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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东方滚动条(暂停更新,1.24至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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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6 18: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西弗 于 2013-4-4 22:42 编辑

敬告:此文乃东方porjet和上古卷轴5:天际的混合同人,世界背景采用上古卷轴设定,请当做“冠以东方人设的上古卷轴同人”来看,不含拥有名字的原创人物,美咲为主其他百合CP夹杂,人物形象崩坏,更新飘忽不定,不适者敬请规避,谢谢合作。

注:本篇中翻译名词以3DM轩辕/蒹葭汉化组以及刊登于大众软件2012年三月中的
《老头滚动条之帝国脱狱指南》为准,二者不同处以《老头滚动条只帝国脱狱指南》为准。



东方滚动条



1.


“……‘皓月当空,宛若银盘;群星辉映……’唉,还是不行。”美铃挠了挠已经乱七八糟的头发,咬牙把刚刚写下、墨迹尚未干涸的句子划掉,蘸水笔尖发泄似的在纸张粗糙表面刮得沙沙响。“这一点用也没有。”她放下笔后倾靠在椅背上,饱受虫蛀的木头在压力下吱嘎作响。见习吟游诗人又叹了口气,决定去休息。

炭盆里早就不剩火苗,只有星星点点的暗红余热闪烁在漆黑木炭之间。银血客栈的普通单人房有着狭小近乎逼仄的面积,以及相当可观的层高——正如天际省其他残留的锻莫人建筑那样。石质墙壁厚实而古老,在底部和顶部皆刻有不辨其意的符号和纹路,岁月本身和岁月囊括的其他事物各自在它们表面烙下痕迹,令之模糊不清。

红发诺德女性仰躺在铺了稻草的石床上,盯着月色笼罩中某块残缺的图案出神。自马卡斯城顶部一路浇灌而下的几股溪流的轰鸣透过山体岩石,以及与岩石毗邻的石壁传入屋内,在空气里激起轻微而沉闷的波澜。

溪流倒不必为美铃的失眠负责,不如说习惯之后这种规律性的声音掩盖掉其他噪音反而有助入眠。虽然她不太喜欢终年笼罩在溪水冲刷下的石砖间的潮湿感。

失去安眠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六年——还是七年来着?她着实记不太清,回忆不起上次一觉睡到天亮是何时之事。在时间洗刷面前,人的记忆远不若镌刻在石块上的花纹那般持久恒稳。而这无疑是创世诸神的恩赐,让内心羸弱的凡人能在需要的时候将过去抛诸脑后,那些无缘荣获这份赠予的人,要么被淬炼打磨得更加坚毅刚强,要么不堪重负、粉身碎骨。

月光不易察觉地稍微挪动了位置,在石壁上涂抹出更大片的光亮。诺德诗人蠕动嘴唇,无声地向塔洛斯念诵了一段祷词。即便她心知自己死后多半会加入海尔辛无休无止的伟大狩猎,而非前往松加德的仙境同诺德诸英灵分享炉火与美酒。

无论事实如何,勇气之殿才该是每一个诺德人内心真正的归宿。

为水流声烘托而出的安宁静谧毫无预兆地崩裂出缝隙,美铃习惯性地绷紧神经、屏息倾听,试图抓住那一丝杂音的末梢,并找出它的源头。而那毫无挑战,因为杂音的主人显然并不介意自己的行动为人所知,他们显然信心十足。

吟游诗人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靴子,走到房门边。

每个城邦都有它们自己不堪入目的一面,而在这方面,纵观天际省全境也难出马卡斯城之右者。裂谷城底部或许流淌着黑荆棘家族与盗贼公会的毒血,弗瑞克斯周边的林地间也许隐藏着黑暗兄弟会的阴暗巢穴,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依山而建的马卡斯城那些古老建筑之中滋生出的压抑诡谲。即便正午时分的阳光,在穿过高耸房屋和山顶灌下的水流以后也失却了温暖,显得苍白且阴暗。何况它还有同时担任监狱和矿场的隧道,以及宫殿深处仍在喷发蒸汽、哐当作响的锻莫人机械日夜喧嚣。

美铃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弄到足够盘缠离开这鬼地方,但现在怎么想都为时已晚,她知道自己恐怕正在见证又一起谋杀勾当。

刚从诗人房门外走过的总共三人,从他们弄出的动静看来应该都穿了锁链甲,至少有一个带了手弩。就美铃所知,现在银血客栈的住宿者里面没有结伴而行的,难怪这帮人如此张扬:如果他们打算干掉某人,这个阵容的确势在必得,无需遮遮掩掩。

不知今天是谁要当这位不幸的刀下亡魂,美铃摇摇头。无论是谁,请务必死得利索些,以免糟蹋了整个晚上。

她转过身,准备回去躺着。

某块燃尽的木炭断裂开来,发出轻微嗤响,吟游诗人的影子在墙上静止不动。她皱了皱眉,接着走近屋角自己放置背包的地方,从里面翻出一双关节处镶有原形铁片的革质手套,心里庆幸很久以前从一位朋友那学过徒手应战的技巧。

为什么我就非得管这闲事不可呢,唉。她无可奈何地又摇摇头,戴上手套,把皮带扣好。

刀剑出鞘声和隔壁房门被踹的响动几乎同时抵达耳畔,美铃掀开屋门跑出去,在她通过走廊的短暂期间内,又听到金属相击、还有锋刃插入血肉的闷响,紧随其后是弩箭击发的声音以及女性短促的痛呼。住她隔壁的,倘若没记错应该是个冷漠而严肃的年轻女人。

美铃在打斗发生地那一个急刹,面朝仍能站立的三人,大叫一声。

正在重新装填手弩的那人闻声浑身一颤,差点没把箭矢给抖掉。于是诗人跨过他倒在地上、脖子冒血的同伴,上前帮他扭断手腕好摆脱重新拉紧弩弓的麻烦,然后一记右勾拳,铁护指们狠狠地砸碎了他的颚骨。弩手随着自己唇瓣间横飞而出的几颗牙和半口血一并倒地。

最后一个人紧张地挪动脚步调整位置和持剑姿势,并朝美铃投来迅速的一瞥。她很容易猜到对方大概在想什么,换做是她在执行一个显而易见十分轻松的杀戮任务时,不仅开门见红,还让某个天晓得从哪钻出来的无关者搅黄了全局,同样会很想骂娘。说来也是,仅仅拿钱办事的话确实犯不着搭上性命,于是美铃想试着说服这人看清形势,别再给双方添更多麻烦。

结果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举剑挥动起来。

诗人忍住叹息的冲动,盯紧对方,想判断他攻击的角度以便及时闪避并作出应对姿态。她看到对方把长剑扬至脑袋左侧,在最高处停顿片刻——之后扭转腰背拐过一个角度猛地砍向手臂负伤、靠在墙边的银发女人。假使这抡圆了胳膊的全力一击成功命中,多半能把她自左肩劈到右侧腰腹。

而那女人右手边紧贴着石头橱柜,没有躲闪空间。

所以说,我为什么非要管这个闲事。美铃眼睁睁看着剑刃落下,心知自己无计可施。如果一开始就没插手,则不必为陌生人的死承担任何责任及自疚。

银发女人松开掐住伤处的手指,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似乎是企图螳臂当车。她前方一片区域的空气中产生了某种扭曲,美铃看到法术护盾独有的蓝白闪光出现在椭圆形扭曲面的边缘。钢铁击中护盾撞出犹如碎冰的尖锐噪音。冲击力让女人跪倒在地,然而好歹是抵消了本该杀死她的一剑。

也给诗人争取到援护所需的时间。趁着剑手还没从方才格挡的冲击中恢复态势,美铃横挥出一拳打在他肋下,骨骼折断的震动从打击点传达至她的胳膊,锁链甲面对钝器可没多大防御作用。那人骨头倒也硬,愣是咬牙忍住疼痛,反手挥剑削向美铃,只可惜力道疲软,被后者轻易挡下。

美铃解除了他的武装,留他跪倒在地捂着脱臼的手腕粗声喘息。她这才有时间稍微打量下不走运三人组的衣着,进而失望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足以明确他们身份的标志,那种灰扑扑的盔甲武器随便在哪个铁匠铺都能买到,只要掏得出钱。

另一边,不认识的女人挣扎着重新站起来,看上去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狐疑地盯着美铃瞧,好像要从诗人脸皮上的毛孔里挑出什么阴谋来。

短时间内的第三次,美铃责怪起自己这幅爱管闲事的贱骨头。即便她承认自己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兴趣,吟游诗人总是特别欢迎有趣故事的,没准它能帮自己完成一篇聊且看得过眼的诗歌呢。由于不明原因遭遇谋杀的漂亮女人和及时出现的陌生救兵,岂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故事开头?

我该再试着跟这位硬骨头先生沟通下,诗人想。而对方似乎打她脸上看出这个念头,异常果断地以实际行动表示应答——他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

诺德女人看他倒进自己的血泊里,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好吧……”她挠挠头,嘟哝着。打擅自插手的那刻起她就很清楚这种事从来不会乖乖随个人主观想象而发展,这同样是美铃最初不愿趟这池浑水的原因,人大抵都不十分喜欢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

银发女人谨慎地半跪下去把先前脱手的匕首拾起来,很犹豫了一会才终于决定它暂时没有派得上用场的机会,将之插回腰间的皮套里。

在朴实无华的暗棕色皮革的映衬下,那把匕首显得异常精致华贵,摇曳火光投射其上反射出随观察角度而变化的金绿色泽。火山玻璃可不是遍地都能捡到的廉价材料,在此之前美铃也就只见过一次玻璃制品而已。没准在不经意中,我又一脚踏进了让人不快的政治泥潭来着。此时此刻她的后悔简直无以复加。

不过撇去这些,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是怎么处理两具尸体,以及他们尚在昏迷中的同伙。话说回来这人被救了连点反应也没有真是,美铃蹲下去检查颚骨碎裂、脸朝下趴着的弩手的脉搏时,不禁犯嘀咕。

她站起来,准备去跟店主说一声,弄出这么大动静却还没人过来查看情况也挺奇怪吧。正在诗人默默念叨的时候,客栈那堵笨重的黄铜大门轰隆响着打开了,来人——少说有五个——以不介意吵醒全旅店住客的气势一路播撒噪音,最后停在凶案发生现场。直到这一刻依然没出现任何围观群众,美铃觉得他们要么是真不想卷入什么麻烦,要么是都死在自己房里了。

