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飘向月球，不尽之烟

myzm

植被茂密的妖怪之山，一个五年前大量使用，而今快要被遗忘的语句。现在的妖怪之山一片枯黄，十分干燥。我干干爽爽地穿行于原本的茂林、现在的枯木中，向着那烟尘缭绕、隐约可见的山头行去。

五年对于平凡人来说是什么感觉呢？要想知道这个，我得沿一千三百年的记忆长廊一路回溯，回到那个被平凡人忘却的时代，回到那短暂且灰暗的“生命”中去。那样的话，五年确实是一段足够长的时间，足以让人习惯空气中逐渐浓厚的硫磺味；足以使一度停开的神社又有了参拜客，足以令眼前的危机被稀释到几乎忘却。然而不老不死的诅咒远比遗忘的力量更强大。所以我活在现在，而不是在一千三百年前就死去，遗忘自己更被一切人所遗忘。

越向上走烟尘越厚，若是平常人此时已无法呼吸。这不过是另一种需要我忍耐的痛苦。自从天狗不再吹散火山尘、河童不再处理有毒气体，山上的空气质量就越来越差。这些四处弥散的尘埃和气体也同样影响着人类村里，使守矢家开始出售被加护的特殊符纸：只要围在脸上、护住口鼻就能提供洁净的空气。竹林中碰见的那只兔子说这叫口罩，不过是外界人也能制作的低端科技。或许比起月都，外界的科技水平确实不高，但对于乡民已是巫术般的事物，守矢家也因此大挣一笔，该说不愧是宗教家吗？

和秋日的凉爽相反，脚下渐渐温暖起来，地面的温度即使隔着木屐也感受得到。小心地躲过一个吞噬着烟尘的隙间，看来境界的妖怪也开始行动了吗？我想起曾和她搭档的红白巫女，几年前到处跑来跑去试图解决这场异变，直到我告诉她这是石长姬的力量所造成的神迹她才作罢，恢复到之前悠闲的状态。毕竟，作为侍奉神的巫女，她并不能退治神灵，这是人类赖以存续至今的铁律。送走那巫女后不久，八云小姐就来到竹林里的小屋拜访。她故作随意地询问一千三百年前富士山的风景，我仅报以沉默。相对无言的我们直到茶水放凉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告扰离去时，我保证会在时机合适时去见那位一面。这位稳重的贤者如释重负，竟然在我面前落下了泪。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等待今日。

随着隙间数量的增多，空气有了些许改善。透过隙间能看到发出暗红色光芒的岩浆湖。想必八云小姐把这里和外界某处的境界取消了吧。或许她也是这样，取消月都与乡中某处的境界来进攻月都。那位月亮的公主，蓬莱山辉夜，又是怎样在地球和月亮间来往？应该是运用月都的高科技，以某种符合她身份的、高雅的方式吧。我与她相见时仅仅是在相互使坏或者拼死搏斗，从没见过她有什么符合公主身份的举止。这让我无法想像她作为月之公主的高贵模样。也许在这充满污秽的地球上，本该永远洁净的她也被污染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嘲笑自己：我何时也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死敌了？看来改变的远不止她一人。

我绕过缠着粗大连注绳、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御神柱，顿时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看来这里是守矢的地界。早前听慧音说守矢神社周围是她们的保护区，这里的空气果真如她所说般清新宜人，脚下也没有滚烫的岩石。仰望高大的御神柱，我不禁赞叹山坂与科技之神的伟力。没想到柱顶上立着一个人影。这下麻烦了，我会不会被强制传教啊……

“守矢家就是这样迎客的吗？！“

“哎呀，咱可不是代表咱家那位来的哦…”

小小的坤神，不，祟神诹访子从柱顶上飞下，飘在身前不远处，微笑着。

“咱不过是来检查一下御神柱的运行情况，顺便来会会可能的敌人而已，别紧张kero。”

谁放松得下来啊，你这祟神！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抓住怀中的符卡以备随时发动。她好像察觉到了我的动作，拉开了距离，向远方的下一个御神柱飞去。

“不过嘛，你从琪露诺手中救下了那么多青蛙，我可以暂且把你当作客人，祝你在神社玩的开心kero！”

