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5.12

司徒弦风

写这个不是要批评谁，或是批评什么。就是想起了过去的事，随便说说。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是我办了休学手续两个月之后的事。当时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工资挣的真心低端，而且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离我家所在的城市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因为是新人，所以做的是低端的事，挣的也是低端的钱，这很正常，没什么好抱怨的。地震的时候，我是没有感到什么反应的。因为实在离的太远了。当时我所在的地方是中国的北面，就算是几年之后的北川的那场灾难中，震源离我那里已经比四川近了很多，但是我也只是看着我的杯子倒了罢了，所以当时，很惭愧的没有感觉。当时我租的房子，房东有极度的洁癖，很难想像一个三十出头的单身男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收拾屋子，用白得令我感到惭愧不已的毯子铺在床上然后坐在床的边上（目测只用屁股尖儿坐，我觉得有效面积不会超过三四厘米）看一晚上电视，然后第二天早晨把这个毯子洗了，拿出一条跟这条一模一样的毯子换上，就这样两条毯子换换洗洗无穷匮也。不是说这个人不好，但是我性格比较懒散，导致我不愿意跟他见面，因为确实会很惭愧。从良心上来说，这是个好人，有虔诚的信仰，经常赶庙会，然后给我拿回一大瓶一大瓶的“圣水”，说是喝了之后对身体有好处。想得邪恶也好，不想得邪恶也罢，这个水确实是淡黄色的。我不会怀疑此圣水是彼圣水，何况闻着有一丝丝甜蜜的味儿，我估计是放了蜂蜜之类的东西，但我从来不喝，背着他分几次倒掉。虽然这个事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是我确实是不敢喝。倒不是怕迷女干之类的事，毕竟是同性，而且房东有个未婚妻，只不过我怀疑一切由宗教出来的事，因为当时我已经看见他不止一次的把香灰掺到水里喝下去，说实话我不知道郭德纲零八年说没说《跳大神》，反正当时我没听到，否则我确实会疑心他能不能拉出几块板砖来。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好人，起码是个与人为善的人。
说回正题。出事的第二天，领导召集我们一群人开会，说是要捐款。当时我已经在广告公司干了一月零几天，没有工资，因为是试用期。至今劳动法都没有普及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何况当时。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当时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就是晚饭。早晨不吃，中午不吃。虽然是在中国最冷的一个省，不过五月份也是比较暖的，但是我的手在那一个月里基本没热过。不是要找借口，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缺钱就行了。我口袋里连零钱算上还剩一百多。两张五十的，一张二十的，剩下的我记不清有多少了，顶天也就二三十块钱。为什么这个记不清，五十的和二十的记得很清，往下看就知道了。
当时是中午十一点，我们规定是十一点半下班。领导把我们弄出去看电视，无论如何我觉得当时政府的宣传做的比较到家，那么快就让大家知道了那里的情况有多严重。然后领导把一个纸箱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装纸杯的箱子，放到了电视前面，说，捐钱吧，说着往里放了几百块，应该是五百以内，我实在想不起来有多少了。当时我们有三个部门，业务部，安装调试部，和我们制作部。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业务部肯定是最辛苦的，也是最肥的，安装部其次，制作部最苦逼，很大原因是我们的部长比较讨厌，该人的性格很差劲，而制作水平又不差，辞又辞不得，不辞他还一直恶心领导，所以制作部的福利，零，工资，最低，晚上值班，最多。说这个主要是让大家了解一下公司里我们的收入状况，我是最苦逼的一个部里的拿最苦逼的一份钱的那三个人之一。
说到这里，插点其他话题。这个部长我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好说他的姓，就用开头的F代替吧。F这个人是比较中二的，想像一下你见过的最中二的人，我想他会和这个人大同小异。我来这个公司第三天，他坚持要到我住的地方去。前面已经说了，我的房东有洁癖，我租他房子时，他给我的唯二条件是：房租可以欠几天的，但一不许不整洁，二不许把生人带来。这实际上让我很难办，我委婉地对F表达了拒绝，但他一定要去，不得已，我借口我没有钥匙，得等房东回来开门，以为这样能够摆脱他，但他表示，可以等，一直等，然后提议在等的这个时间四处转转，一转转到了晚上七点半，我们晚上五点下班，也就是说转了两个半小时，我以为已经把他转累了，但他依旧表示，一定要去，而且晚上要过夜。把我弄得很囧，趁他在饭店里上厕所的时候给房东发了个短信，简略地把这事说了一下，告诉他一会我敲门时别开门，然后带他回了家，房东也很配合，确实没开门，我说，我去房东工作的地方去找他拿钥匙，于是F奇葩的表示也要跟着去，这个时候我基本走投无路了，还好F的爸爸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家里来了客人，要他赶快买酒回去，才解脱了我。不得不说，认识第三天就给我留下恶劣印象的人实在不多，后面还有点更叫座的事，比如我们领导直接扔个烟盒打他，当着五七个人的面大吼“你放屁”之类的，就不细说了。
再次说回正题。业务部的各位们把钱都扔里了，大多数是一二百，当时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很倒霉，接待的每个客户都很能找事儿的，被我们暗地里称为“事儿哥”的哥们扔了三张五十的，这个我记得很清。然后安装部的最多的扔了一百，五十的居多，底下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呢，然后轮到我们了。
说实话，这点我同意你们鄙视我。我一共就一百多块钱，我捐一百我还活不活了。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小时候我还比较古道热肠，觉得应该捐点，多少不论是这么个心意，从公讲是为了救助灾民，迷信点是为了积阴德。但我也得吃饭，所以当时我做了个比较猥琐的事儿，左面口袋里我放了张五十的，右面口袋里放了张二十的。我打算最后一个交，然后看他们怎么办。
F晃晃悠悠地上去了，扔了一百。然后，我们——就是我之前说的，制作部试用新人苦逼三人众——之一，一个姓张的女孩儿，上去，捐了二十。这个时候，叫座的出现了。
我们长得像个马猴一样的领导用能放进一个易拉罐儿的大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开始敲桌子训人，意思是还是不是中国人之类的。当时一二十双眼睛就看着那个女孩，没有人有责怪的意思，因为都知道我们三个没钱，而且我们三个没钱的唯一原因就是大鼻孔领导把试用期的工资压得很低很低，而且不按时发。但领导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点，继续训，最后那个女孩掉了一串眼泪，补了五十，领导这时才算不说话，但最后还是夹枪带炮地说：“早干什么了，不是迟早得掏么。”
行了，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把右边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么。我把所有的零的都掏了出来，加上左边的五十，一古脑放进了纸箱子里，领导没说什么，估计他认为我连零的都掏了出来应该身上不剩啥了，于是我过了关，而口袋里也就剩了七十。这七十块钱，我活了八九天，最后领导终于想起来我们苦逼三人众的事，给我们发了钱，当时我干了应该是一个半月，但只有一个月的钱，而我当时已经没有抱怨的力气，何况在这个期间，又出了一个奇葩事儿。
当时我住的地方是一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地方，被两个菜市场和两个学校夹着，我没办法从旁边的建筑来断定这房子是好是坏。被菜市场和学校夹着，有一大特色是，老大妈很多，长舌妇更多。当时有一群中年妇女，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善人，开始募捐，而那几天我基本眼睛都饿蓝了。一天一顿饭，换你你也蓝。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被其中两个截住了。

