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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 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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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4 07:03: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战闻录参赛作】
选题 1-3-5-2-4-5-妖——c-平衡倾向
穿过……
“来,小心,不要让沙进了鞋子。”这个生着栗色短发的女孩脚尖点着砂石漫布的地面,仿佛前进的每一步都在雀跃。她回眸,送给身后的穿正装女子满盈的笑意。正装女子的步伐则要缓慢不少,她好奇地环顾四下,微张的口中仿佛有惊叹漏出。她看起来年纪要大女孩几岁,手中拿着小本和笔,时不时写些什么,颈上挂着部旧相机,脚上聪明地穿着运动鞋——如果按她的职业习惯穿高跟鞋的话,她们正行走着的道路够她崴几次脚。
她们一前一后,在斜阳照耀下散发着暖光的瓦砾堆中穿行。
“鞠小铃,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大路?或者我把车开进来,直接让你指点我走大路也可以的。”女子先提问。
“我想先带你四处看看,文雯姐。毕竟你也是第一次来浣响乡,也许熟悉了这里,能拍出更好的照片哦?”鞠小铃又转了一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车停下的地方那里,那两截木桩的就是村口牌坊的位置,现在咱们算正式进到村内了。”
“嗯嗯,咱们就在村里。那个老牌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上面的字还是最后一任县太爷题的呢!”
“这个牌坊是什么时候被拆掉的?有什么部分被保存起来吗?毕竟算得上是文物。”
小铃不走动了,甩给文雯一个背影。
文雯心里咯噔一下,她放缓了脚步,隔着灰尘问那背影,小声地:“怎么啦,小铃?”
小铃噘着嘴,手指不住地搓捻裙裾,小声嘟囔道:“那里就是有一座牌坊嘛……它就是在那里,你怎么不知道呢?你是没看见吗?浣响乡有什么红白喜事,高考送榜……全都要经过那里。穿过了那里,这些事情才真的是浣响乡的事情……死人走出那里,就算真的离开了;满月的孩子给抱着走进那里,才算真的成了村里的人。你知道那牌坊有多高吗?我大伯是做木工的,他曾经爬上去修理过——可惜现在没力气爬了——他说那牌坊有……”
“小铃!”文雯绕到了女孩面前,赔着笑请求道,“要不咱们先走着吧?太阳下山就不好拍了。”
小铃如梦初醒,灿烂地笑道:“嗯,是啊,咱们走吧!要不你就在这里拍几张?嘿嘿,文雯姐,你猜这里是哪里?”
文雯再次环顾,只看见了在阳光散射下飞舞的灰尘和飘絮——方圆百米尽是瓦砾,没有一处的高度和她的视线平齐。她看向了脚下:此处的地面似乎比别处坚实几分。她试着用脚拨开几毫米厚的灰尘,很快发掘出了一块青石地板。她俯下身,好奇地用手中的笔杆轻轻敲打,听空管中的回声。小铃笑容不改,她微俯下身,看着文进行中的实验。
“这里是屋子里面。”文雯仰面,目光中带着一丝惊异。
小铃不甚满意,她把手背过身后,转了个圈,用已经有脱皮掉漆的旧靴子尖哒哒敲着地面。“再猜。”她有意放大声音。
文雯被斜阳烤的有些燥热,她起身,对小铃作出笑容道:“我猜不出呀,拜托你告诉我吧。”
这女孩旋即又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她昂首笑道:“这里,是我二姨家的客厅!”
文雯立在瓦砾堆中,茫然四顾,隐约看见一段墙根出没于尘土间,环绕她们半周。她破罐子破摔一般,道:“你带我看看吧。”
小铃来了兴致。她拉着文雯,小心地穿过两段突起之间的距离,来到了另一片空旷中。文雯下意识地再划拉脚下,发觉已经找不到完整的地板了。“这里是哪?”她问。
小铃答道:“这里就是我二姨的房间。我小时候最——喜欢躲在这里了,尤其是夏天,我可以躲这里看书,看他一下午,凉快。”无遮挡的斜阳此刻也炙烤着她的头顶。
文雯手中飞快地记录起来,口中说着:“好,不错……要不咱们现在出去吧。到其他地方走走。”
小铃答应了,带着文从原路出来,小心地找了一个地点穿了出去,二人来到了一片较为低平的地面上。这片低平似乎延伸到了很远,在延伸的某个点上,一座房屋兀然立起,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文雯指着问道:“那里,就是……”
小铃抢答道:“是我家。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家是浣响乡唯一的一家书店!装修也很漂亮,到时候你就来我家拍照,什么都要拍下来哦。”
文雯点头,摸了摸颈上挂着的相机,问道:“小铃,你给我的这个相机,是多久前的型号了?我看它上面的黑漆都磨掉了。”
