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不慎掉入坑

报恩
子期既去，伯牙摔琴。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青葱的草木穿在山上，雀飞獾走，好不热闹。串在山腰的，是一条破烂山路，路中央草都有寸高了。
在那松柏的隙间，可以看见半扇庙门。日头渐渐西坠了，树影拉的老长。远远地，啸起了一声凄厉的兽嚎。
一黄毛道姑，着淡褐色的麻道袍，蹬一双草鞋，别着把黑不隆冬的剑，从山道上走来，不急不徐。她瞧见这庙，一拍手，乐道:“过夜的地方有了。”
她踢开挡路的碎石头，上台阶，要推开那庙门。手一搭上去，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进来了!”推门而入。
“施主随意。”
庙里除了些碎瓦细砖别无他物。一个穿着灰僧袍的尼姑正生火煮粥。她的斗笠搁在边上，露出那头从紫变到金的秀发。一根两人高的禅杖斜斜倚在墙上。
两人皆是一愣。旋即那道姑也不客气，捡火堆边的干净地坐下。
火堆的火焰跳动着，四壁和上下的光影渐渐显现出来。那粥煮沸了，尼姑用禅杖一挑，把钵子挑了下来。她说:
“施主可需用饭?”
道姑一直微笑看着，听闻此言，笑道:“这半钵子粥给小孩吃勉强能饱。又何必呢?”
“我不吃也无妨。”
“那我不客气了。”
道姑也不起身，跪着地爬过去接了钵，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尼姑收回杖子，看着她吃。突然，尼姑问道:“修什么道?”
道姑依然吃着粥，嘴里含糊，嚷嚷着:“好烫！好烫！热死我了！”一只手旁若无人地解开衣服。待粥喝完，她把钵子一搁，鞋子一蹬，袒胸露乳躺在地上:“还是躺着舒服!”有虫闻着食物的味道飞来，道姑眉头一皱，也不见她出剑，那虫子被斩为了两半。
尼姑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慈悲。”
道姑笑问:“成什么佛?”
“施主可把钵给我?里面还有残粥。”
尼姑接过钵，用手指刮下钵上黏着的米，舔食。有虫飞来欲食，尼姑也不阻止。
钵子干净了。尼姑轻轻一拍，虫子都被惊走了。
两人沉默，只有火焰在燃烧。
“能讲讲道吗？”尼姑开口了。
道姑起身，把衣服掩了掩，讲了起来。她讲阴阳，讲混沌，讲无何有之乡的大树，只字不提什么神仙。
尼姑听得很专注。道姑虽有意精简，但仍讲到月上天中。
末了，尼姑问:“道呢？”
道姑张了张嘴，最后叹气:“不知道。”
那堆火焰未见添柴，却仍然旺盛。
道姑有些怅然，然后反问:“请讲讲佛，行吗?”
尼姑正坐，整了整仪容，讲了起来。她讲空，讲因缘，讲婆娑菩提与荷花，也没故做禅宗高深。
道姑眼里闪着光。尼姑也没提繁冗的诸佛，天却渐渐亮了。
末了，道姑问:“佛呢？”
尼姑挠了挠头，一摊手:“只见指月的手指，未见月亮。”
火焰渐渐熄了。
道姑束好衣裳，穿上鞋，配好剑；尼姑拿起杖，端起钵，戴上斗笠。两人一起走出门去。鸟鸣声里，第一缕阳光自远山而来。
“贫尼祝道长知道。”
“小道祝长老开悟。”
“佛像三年都要刷一次金漆，更别说我了。”
“梅花年年开，未有相同，人真能知道?”
两人眼睛对视着，就像……就像演义里，孔明与公瑾同时露出手中的‘火’字。自然的，她们笑了，一个大笑，一个轻哂。

许多年过去了，这位自小耳聪的道姑已经记不清那庙那火，除了知道那奇异的发色，甚至连她们聊了什么和那尼姑的容貌都模糊了。但那份无形无质的极乐就像刻入了脑中，当这段思绪被勾起一点，道姑就会大笑。
她没有回到那庙过。自庙门口一别，她登上山，然后翻过一座又一座越来越高的山峰。现在她坐在这滴水成冰的最高处，开辟了一片园林，自得其乐。那尼姑下山了。
“师父!师父!”
一个银发少女视绝壁为坦途，跑了上来。
“布都，你又惹祸了。好东西要交上来。”
布都做了个鬼脸，跑进房间里去了。
道姑也不管，她知道这孩子只是贪玩，不会做真正坏事。这时，她注意到布都从山精野怪那里偷的东西有一些掉出了袖子。
“还是欠缺修行啊……嗯?”她一招袖，把那些东西招到手上。几根枯枝，一张报纸，这是拆了个鸟窝。
她展开报纸，上面的标题赫然写着:《命莲寺主持度化船幽灵失败，昨日圆寂》
……
布都第二天才发现师父下山了。桌上留着一封信，她连忙拆开读。
“余弟子物部布都
你出师了。两年前我该教你的都教了，之后的路该你自己走了。本想着你还小，再照看你两年，可惜不能了。
你的天赋极高，贪玩无妨，不要忘了正道。三餐要吃，功课要做，若有麻烦可以去萝卜山找你师姑，我的苏我师姐。
师父此去是为报恩，几乎不能活着回来了。勿要挂念。那年我跟你说过一个寓言，一位富豪在地下赚了一辈子钱，临死时来地上见了一眼星空，顿觉一生失去了意义。你当时说这富豪最后还是见到了，就有意义了。
祝安。
师父 丰聪耳神子”



看来app是不能用了，我之前发的还请管理员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