否合格。”  
这可有点稀奇,通常在无法确定的时候,他们倾向于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也许这人作为折磨对象很让韦沙斯享受吧。  
“带我去看看这个‘特殊’的志愿者。”亚玛萨那度命令道。  
 
 
一人多高的铁笼悬挂在壁炉谷入口的拱门上,纵横交错的铁条的交叉处钉着一枚枚尖锐钉刺。囚犯站在里面,片刻也不得松懈,赤裸的上身布满凝固发黑的血痕。央求和哀嚎持续了整整四天,从第五天开始,他再也使不出比支撑站立更多的力气。这还不是大检察官伊森利恩最残酷的手段,只不过相对于那些更精密的折磨,在以儆效尤这块上,它更合适。  
此人身为血色检察官,却放走了一名有腐化嫌疑的精灵。大检察官决定让壁炉谷的每个人都亲眼见证这么做的严酷后果。  
亚玛萨那度抬眼看着笼子,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并不平静的内心。关在笼子里的那个本可能是她,同样的错误她早已犯下。实际上直到如今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当时为何会做那样的决定。也许是因为对方同为布瑞尔的居民,又或者是她的经历令人动容,再不然……她想起对方那双红棕色的眼睛。  
那个人毫无疑问已经被天灾瘟疫感染、转化,我怎么会相信她那“保持着人性”的一面之词,亚玛萨那度摇摇头。她应该去自首,去为自己的愚行忏悔,去乞求大检查官和圣光的宽恕,或许可以换得个干净利落的结局。  
但为什么没有呢?她看着笼子,为什么这位饱受折磨的同僚,虽然苦苦哀求解脱,却不肯撞向铁钉,让它刺穿自己的心脏呢?  
“直面死亡所需的勇气远超任何想象。”  
“弗丁阁下。”  
她向血色十字军的领袖,壁炉谷大领主泰兰·弗丁屈膝行礼,即使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讶,也没有丝毫表现。  
身披血红铠甲的棕发男人点头回礼,继而仰起脑袋,眯眼看向铁笼和铁笼内的囚犯。  
“某些时候伊森利恩大检察官的……方法确实稍显过度严厉,但他所作的一切、这一切牺牲都是为了服务更加崇高的目标。”他说,“希望你们作为下属的执行者,不要误解了他的这份执着信仰。”  
“我们都很敬重他,弗丁大人。”  
“确切说,敬畏才是更合适的词不是么?”泰兰收回目光,胡须覆盖下的嘴唇勾起抹笑容,“就算成天窝在城堡里,该吹进耳朵的风言风语可一点也不会少。”  
软禁是更恰当的说法,距离壁炉谷领主上次亲自带队巡视已经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她恭顺地垂下眼睛,大领主泰兰·弗丁不过是他敬爱的导师的傀儡,大家都知道,但,理所当然的,没人敢说出来。“我们只是……觉得这种处罚太过严厉,那个精灵毕竟是来自奎尔萨拉斯的信使,对他的人身安全和自由造成危害,也许会引发外交上的问题。”亚玛萨那度说。  
“这点的确。”对方点头同意,“不过我想,站在对抗亡灵天灾立场上,精灵们会理解的,毕竟他们也因之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她沉默着颔首。  
“这是场战争,战争必然伴随着牺牲,它不仅包括像大十字军达索汉和斯坦索姆驻扎的兄弟姐们们那样,在正面对抗中献出生命的人,也包括蒙冤而死的人。放走敌人,哪怕是潜在的敌人……”说到这里,男人眨了下眼,“这种行为决不能听之任之。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败天灾军团,不辜负这些牺牲。他们的名字将被镌刻在新世界的基石上。”  
蒙受冤屈,正如相信兽人的荣誉的提里奥·弗丁,你的父亲,他的名字也会被刻在新世界的基石上么?  