但愿别是后者,她竭力冲这帮城市守卫的全罩式头盔挤出抹无辜浅笑。“是他们袭击这位小姐在先,我仅仅出于一名良好市民的正义之心而伸手相助而已。”她开脱道。

领队的守卫点点头,开口却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腔调:“感谢你对维护城市秩序作出的贡献,好市民,从这里开始由城市守卫接手。”他照本宣科般说完这句,接着转向谋杀对向,“至于您,女士,我恐怕您已经被什么人盯上,而马卡斯城的墙垣与守备都无法继续维护您的安全。因此,以马卡斯城领主的名义,请你们在黎明之前离开本市。”

“‘你们’?”美铃抬高音量抗议道。见鬼,这家伙刚才还为维护城市秩序的事感谢我呢,而且因为保护不了民众就把他们遣送出城,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是的,市民,很可能由于之前的英勇举动,连你也被列上了下一次袭击的名单。”

诗人本想再争辩几句,却听见那位银发女人打破自己持续至今的沉默。这还是头一遭听到她的声音——当然,几分钟前那声受伤的痛呼不算——跟想象中差不离:冷漠,高傲,毫不吝啬展示自己的鄙夷之情。

“你无权决定我的去留,军士,我可是——”

“我们很清楚您是谁,我的女士。”守卫队长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她,言语间有几分急躁,“所以您才不能继续呆在这。”他又对诗人说,“按照古老传统,你有权保留战败者的财物作为战利品,钱币、盔甲和武器,其他的归死者亲属所有,如果能找到的话。”

这话出口,就没留下继续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美铃收捡好脑袋里层出不穷的疑惑,企图做最后的挣扎:“黎明以前的话时间太紧了些吧,总还得等天亮集市开张买点干粮之类,何况这位女士还受伤了,需要治疗。”她指指仍插在银发女人左手臂里的弩矢,其实她还算幸运,那三个不顾一切想要她命的人居然没用淬毒箭头。如此想来城市卫队反应的速度也着实够快,像事先埋伏好了似的。

哦,得了,这时候我还是别自己吓自己比较好。

并不出乎意料,美铃的辩驳没收到任何效果。守卫队长沉默片刻,然后用下定论的语气说:“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两位请尽快。愿诸圣灵庇佑你们。”

 楼主| 发表于 2012-6-16 18: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2.

细雨像蛛网般淅淅沥沥地笼罩下来,给原本已足够色彩单调的岩石草木多盖上层模糊薄纱,目之所及天地山峦全混作灰蒙蒙一团。首次踏足天际省时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这里如同被世界所遗弃的偏隅角落,连颜色都弃之于不顾,徒余一片萧瑟凄凉。土地寒冷而乱石遍布,枯黄杂草与干瘪苔藓艰难地附着在砂砾表面,除此之外只有外皮龟裂的松林默默伫立,承受着风雪日以继夜的鞭笞捶打。

它真的是天际,连诸神都快要忘却的大陆边缘。

最初她以为自己能够逐渐习惯起来,直到她不得不承认每多在此驻留一天,便会对西罗帝尔散发着清香气味的阔叶林以及温润流水和煦轻风多产生一星怀念。但如今咲夜的职责在天际省,而职责就是她生命中所剩下的全部。

不过职责尚且允许她在适当的时候抒发些抱怨。除了整体氛围和生态环境之外,咲夜另一项永远适应不来的是天际的寒冷,哪怕在风和日丽的时候这儿的太阳也永远歪斜在半空,散发着苍白无力的热度与光芒。而在雨雪天气里,情况便简直不能更“好”,她尤其憎恨天际省的雨,它们冰凉细滑,无论穿多厚裹多少层都有办法找机会同你肌肤相亲。

帝国人又朝身后山丘上伸出的巨石底部缩了缩,希望能更有效地避开与冷风沆瀣一气的雨丝。脚尖前那一小团篝火在绕过遮蔽的风雨中飘摇不定、自身难保,期望它所产生的温暖能驱逐周身寒意根本就是奢望。她感到自己的牙关在磕碰。

雨雾中看不到的地方传来一声响动,什么东西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咲夜迅速握住匕首,另一只手准备施放法术。她用力盯过去,直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自朦胧里凸显出来。

无声地诅咒了句,银发女性放松下戒备,并且不预备理睬狩猎归来的路伴。

对方似乎也抱着相似想法,一声不吭地坐回到篝火旁边,掏出把小刀给干瘪瘦削挤不出半点油水的野兔剥皮,边低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帝国人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分辨出这号称吟游诗人的家伙是在唱《红衣拉格纳》,老实说并不太意外,她并非没见识过这人的天赋,还在银血客栈那会便深受其歌喉和弹琴技术的荼毒。

实际上一念及此咲夜就忍不住来气,所有倒霉事好像都是在碰到这个笨蛋吟游诗人之后发生的。她,还有她该死的鲁特琴。任务毫无进展也就罢了,现在倒好,居然遭到尚不明身份的敌人袭击还被赶出了马卡斯。咲夜都不晓得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讨厌失败。

——却又不能不接受它,当务之急是尽快想法向上级汇报情况,以尽可能减少他们丢掉的优势。当然,或许需要放在第一位的依旧是怎样快点摆脱这个缠人的诗人。

咲夜实在不需要更多霉运,她隔着衣服摸了摸时而作痛的伤处。

“同行就在到大下一个城镇之前吧。”她蹙眉瞥了眼刚完成剥皮工作、正继续把野兔开肠破肚的诺德人,说。

“哦,好。”红头发的吟游诗人应了声,甚至没把视线从血淋淋的兔子尸体上挪开,“反正跟您同行也是出于旅途安全的考虑,等到了卡斯威斯腾咱们各走各的也不迟。”她拽出野兔的内脏肠子,扬手把那团东西丢进火堆,然后用战利品之一的匕首戳着剩余部分在火上烤起来。

闻着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和肉质烧糊的焦臭,咲夜更用力地皱眉,她不太理解这个诺德人为何在非要在这种条件下吃肉不可。她准能把方圆两公里以内的食肉动物全给引过来。

今儿一早她们前脚刚踏出马卡斯的大门,云雨便随风而至。帝国人知道世上确有巧合,可现在这山洪暴发般接踵而至的巧合实在多得过分了些,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哪位无聊的圣灵或者恶魔王子在作祟。无论如何她没打算主动撞上更多麻烦。

“白天倒无所谓,但晚上还请不要生火了。”

如此生硬的命令语句很难不招至他人不满,咲夜明白这点,可她就是没法让自己好声好气地跟吟游诗人说话。

“但是晚上会有狼之类的东西在外面乱晃。”

“我们这可是走在大路上呢,”她不耐烦地拨了下自己湿漉漉的银发,“别忘了还有人想要我的命,而且不出意外这帮人同样没准备饶过你。”

对方听了后露出副正中下怀的表情:“啊,没错,就是这个,倘若您真的如此担心被人找到的话,就该离开大路才对。”诗人最后确认了下兔肉的情况,之后总算肯给咲夜一个眼神接触。“狼群不会抱着非要干掉什么人的决心而去狩猎,可杀手就不一样了。”她回过头撕下一条后腿,边嚼边继续说,“何况这次咱们完全在明处,没法给袭击者准备任何惊喜。”

也许她作为诗人十成的不合格,但关于袭击的说法却一点没错。咲夜压根不愿意承认这点,她甚至想叫自己相信这人根本受雇于想要她命的家伙,是个间谍,可另一方面她又竭力试图不让偏见左右判断力。

“山路一样不安全,可能会遇到滑坡,剑齿虎和狼群在野地里游荡。何况除此之外瑞驰的山地里还藏着弃誓者的巢穴,这帮野蛮人的狠毒不比任何东西差。”她辩驳道。

“弃誓者确实算不上友善,但他们也没准备有的放矢的割了咱俩脑袋去换钱。”诗人吐出根骨头,“我跟您一样爱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才要提出建议。况且我又不是自愿跟您捆在一条绳子上的。”

诗人最后那句话令咲夜胸中闷燃的怒火蹭地扬起苗头:“你以为这都是谁的错?”

“据我所知,除了不慎救您一命,我还什么错事都没干呢。”诗人对她提高的音量视若无睹,继续剃着骨头上所剩无多的兔肉。

咲夜咬紧牙关,免得说出更加毫无道理可言、纯粹只为宣泄情绪的话来。

“反正今天晚上不准生火。”她的声音为压抑愤怒而发颤,“要么现在就分道扬镳,否则就按我说的做。”

吟游诗人用力而长久地吸了口气,最终点头答应。

两天后的中午,她们途经科斯凯格矿场,在那添置干粮,又打听了会道路上的消息,接着继续上路。吟游诗人拿五个硬币在某个矿工那买了件没去干净腥燥味但相当厚实的毛皮斗篷,就在咲夜奇怪明显不畏寒冷的诺德人为啥要如此破费的时候,却见对方把东西递了过来。

“干嘛?”

“您晚上牙齿打磕的声音方圆五里内的活物都能听到。”

“我有钱,还是说你想提醒我自己亏欠你多少这点?”

诗人做出副啼笑皆非的无奈模样,她摇摇头说:“真让人费解,接受别人纯粹出于善心的好意对您来说就这样困难么。”

我不该继续搭理她,咲夜想,却还是忍不住反唇相击。

“可惜通常我所学到的是不要相信无事的殷勤。”

“好吧,”诺德人泄气地垂下肩膀,换了种腔调,“您看,虽然我并不知道您到底是干什么的,但至少从那把玻璃匕首看来您也决不缺这份钱。如果我是打算献殷勤,干嘛要用这种蠢猪都不屑的方法?也许您只是没考虑到这层需求,又或者不希望留下太多可供追查的痕迹,但是相信我,倘若您死于伤寒,那些想让您死的人绝不会为此哀悼。”她耸耸肩,“至于亏欠,首先我是自个跳进火坑的怨不得别人,而这五个硬币原本就不算是我的钱。”

“……等向上级禀明情况,我会想法偿还你的损失。”咲夜考虑了会,勉勉强强从诗人手里接过斗篷,裹在肩上。

红发女性又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抬眼顺着道路望向远处。这天凌晨时分雨就停了,不过空气依然非常潮湿,浓稠犹如牛奶的雾气直到午后也没稀疏多少。她听到巨大的水声从左前方远处传来,没记错的话那边有个小瀑布,溪水直泻而下,汇进位于脚下这条主干道右侧的河流中。

一丝震颤,微弱得难以觉察,可诺德人还是听到了。其实确切说来并不算“听到”,更多的也许来自对危险的某种直觉,她闪电般伸手扣住尚在整理斗篷的咲夜的肩膀,把后者往自己这边拽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支箭呼啸着斜插入路面上的碎石之间——它飞过的地方就在咲夜先前站的位置靠左一点。两人的心脏都猛地往下一沉:如果诗人刚才是按大多数人会做的那样推了咲夜一把而不是去拉她,这位高明的袭击者就已经得手了。这次,他们可算是派来了个行家里手。

