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如果不下雪就出去找找乐子,如果还下着雪就继续埋头睡死。
以背靠着墙,弓起一条腿的睡姿来睡觉的藤原妹红疲惫打着哈欠,动动手臂就有一阵酸麻感迅速从肩膀滑下脊梁,每一根骨头和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地呻吟,抗议着几天前和辉夜那个混账又一场的意气之争到底有多么的愚蠢。
强忍着虚弱和痛苦,妹红撑起身体,将两条腿从暖和的被窝中抽出,有一小块的褥子被伤口迸裂的血渗透,变得湿漉漉的。
站起身尝试走了几步,妹红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黑暗的天,看看上天给她准备的答案————恨不得将竹子都尽数压弯掉的大暴雪。
用这种方式决定出不出去真是个无聊的事情,比现在睡觉还要无聊。
妹红坐在地上,将温暖的熊皮被子重新盖在身上,继续睡了过去。
一阵似有似无的敲门声唤醒了她的意识,她立马睁眼醒了过来,给了自己的腿部上的隐隐作痛的伤口一巴掌让自己变得更清醒。
“喂?”她低声回应着敲门声,眼睛却死死盯着墙上一块的脏污。
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喂!!!”以为是对方没听见,她提高了声音,眉头紧皱,“慧音,是你么?”
那边仍然没有人开口。
沉默持续了十秒钟,无法忍受的妹红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连个人脚印都没有。妹红先是站在那里冒着冷风发呆站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想,头脑整个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清醒了许多。
“原来是错觉吗?”妹红微微对自身感到了困惑,然而更深的是种愤怒。随时随地都能对最微小的危险做出战斗反应的她犯出这种错误,按以往来看,简直是太阳打北边出来的事情。
“TMD!”她狠狠骂道,拎起一张椅子狠狠向墙壁上砸过去,接着狠狠几脚将那张椅子踢的四分五裂,直到那张椅子化为木渣,她才停止暴力的动作,改为坐在地上沉默等待黎明。
她不想再装作无所谓了,真该死,她想慧音也不想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天蒙蒙亮了,妹红就迫不及待朝村子走去,这种大雪天气不可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人,她只是找个借口去见慧音一面。
天气很冷,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让妹红牙酸,她想喝点令身体暖和的小酒,只可惜手头没有,只能郁闷的不断咂舌。
虽说她这不死之身早已习惯了寒冬,但身体各处的关节痛疼和不停愈合又裂开的伤口提醒着她不该逞强性的忍耐着痛疼,毕竟真的和什么妖怪野兽动起手来也只会导致不便罢了。
不知不觉的走着,村子就到了。
因为下雪和时间太早的缘故,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着,冷冷清清的丧失了往日的热闹。妹红停下来搓了搓手,刚刚有只雉鸡飞进了村子,倒霉的撞在了树上,翅膀残损的掉在地上乱扑腾,被她逮了个正着。
“真是个倒霉的家伙。”摇了摇头来抖掉头上的雪花,妹红手里拎起雉鸡,想来想去,往上白泽慧音的住所走去,“本来还在发愁礼物,不过这次正好……”
慧音起的比妹红想象的要早,她来到对方家门口时,慧音早早的就在门前扫雪,而不是像妹红想的那样还在睡觉。
“慧音,早上好。”妹红简单和她打了个招呼,晃了晃手里的猎物,并没有直截了当表达来意:“刚刚在发愁没有什么礼物给你送过来,正好在雪地里面捡到一只雉鸡。”
“妹红,你这样太客气了,没有带礼物也没关系的。”本来低着头的对方听到声音后,立马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继而担心看着她:“你身上的伤…….”