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令人厌恶的祟，一旦沾上就难以根除，即使以凤凰之火烧灼也不能无忧，只能拜托神社里的巫女帮忙拔除。但我实在是对那妖怪巫女没有信心，因此能不沾上那东西自然最好。

平日人声鼎沸的守矢神社今日分外安静，左看右看也只有早苗在打扫参拜道。是神社例休还是有贵客上门？我并不准备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走上前去，拿过早苗手中的扫把，并嘱托一头雾水的她去烧水备茶。扫着落叶，欣赏山中仅剩的秋景，让人不禁再次赞叹山坂与科技之神的伟力。

刚刚将最后一堆落叶焚烧干净，秋风却吹拂而过，叶子又纷纷扬扬的落下。

“辉夜，你的能力能用在落叶上吗？”

“当然可以。”

不过一瞬间，神社就彻底寂静下来。山风不再吹动秋叶；飘零的叶子也停在空中，不再下落。

“但是，这样就无法欣赏落叶的美了…”

不知何时站到外廊上的辉夜凝视着停滞的秋叶，似有些落寂，取消了自己的能力。神社重新填满秋天的声音。

我摇摇头，无奈地把扫把放回原处。走进神社主屋，端起还有些温热的茶水喝下一口。旁边的辉夜却突然涨红了脸。

“你…你…这是我的茶杯！”

“哦…哦！”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慌忙把杯子放回原处，差点没把它打翻在茶几上。夹在中间的早苗吐吐舌头，识趣地撤到了外面，还带上了纸门，把空间留给我们两人。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在叶落之声中静下心来，向仍垂着头的辉夜搭话。

“辉夜？”

她还是把脸埋在宽大的袖子里。

“喂……辉夜，你也是来参拜的吗？“

她把头抬起，脸色仍有些红润。

“…毕竟，在饮下蓬莱药之后我就和那位大人有了不解之缘，前来参拜只不过是分内的事。”

“既然这样……”

我拉开通向外廊的纸门，却让三座神明叠“罗汉”般倒在一起。

“既然这样，喝完茶就上路吧！”

临走时，我向早苗借了一个小小的，还未降神的神龛。与那三人作别后便和辉夜一起离开这处被加护过的土地，重新进入浓厚的火山尘中。

走在这样的火山尘里，让那段很久以前的记忆再次复苏。不过这次步履轻快走在前的是我，跌跌撞撞跟在后的是辉夜。为了她，我不得不一次次地放慢脚步甚至原地休息，终于忍不住，我出声抱怨。

“这才多远…你是怎么爬到神社的！？”

气喘吁吁的她伸出一根手指。

“缆……缆车！”

不愿意多说出半个字。

“还好你还记得不能飞行。”

放下神龛，坐在辉夜身边，我小声嘟哝。

“当……当然！地上的……的人，不……不能高于神！”

仍没缓过来的辉夜吐字不清，声音听起来有些好笑。我不再打扰她的休息，望向隐约可见的山头：那里正不断的喷发出不尽之烟，仿佛要飘到月球一般。



我提醒辉夜注意头顶树枝上的符纸，她则提醒我前方是一处法阵的阵心。距山顶还有近一里，路况越发糟糕。四处散落的符纸和法阵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时还有隙间飘过，疯了似的吞噬着火山气体。对于符文稍有了解的我认出这些符纸大都是强力的封印符；那些陌生的西洋法阵我们也能将它们的功能猜中十之八九。看来这五年并不是完全的被虚度。一重又一重的符纸和法阵组合成一个铺天盖地的封印，没有我，这些准备也能把异变挡下七七八八。哪怕无法完美解决，也不至于动摇幻想乡的根基。

200米。我们已经能看见稍远处的火山口。那里人影纷杂，人物细节却被火山尘所阻碍。而近处的一片灰暗里则出现了显眼的黑白。

“不能再向上了ze，再向上的话会对人类有……什么嘛，是你们两个啊。辉夜就算了，妹红，一直站在这里很无聊的，要不要过上两招？”

我耸耸肩，向东洋魔法使讲明白来意，她只好不甘地点头放行。

“记得走脚印最多的路，是安全路径！还有，谢谢你送我的蘑菇！”