“是的,领主阁下,为了洛丹伦。”  
“为了洛丹伦。”  
 
 
不惜一切代价,不知若泰兰·弗丁还活着,面对如今的情形,能否依然坚定不移地相信这句话。无论如何,亚玛萨那度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召唤出一道圣洁之火,打到对面银色黎明小队中那个自称被遗忘者的亡灵头上。她知道另外三位血色检察官也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阿比迪斯将军坐在马鞍里,俯视着小队的领头人,“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请求帮助,而不是挑衅血色十字军的底线。”  
那位队长显然是整个小队里唯一没有觉得紧张的人,或者他只是没表现出紧张。  
“我们当然是来谈判的,每一名小队成员都经过精心挑选。”  
“我可没看出来,那个行尸走肉是怎么回事。”  
“只是想让您亲自确认一下,这世上的确存在拥有自由意志的亡者,并非所有复生的人都像食尸鬼那般对巫妖王唯命是从。”好似为配合队长的发言,那个亡灵向血色十字军成员们鞠了个躬。  
阿比迪斯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即便如此,它还是个传播瘟疫的秽物。”  
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最后,当银色黎明代表抛出“血色十字军无法独自抵抗纳克萨玛斯的威胁”的事实,阿比迪斯将军终于不得不接受了。她命令卫兵们收起武器,同意进一步协商,甚至还允许银色黎明的小队成员在提尔之手暂住一晚,尽管她也特别吩咐要“小心招待”这些客人。  
血色十字军不会弄错需要“小心招待”的对象。  
“所以你当时说的‘去寻找同类’就是这个意思?”亚玛萨那度没看被遗忘者,把注意力都放在警戒周围动静上。她不希望有人路过这两座房屋之间的小空地。  
对方略显佝偻的身体缩得更紧了些,她挠了挠头。“我那时只是听到了女妖之王的呼唤,”她说,“没想到还有愿意接受我们的活人……”  
“只要目标一致,即使我们血色十字军也会和别人合作。”而等目标达成,可就说不准了,亚玛萨那度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你快点把想说的话说完,我可不想有人注意到我的缺席。”  
“只是想道声谢,没想到还能遇到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已经——”  
血色检察官似乎听到树枝折断的轻响,猛地转过头,砖石墙面上唯有树影重重,于是她又把目光放回被遗忘者:“不用心存感激,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她往后退了一步,“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完了。”  
亡灵好像还有话说,但亚玛萨那度没给她机会,匆匆离开了这个危险地带。她不想再和这些亡灵——或者按它们自己的说法,被遗忘者——有任何瓜葛。  
如果不是一时心软就好了。  
次日清晨,银色黎明小队启程离去,不得不说这对双方而言都是种解脱。提尔之手也组织起了一支精锐部队,由玛尔兰带队,不久也出发去圣光之愿礼拜堂和联军的其他部分汇合。至少在不计一切代价这方面,血色十字军内部的理念十分一致,反正被遗忘者的问题,在天灾军团完蛋之后,并不难解决,至少阿比迪斯将军是这么认为。  
在那支部队离开后,提尔之手显得空旷不少,每个人所要负担的巡值任务都增加了一倍。差不多每三班外围巡逻中,亚玛萨那度就需要参与一次,虽然她觉得常出去走走并无坏处,多看看天灾对故国的荼毒总是无害的。  
抗击纳克萨玛斯的最新消息源源不断,大部分都不容乐观,尤其在得知曾经的灰烬使者,大领主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居然被敌人腐化成爪牙后,聆听告解这一任务也繁重了不少。她能理解士兵们的动摇,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消息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直砸在天灵盖上。面对圣光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勇士也无法抵挡的邪恶,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即使血色检察官们使出浑身解数,仍旧难以减缓日渐增长的消极情绪。  