紧随其后的第二支箭钉在咲夜撑起的护盾上发出声脆响。她迅速地瞥了眼箭头,上面涂着墨绿色毒液。

头两次攻击全部落空的情况下,袭击者依然没有失去耐心,继续躲在藏身的石块之后。咲夜毫不怀疑第三支毒箭此刻正搭在弓背上,而弦已拉满,只等她魔力耗尽无法继续维持护盾。这位刺客有着掠食者的良好耐心和沉着思维,他知道时间是站在他那边的。

实际上咲夜已经开始觉得吃力了,法术护盾边缘的闪光不稳定地跳跃着,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怎么办?”她抛下所有成见和个人感觉,向同行者求助。

“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呗。”

她本想瞪那个成事不足的诗人一眼,后来还是决定把每一分力气都留在调动魔法能量维持护盾上。哪怕明知已成定势的结果,不过能拖延一秒就是一秒吧。咲夜能感到从太阳星辰的魔法通道里传递过来的力量逐渐稀薄,每多募集一丝能量就要消耗成倍的气力,而她像条搁浅的鱼那般分离张合腮部,企图多汲取点维生所需。

隶属锐眼鹰部队的战斗法师已经太久没进行过耐力训练了,她怕自己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时间以折磨人的速度缓慢流逝着。

“如果对方不打算挪屁股的话,那我们这边主动靠近过去如何?至少能逼他露露脸。”吟游诗人突然开口提议,还把同样从死人那获得的铁剑拔了出来。兴许这次对方也不止是一个人,兴许贸然靠近只会加速死亡的来临,反正好歹是死,按她的建议去做也不能让她们的下场更糟糕。所以咲夜点头同意,站起来朝暗箭射来的方向走过去,诗人矮身跟在她后面。

随着两人的逼近,袭击者终于被迫从遮蔽处出来以保持距离。他浑身漆黑,整个脑袋都罩在兜帽里看不到鼻子往上的部分,第三支箭如咲夜所想的那样搭在拉满的弓弦上。

那人稳稳地保持着张弓的姿势,缓缓向后移动,软皮靴踏在枯草碎石上居然是半点声音也没有。透过法术护盾凸透镜似的扭曲表面,咲夜看到他黑色皮甲的胸前有个暗红色手印标志,心下了然。这位刺客确实是杀手中的行家,来自臭名昭著的黑暗兄弟会。

她俩和刺客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十几步左右,却已经是强弩之末,在魔力透支的情况下,法力护盾几乎吹弹可破。

到此为止,在魔力供给中断的那一瞬,咲夜叹了口气。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你其实什么都没法去考虑,思维里一片空白。她盯着反射锋芒的箭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虽然并看不清刺客的模样,她假设对方唇角正抿出胜利的浅笑。眼看猎物在了解到自己的挣扎有多么徒劳之后陷入绝望,应当十分快意。

犬类的吠叫在拉长的刹那间骤然炸响,吓得咲夜浑身一颤,但她还不是离声源最近的那个。毫无准头的毒箭在空中划过,扎进河岸另一侧的雾气中。刺客紧接着犯下了第二个万不该犯的错误:他回头往下看了眼那条鬼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狗。

等他从自己的重大失误里反应过来,重新转过脸,只看到迎面挥来的剑柄。

红发女人把昏迷倒地的刺客缴械,又摸了摸那条摇着尾巴靠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狗儿。“看来您的运气还真是好得非同一般呢,女士。”咲夜愣愣地点了点头。

3.

美铃往刺客脸上浇了点冷水,把他弄醒。在此之前她已经除去这人挡着脸的兜帽,并且从他自己衣服上取了点布条将他双手绑缚在背后。男人稍微睁开眼,然后眨眨,好像不太适应陡然明亮的视野。接着他牵动了鼻梁上被吟游诗人砸出来的伤口,低声哼了下。

老实说,诺德人已经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去接受杀手彻底清醒并意识到自己处境后的自杀行为。

但显然这个人并不像先前在银血客栈的那位,至少暂时还没显露出任何意图自尽的兆头。从湿润而成为一缕缕低垂而下的黑色头发后面,他用深蓝色的眼睛回望着吟游诗人,其中甚至还掺杂了些许笑意。他歪头抿了抿嘴,清清喉咙吐出口血痰。“啊,真是好心的女士们,谢谢。”语调轻松的样子仿佛自己不是行刺失败被人捉住,反倒像在出席某个宴会。

“很高兴您还保持着如此良好的心态,刺客先生。”吟游诗人回敬道,“当然,比较有问话权的那个并不是我。”她站起来让到一边,示意帝国人过来审问这位俘虏。

刺客于是把目光转移到居高临下、好像不屑与他平视的帝国军人身上,挣扎着挪动了下双腿让自己稍微坐直点。“我想是的,刺杀目标总会有许多疑问,有些想弄清自己有何价值要被雇凶行刺,有些则想知道利刃是从哪个方向挥来。”

“以一个谋杀者的标准而言,你倒是挺镇定坦然。”银发女人皱皱眉。

“亲爱的女士,您此言差矣,所谓谋杀必然是因爱恨所致,可我对我的目标向来无爱无恨。我只是把尖刀,握在出得起价的人手里。除此之外也只是一介凡人,”他再次露出那种毫无芥蒂的笑,“而凡人皆有一死,迟早我们都会回到西帝斯的怀抱,那时所有的善恶亦将随生命的结束而消弭,因此无畏。”

真是诡辩,美铃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她想看那位女士会作何反应。

“我对你的神和你的哲学没兴趣,刺客。”帝国人抬起左手似有似无地搭在匕首握柄上,“合作一点,回答我的问题,就没人会继续受伤。”

“当然,而且实际上我想我大概知道您都想问些什么,所以请允许我替您省下那些话吧。我叫斯洛特,如您所见乃黑暗兄弟会的杀手,前不久上级委派给我一个新暗杀契约,客户只想让帝国代号咲夜的锐眼鹰特工——也就是您——去死,没有更多明确要求。如果您要问我这份契约来自哪里,很抱歉恐怕我真的不知道,对我来说只是拿钱办事,甚至连您这位同行的存在,事先也没有被告知。实际上,契约书我还带在身上呢,就在左侧腰后的小包里。”

啊,怪不得,原来是锐眼鹰的人,美铃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我大概真的不该插手这事。看得出来帝国人没想到这位斯洛特会如此合作,合作得甚至有些许虚伪的感觉,特别是他完全没提供任何有助于理清思路的线索。而吟游诗人的感觉,刺客这番话里面她一个字也不信。没准这人只是想先把她们弄糊涂,然后伺机逃跑——甚或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该先检查下他所谓的“契约书”。她按刺客所说,在那腰包里面翻出两瓶毒药、一小袋淡蓝色粉末和被折了好多道的便笺。这张印着著名黑手标志的纸张上记录了刺杀目标的名字和长相,以及最后出现的时间与地点。所以至少斯洛特所言跟契约书记载的内容是相符的,美铃把纸条递给锐眼鹰特工,虽然契约书造假起来也并不十分困难,但她怀疑哪怕黑暗兄弟会没落已久的今日,会不会有人甘愿冒犯这个曾经让整片大陆陷入不安阴云的组织。

要知道通常人们都不喜欢被其他什么人冒名顶替,而黑暗兄弟会多半不介意自己囊括十几名皇帝的光荣榜上再添几个冒充者的名字,以儆效尤。到底有没有个人或组织足够有底气去这么做,美铃或许需要重新考虑下之前的判断。

“我听说,”看完便笺上的记录,咲夜边重新把它折好,边若有所思地说,“当执行某些暗杀任务时,黑暗兄弟会往往不会留下书面资料,或者至少在任务细节方面不会。”她迈进一步,拔出匕首,在刺客面前蹲下,用冷酷的腔调搭配冷酷的表情:“而锐眼鹰部队的长官曾告诉我,恰当的刑讯能让任何人开口,好几年来我发现这是条至理名言。”

当锋利冰凉的金属贴在他皮肤上时,斯洛特眨了眨眼。“你在哪弄到这些疤的?”咲夜问道,朝刺客左侧脸上那两三道斜斜划过整片区域、分开胡茬切过唇角的浅色痕迹努努嘴,“或许我能让你看起来对称些,你觉得呢?”

“我十分赞同您上司的那句话,女士。”刺客拉起两边嘴角,大幅度地笑了,这个动作让匕首如同剃刀的刃切入皮肤。血冒了出来,沿着他的脸颊和刀刃流下。“但世上依然有两种人绝不会开口,一个是死人,另一个,是确实不知情的人。”深红液体自下巴滴落,斯洛特继续说完他的话。

咲夜闭上了嘴,她放低匕首,用清亮的冰蓝眼睛紧盯着刺客,仿佛想从其中挖出他说谎的证据。吟游诗人不知道她能否成功,不过美铃自己反正是看不出什么有用的,在她眼里这脸颊瘦削的男人的眼睛里没一丝情绪,一切试探只落入虚无。正因如此才觉得他不可信。美铃交抱双臂,却见那只乖乖趴在旁边的狗儿从地上起身,慢慢凑过来在她腿上蹭。

说起来,这条狗可算她俩的救命恩人了,在坏了刺客好事之后还不肯离开。吟游诗人掏出点肉干,弯腰喂给它吃,狗儿很开心的摇着尾巴嚼起来。

“哦……乖狗狗。”刺客突然开口说,“依然无法相信我竟为这个而失败。”

“也许这个可怕的巧合是圣灵所安排,注定你无法完成这次任务。”美铃拍拍狗儿的脑袋,评论道。

斯洛特耸耸肩:“果真如此,也唯有欣然接受一途。不过,倘若女士们不准备再询问更多,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说。”

“二位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这倒是个问题,虽然比较草率、同时也比较简单免除后患的方法,就是把他干掉。美铃朝对她投来质询眼神的锐眼鹰特工耸耸肩:“定夺权在您手上,毕竟人家悬赏的不是我的脑袋。”

帝国人撇撇嘴角,没打算掩饰自己的不满,她重新转向抛出问题的刺客。“如果,我是说,假设就这么放你走,你会回去报信么。”

“唔,虽然您多半不会相信。”他尽可能地耸耸肩,“不,我不打算回去。至少在我加入那个温馨大家庭以来,还没见过任务失败后仍有命回去的人,通常如果一项任务遭遇失败,执行者也就死在刺杀过程中了。并非人人都如二位这般好心,真的。”

“然后兄弟会会派其他人去继续完成它?”