50米。在此永琳拦下了辉夜。

“谢谢你陪她任性。”

她紧紧抱住辉夜，向我道谢。

40米。红白守候在这里。

“嘛，能快点就快点，神社还有宴会，不能迟到太多！”

虽有一些紧张，她仍故作镇定地邀请我。

30米。红馆的帕邱利小姐坐在与火山环境相违和的宽大书桌后。

“不老不死的健康人啊，你的成功也会使我健康吗……”

书桌上铺满魔力结晶和魔法卷轴，她在硕大的水晶球后低语。

20米。我经过八云小姐。她凝望着火山口。

“好一缕不尽之烟呢！”

只是如此赞叹。

10米。我停住，直面火山，更是直面着她。放下一直背着的神龛，身后突然有些小小的混乱。

“妹红！”

是辉夜。我轻轻摆手，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她不可能靠近。八云小姐不会让一切事物越过那道红线，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什么污染这纯洁之地。

5。米？尺？秒？不重要，仅有纯粹的数字，所有的名字和定义此时都不重要。割下一缕头发，我驱逐可能存在的灵；将它捧在手上，心想它一定是世界上最污秽的事物之一。只因这是不死之人的头发。在这活着便是罪过的地面，长生不死自然积累最多的污秽。

4。将头发放进神龛。今后这座神龛就相当于石长姬的神社，我也将成为乡中第三个巫女。然而，我不会属于这里。我的家在竹林，在乡中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3。岩浆湖的波动剧烈起来。

“妹红！”

辉夜的声音又一次从身后传来，但是事情至此已无法停止。飘向天空的无尽之烟开始汇聚于此，隐隐约约有一位女性从中显现。

2。我把双手伸进岩浆，掬起一捧。

“妹红！”

第三次了。八云小姐还能拦她几次？然而她的担心全无意义。神力护身的我不会被神体所伤，我所能感受的只有出乎意料的温暖。

    1。我将岩浆小心地滴在那束头发上。不死之人的头发一样不死，它贴在冷却下来的岩浆表面。这是神和我，至洁与至秽的混合。这将是她的新家。

轻拍双手，深深一拜，火山尘从空中冲下。

我闭上双眼。

0。

那个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漫天的烟尘之中。

“孩子，你来了。这样，我就可以收你做我的巫女并停止这场神迹。我认为，这是对一千三百年前妹妹所作所为的合理补偿。”

我摇摇头，侧开身体。

“……原因是她么？这样也好。不过你应该明白，拒绝神的好意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等待她的审判。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伴随着长久的安静。

“罢了——我妹妹欠你的人情可以与之相抵。另外，你所创作的新神体，我很喜欢它。”

她将手抚过我的头顶。出人意料的温暖。

我张开双眼，似从梦中醒转。漫天尘埃已然散尽，眼前的神龛仍洁净如新。她已降临。无尽之烟飘散，留下将要再次青翠起来的妖怪之山。

“妹红！”

近在咫尺。八云小姐没有再阻拦，那道红线已经系在了面前仍残有温度的石块上。我拂去她脸上的泪，向她展现我最美好的笑容。

“这是不死之人的神龛，是我们的神龛。你不是要参拜吗？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在这里参拜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不管背后所有人的目光，我牵起她的手。在神龛前摆下自制的柿饼。二拝二拍手一拝。没有散去的我的不尽之烟，仍一如既往，飘向月球。



Fin.

myzm

图没传成功。。。

稗田夏木

最有意思的应该要数文章最后的倒计时了，不管怎么看一点一点的倒数看得出来妹红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和牵挂。至于那个是什么，大概也只能是辉夜了。
图好看，是自己画的吗。

某间破败的神社

文章的节奏不错呢，不紧不慢，感觉画面有些灰又有点亮，又是一次异变的解决呐~
超八卦的守矢一家
像稗田阁下说的一样，文末的倒数是全文最有意思的地方，妹红除了犹豫和牵挂，还带着与所有人一样的紧张，无限加速直到瞬间平静的思考，从容什么的，大概是长生的经验与坚持下去的精神所至
原本飘向月球的复仇之烟现在早已化作释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