小铃有点抱歉地瞥了雯一眼,道:“我不知道,我是在上高中之后,才知道世上原来不止这一台相机。它是白家的叔叔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带给她侄女阿求的。然后,阿求十五岁的时候就去城里上大学了,再也没回村里。她走前把这相机给了我,教我怎么给这个东西充电。但这个相机是什么‘型号’,我没有找过。”
雯不说话了,感受着手上时间和记录的重量。她熟练地把相机摆到面前,开始咔嚓咔嚓地为断壁残垣拍摄。小铃把这个相机交给雯,就是要雯把景物记录在她的相机里——当然,她也答应给雯一份相片,用作新一期文章的素材。
此时小铃倒催起了雯:“文雯姐,来啦。这里就是村子最宽的路,你看看,这里是裁缝店,这里是杂货铺,那里是……”鞠小铃拉着雯,在埋没在尘土中的路上走着,饶有兴致地把一团团虚空,一道道痕迹,一幕幕记忆,全部都指给这位来自城市报社的稀客欣赏。仿佛此刻她们真的被四下升起的炊烟环绕。
雯走着,看见离道路很远的地方,还散布着几间板房,板房旁是几台挖掘机、破拆机,在阳光下闪着冷刻的金属光芒。板房后面,是抛荒的田野。“那里是哪?是住着人么?”她指着那里问小铃。
“那里……是工程队的叔叔阿姨。”小铃答道,“他们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和村里的人说不一样的方言,村里人都没见过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人呢!所以咱没有和他们怎么聊过。但现在我和他们都认识了,如果见到了,我们会打招呼。”
“你不讨厌他们吗?他们开着那些机子……”雯不说话了。
小铃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但她旋即恢复了原状,答道:“阿公……和我讲过,他们远远地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替人办事,养家糊口。这些大家伙,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所以,阿公让我不要怪他们,他们不是有意要来这里的。”
雯微笑道:“是个好阿公。”
小铃嘟囔着:“阿公肯定好啊……”
两人继续前进,穿过了大半个浣响乡的陈迹,用半小时左右晃到了乡内唯一一栋完整的楼房前。楼房有二层,一楼门口是店面,门上挂着手写的大木牌匾,行草字体,上书:“铃奈书屋”。门还是古旧的推拉式铁闸门。小铃让雯从各个角度拍照,口中解说道:“我阿爸、阿公、阿公太……再到前面好几代,都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这里前面放着书,后面就是学堂……但我阿爸年轻的时候,村子自己办了小学,他就去小学的大房子教书了。但书屋的名字还在,我从小下课了就在这里看书,上了高中,每周坐大巴回来,也要先看书,再写作业。那时候啊,阿爸会带他的学生回来看书。我跟你说过几家的,他们家的孩子下午就会来这里看书。去年,村里的小学给合并了,所以阿爸要到镇上去教书,就没有学生来了——来,你也进来看看。”
两人穿过铁闸门,进入到一片阴凉,且带着霉味的书页气息中。但从门外折射进的阳光,只照亮了空荡荡的书架——甚至书架本身也所剩无几,斜阳给脱落的墙灰再添上了一笔岁月的色彩。
一个书架的顶层正正摆着一个老人的大头相片。这老男人抿着片薄嘴唇,厚重的眼睑盖不住他犀利目光,隔着玻璃直射出来,一看便知是一个拧巴角色。
小铃不知从哪拉出一张落着厚厚灰尘的椅子,站到椅上,将那相片从架子上拿下,吹去上面的灰尘,再用衣角擦干净,收进了挎包中。
雯问道:“请问这是……”
小铃平板地答道:“我阿公。”
“抱歉。”
“……他半个月前走的,在他被抬出牌坊之后,他们就开始要搬家了,把东西都搬空,一本书也没留。但我把他留在了这里——只有我才懂他。”雯隐约看见小铃在微笑。
雯本想说什么,但她被小铃推了一把,然后是一连串急促的推搡。小铃压着嗓音,喃喃道:“拍吧,文雯,快拍。太阳要下山了。”
雯问小铃:“你这里有灯吧?要不把灯打开,咱们慢慢来?”
小铃恍然大悟似的,往墙上黑色的拉闸走去。她熟练地把那闸一拉——什么也没发生。她错愕地望了眼头顶无动于衷的白炽灯泡,仿佛在和一只死鱼眼睛对视。她再急促地推拉了几次,情况没有变。
“断电了吧?”雯小声地问道。
小铃突然像只泄气的皮球,笑容也仅是勉强挂在嘴角了。她小声道:“是哦……上周水电就断了来着……”
雯看小铃这样,忙道:“没事!我这就拍!全都给你拍下来!”她用快门打起了节奏,从一层到二层,从前屋到后院,将老屋的一切都收入记录中,也让空旷的老屋充斥了古旧的快门声,回响。小铃一路默默跟随在雯身后,时不时捡起一片纸片,一块“垃圾”,都能拉着雯讲上三句。
最后一点能用的夕阳也用完了。雯出来,招呼小铃在门前站定。她将十几岁的鞠小铃和近百岁的铃奈书屋的此刻,定格在了几张照片中。小铃笑得有些勉强,但她亮色的衣服似乎捕捉到了几寸余晖;而笨重的书屋,昔日的乐园,则完全沉浸在了暮色中,就连门匾上的大字,也因金漆脱落,而模糊不清了。
照片拍完了,但她们仍然在门口徘徊。雯眯着眼睛,正在给下周的周刊专栏写大纲,时不时用手机查找资料。她皱着眉头,因为这地方几乎没有移动网络信号。小铃跟在雯一旁,默默地在相机里翻看雯拍下的照片。
“小铃。我问你个东西。”雯轻快地发言。
“嗯?”小铃声音很轻。
“你现在家住哪里?是和这里的村民一起搬到了镇上吗?”