“没事,你知道我的愈合力很强。”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妹红露出个笑容,又活动几下身体证明着自己没有大碍,“都是点小毛病。”
“进屋子来吧,外面太冷了。”慧音看着她,转过身拿着竹扫把进了屋子里面,跟在她背后的妹红将视线放在了她的头发上,无言的跟着她。
屋子里有些暗,没什么光亮。妹红取过油灯,将手指戳上油灯的灯芯,立刻就点燃了火,然后她赶紧将手指抽了出来。
不怎么擅长应付火的慧音略微躲避着油灯,向反方面的墙壁的贴过去,面对着不单单熟悉,更多是莫名情感的妹红,总不能因为不擅长应付就拜托她灭掉火。
看到对方的反应,妹红恍然大悟,将油灯放在了远远的一边,贴着一面的墙壁坐下,什么也没有说,看起来像在思考的样子。
“没有光的话,妹红不会不适应么?”慧音目不转睛的盯着妹红这边看。
“能待在没有风的屋子里面就很好了,慧音。”妹红将腿伸直,把湿漉漉的鞋子从还在痛疼的脚上脱下来,为舒适感松了一口气,伸出手示意了下自己这边。
“是叫自己坐过去么?”这么想着的慧音起身,注视着妹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因为担心判断失误,没有贸然过去。
“慧音不想过来么?”妹红微微皱起眉毛,疑惑不解的问她。对方的眼神太直接了,让妹红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很无礼的请求。
“啊….不….”慧音稍稍有点慌乱,在妹红的身边坐了下来:“只是一开始没能理解出意思,毕竟你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太好能明白。”
“抱歉,我应该早点说了。”妹红将脸扭向一边,将大拇指放在嘴里啃着指甲,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太好,这点我总是会给喜欢的人带来麻烦。”
“没什么,是我暂时没能理解而已。”慧音拍了拍妹红的肩膀,不知为什么,心底产生一种紧张感,原本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今天早上……”妹红有点困的眯着眼,犹豫片刻才说:“我听到了敲门声,还以为是慧音来了,结果打开门一看……..什么也没有……..”
“我不会那么早去打扰你的。”慧音靠着墙,看了下妹红的表情。
“虽然这么想着,还是去打开门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失落。”妹红给了个模糊不清的回答,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将眼睛闭上逃避着自己的感情:“所以说,出现这种幻听,真是够丢人的。”
“稍微睡下吧,用我的床就好。”慧音看着张大嘴连连的打哈欠的妹红,担心的语气中夹杂着些劝告,示意藤原妹红去里面的床上睡觉。
“慧音你呢?”被疲劳感侵蚀的妹红并不想拒绝对方的好意,也只好走到床边,顺服去床上躺着,但依然努力睁大着眼睛问了她一句话。
“我不困,困了的话,挤一挤就好。”慧音抬头回答了她的话,将油灯熄灭了。
妹红钻进铺好的毛毯中,虽然慧音的气味闻起来和自己的不太一样,但好久没能温暖睡上一觉的妹红还是半弓起身体,进入了一种戒备的半睡半醒的状态。
半睡半醒中,能听到毛毯在一边被掀开的声音,或许是慧音和她挤在一张床上了吧。
“如果觉得麻烦,就将我从床上踹下来,反正我这种身体睡哪里都好。”
“我是绝对不会厌烦你的……”
“……….”困意让藤原妹红没能好好回答,只能慢慢摸到对方的手,一点点的握紧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这个世界与以往的世界相比,显得异常美好。
生长着茂盛竹子的竹林,温暖阳光撒下的光辉,可以痛快厮杀的仇敌,接受着不死之身的人类社会,自己喜欢的慧音………
“因为这都是由短暂的景象堆叠而成的假象,终究会迈向毁灭。”自己深处的想法是这么想着的。
这一切都是假象么……
假象……….