他点头承认。“很遗憾,确实如此。只要我没把您死亡的确切消息带回去,过段时间,或者我的失败得到确认,那么老大就还会再派人继续任务。”

“换句话说,无论怎么处置你,都不会影响我的处境。”咲夜站起身,抹干净匕首上沾染的血迹,把它放回鞘里。她张张嘴,看上去让刺客自由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在发音的瞬间却逆转了语调:“不过,或许兄弟会对失败者也并没有那般苛刻,特别在他带着行刺目标的动向情报去请求宽恕的时候。”

在旁观察的诺德人差点忍不住笑,没准这位来自西罗帝尔的尊贵女士的确比她想象中更有趣。

性命就悬在咲夜唇边的刺客倒当真笑了出来,他颇有兴致地眨了眨眼。“您还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说吧,以恐惧大君的名义,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可惜西帝斯位高权重、虚无缥缈,并不太关注凡间事务。”帝国人不太满意地摇摇头,“也许你该换个更有效的起誓对向。”

这次斯洛特干脆笑出声来。“好吧,不得不说您真是思维缜密。”过了阵子,他停下来说,“诸圣灵在上,我向血咒和誓约的保管者马拉卡斯以及智慧与逻辑之神朱利亚诺斯起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遵照您的吩咐行事,直到将对您的亏欠偿还完毕。如有违背,愿神罚降于吾身。”

虽然他的誓言里似乎加了个不必要的见证者,然而多双眼睛盯着刺客的行为对她俩来说总归没什么坏处。“但我觉得就目前而言还不是将行动自由尽数归还的好时候,也许斯洛特先生该先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可信度?”美铃提议道。

咲夜点头表示赞同。“你觉得呢,刺客。”

“很公平。”他再次耸肩,随后若有所指地说:“反正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守夜工作还是全然能够胜任的。”深蓝色眼睛转向吟游诗人,“如此您大概能补充点睡眠。不是我说,您的脸色看上去真不太好。”

至少表面上,美铃没有丝毫不自然,她笑笑:“吟游诗人嘛,脑袋里总免不了多想写韵律节奏的问题。好在我这人原本就不需要多少睡眠,即便看上去气色不好实际上却不缺精神头。”

锐眼鹰来回看看这状似打着哑谜的两人,没过多久便决定自己对谜底毫无兴趣。“我想这个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总算有了个好结局,所以继续上路吧。”

吃完肉干之后一直乖乖趴在地上的狗儿积极地站起来,抬头望着她们。“看上去咱们是多了两名同行者呢。”美铃伸手帮刺客站起来,冲呼哧喘气的狗狗笑道,对此,咲夜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哦对了,差点忘记。”见对方转身出发,吟游诗人一拍脑袋,“都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美铃。”

身材矮小些的银发帝国人停住脚步,回过头一挑眉毛:“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先前是没找到契机嘛,您看上去也不像乐于交谈的模样。但现在,既然您的名字已经让我知道了,这会不报上自己的,未免有失公平。”

“你指‘咲夜’?”促狭浅笑令锐眼鹰特工嘴角上扬,“那只是个代号而已。”

“而名字,原本就仅仅只是代号罢了。”美铃一摊手,坦然回答,丝毫不见被作弄的恼怒羞愧之色。

对方眯起眼张张嘴,可吸入肺部的空气终究没有转化为驳斥言语,她哼笑一声,转身迈出脚步。剩下的两人一犬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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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徽章级别的偏欧美风  发表于 2012-6-16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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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hapsode + 5 怎麼連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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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8 22:50:25 | 显示全部楼层
4.

以瑞驰地区的标准而言,今天天气格外晴好,尽管大块浓厚的云层依然遮蔽着太阳。咲夜仰头眯眼,抬手在眉毛上方一点的位置搭了个遮阴棚。眼皮在过于明亮的光线中艰难支撑着。云层非常厚实,却被后方太阳烘烤成耀眼白色,而且十分均匀,如同抹在画布上的一大团白颜料。阳光在最低矮的那块边缘游走,仿佛一线由数个弧形拼接而成的金色裂缝。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也许这更多的得归根于她不会时常注意天上。

她趁那股明亮暖意还没来得及从鼻腔里勾出喷嚏,低头收回视线。视野所及,一切都显得明亮且清晰,换做哪怕一天前的她自己多半也难以相信瑞驰会有除雨雾笼罩之外的天气。尽管锐眼鹰怀疑这般好日头能持续多久,不过至少现在,雾气雨水都不见踪影。

当然,气温没有显著升高,她拽住斗篷,把它往上拉了拉。

破破烂烂、已然看不出上面标志的旗帜安静悬挂在她背后的古旧戍卫塔上,只有一角还勉强夹在腐朽的木头挂架之间,时而依风摇晃,宛如枯叶,随时可能剥落下来。塔楼本身也没好到哪去,上半部分像被什么人斜斜刨去,破碎石砖玩具积木般散落在周围,发育不良的灌木杂草滋生其间。藤蔓植物甚至伸出它们瘦弱的茎干,沿塔身石块中淤积的尘泥依附而上。

趁着好天气应该抓紧时间赶路。她毫无疑问是做这个打算,只可惜有人不这么想。确切说来,锐眼鹰回头瞥眼在鼓捣烤鹿腿的同行者,以及他们旁边盯着鹿肉吐舌头的狗儿,是两人一犬。

不知道是谁看见卡斯威斯腾里游荡的风暴斗篷士兵,一张脸跟泄了气的皮囊似的垮下来。虽然咲夜也绝不喜欢她在卡斯威斯腾看到的情况。

瑞驰这块地方似乎从来没有哪天真正安生过,不是当地的土著跟诺德人打来打去,就是不同领区的诺德人自己打来打去,要么是土著跟帝国军队打来打去,又或是是诺德人和帝国军队打来打去。好不容易拜风盔城的乌弗瑞克领主所赐,在4E176年活捉土著起义军的领导者丢进马卡斯矿坑关押,一劳永逸地结束了被称作“瑞驰疯子”的土著人所挑起的动乱,却又让并不亲帝国的银血家族坐稳了瑞驰地区领主的位子。现在随便在马卡斯城里拦下个半大孩子,他都能告诉你“银与血”是马卡斯的规矩所在。

银与血,钱和命,就是对马卡斯城内所谓秩序的高度概括。咲夜此次出行任务之前看完那些报告,觉得瑞驰现在的统治跟以前那些“不开化的野蛮人”相比,实在难分伯仲。诚然大到国家小到村镇总得有各自见不得人的地方,如果仅仅是家族吃黑皇帝陛下多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它去了。不臣之心才是让他老人家着急的。

帝国已经风雨飘摇,她想起自己在独孤城的联络人兼长官的人的话时,塔楼上那块破布还很配合地又晃动了几下。现在还在帝国掌控中的,只剩天际、高岩以及中央行省西罗帝尔,所以陛下才会增派锐眼鹰监视局势变化。

有那么一阵子她惯例地觉得自己作为最最普通的探员实在操了太多不该她操的心,但头脑中那股隐约的钝闷烦躁挥之不去。

我讨厌失败。

而那个,讨人厌的,吟游诗人,再次在错误的时间做出错误的事。锐眼鹰只听到一声怪叫,扭头看已经被诺德人擅自起名为“斯布莱斯”的狗儿把她推翻在地——为了抢夺诗人手上那一大块烤鹿肉。而脸上带疤的布莱顿男人在旁哈哈大笑,就差没捂肚子打滚。

咲夜调用她在预备部队时期学到的所有沟通技巧,以极尽所能的委婉措辞叫吟游诗人收敛点。当锐眼鹰转向罪魁祸首的狗儿,那四腿畜生歪着脑袋睁大眼睛一副无辜无邪的模样,让人提不起教训的劲头,她决定不要跟它一般见识。至于前不久还拿淬毒箭头往她脸上指的刺客,他倒聪明,只是大笑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收敛起来,令咲夜的牢骚没有立足之地。

没错,帝国人边从男人手上接过食物边想,即使这个斯洛特现在满面温和笑意,她仍旧不可掉以轻心。咲夜瞥眼撕下小半块肉分给斯布莱斯的美铃,但愿她也没忘记这点。

另外,虽然那时候是说在偿还完毕以前都会遵照吩咐行事,锐眼鹰却没有真正考虑好让这人做些什么,或者说他能做什么,除了充当杀人工具以外。最好的情况是能经由他顺藤摸瓜,搞清楚是谁要为自己遭遇的两场谋杀负责,又是谁在暗中同帝国作对。不过这一条似乎已经走不通了,斯洛特成为她的俘虏已经是第四天,除了在卡斯威斯腾的小小不快,一路风平浪静,好像他的组织真的如他所言,还在确认刺杀成败的时段里。

知道利剑悬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感觉,不太好。

幸运,或许该说,不幸的是,黑暗兄弟会藏在暗处的刀刃尚且不是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当然,可能在担心的只有我一个而已,真是想起那红头发的就来气。她一生气,就把之前准备继续考虑的事给忘掉了。

光辉亮堂的好天气,如咲夜所料,果然没能持续多久。午间过后,雾霭如同经过稀释的牛奶从道路两侧山头淌落,漫过他们头顶。

现在的雾甚至比早些时候更浓郁了些。她看着前方路边一棵干瘪细瘦的小树被乳白色一点点淹没,心里居然忐忑起来。她还没忘记这片浸润在鲜血中的古老土地究竟属于谁。“无论是谁坐在时下要塞的领主位上,瑞驰依然不会真正成为他的掌控之物”,出行任务之前,她的长官这样告诫过。高岩术士、瑞驰疯子,就算没有行政权力的虚名,他们依旧是瑞驰的真正主人。据说这些家伙特别擅长在雾气的掩护下掏出猎物的肠子留作食物,然后把尸体肢解,拿去祭献给他们所信仰的、血腥黑暗的诸神。

斯洛特走在最前面,穿着黑衣的背影被浓雾掩盖成一团深灰色。原本美铃提议让她或者咲夜来当先锋,被锐眼鹰一口回绝。开玩笑,她可不想让这位来自黑暗兄弟会的“朋友”停留在视线之外——况且从这几天的表现看来,他是斥候最合适的人选。

斯洛特,正如那日偷袭她们时那样,悄无声息地走在已难辨痕迹的碎石路上,模糊中甚至难以辨别他到底有没有在移动。咲夜只能凭那抹背影的显眼程度来判断跟随距离。身后吟游诗人和狗儿的声音倒足够明显,不过就算是这两位也不复往常那般肆意散播噪音。所有成员都自觉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看来察觉到空气中沉重压抑、弥漫着危险气息的,不止她一个。

雾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滚落,堆积在山脚他们行走的区域,锐眼鹰不得不缩短了她与刺客的距离,并且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攀上匕首,将它握紧。刺客没有武器,这一点她很肯定,但不用武器照样能杀人。而且咲夜认定道路两边的缓坡上,在石头和浓雾的掩护中,必然会有埋伏。在数不清的前人的警告之下,她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恕我直言女士,您靠得这样近,还真叫人有些不安呢。”斯洛特几乎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听上去简直就像大气自己的悄声呓语,飘散零碎地传到咲夜耳中。他说这话时并未回头。

咲夜不想跟他多作纠缠。“好好看路。”她压低嗓音。

作为回应,对方发出一声沉闷仿佛笑声的动静。“我当然是有好好看路的,所以才要告诉您前方有埋伏。”听起来,他还挺轻松惬意,“大概再走三、四十步我们就正好到伏兵的正前方,也就是他们发起攻击的时候。”

锐眼鹰用力吸了口气,反射性地朝浓雾中投去视线,就像她能从那团丝丝缕缕的浑浊灰白里看出点什么似的。

“有多少?”虽然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发现埋伏的,同时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轻易相信了斯洛特的话。他完全有可能信口开河以混淆视听,再找机会干完工作或者逃逸。

“嗯,至少有四、五个不那么擅长掩藏的菜鸟。”

“那就愿八圣灵保佑只有一个老手带领这帮雏儿。”事到如今,除了祈祷神灵庇佑,也就只有尽量做好准备了。问题是,怎么准备。“你有什么建议么?”

