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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谢顿闭上了眼,伴随着最后一次呼吸,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他迎来了他生命的终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为此生犯下的罪行感到苦涩后悔,也同样因完成了他一手创建的千年大计的准备工作而感到满足与自豪。一时间,他看到灿烂的银河、庞大但日益衰落的帝国以及继承他遗志的年轻人的印象在他眼前组成光影逐渐暗淡的走马灯影像在眼前快速闪过,便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再不烦恼其他。“吾事已毕”,他轻声呢喃道。 “怎么…”谢顿睁开了眼,旋即一道刺眼的光线射入眼帘,他缓慢爬起身,揉了揉稀松的双眼,好像一个大梦初醒的醉汉,随意的倒在了街上又健忘般地对此时的处境一无所知。他站了起来,待眼睛习惯周围的光亮后仔细的环视了一遍周遭所在。显然,谢顿正身处于一片森林里。对于见惯了金属人造物的川陀居民而言,森林一词可谓相当陌生,太阳光穿过树木茂密繁盛的枝叶在草地上撒下镶嵌着光点的绿荫,远处猿猴与飞鸟的鸣叫渐行渐远,脚下柔软大地上盛开着的鲜花草芥投来淡淡的腥气,如同十四世纪的艺术家走进现代服装商场一般目瞪口呆,谢顿同样因为自己被陌生事物所包围而惊慌失措。 “这是哪?”他茫然的对着空气问了一句,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进行搜寻,想要找出与当前环境配套的记忆。刹那间,他想起了当年觐见帝国皇帝时所见的皇宫景象,被金属包围的星球中唯一的绿色背景与此刻眼前所见虽有不同,但却有着相同的色调。想到这里,谢顿终于有了底气,简单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情况后便踏步向前,朝着声音最为吵闹的方向前进,一心想找到……随便什么人,来请他解开这过分现实的虚拟梦境。 谢顿刚醒来时正直阳光明媚的正午时分,行走了约摸几个小时后太阳便滑落至于地平线平齐。这一路上谢顿始终抱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像个孩子般对常人早已司空见惯之物感到新奇不已:潮湿的树皮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树下的阴影里沾满露水的野草杂乱的生长,偶尔可见早已腐朽的枯木横在一片罂粟盛开的空地中间,其间被各类野生动物占据,形成一个小小的生物圈。谢顿醉心于欣赏这自然展现出来的狂野景观,丝毫没有注意到雾气打湿了他的肩头又浸湿了裤脚,给他的头发上抹上一层水雾。待到他路过一块无遮拦的悬崖边,正好从高处瞥见了黄昏时刻血红的太阳从山间落下地平线的壮美风景,便认定现实不过是魔鬼的骗局,故意要让人沉醉其中,忘却自己本来的目的。 一直到月亮高高挂起,明朗的夜空开始显现出银河的壮丽星光夜景,谢顿才在森林里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城堡。城堡前齐膝深的野草、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瓦硕、破损的五色玻璃窗无一不在述说着饱经雨打风吹无人打理的被遗弃的历史。此时的谢顿已经饥肠辘辘,虽然谢顿醒来时发现自己重又变回年轻时候的模样,但一下子暴露在陌生环境之下做的剧烈运动耗光了他的全部力气,谢顿顾不得抱怨什么,只想找个有屋檐的地方休息。尽管手脚因疲劳止不住的颤抖,他仍然检查了一遍城堡大厅内,将找到的看起来像是食物的东西狼吞虎咽吃下肚,随即便昏昏沉沉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谢顿第二次在陌生的土地上醒来,缕缕阳光从玻璃破损的缝隙中射入室内,划破昏暗城堡内恼人的寂静。他坐在地板上,试图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经过一天时间的缓冲,震惊慌乱等情绪已经渐渐冷却下来,理性重新占据了谢顿的大脑,他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落得如此地步,却惊奇的发现无论是自己的生世还是以往的记忆都变得极为模糊,片刻思索后他唯一的发现只是自己的名字——哈里·谢顿——一直神秘的在脑海中回响。 “姐姐你快看,那里有个奇怪的人” 清脆的声音无端凭空响起,好像一盏金杯落在一个银瓶里,在本就平静的城堡内激起涟漪。谢顿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大厅中多了三个女孩子,正躲在楼梯的角落边远远的盯着谢顿,不时投来好奇的眼光。三个女孩子身着谢顿从未见过的异国风情服装 ,高挺的鼻梁,金黄的发色与湛蓝的眼珠显得美丽动人,但举手投足仍然残留着几份孩子的稚气。 “你们好,我是…呃…哈里·谢顿,这是我的名字,我是一个…呃…我想不起来…”谢顿支支吾吾的走向她们,为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他努力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还算和蔼的微笑。 