为了四川灾民，捐点钱吧。
大姐，我在单位捐完了。
然后就是不信的眼神。

我心说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自己知道怎么回事。用现在的话来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然后我扭头欲走，在后面我就听见像“年轻人一点爱心都没有”“没长心，不是人”之类的话，如果我不是饿得没力气，很有可能返回去跟她们打一架。我走了几步，听到了后面嚎的一嗓子：“没钱衣服也行啊！”
我想，难道要我脱一件给你么，鬼知道是不是当了你孙子的尿布了，于是攒了点力气狂奔回家，当天晚上就做了个恶梦。梦见有人给我引见一个作家，领着我走大街串小巷，走到一间板房前面，我一推门进去，看见该作家已经烂在了床上，白色的外套已经被尸油和骨髓染得发黄发褐，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诡异的是还保持着一个坐姿，加上周围凌乱的被褥和家具，那种不快感和恐惧感是难以形容的，然后被吓醒，连着一两天都没有精神。再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月，发现实在支撑不下去，而且胃病已经开始严重，遂打道回府，在家休养了半个多月才恢复过来。

今年是二零一二年，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四年。死者已已，生者依然不安。话说回来，其实死者也未必安息，但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悲痛之余，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继续把日子过好，这其实是最好的悼念，对他们，对我们，都是一样。我们大多数人没有在那个日子里失去自己的亲人，但我们与那些不幸的人们同喜同悲，并尽了自己的力。这是不够的，但实际上很难做的更好。没有办法，这种事情，其实也类似于一种心理安慰，但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哪怕听起来像为自己开脱，那就是力小不为耻，可耻的是压根不出力，说风凉话。
我到现在都认为很多事情哪怕初衷是好的，但如果做的方法不对也起不到好的效果，而且有的好经被歪嘴和尚一念也会比较奇葩，但是我也同时认为，有些事情，如果能做得起，还是要做的。说了这么多，可能有人认为我在找借口，有人认为我在抱怨，但是我是想说，在当时那种举国同哀，齐心合力救灾的大环境下，在好人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交待在废墟上的时候，依然有的人可以用自己那并不善良，并不厚道的性格和比较下作的手法，做让别人反感的所谓善事。放到今天也是一样的，依然有人用这种手法来做事，反正无论如何，他的初衷似乎都是好的，但是无论历史怎么辩证，时光怎么过去，贱人依旧是贱人，是不会随着时间改变，作为一个群体，也不会因为时光流逝而消失的。我们对此毫无办法，只能把心放宽，不论他们说什么，也只能装着没听见，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清水星