妹红猛然从难得的睡梦中惊醒,匆匆忙忙就翻身下床。她衣服上的血还没干透,身上的伤口就因为不再乱动的静养全部迅速愈合了。
慧音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想必一向严肃小心的她动作很轻,才没有惊扰到妹红的睡眠。
“可恶….”做了噩梦的她小声嘀咕,身上不再温暖,早就变得冷冰冰了,裂开的伤口带来的痛疼消失了些,让她的身体好受了不少。
“嗯?”妹红看到微微将房间照亮的油灯放在桌子上,发愣的看了眼,平时意识不到的异样情感让她微微觉得心头一颤,小声嘀咕着:“麻烦她了呢。”
房间空无一人的现实让妹红精心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都噎了回去。说实话,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互相逃避现实很好,就像她喜欢对方就一点也不在乎她们之间最终将走向的结局。从她们那次货真价实的发生意外后的那天起,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回去么?”妹红独自一人待在冷冰冰的房间里边穿着衣服边发呆想着,犹豫不决,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情,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不堪。”头脑中有个很有力的声音说服了她,对她不断重复着这种话。
无法抑制住的心情让妹红咬紧牙关,身体内的神经死死绷着,推开门就迅速冲了出去,不顾着漫天在下的暴雪,就向着村庄外的家跑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变得遥远了许多,风也变得更大更冷。她很不满咂了咂舌,很清楚明白这只是自己心态发生变化了而已,并不是真的。
干净利落将自己的家门一脚踹开,她靠在墙上装死人,将熊皮被子裹在身上,一动不动就像化石般发呆,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仔仔细细回忆着些什么东西,剔除掉睡觉时间,别说是到天黑,就是过上几天几夜也绰绰有余。
“随随便便去做也只会被厌恶,比起将来,先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
近乎是逃避般的处理着自己那麻烦的感情,抱着‘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的想法,妹红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小声的咂下舌头,无聊的看向一面的墙壁。
“十五道划痕……”眉头猛地皱紧的她自言自语着,沉默的面对着无声无息流逝的时间,很长很长的叹了一口气,身影彻底隐入黑暗中。
伴随着暴雨是巨大的雷鸣声,天色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稍不留神就会被绊一跤。人们都窝在自己的住所中发抖着,感慨着最近的天气越来越不好,并裹紧被子。
浑身湿透的慧音飞快的奔跑在村子的道路上,微弱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不停的晃动着。
平日不会出现的尾巴被雨水打湿而变得沉重碍事,她沮丧认识到了漂亮蓬松的尾巴未必是什么好事。终于到了住所门口的她打开门就冲了进去,根本顾不得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板上,重重的将门关上,不停喘息着,看向一片漆黑的房间,敏锐察觉到房间中似乎并非只有她一人。
“有什么不对劲。”慧音静下心,向记忆中的油灯位置移去,警惕的戒备着,点亮油灯虽然不能在战斗上提供多大的帮助,起码那能给她带来些底气,毕竟她一点都不喜欢黑暗。
“慧音,在找油灯么?”听到黑暗中传来的是妹红温和的声音,慧音顿时安下心来,因为紧张翘起的尾巴低垂下来,威胁性的低吼也消失了。
坐在床上的妹红跳到了地面上,夜视力不错的她拿过油灯就按照老方法点燃了,小心放在桌子上,靠近了慧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友善提醒道:“赶紧将衣服脱掉吧,慧音,否则会感冒的。话说回来,这种糟糕透顶的天气,慧音出去做什么呢?”
“按照往常那样巡视了一圈,越是这种天气越会有危险的。”慧音脱下自己湿淋淋的裙子,匆忙在衣柜里翻找出干燥的衣服换上了:“妹红,为什你会…..”