“您是指在这连我自己的鼻尖都看不清的浓雾里?”咲夜隐约看他耸了耸肩,“很遗憾,我们能做的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付任何糟糕情况了。”他的下一句话让咲夜不由得蹙眉,“只望九圣灵保佑,浓雾阻碍视线的情况并非单方面。”

不过,斯洛特这后半句话咲夜倒迫切盼望它是事实。她折了折斗篷露出双臂,扭动肩膀蹭了下太阳穴边并不存在的汗,然后抽出匕首垂手贴在身侧,放慢脚步跟后面一点的吟游诗人说明情况。鬼使神差的,锐眼鹰居然还向美铃要了她从死人身上搜刮来的铁匕首。对方把东西放到她手里时,一定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但吟游诗人没说话。

刺客却拒绝了她冒险提供的武器。咲夜有些心烦。“到时候我可不想有人拖后腿。”她希望自己完美地掩饰了语调中的战栗,实则不仅手指,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同样的感觉她曾在帝国战斗法师学院最后的考核中经历过,而最近的一次是在几天前的晚上,陷入围攻、后退无路之时。这只是一种兴奋罢了,她刚来的及这样安慰自己,可怕的念头便蛇一样游入思维,令她脊椎发凉。

如果这些全部在斯洛特的计算之内呢?倘使它是个陷阱?我那时候就该杀掉他的,咲夜想。有那么一刹那锐眼鹰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把匕首送进对方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心之后,血液漫过手指的触感。而对方浑然不觉,还在回答她的质疑。

“请一定放心,即便没有武器我也——”

彬彬有礼的刺客没能把话说完,事到如今锐眼鹰也没时间再考虑关于陷阱和漫长潜伏酝酿出的阴谋的问题。

类似风箱吹拂炉火的呼呼声打路旁不远处的浓雾中传出,随之飞来的火焰缠绕在它们圆形核心的表面,在饱满水气里撕出一道暂时的缺口。透过迅速合拢的裂缝,他们看到几个戴着鹿角头饰、身穿简陋皮草的身影。在那短暂景象消失之前,其中三个朝他们冲了过来,呆在原地的另外一人则开始酝酿下一个法术。

最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那只狗,它也不出声,飞一般窜过倾倒在地的枯木,扑进雾气里。受害者可怕的咒骂声以及犬类愤怒的低吼很快便从那传进耳朵。与此同时,不自然的爆破音在左侧不远处响起。但锐眼鹰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关注,她伏地侧翻躲过第二发火球,灼热火舌从毛皮斗篷附近舔过令其焦灼弯曲。显然借由方才片刻视野观察到地方动态的不只是他们这边。她单手支地稳住重心,抬起视线时刚好看到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弃誓者冲破浓雾,挥舞着两把由兽骨、金属与荆棘交织而成的武器,冲向——理论上应当是——手无寸铁的刺客。

看来这次伏击还真不是出于此人谋划。

斯洛特手握两把一模一样的单刃长剑,它们形体摇曳不定,呈现出一种虚幻的半透明蓝色,蓝紫波纹游走其间。刺客调整步伐抬手卸开弃誓者的劈砍,兵刃相交产生宛如碎冰的尖锐鸣响。对方顺势以副手武器突刺,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挡到一边。接着黑暗兄弟会的杀手开始自己的攻势,将两把召唤武器挥舞成一团不断迸发出蓝色闪电的剑幕。

原来他竟也是个战斗法师。咲夜突然觉得很古怪,层出不穷的疑惑塞满了她的脑袋。其中最让她奇怪又不安的是,总感觉在哪见过此人。问题在于果真见过,凭咲夜的记忆力不可能毫无印象。

“喂!”

若不是美铃的警告,那个冰锥现在已经在她眼睛里刨出窝洞安顿下来了。颧骨上那道伤痕经由短暂麻木,火辣辣疼起来,与之相比吟游诗人的斥责半斤八两。“这种时候别发呆啊!”诺德人向后一跃避开石锤,捆绑在兽骨锤柄、足有水桶大小的巨石带着惯性把一截枯萎树枝碾得粉碎。而这样一把武器在它主人手里如同玩具,他以惊人的力量迅速抬起巨锤,步步紧逼。

吟游诗人和她实力强悍的对手很快退入目所不能及的乳白色中。咲夜最后确认了下斯洛特的情况:看上去那边的战斗很快就会划上句号。无须其他人多做提醒,锐眼鹰绷紧神经朝仍龟缩在安全处的法师靠近,准备弥补自己刚才的失误表现。

似乎对方先发现了她,闪电、火焰和寒冰劈头盖脸招呼过来,一部分为她的法力护盾抵消,剩下的化作附近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焦灼痕迹与冻结冰锥。并且,随着锐眼鹰的不断接近,法师的攻势愈发混乱起来,有两三次甚至根本不在准头上。接着咲夜冲破迷雾,挡开最后几次无力的攻击,轻易制服已然力竭的法师,用锋利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简直容易得超乎想象,她低头打量着还在抽搐流血的弃誓者,这人有双浅棕色的眼睛,里面满是即将褪去的痛苦和绝望。

突如其来的警觉感仿佛一根尖细的银针,狠狠刺入太阳穴。箭矢从咲夜耳畔擦过,搅起的气流几乎把她割伤。箭头撕裂了皮革和血肉,一声闷哼过后,有什么软而沉重的东西在身后倒地。她倏忽间回过头,先前的战斗中没露脸的一个弃誓者喉咙上插着箭,手中还握着磨利的骨质匕首。

她又重新看向前方箭矢射出的方向,只来得及瞥见暗色斗篷的边缘,以及兜帽下一只莹绿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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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3 14:5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lorn 于 2012-8-23 14:56 编辑

5.(上)


簇拥左右的楞次岩块逐渐被黄褐土壤所取代,道路顺着地形蜿蜒向上,茅草屋顶一角从最后那个突出于山体的嶙峋巨石后面冒了出来。洛里斯泰德就在道路拐角的另一头,美铃久违地松下口气。非要说的话比民风彪悍的诺德人更加茹毛饮血的弃誓者并不是那么可怕,但他们的习俗配合瑞驰山间终年缭绕不散的云雾确实叫人瘆得慌。

好在这些现在都被她们抛到身后了。

吟游诗人率先踏入篱笆之后属于村镇的领土,卫兵从头盔裂隙里冲两名陌生人投来略带警惕但毫无敌意的打量目光。

雪漫领地的广袤平原在眼前伸展开身形,一直蔓延到天边,被脊骨般参差不齐的雄伟山脉的灰白剪影所断。夕阳将云层与山峰间裸露出来的天空染得一片暗沉,在简陋的石木房屋表面笼上层橘红。远处乱石遍布的贫瘠地表上铺满了枯黄苔藓和杂草,以及偶尔可见、发育不良的树木,它们毫无生气却坚韧无比,奋力从干瘪土地里汲取养分,从羸弱阳光中搜刮能量。吟游诗人想起自己那位诺德和红卫的混血儿朋友,她曾经评论说,天际省的所有生物都像天际的诺德人一样,天生就是坚忍耐操的狗杂种。

洛里斯泰德并不大,两个农庄占据了它绝大部分的面积,除此之外便只剩旅店、当地卫队的宿舍以及某个有钱人的小庄园点缀其间。所有这些都松散地分布着,人们在房屋空地里搭起篱笆,用来圈养牲畜,或者在自家屋后开垦一小块地方种些土豆大葱。

“所以说好的,同行就到这里。”美铃回头对帝国人说,“旅馆和驻军兵营都在村子的另一头——”发现对方低垂眼帘满脸心不在焉,显然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她闭上了嘴巴。吟游诗人耐心等待片刻,最终认定若是让对方自己回神,只怕太阳都要下山了。于是她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咲夜眨眨眼,总算聚拢心神,然后皱起眉毛看向她:“干嘛?”

那是我的台词,吟游诗人心想,但还是耐心地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洛里斯泰德到了。”

“嗯哼。”

简短而敷衍的回应,美铃又等了会,随后挑起一边眉毛——就这样?看来是。出于好意,她也将后面半截信息重新说了遍。

这次帝国人的反应中多了些诚意,至少,她确实有将注意力放在交谈对象身上。“那么,我想这次结伴就到此为止。”说着,她动作利落地解下斗篷,把它卷好归还给吟游诗人,“我为路途上那些冒犯道歉,要不是有你们帮忙我走不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是阁下——”

“报酬什么的就免了。”美铃开口打断她的话,边接过斗篷夹在左臂下面,“您并不欠我什么,最初那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才会卷进来。再说瑞驰野外的弃誓者居然猖獗到那种地步,即使按原本的打算,行程上也并不比跟您一道更安全。”接着吟游诗人想起类似的话她几天前好像也说过一遍。

骄傲且固执的锐眼鹰特工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但她点头接受了美铃的说法。其实除去那股自然而然的傲慢劲,这个帝国人并不十分惹人讨厌。

“另外确切地说,咱们还可以继续同行一小会对吧。”出于调剂气氛的目的,她调侃道。

然而,后来证明她俩似乎还有挺长的路要一起走。

两人在霜果旅馆门口分开,锐眼鹰头也不回,直奔旅馆相反方向的守卫处营房而去。吟游诗人耸耸肩,转身抬起脚踏上木头台阶,接着旅馆稍显陈旧的大门猛地从内掀开。撞开门的家伙显然并非出于本意,踉跄着继续往前冲——美铃在闪开之前只瞥见他鹅黄罩袍上白色的马头徽记——最后一脚踩空,以极其不体面的姿势摔倒在地。

那人没戴头盔的后果,就是现在正双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蜷缩在那。总的来说,连伸手护住脸这种明明下意识也能完成的防卫措施都没做好,实属不易。美铃撇撇嘴,随后听这笨蛋摔出来的方向传来丝毫不做作掩饰的豪迈——嘲笑声。

“你小子要再这么笨手笨脚下去,保不准哪天就被瑞驰疯子抓去炖着吃啦。”

“队长力气那么大!突然那么推一下任谁都会是这个下场吧!”嘲讽的效果拔群,前一刻还在哼哼唧唧的年轻人瞬间跳起来,不顾仍在淌血的鼻子,大声控诉。因为实在叫得过分卖力,几星血液被从嘴唇上吹起,飞溅而出。他不忘恨恨剜了美铃一眼,仿佛她在这场恶作剧中是刻意扮演帮凶的角色。“而且门外还有人呢!”