这将是终焉之刻,有人窃窃私语,天灾军团终将席卷世界,纳克萨玛斯只是它的开端。阿比迪斯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手段,她说散布这些言论的人乃是诅咒神教的间谍,并且将从人群中揪出来的“诅咒教徒”活生生钉到了提尔之手的城垛上。  
至少,活着的人落了个耳根清净——任何人在议论末日之说前都会仔细考虑后果。  
所以,当一名新兵向她提出,希望私下告解关于自己的动摇的请求时,亚玛萨那度着实吃了一惊。她只要把这话转述给第三个人,那新兵就能在次日太阳升起前为提尔之手的城墙添加点缀。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此之后的外出巡逻安排上,亚玛萨那度稍微动了点手脚,让自己和那个新兵被编到了同一班。  
后悔来得很快。单独会面时对方的神色和言语都透着疯狂的气息,他听到那天亚玛萨那度与被遗忘者的对话,并且,很显然,擅自演绎出了许多多余的情节。对此,她维持着自己作为血色检察官的仪态,边考虑怎么才能让对方冷静下来,以及回去之后要不要上报这个不稳定因子。  
她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思考,没看到新兵什么时候拔出的匕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逼到了自己跟前,只觉一抹冰凉割过咽喉,随后呼吸化为血液,喷涌而出,即使用双手围堵也止不住。  
那人还在叫嚣着关于亲人、朋友和家园的事,不过她没法关注,她愣愣地盯着自领口到胸前,逐步扩散的血迹。黑夜变得更加黑暗了。亚玛萨那度双膝着地,用残存的力气抬起头。她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闪烁的狂躁、愤怒,以及快意。同样的光泽是否也曾闪烁在自己眼中?她没法求证,只是感到特别的好笑,所以笑了出来。她想起了伊森利恩,想起了提里奥·弗丁那张苍老悲恸的脸,想起泰兰·弗丁浑身是血,躺在他父亲的臂弯里,死不瞑目。  
对方脸上的困惑是她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她朝前倒下,生命就此终结。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正午焦阳灼烤着东瘟疫之地缺乏生气的土地,将所有明暗都切割得清晰无比。圣光之愿礼拜堂门口浑身铠甲的卫兵不住地擦汗,亚玛萨那度走出门外,戴上兜帽,遮挡过分刺眼的日光。死过一次的另一样好处是,感觉变得无比迟钝,冷热几乎不成问题,即使被人拿锯子刮过胳膊,也只会有麻木而遥远的痛觉。所以后知后觉地,她挺能理解当初韦沙斯的一些抱怨。  
能让她这幅躯体产生激烈反应的唯有圣光。刚复活精神状态不稳地那会,她还尝试感召圣光,结果差点把自己由内而外烧成灰。那种痛苦也许只有火刑堪与之媲美。  
她其实并不恨那位谋杀者,至少不因为被杀这件事,非要说的话,她恨那人忘记了血色十字军最最基础的教诲:必须把尸体烧干净,确保它们无法再爬起来。而她没想过那人的结局,不需要想象,他的结局,血色十字军的结局,不会有第二个。  
讽刺的是,亚玛萨那度从未像如今这样,把关于血色十字军看得如此透彻过。我们——他们一直都是棋子罢了,被恶魔利用,被银色黎明、联盟和部落利用,又被恶魔利用。她听说了阿比迪斯的结局,见证了提尔之手的陨落,唯独庆幸即使沦落到这般田地,所作的一切,所想的一切,依旧遵循着自己的意志。  
即使她曾拥有的一切都离她而去,她曾挚爱的一切徒余灰烬。  
她听过一个隶属银色黎明的被遗忘者的故事,那人活着的时候是斯坦索姆附近一个小镇的牧师,成为亡灵之后,他致力于征讨天灾军团的事业,并且许诺说,有朝一日巫妖王伏诛,就将尘归尘,土归土。阿尔萨斯死后,他兑现了自己的话。偶尔,亚玛萨那度也希望自己能有这种决心,然而死亡,说来可笑,即便对有经验的人来说,它依然可怕,倘若不是更加可怕的话。有些东西并未改变,可能永远也不会改变。  
“下面咱们该去哪?把提尔之手的消息带回去幽暗城?”她的同伴,也是她死亡的导火索,问道。  
“这个消息哪里轮得到你我去传递。”  
“也是……”对方习惯性地挠挠头,亚玛萨那度很想提醒她当心头发,它们可不会再长出来了。“那咱们去哪……”  
“走到哪算哪。”  
终点之后的道路通向哪里,谁能知道呢,纵使生命已然逝去,生活却还得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