妈的！那些只有嗓子大的人你们有钱怎么不捐多一点呀！
还不知道被这些装模作样的家伙吞了多少钱！
嘛……一看到这些事就忍不住了，明明我也知道这些已经是日常了
对于地震，我只想起某一集的星期日档案（香港电台制作）“不能说的秘密”，现在这一级已经被禁播了
为什么？因为这一集的内容就是说地震废墟为什么学校全都倒塌了，整一集五个字中心
“豆腐渣工程”
这就是所谓的中国人良心
这样就禁播了
嘛……我又忍不住了……


以前优酷和土豆还有的，这个视频就在完全被禁止并删除之前我在56网下载了……可惜的是，去年硬盘坏了……
现在完全找不到了

soloistic

4年前啊，那时候我在念书，学校里也有募捐，因为是住校的关系身上钱不多印象里没捐多少，本来就是穷学生，而且我也不信任学校真的会把钱捐给灾区。
在学校里也感觉不到悲伤的气息，毕竟上海离四川有点距离，每天只有半小时能看电视。
那时只有每天看着报纸上的遇难人数，失踪人数，找到的人，才能感受到。啊……那里死了好多人（或许我太冷漠了？

worshipper

本身捐款这种事就是自愿行为，捐的少与不捐不等于没爱心，爱心的体现不能建立在财产的贡献上
耐心的跟那些老太婆解释估计也没什么作用，因为我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
即使工资低，能遇上个好领导就比什么都强……不知楼主现在是否已经摆脱那个工作环境了呢？
总之，这就是生活……

tattowang

R.I.P
四年前5.12我正准备坐飞机去成都双流机场，后因为懒没去成，天意救我

Kalorn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在读高三，我们学校大家家里都比较有，在捐款上也没出现什么不愉快。当时每个教室都有电视电脑和投影仪，我们每天下午下课到晚自习之前都能看看电视，于是其实抗震救灾那阵子氛围还是比较浓，不过高三的还有高考的事要在心里占位子，所以对我们来说可能感受没高一高二的那么感受巨大。就记得有天晚自习课间高一高二的组织起来在两片教学楼中间的广场上用蜡烛摆了里面有5.12的一个大爱心，我们扒在走廊栏杆上看着，心里滋味说不上来，不过正面的念头还是比较多。

至于那些夹杂在同胞情谊之间不那么光彩的事，本来也就是那样了，或者说正是因为夹在一片阳光向上里面才更显得刺眼，就像一锅白粥面上漂着只死蟑螂。

战场原黑仪

四年前，记得学校把很新的钱发给我们，要我们排好队把钱塞进捐款箱里，旁边好像有电视台的摄像机
直到现在我还是个学生，对社会的认识还很浅薄
只能说，楼主饿肚子，辛苦了
天朝能真正实现言论自由，我们就能摘星星了

yyxj18

谢谢LZ，很惭愧，不说我已经忘了今天是这个日子。
四年前，我读初二。
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我在东北三省那边，离震源实在太远。别说感觉了，大概地震那会我都不知道和谁唠嗑呢。
但是我的亲姐姐那会去了四川那头调研，放学回家听我爸妈说四川那边地震的时候我腿都软了。一点不夸张，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幸好，我姐算命大，跑得快点，但也在那边呆了足足一个月，前半个月养伤，后半个月当志愿者。
说起捐钱，我可能没什么立场说话。我还是学生，钱都拿父母的。
但真该捐的时候我算一点都不抠那种。我爸妈也是，更何况我姐也在那边。
现在学校的洗钱手段我也懒得重申。
我只知道，当时我们班长跟我说，我们班当时52个人捐了四千多，报到总校那就剩两千多了。
我当时捐了50，这是我那会一个月的零花。
我拿钱的时候，我们班收钱的那个女生问我：用不用找你钱。
我们班还算挺好的，我们当时的班任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还没怎么被污染呢，没贪，自己也掏了1000块钱，后来听我们班长说那是咱姐（我们喜欢管她叫姐）半个月的工资。
我们班任是十八个班任里捐的最多的，我记得当时的九班班任好像是年级主任，工资有将近八千，捐了300。
我读的初中当时还是我们市最大的一所初高连锁中学，附属小学跟大海汇流一样多，结果把钱报上去还没有一个二等学校多。
其实说这些，也不是想说明什么，更不是想宣泄什么。就是可能想表达一下自己忘记这个日子的歉意吧。四年了，也物是人非。
祝那些早已死去的灵魂成佛。

素裸天狐

时间很快啊,总感觉512好像去年的事情.那年我还是高三.学校也没怎么宣传,大家还是忙着考试.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平时广播操升旗仪式什么小孩子比较不服管总是吵吵闹闹的,那次升旗仪式默哀和听报道倒是很安静

sywdddd

因为是寄宿制学校，没有电视没有报纸，事情是14号才知道的
当时只不过是数学老师捂着头说有点晕（吓！
说真的真的是恨透了豆腐X的，我们万万捐钱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潜规则了
也搞不懂，这样的捐钱，真正能帮助他们多少。或者说，这些钱也不会有剩余用在下一个可能地震的地方的了吧。


说起来明天是母亲节后天是恋恋日（毫无关系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