“你也知道人家比你反应快啊。”他的队长毫不介意地耸耸肩,把注意力往美铃身上分散了些,“如果随便一位过路旅人都比你……咦?”身材高大、混合了诺德人和红卫人相貌特色的金发女性吃惊地瞪大眼——跟美铃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辙。

虽然肤色变得更深了些,身上环甲和套在外面的守卫罩袍叫人看不习惯,可这个欺负人的卫队长确实是——

“勇仪?你怎么在这?”

“那是我的问题!你怎么跑这来了?”

事情的发展太出于意料,一时间两人都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呃,队长,我先回营房去了啊。”伤者小心翼翼吸溜着鼻子,很识趣地从陷入僵局的事故现场开溜。动作之快勇仪都没来得及给出回应。

沉默又持续了一小会,最终金发女人耸耸肩,以美铃熟悉的方式咧嘴一笑:“我想这其中的故事,我们得互相讲给对方听听。”

“同意。”吟游诗人舒展眉目,回以笑容。


咲夜从驻军营房里出来,脱离炉火的热度,再度暴露于天际冷冽的空气中。太阳几乎完全沉下去了,目之所及一片刺眼殷红,她找不到词语用来形容这副景象。诚然西罗帝尔的雨后夕阳也会染出连绵的火烧云,但在这里,它几乎浸红了整个世界,并且透出一股浓烈的苍凉感,仿佛是那头金色巨兽撕开自己胸膛,将鲜血泼洒到最远的天边。

但这终究不过昙花一现,残余的光辉与暖意很快便被东方地平线下涌起的沉沉夜色所覆盖,松树尖端的积雪褪去颜色,归于冷暗。她最后看了眼西边天际那一线烟灰色,收紧衣领往旅店走去。

她找到兵营,却被告知管事的不在,并且帝国军团的信使两天前刚从洛里斯泰德离开。这打乱了锐眼鹰的计划,原本笃定的事突然充满不确定性,她还以为像洛里斯泰德这种战略位置比较敏感的村镇至少该有个常驻联络处。拜托当地领区的联络机构显然不可取,在看到那些守卫毫无军纪、吊儿郎当的模样之后,她更坚定了这一点——哪怕只有最基本的判断力,也不会放心把传递机密消息的工作交给能平地摔到头破血流的人。

何况就算这些部队值得信赖,高坐在龙宵宫里的那位巴尔古夫领主又对帝国怀有多少忠诚,咲夜并不清楚。而她所受的教育是:永远不要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就将砝码压上去。所以现在看来,似乎她只能亲自往独孤城跑一趟了,效率稍低但保险。

行了锐眼鹰,往好的方面想想。咲夜踏进霜果旅店,反手关门,把企图遛入屋来的寒冷拒之于外。至少你不用绞尽脑汁,以求在有限的长度中塞下一篇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报告书。

她掏出几个硬币放在吧台上,向店老板要了些吃的,随后去离炉火足够近但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店里人不多,却也没少到冷清的地步,咲夜猜他们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忙活完一天的工作,来这里跟朋友坐下来聊聊天顺便喝上两杯什么的。有那么一两道目光在她腰间尤其显眼的玻璃刀柄上停顿了过长时间,并且引发出一阵窃窃私语。锐眼鹰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下剑带,心想在离开这里前最好能给自己弄件斗篷。

招待将食物端了上来——一大碗热腾腾的杂料汤和几块硬邦邦的黑面包。好在从一开始就没对食物质量抱有过高期待,咲夜垂眼盯着漂浮在浓汤中的卷心菜叶和土豆块还有几星肥肉丁,接着抽抽鼻子,至少闻上去还行。她掰开一块面包往汤里蘸了蘸,送进嘴巴。

平心而论,咲夜很是泄气,从被迫中止调查离开马卡斯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而她不仅没能从自己的记录里理清任何线索,反而多出许多疑惑。关于弃誓者的活跃,关于天际省愈发不稳定的时局,而且好像这些都还不够让人烦心,现在又多了个藏于暗处、目的不明的势力。那个斯洛特,或者该说声称自己叫这名的人,就像她不信那是他真名,她也不信那个经验丰富的杀手真的来自黑暗兄弟会。虽然,刚开始她的确相信过,毕竟兄弟会是如此臭名昭彰,而此人又是如此精于杀戮,可稍微冷静下来,她就开始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了。

毕竟,锐眼鹰们一直把黑暗兄弟会盯得很紧。

而他依然成功牵住她的鼻子,把她耍得团团转。甚至连那条“恰好”害他失手的狗,实际上也是他的安排——他的召唤生物。在那次“失败”之后,他其实有无数机会可以在锐眼鹰或者吟游诗人中的任何一个能够察觉之前做掉她们,但他没有,反倒还在遭遇弃誓者的时候出手相助:即使并未尽全力。

无论从哪个假设的角度去思考,咲夜依然弄不懂这人以及他背后的组织的动机,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故意失败,如果是为了取得信任,又为什么在让她欠下救命之情的第二天就走人,还在走之前故意抖出他那“失败”的真实原因?

她揣摩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斯洛特”必然大有来头,是个经验老道的战士和法师。咲夜自己也是战斗法师,而且她不喜欢法师。法师们有太浓烈的好奇心——很多时候浓烈到了危险的地步,以及太多可以骗人的手段——并且在必要时他们通常很乐于将这些手段付诸实施。

隔着火堆的另一头,吟游诗人拨弄了两下琴弦,接着唱起那首《红衣拉格纳》。比某个号称吟游诗人、实际只会折磨他人听觉的家伙唱得好太多,咲夜认为,这个与之前沉重思绪毫不相干的无聊事项居然让她感觉到一阵轻松。

虽然这特殊时期突然考虑起申请假期的问题多少有点过分,但她还是忍不住设想了一下,反正只是设想,并不会造成实际损失。

在吃完一个半面包之后,她觉得自己快饱了,于是放下最后的半块,拿起木勺打捞汤汁里泡着的东西。在那些因熬煮而略微泛黄的菜叶间,大葱的翠绿碎片尤为醒目,这提醒她方才自己还有一点没想到:那一箭射穿高岩术士的喉咙的人。

咲夜只看到对方的眼睛而已,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即使从那眼眸的形状看来多半是个精灵,并且还是木精灵或者高精灵中的一员。受诅咒的丹莫人无论如何也没法生出绿色虹膜。而作为一名帝国军人,提到木精灵和高精灵,她的第一联想便是梭莫,先祖神舟。虽然那帮趾高气扬的胜利者比较偏爱穿着他们金灿灿的精灵铠甲横行霸道,不过据咲夜所知他们一样有专门负责见不得光的事宜的机构——任何政权都会有类似的机构,这不新鲜。

当然,先祖神舟的介入纯属个人猜测,毕竟还有很多木精灵和高精灵并不属于这个联盟,正如不是所有人类都特别具有自己的政治立场一样。何况你只是个小兵罢了,咲夜自我安慰,真正的大事自有掌管大局者去操心。

旅店的门再度打开,一阵寒气从那推进过来,经由炉火软化,轻轻推在锐眼鹰背上。出于最简单的条件反射,她扭头往门边瞟了眼。新来的客人裹了件深褐色斗篷,兜帽下一双杏仁状的莹绿双眼也正回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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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7 21: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你老妈就自己回落锤省去了,而你没打算跟着回去看看?”美铃把做工简陋的小铲子递过去,边问道。混血儿先是感谢地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表示否定:“准确地说,是‘计划回落锤去’,但动身的前一天有从落锤来的军人造访,说是正在缉拿一个在战争里给先祖神州通风报信的叛徒,就先去帮忙了。”

“啊,叛徒。”诺德人冷哼一声,“哪里都不缺叛徒。”

“就连红卫人也不例外,没错。”

勇仪似乎不预备继续这个话题,随便应和一句,埋头给小小园圃里的植物除草。“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种花的?”美铃倚在篱笆旁边,皱眉看着面前那些叫不上名的灌木和草本类。

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在自家房屋后面开垦出这么一小块地方,而且看得出确实在改善土质上下足了功夫。天际少见的肥沃黑土上长着三列植物,虽然距离摆置得相当齐整,不过因为几乎没有重样的,所以依然略显杂乱无章。撇去这些不谈,即便对草药以及炼金一窍不通,光从外表上看,园圃里大部分植物都十足险恶,紫色的茎蔓、蓝黑色的花瓣、尽头抽丝成红色的倒刺组合在一起,简直算得上张牙舞爪。

实际上若硬把它们称作花,玫瑰百合之流怕是要联名上书控诉这种行为。

“哦,其实这也不是我种的,只是它们的主人暂时不在,帮忙打理下。”对方头也不回,小心下铲将一颗杂草连根挖起,紧挨着它的暗色植物受到牵连,顶部如喷泉般分散开来的枝条随之摇晃。

美铃认出了挂在枝条末端、低垂向下状似铃铛的蓝紫色花朵,她仅有的一点草药学常识里记载了这类玩意:死亡丧钟。介于任何毒药几乎都需要它的提取物,这东西可说是臭名昭著,不然她也没什么机会认识。我还是不要追问这位老朋友的那位朋友是干什么的比较好,吟游诗人默默下结论,哪怕她真的挺好奇,通常一般朋友也不会把这种东西明目张胆地往别人院子里种吧?