小铃立马向雯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仿佛看见雯说出了鸟语一般。她答道:“我家就住这里啊?”
雯忍不住了:“不,我认真问你的!你家是不是住在镇上了!既然你瞒着你父母叫我带你开车来这里,那么你家人肯定是搬到别处去了吧?我只是问你这个问题而已!”
小铃面红耳赤,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她扯着雯的衣袖,拉她到了书屋门口,指着那锈迹斑斑的铜门牌,喊道:“我就是住这里的!你不知道吗?鞠小铃住在浣响乡一街123号!我就住在浣响乡一街123号的铃奈书屋!难道我没说明白吗?”
雯也没有服软的意思,她抓住小铃的肩膀,喊道:“鞠小铃!都这么大了,你还耍什么孩子脾气!现在这个村子都要拆完了,下个月工程队就要在这里开工清理,你连这点都承认不了吗?”
小铃大喊一声,吓得雯松开了她。她转过身去,一溜烟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开了。
“小铃!”雯大喊一声,也追了上去。结果她发现自己的脚在砂石上反复打滑,几乎要摔倒——那她眼前那个飞快地远去的女孩是怎么跑到这个速度的!雯无法去想了。但肯定不能就这样把她丢了啊!在这荒村野岭的,晚上不知道有什么,要是出了事情,她可负不起责任!于是她还是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鞠小铃头也不回地奔跑着。
跑快些,鞠小铃,再跑快些!
只要再跑快些,你就能把拆迁队,村委会,阿爸阿妈统统甩在脑后!
鞠小铃继续奔跑。
她穿过尘土的路径,穿过断壁残垣,穿过头顶寒鸦的嘶喊与航迹;穿过早已飘散的炊烟,穿过不再湿润的井沿,穿过不再有黄牛闲荡的田野;穿过隆隆的机器响声,穿过浣响乡所有转瞬间被厚厚尘埃覆盖的历史与岁月,穿过她旧日的一切,她的失落乐园——然而,她其实也清楚:当她奔跑着,穿越着,想跑向过去的日子时,她早已经把更多的时光与历史,连同她记忆中清晰无比的天真岁月一道,甩在脑后,无从挽回。
但她如果停下奔跑,悲伤就会从背后将她攫住,眼泪就会不住地掉下来。
所以她继续奔跑,直到——
……
天色接近全黑了,青蓝的天幕仿佛要滴下颜色来。文雯在村口看见了鞠小铃蹲坐着的身影。她在牌坊的两根木墩子之间,低声啜泣,泪滴打湿了一片尘土。
文雯左思右想,最后坐在了她身边。等她的哭声稍稍平息后,雯小声问她:“你为什么停在了这里,而不跑去别处?”
小铃好久才抽抽搭搭地答道:“我怕……我怕我要是、穿过了这里,我以后就……再也回不来,再也回不来了!”在这没有月光,也看不见灯火的野地里,村庄将真正没入夜的笼罩,仿佛真的消失一般——谁知道第二天太阳升起后,被照耀着的残迹,还剩多少呢?
雯久久看着小铃,默然起身,道:“小铃,起来吧,我有办法。”
小铃抬头看文雯,没有止住眼泪。
“我有办法。”雯拉起小铃,“你退后一些。”她让小铃退到了十米外的地方,又回到车中。发动机高声轰鸣,车灯照亮了小铃的脸,也照亮了寂寂的荒村。文雯正正地,近乎虔诚地,经过那不存在的牌坊,将车子缓缓开进了浣响乡。
她从车窗后探出,对小铃喊道:“咱们不原路返回了,直接从地里跑出去!有进就有出,如果你进了这里后,一辈子都没再穿过这牌坊,那你这辈子不都可以待在这里了么!”
小铃愣住了。两行泪水先从她眼眶中涌出,但紧随着的,却是她标志性的笑容。
她慢慢走到副驾驶门前,扒着车门。她本想对着夜幕下的浣响乡长长地呼唤,却被泪水哽住了喉头。她狠狠把自己摔进了副驾驶,把手伸到方向盘上,用力按压——粗沉的音色从金属的身躯中迸发出来,在不可见的村庄上空飘扬,仿佛要穿过夜幕,传达到另一个时空。黑黢黢的群山也为此地经历过的一切生死,一切悲欢,齐声回唱起来,良久方息。
第二天早晨,当异乡人们收到了工头指令,开着机器将铃奈书屋夷为瓦砾的时候,有人听见了远处低沉的轰鸣声。是谁,在何处,对这片乐园的谢幕发出呼喊呢?没有人能知道了。

发表于 2021-8-29 10: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明明是一个村子,却号称下辖它的乡的屑人类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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