靠近了她们谢顿才发现,这些女孩子周围被一种淡蓝色的荧光所充斥,仿佛从她们的身体中满溢出来,静静地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独特存在。 “你是外界来的吧,无礼的客人?” 看起来是三人中最为年长的黑衣女孩率先开了口,她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恶狠狠的相貌,眼睛向上瞪着高出她两个头的谢顿。尽管如此,面对这个外来的不速之客,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这里是我们的家,而且你未经允许就偷吃了我们今天的早餐!”在黑衣女孩身边的白衣女孩厉声插嘴道。 谢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无意之间做起了小偷的勾当,但这也不能全怪谢顿。看着这些可怜的小姑娘们——生活在这样的条件下,她们一定过的非常艰难——谢顿决定采取柔和的方式解开误会。 “吃了你们的早餐我感到很抱歉,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没有想到这间城堡里住着人,请让我偿还这顿早餐,不过我的处境恐怕和你们猜的一样,我身无分文。” “比起这个,你应该更担心你自己,你憔悴的像刚从可怕的弹幕战中死里逃生的人一样。”娇小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声音的主人不由分说肯定是三人中最小的妹妹。 “对付小偷用不着客气,莉莉卡。” “但是姐姐你也知道的,父亲总是教导我们善待别人也是善待自己。”这个被称作莉莉卡的红衣女孩急切的反驳道。 仿佛是对这句话做出回应一般,刚刚还吵闹着要把谢顿赶出去的白衣女孩一时间闭了嘴,愤怒的脸孔立即被悲伤所取代,年纪最大的姐姐依然面不改色,紧紧盯着谢顿,但看他的眼神中已不见原先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似水一般流淌的平静,而莉莉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心之举,羞愧的低下了头。 四人之间就这样这样保持着微妙的沉默。城堡大厅重新回到了它平时的状态,以无边的寂静包容着周围的一切喧闹,森林里飞禽走兽的叫声,草地下蟋蟀蛐蛐的齐鸣,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都被隔绝在了城堡的砖墙外,整个城堡内部独享一片不受惊扰的孤立空间,远离时光的侵蚀。 在这阵意想不到的沉默中间,谢顿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像是有人在耳边悄声低语,又像是看不见的钢琴被一双温柔的手轻声弹奏,发出的音调此起彼伏的敲击着他的大脑,谢顿感觉自己能清楚的辨析出蕴含在这不可思议的音调中的复杂感情:时断时续的尖细中高音占据了主导,一如充满朝气的少年少女畅享着光明的未来。隐藏在背后不停敲打的低音混入其中,阴郁而深沉,好像在痛苦的述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除了这两种极端、分化明显的情绪外,还包含一种特殊的情绪,它抚慰伤痕,平息欲望,努力让精神回归到正常水平,远离兴奋或低迷。 谢顿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奇妙音乐中,意外的发现自己越是倾听,就越会被蕴含在其中的情绪所影响,变得难以自控。他试着捂住耳朵,这音乐却绕过他的皮肤和骨头,直直的传入大脑,不受任何物理障碍的限制。他想要挥手,像赶走苍蝇一样赶走这魔音,但发现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音乐反倒像一阵烟一样紧紧将他包裹,深深的渗入到骨髓里。 “喂,你还好吧?” “嗯?嗯…还好。”谢顿吓了一跳,那扰人思绪的音乐也嘎然而止。谢顿连忙看向三姐妹,三人像一群受惊的鸽子,对谢顿的出神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算了,我们就不多追究什么,但是被你吃掉的那顿早餐是一定要还的,那可是上好的羊乳做成的奶酪,还要配上砂糖和果酱!”白衣女孩说。 “那我只能凭力气还你们了,我可是家乡有名的一身横肉呢。”谢顿刷起袖子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肌肉。 “好吧,一身鱼肉的怪人,在幻想乡你这点身量不过只是条可怜虫罢了。”她微微笑作为回应。 “还不知三位小姐芳名,如果你们肯赏脸告诉鄙人的话。” “长女,露娜萨·普莉兹姆利巴。”黑衣女孩很有礼貌的向谢顿微微鞠躬。 “次女,梅露兰·普莉兹姆利巴。”白衣女孩红着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莉莉卡·普莉兹姆利巴。”红衣女孩舒心的笑着介绍自己,“欢迎光临普莉兹姆利巴家,谢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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