她抬手伸向脑后,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抬头看向已经被染成绛红色的天际。“我说,你啥时候能弄完园艺,走了整天的路很饿啊。”

“喔……”勇仪把粘着泥土的杂草扔到一边,脱下麻布手套拍了拍,“饿了啊,可能还得再等会才能去搞吃的。”她收捡好工具,揉揉脖子撇开脸,再转回来的时候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能让勇仪感到如此困扰的事不多,吟游诗人觉得自己未必会喜欢接下来的事。老朋友显然看出了诺德人的顾虑,赶忙补充道:“不是什么特别糟糕的问题,唉,反正你先把问题憋在肚里跟我去趟监狱,到那就知道了。”

要到监狱才好解释的问题,老实说美铃对其美好程度抱有不止一两分的怀疑。这年头世道变得飞快,就连变色龙也会觉得赶不上趟,谁都没法保证六七年未见的人还能不能保持记忆中的模样。不过她还是点头同意,并且暗自保持警惕。

洛里斯泰德作为边陲小镇,里面的常住户们互相都认识,而自从瑞驰的道路愈发不安全之后,更鲜少有外来者路过。因此它的监狱通常只用来关干草和耗子,放在平日估计连专门的守卫也没有。不过至少这天傍晚,卫兵队长领美铃过去的时候,还有个瘸腿的中年男人坐在警卫室虫蛀受潮的桌子边上。

勇仪随便招呼两句就打发走了那士兵,然后从墙上取钥匙开门下去牢房区。

很明显洛里斯泰德这座小监狱从一开始就没想浪费太多资源,只有一排三个互相间隔的单间,过道的另一侧墙上相应地钉着火炬台,可现在只有最里面那个铁圈里插了火把。卫队长冲美铃使了个眼色,朝那边走去。

吟游诗人最先注意到的是,尽头隔间内本该能看到外面地表的小窗口被两排木板牢牢封死,就在她奇怪这个细节时,她瞥到了坐在远端角落里的囚犯。

犯人仍然穿着平常的衣服,满头白发长而散乱地披下来覆盖在她肩头,也隐去了她的面目。然而美铃还是很受震动,总觉得非常眼熟,却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人。直到她站起来,走到栏杆边上,让火光映亮自己苍白得有几分病态的脸和眉毛下方红色的眼睛。

“……我怎么感觉这两天惊喜一个接一个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除去瞳色一切都很眼熟的阶下囚评论道。

美铃没有回答她,而是皱起眉扭头看向金发女人:“吸血热?”

“要真是吸血热倒也方便了。”卫队长无奈地一摊手,摇摇头。

“没错。如果是吸血热,勇仪只需要往我嘴里塞满大蒜,接着拿根削尖的木桩朝心脏上来一下,最后砍掉我的脑袋,连人带衣服一块丢进柴堆里烧掉就好。”妹红把双手从栏杆间隙里伸出来搭在横栏上,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大堆。

美铃扭动嘴唇,满脸哭笑不得。“我很高兴你还至少保留着幽默感。”最后,她实事求是地说。

“真希望我们仨今后的每次团聚都能这样开心。”勇仪跟着打趣,随后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好吧讲正经的,我觉得美铃你会想知道为啥我非得把昔日一起打架闹事的朋友关进监狱不可。”

吟游诗人抱起双手一挑眉:“等等让我猜一下,这家伙终于失手抡起凳子把什么人的脑袋打爆了?”

“不她没有,虽然我也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因为类似的事儿蹲监狱。”

“麻烦别当面开这种玩笑行不?积点德。”

“这可不是开玩笑!”说着,吟游诗人扮了个鬼脸,“好吧,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勇仪将整件事的原委从头道来。七八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勇仪和妹红离开战友团,前者直接回到洛里斯泰德并且加入了雪漫的当地卫队,而后者则开始以冒险者兼雇佣兵的身份浪迹天际省。

三年前的一天,妹红受晨星城附近一个农场主所托,帮他追捕一头受诅咒的人形野兽。据农场主说,那头野兽伤了他不少牲畜,况且开出的价码也十分诱人。正好当时手头拘谨,虽然她总感觉这个委托人有些面熟,但最终没想太多便答应下来。结果在她循迹找进河边一座山洞,并用陷阱制服那头“受诅咒的野兽”时,发现那实际是个女性帝国人。不仅如此,差点被妹红砍掉脑袋的她还是帝国地理学会的一名学者。

起初妹红不相信那自称慧音的女人,觉得她只是在撒谎想要博取同情,直到她拿出了足以证明所言不虚的铁证。原来之前委托妹红进行这场狩猎的农场主其实是魔神海尔辛的化身,而,妹红也想起起初自己觉得他很面熟的原因:她最后一次接手杀人委托的目标就长那样。海尔辛化为她最后一个人类猎物的模样。

总之,这个叫慧音的帝国人确实是受到了海尔辛的兽化诅咒,似乎是因为无意中破坏了海尔辛安排的一场狩猎才被降下神罚。

紧接着,妹红干了件蠢事。按理说她也算比较了解这位热爱狩猎的魔神的性格,但还是跑去向他求情,问能不能原谅慧音因无知而犯下的错误。这种请求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海尔辛嘲笑她的天真,同时表示自己出于仁慈依然把选择权留给妹红,要么按他的神谕将猎杀进行下去,要么就承受他的怒火。

“我想我看到故事的结局了。”听到这里,吟游诗人无奈地撇撇嘴,“你干嘛要去海尔辛面前说这种蠢话,他最恨在狩猎中分心的行为。唉,不过反正,胆敢违逆他的人,一定会得到严惩。”

“只是一时想不开,错把魔神当了亲善大使。”

妹红满脸无所谓,倒是勇仪煞有介事地抬头看了看,仿佛那些个神祇就蹲在她脑袋上偷听。

“说这种话还是小心点好啊妹红,记得书里面那个被维尔变成蛆虫过了几辈子的倒霉鬼不?”

“我尽量。”

“不过美铃你能相信么,我也是在把这臭丫头拎进监牢之后才撬开她的嘴问出这些事的,她过去的两年居然一直瞒着不吭声。”

面对勇仪这份恼怒,相对矮小瘦削的白发诺德人依旧满不在乎地耸肩道:“这年头,信任可是件稀罕宝贝,我的朋友。”

美铃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抢在卫队长回嘴之前把话题拉走:“好吧,现在咱们知道我们可敬的朋友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接下来的问题是她怎么就进牢房了。”

“这是目前最伤脑筋的部分。”勇仪好似吃到很苦的东西,满脸纠结,可谢天谢地看上去她暂时不打算教训妹红了。“昨天下午来了几个银手的人在镇子里到处打听,到了晚上,他们找到妹红和慧音住的——”

“等等,你是说那个帝国地理学会的女人这两年都……?”

“对。”妹红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那样子没法回去,至少在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另一个形态之前不行。”她耸耸肩,“所以暂且就跟我一起住这咯。”

“继续说,银手的人趁晚上袭击了她俩,你知道他们一向都以异端清除者自称,虽然本质只是帮乌合之众。”勇仪不屑地哼了声,“结果我们这位好朋友,好吧我不晓得该怎么描述,总之她凭空烧了起来,五个银手成员,四死一重伤。重伤的那个今天早上也没撑过来,塔洛斯怜悯他的灵魂。”

“海尔辛对我的惩罚,”白发的负罪者接过话茬,“是不死之躯。即使保持着完整的痛觉,但无论受到何等伤害都不会真正死去,并且皮肤一旦被月光触碰到就会开始燃烧,即便在水中也是一样。我试过。”

“就是因为这场骚乱,加上目击妹红失火的人还挺多,大家都觉得她是被什么恶魔附体,所以我只能先把她关起来。”

“但也只管得了一时吧,之后怎么办?”

“我这不是找你来商量么……”

这下麻烦了,吟游诗人挠挠下巴,既然有人看到现场情况,不知现在已经传出去几个版本的故事了,而按妹红自己的说法,就算是烧也烧不死她。光想想发现火焰无效之后那些人还能想出多少办法来对付她,美铃就一阵毛骨悚然,真遭罪。也不能就这么把妹红带走,得找个站得住脚也能让居民们信服的理由才行,官方一点的——啊,有了。不过她多半不肯帮这忙,某个念头刚滋生出来美铃便自己将之否决。

伤脑筋。她意识到即便经过这么些年,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勇仪的豪爽,比如妹红惹麻烦的天赋。

这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胃袋在腹腔里来了个后空翻。

“我说,这个问题能不能先放放,肚子空空如也的话脑袋也会跟着空的。”

卫队长叹了口气:“行,先吃饭。”她扭头对妹红说,“待会我再吩咐人来给你送饭。”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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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9 21:48:18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挺好的哈,顶一个!

话说那个绿眼睛的精灵是帕露西吧?这么说就可能有勇帕喽!【还有妹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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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更吧!【期待ing~】  发表于 2012-10-21 20:22
对。  发表于 2012-10-19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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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4 20:47:10 | 显示全部楼层
对方除了盯着她以外没有其他动作,帝国人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搭上匕首握柄,并且缓缓站起来。她仔细看了看那人斜挎的长弓和肩后伸出的箭簇,确定此人确是之前遭遇战里放倒偷袭者的射手。

坐在附近的几个人注意到气氛骤转,停下手边的事望过来。就在这时大门又被推开了,不过这次推门的比前一个更加用力,大股寒冷气流卷进来,甚至将炉中通红木炭的碎片吹拂起来,化作星点火光飞散开。不满的嘟嚷声像涌动潮水那样此起彼伏,所以走在后面的红发女人赶紧转身重新把门关好。

“咦,帕露西你回来了?”

弓箭手放松对咲夜的凝视,扭头看了看刚进门满脸意外之喜的金发女性。“嗯。”她极度简洁地回应道,然后跟锐眼鹰一样,把视线放在了负责关门的人身上:“你朋友?”

勇仪咧嘴一笑,伸手架在诺德人肩膀上:“没错,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个有幸被我救过好几次的红毛倒霉蛋。”虽然后者脸上写满了“谁给谁擦屁股的次数更多还不一定”,混血儿也还是那副没心没肝的样子。

被插入事件晾在一边的咲夜感到有些恼火,她看那明显属于血统混杂产物的女人身上黄底白纹的雪漫徽记,结合先前兵营里打听到的消息,得出一个初步结论。紧接着锐眼鹰的视线与关注目标旁边的人接触到了,只是刹那,她很快移开视线,提高音量盖过桌椅间再度蓄积起来的嗡嗡交谈:“你是这里的卫队长?”

对方略有意外,但依然镇静地眨眨眼:“我是。”她暗红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咲夜,“有什么问题么……旅行者?”