“今天是满月的日子,我很不放心你。”轻易猜中对方意思的妹红淡淡说,盯着慧音的尾巴和角看了一会儿,沉默的扭过头去,白色的衣服上位于腹部的位置全部被血浸透了。
“你受伤的很严重么?”慧音注意到了对方的伤口,长长叹了一口气,在房间的角落里翻找着伤药。
“不用麻烦啦,我这种身体,只要静静待下不乱动,很快就愈合了。”妹红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举动,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仿佛事不关己的淡淡回答着。
“……..”不知为何,慧音总感觉心情沉重又悲哀,说不出什么话的她低下头,小心舔着自己手臂上的水,尾巴上的毛发因为雨水黏在了一起皱巴巴的,真是个难看的样子。
妹红厌恶的轻哼着,犹豫了几下才开口:“那个混账居然派人在我家到村落的路上埋下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她指了指身边的一个麻袋,里面全是变形掉的捕兽夹,或许就是在强拆那些东西的途中导致了各种各样血溅当场的不幸事故,说了下去:“喏,如果不拆掉,慧音在巡视时,或许不小心就会踩上。我真的被她惹火了,她根本不该这么做……”
“辛苦了,妹红……..”慧音坐在床上,烦躁地咬着牙,动手解开毛发团在一起的尾巴,不管怎么尝试,自己的心情也不能好好表达。哪怕是强制性的自我催眠般想着‘妹红很厉害’,却无法不去在意对方伤口滴落下的鲜血。
“如果慧音出了什么事情,我无法原谅那个混账,也无法原谅我自己。”这么说着的妹红轻轻抚摸下对方的尾巴,引来慧音脊背窜起一阵强烈的麻痹感。
“慧音,尾巴湿成这个样子,不好好弄可不行。”妹红似乎没有发现慧音的动作,也坐上了床,用上了严肃担心的语调,因为害怕弄痛对方而动作变得缓慢,她细心动手解开那团成一团的毛发,并小心用手背擦拭着那些水。
“不用了,我自己整理就好。”慧音慌慌张张夺回自己的尾巴,不敢再让对方碰触,拉过柔软的被子遮挡住身体。
“敏感的缘故么?”妹红微妙的挑了下眉毛,难得没生出什么恶劣之心继续扯,松开了手后,靠在慧音旁边看着简陋的天花板,露出笑容:“话说回来,慧音没事就好,真的是太好了……”看到对方没事就从心底感到高兴,仿佛自己身上的伤也变得不再痛疼了,
“妹红真的是个相当强的人。”就这么不由得想聊上两句,紧接着,慧音用很认真的表情看向对方,整理下措辞,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说:“妹红。今天雨太大了,晚上还是不要回去了。”
“其实我真怕我当不成好人。”妹红眨眨眼睛,别有深意看着她,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我想,其实这也没什么……..”
晚上她们躺在一张床上,没做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在睡觉。
慧音很快就睡着了,妹红毫无睡意一直睁着清醒的双眼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缓慢抚摸上对方的手臂,从指尖传达着自己的温柔。
她们为了感情和生活都委曲求全互相隐瞒自己的感情绝不说出口,但眼下实在达到了她们的临界点。既不想放弃对方,妹红更无法改变自己,无论平日再傲慢,她也没有足够的资格跟残酷的现实这么叫板。
“我受够这种尴尬的处境了,即使我们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也好过当下的遮遮掩掩,纠缠不清。”她抚摸上对方的脖子,手指剧烈颤抖,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近乎吟唱着什么诅咒般念着这样的话。
心中一直有个疯狂的声音叫嚣着:“如果坐等那悲惨的结局,还不如让她死在你手上,也彻底让你安心,不用日日夜夜饱受折磨。”
或许是慧音太大意了,又或许是她太信任对方了,她不该任由自己这么毫无防备躺在别人身边,尤其是这个蓬莱人是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妹红杀了她,只会在被永生扭曲的灵魂上再加一道苦痛之环,但能一劳永逸解决这个解决不了的矛盾,并且消除日日夜夜的痛楚。
“永生不死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迷恋它?”她冷眼看着天花板,心中满是绝望,憎恨,颓废,她现在真TM恨透了,恨她的死敌,恨自己是个蓬莱人,恨自己将手指搭在慧音的脖子上却犹豫不决,恨她们之间必须走向的结局。
她背脊上全是冷汗,闭上眼睛希望再次睁眼后就将事情结束,可她许久之后都没能做出动作,说‘愚蠢’也不过分的希望和连绵不断的绝望这两种感情死死拧在一起,在她内心掀起了剧烈的风暴。
手指猛地勒紧,指甲微微划破对方的皮肤,但很快的妹红的手又无力的移开了。眼眶酸楚的她起身下床,将口袋里面的烟全部丢进垃圾桶。重新爬上床,她在对方身边躺了下来,抱紧对方说她真的爱她。
“我也是……..”刺痛感让慧音醒了,她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看着妹红,没有苦笑更没有各种形式的拒绝,话语中透露出不容怀疑的坚定,似乎是怕对方误以为自己在说梦话,尾巴上的毛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又迷蒙的将话重复了一遍。
妹红看着慧音,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抓牢了慧音的手,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紧紧缠上。
——————————————————END——————————————————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