绿眼睛的弓箭手也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咲夜身上,同时抬手摘下自己兜帽,露出刚够披肩的半长金发,两鬓头发被梳到尖耳后方,扎成辫子。一个木精灵。在咲夜看来,所有精灵的长相都缺乏特色而且不讨人喜欢,一副眉骨突出下颚窄长的模样,当然,还有普遍上挑的眼角以及尖细的下巴。但这一位有着不可忽视的明显特征——世界上拥有碧绿虹膜的木精灵远称不上多。

它们让锐眼鹰想起另一种精灵,任何依然效忠于西罗帝尔帝国的人都不会喜欢的精灵——即使理论上先祖神州是由高等精灵和木精灵共同组成,不过前者标志性的放肆傲慢更叫人不快。

“我不是什么旅行者,卫队长,我是泰图斯·迈德二世陛下直属卫队的锐眼鹰特工。”咲夜掏出长时间以来一直放在腰包里的徽记戒指戴回左手大拇指,走近勇仪,把铭牌出示给她,“有件事情需要询问你——”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锐眼鹰觉得视野边缘蹩脚诗人的眼内突然闪过精光。

“原来如此!”

吟游诗人过大的音量在近距离震得咲夜一阵耳鸣,她用力皱起眉毛,却没能阻止对方继续大呼小叫。

“您一定是为了处理那件事才千里迢迢来这小地方的吧,怪不得!”

这人在胡诌些啥?若不是见美铃拼命冲她使眼色,锐眼鹰一定会当即爆发,她很好奇吟游诗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在锐眼鹰还算配合,而不是按一贯作风直接翻白眼表示这人在耍什么宝,不然美铃真不知该如何收尾。她看了眼在交抱双臂站在椅子边上,明显正急于得到一个解释而且每一秒都变得愈发不耐烦的帝国人。

霜果旅店的老板下到地窖里来,把堆满了冷酪、硬面包和浆果的木头餐盘以及三瓶私酿蜜酒放在桌上。

“多谢,穆拉基。”勇仪把几枚钱币塞给这个已经谢了顶的中年男人,“你先回去吧,我们吃完了自己把东西送上来。”说完她直接用掏钱的手抓起一块奶酪扔进嘴,就着酒水冲进肚子。

锐眼鹰见状皱了皱眉。而木精灵则表达得更加直接,她解下长弓用弓背狠狠敲了下勇仪再度伸向盘子的手背,直打得她嘶嘶抽气。

等地窖拉门重新合上,吟游诗人将视线转向帝国军人,同时作出问询的手势说:“您应该不介意咱们边吃边谈?”仿佛配合般,她的胃袋咕咕叫了两声,“我一直没吃东西。”

“你的解释最好能抵得上我浪费的时间。”对方耸耸肩。

这意思该是“我不介意”,美铃心想,拿起块面包开始撕咬。食物沾到口舌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饿极了,犯不着锐眼鹰用足以加速吞咽的逼视瞪着也能吃进去一整条羊腿。囫囵吞进去整盘烤面包和冷酪后美铃才稍作休整,用蜜酒漱漱口,心满意足地往胸口锤了捶。

她清清嗓子,看向还在揉手的朋友:“好吧,是你说还是我来?”

“当然是你。”勇仪耸了耸肩,半抱怨地盯着奶酪盘子说:“我跟帝国军团来的这位大人可不熟。”

吟游诗人确定自己有听见某人咋舌的声音。

“好吧。”她抹了下嘴巴附近残留的面包渣,开始向“帝国军团来的大人”转述妹红和慧音的情况,并且强调作为一切麻烦的源头的慧音是帝国地理学会的学者——虽然已经被登记到失踪人员名单里。最后提出希望能借帝国军团的名义,把她们受牵连的倒霉朋友从洛里斯泰德带出去。

当吟游诗人提到慧音时,锐眼鹰揪起眉毛,也不知是在怀疑故事的真实性,还是想到了什么。

“您若不信,” 卫队长插嘴道,“我可以让慧音过来跟您当面说。”

帝国军人抿了抿嘴:“最好如此。”

勇仪出发去找人,她的脚后跟刚消失在台阶最上面,帝国人就转过头盯着木精灵,毫不掩饰目光里的警惕和不信任。而名叫帕露西的木精灵依然慢条斯理又专心致志地吃着她的东西,全然不在意近在咫尺的那股灼灼视线。诡异难熬的沉默沉淀在霜果旅店的地窖里,冰壳似的紧贴硬裹,入骨三分,叫人动弹不得。

她刚想松动松动胫骨、问问二位究竟有何仇怨,锐眼鹰先开口了。“我是不是欠你声谢谢呢,木精灵?为了感谢你当时干掉瑞驰疯子的那一箭。”即使看她那神态语气怎么也不像是心怀感谢的模样。

精灵转动眼睛瞧了帝国人一眼:“不客气。”

难怪那天有个咽喉中箭而死的家伙,当时锐眼鹰神色怪异,美铃本来也没想去追问什么。接着吟游诗人想起勇仪后院花圃里张牙舞爪的危险作物,“它们的主人”无疑正是这个木精灵了,那些东西可不是种来欣赏的。看来与她的另一位老朋友一样,在分别的这些年里勇仪也经历了不少故事,而且并不想主动告诉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世事难料啊。某人的口头禅从记忆中回荡到耳边,美铃按捺下无奈笑意。

“但话又说回来,”吟游诗人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帝国人脸上肌肉是怎样一根根绷紧的,“我怎么知道那一箭原本的目标不是我呢?”

木精灵笑了,即便刺伤人的浓烈讥讽意味也难掩其靓丽。“放心帝国人,如果真想让箭头捣烂你的眼珠子,它绝不会走偏半寸。”美铃打了个哆嗦,余光一瞟,果然锐眼鹰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下去。可惜城门失火向来不管殃及池鱼,诺德人一声叹息噎在喉咙里。于是木精灵和帝国人就瑞驰山地的浓雾影响瞄准精度以及梭莫们是如何在塔姆瑞尔横行等问题进行了一番探讨,言辞极尽尖酸刻薄之能。几次交锋下来,美铃发现自己不需要妄想跟上她们思维跳跃的频率,干脆懒得去听,一门心思继续吃东西。

“那边红头发的。”

美铃还稍微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指自己,她偏头看向发话的木精灵,含着满嘴浆果应了声。

“你对这位的指控就没什么看法么?”

她指控你我要有什么看法。想归想,话自然不能这么说,然而就在她边嚼边考虑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对方又开口了。

“如果这个指控成立,那么你的朋友作为雪漫领地洛里斯泰德的卫队长,勾结先祖神舟间谍企图刺杀携带机密情报的帝国特工。区区卫队长当然没胆在毫无指使的情况下做出这种叛国行为……现在的时局下,你认为这事最大可以闹到什么地步?或者说,波及到哪个层面?”

可您原本也不是善茬吧,吟游诗人觉得酸甜的浆果都变了味,斯格拉默在上,为什么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能惹麻烦的。“但那也可以是洛里斯泰德卫队长为人直率,受人利用嘛。而且这位特工的怀疑又不是毫无根据,在那次伏击之前我们就已经被黑暗兄弟会的人袭击过了,就是那个黑衣服的布莱顿人。”烫手山芋怎么抛过来,她就怎么扔回去。美铃没错过木精灵眼里一闪而过的某种神色,把果核吐地上:“虽然我不觉得你是先祖神舟的人,否则那天肯定不止一张弓指着她而已,更不会失手。”况且那支箭上也没涂你大概很擅长使用的毒药。

“你比你看上去能说会道不少嘛。”

“只是不想惹麻烦。”

木精灵冷哼出声,不再理睬她们。那神态那动作实在眼熟非常,不晓得旁边没吭声的锐眼鹰特工感觉如何了。美铃没忍住,往帝国人那边瞥了眼,毫无意外地被横眉竖目瞪回来。

活动板门那边吱嘎一响,勇仪带着帝国地理学会的那位学者回来了。她的模样跟美铃想象中差不多,垂眉善目、温文谦逊,带着股学者的古板味,在众人的关注下稍显拘谨。或许是海尔辛加诸在她身上的兽化诅咒所致,在她柔顺如牛乳的奶白色长发里夹杂着几缕淡蓝头发,看起来却也不那么怪异,反倒有种奇特的适合感。

让美铃和勇仪都十分惊讶的是,挑剔谨慎的帝国特工在见到慧音后,迅速地同意了她们之前的提议,而后者仅仅表示想去独孤城找她的表妹——她甚至都没提及那个表妹的名字或姓氏。然后锐眼鹰便说自己需要休息,明天清晨好上路,只字不提与木精灵的冲突,就像那一系列巧合都没发生过。

事情进展顺利当然最好,剩下那些说不清楚的小问题美铃完全不愿去细想,既然好奇害死猫,那么就别到处伸鼻子。帕露西、咲夜、先祖神舟、风暴斗篷、帝国,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吟游诗人强迫自己打住出于惯性的思考。自从马卡斯城那个倒霉的晚上开始,她已经又在无关的东西上废了太多心思,唯愿能快点到达独孤城,把它们了结。

记住,你现在是个吟游诗人,脑袋里除了节奏韵律之外什么都不要装,美铃告诫自己。但内心的另一处却说精彩的经历也是吟游诗人不可或缺的部分——最后她决定连这些也不去想。

第二天大早,天空还是一片灰霾的时候四人便动身出发。美铃在洛里斯泰德卫队的军械库里挑了把称手的单刃斧,另一侧腰际则挂着某个挂掉的银手战士的长剑——当时勇仪还挺不乐意给她。“虽然银手那帮家伙只是群恶棍,不过他们那些银剑倒真挺值钱。”那时候她说着,搓了搓食指和拇指。对此妹红的评论简单直接:你才是恶棍。而先前从马卡斯的袭击者那缴获的剑正挂在慧音腰带上,看她走路磕磕碰碰毫不自在的样子,那把剑怕是连装饰都算不上。

“这次真要被你给坑惨了。”吟游诗人小声地冲妹红抱怨道。

后者解开象征性缠绕在手腕上的粗麻绳,从慧音那取回武器,耸耸肩:“帮人帮到底嘛,反正你已经上船了,概不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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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露希大人(呸咯呸咯  发表于 2013-1-25 0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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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14:07:1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恭喜你终于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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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发表于 2013-1-25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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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10:32:3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了!
超喜欢这种文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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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14 19:28:16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滚老菜鸟马一个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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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第一不要挖坟,第二作者留学去了……何况就算他没留学我估计这个也是坑了!  发表于 2014-9-15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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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喵玉币 -10 萌度 -10 收起 理由
宴之敖者 -10 -10 请莫要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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