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见幽香一动不动

moday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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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睁眼之前，我想把故事先讲完。

　　以前我去过一趟魔界，在那里遇到了爱丽丝，当时她还很年轻。我和几个人一起把她家搅了个天翻地覆，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后面我们见了很多次，分手又复合了好几回。昨天我把她的花瓶打碎了，她从碎片里面拿起一束很眼熟的白色缎带扔进了垃圾桶里。我问她：“这是谁的头带。”她说：“不知道。”她又一次用不知道来回答，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回答。我继续问：“既然你不知道，那它为什么会在那。”

　　她抬起头看着我，对我说：“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

　　我说：“没什么，问问。”

　　下午的时候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喝了点茶。她用印度红茶的渣子给我泡了一壶很难喝的茶，说明她不想让我继续待着，但我把那壶茶全都喝完了。结果就是双输的局面，她陪着一个让她厌烦的人一下午，而我喝了一整壶的烂茶。

　　太阳西斜，我从阑珊上取下白色的阳伞，问她：“明天我能来吗？”她收拾着茶具，假装没听见我。也许她是真的没听见，所以我又重复了一遍。她又一次用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你要来吗？”

　　我说：“看你。”

　　“你没点自己的想法吗？”

　　我回答她：“有过，但你上次和我分手的时候用的理由就是我的想法让你不喜欢。所以我现在事事都得问你。现在你又要不喜欢我没想法了是吗？”

　　她整个人就像是滩水一样，只要有人稍微动一下水面就会像涟漪一样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在生气。她一言不发地把收拾完了的茶具扔进垃圾桶里，像是想告诉我被我用过的东西她永远不会再碰第二次。这其实对我毫发无伤，反而让她白白失去一套金贵的细瓷茶具。我完全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可我没有告诉过她我也很生气。忽然她回过头来向我一笑，然后关上了洋馆的门。

　　回去的时候，我想起来我好久没去博丽神社看看灵梦。上次我去的时候，神社里面全都是花，多的像是她一晚上吐出来的。花的汁水又白又绿地淌了一地，博丽灵梦就躺在花里面，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我踢了踢她的肋骨，她先是坐了起来，看了看是我，又躺了下来。

　　我问她：“记得我没？”

　　她说：“以前大概是记得，看见你之后又觉得不记得了。”

　　“记得就是记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怎么还会有大概记得这回事？”

　　她又看了看我，说：“因为我觉得你整个人都变成了以前的一半。我记忆里以前你都戴着帽子拿着伞，现在帽子没了。你头发的长度是以前的一半，打人的力道是以前的一半……”她的眼睛落在我的胸口，摇了摇头：“连胸都只有以前一半大。我最近总想在神社找到个长发的，颜色和你一样的人，连那人长什么样子我都能给你画出来，你们却都跟我说这人是我臆想的。臆想能想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吗？这世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实在搞不懂了。”

　　我从她身边折下一支花，插在自己胸衣的袋子上，离开了神社，没有给她讲什么故事，也没有帮她把花给清理掉。也许她会觉得我是个闲的没事来溜达的人，在幻想乡里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缺我一个。过一两天她就会忘记我，也会忘记那个绿色长发的女人。

　　我又不辞脚力地绕过花田，爬上了那座没什么人喜欢去的神社，这次里面没有一朵花，灵梦垂着头在树下喝着闷酒，脚边倒着三两个暗绿色的空瓶。她的左手给右腿的裤脚倒满了酒，右手上的空碗寂寞地在空中摇摇晃晃，她失落地把酒碗扔到一边，两只手托着瓶底往自己的嘴里灌。我在她把自己灌死之前抢下了酒瓶，拿起地上的酒碗倒了一碗，泼到灵梦的脸上。

　　灵梦红着眼睛问我：“你早上去了哪？”

　　我说：“我逛了一逛人住的那村子，又去看了看爱丽丝。晚上这就来找你了。”

　　“我找不到东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总是丢东西，谁知道你丢哪了。”

　　“帮我找找。”

　　我没搭理她，从胸口摘下那朵花，戴在灵梦的头上，拍拍手上的泥土，走了。

　　我其实没有必要来这里一趟，她已经忘记了我。

　　回去的时候我在门外遇到了魔理沙，她看上去一如既往的衰。看到我来了之后，她似乎有些慌张，我都不懂她慌个什么。

　　“你，”她鼓起勇气对我说，“会魔法是吧？”

　　我迈出一步脚想要回家，她拦在我的面前，目光烁烁地想要从我这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我什么都不会给她。

　　“我会，但你认错人了。”我按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挪开。

　　“不”，她执意要拦在我的面前，把脚深深扎进土里，不肯让我过去，“我记得你。”

　　“我跟你这么说吧，你总是以为自己能抓住什么事情，但那些事情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你见过博丽神社里面那堆花吗？你记得那堆花是什么颜色，有几瓣，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被人垫在屁股底下还是倒进垃圾桶？我给你个提示吧，魅魔你记得多少？”

　　魔理沙茫然地摇摇头。

　　我又一次感到非常的生气，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这么的让人窒息，这就是我应得的吗？把她轰跑了之后，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咀嚼了自己这一天的事情，越咀嚼越是怀疑当初的目的。我现在连站着喝口水都是落魄的，好像我存在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东西。

　　有的人，其实不是有的人，就是造了爱丽丝的神绮，她告诉过我在这种时候应该干什么，那就是找块地，种点东西。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办法有用？

　　她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找个地方，种点东西，每天站在旁边喝口水。别人就不会觉得你没什么事情干，也不会在意你有没有思想，因为你他妈的在忙啊！

　　我决定明天买点种子在周围种点什么。种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无事可做。

　　临睡前，我把闹钟设在了五点半，我数了一数，哇噻，我给幽香留了整整六个小时的时间去思考这一切是多让人后悔，我都几乎要觉得自己是个好心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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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沙漠里醒来的感觉是那么的新鲜。我周围都是暖的沙子在流动。好几十年前，爱丽丝不小心打碎了我一个心爱的花瓶，我把她赶了出去。我以后会经常想起来这件事情，那次以后她开始说不再爱我，让我感到很沮丧，这让我意识到了当时曾经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事情朝着笔直的方向前进。她觉得我是个很恶心的畸零人，这也不妨碍她待在我身边又尖叫着从我身边跑掉。这也曾令我怀疑过可能性是否也只是个骗鬼的玩意。有个晚上她在床上，突然喊不要打我，我跟她说我没打你。她说她不信，拿起棍子塞到我手上。我说我真的不想打你。她把棍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打她的，因为我曾经就这么干过。我只好真的把她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每当她尖叫着说我打了她的时候，我就会拿起棍子把她打一顿。事情是不是真的先有结果才有可能性，就像子弹肯定会打进弹孔里面一样。也就是说确实存在一种可能，让可能性变成这样一种脱裤子放屁的东西。我在被沙子埋掉之前坐了起来。火星的光太亮了，吵得我睡不着觉。

　　以前爱丽丝生前希望我和她之间死掉一个才好，现在我反而在为她让活过来而浪费着生命最后的几个小时。最后，我在一个风洞里找到了那本书，一个黑色的骨架紧紧抱着它，就像爱丽丝临死时死死地抓住我的脸，仿佛想要把我一起拖进死亡里。

　　魔法书的扉页上写着：

　　你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我站在阴冷的沙漠中不知所措。后来想起来，我第一回把这本书还给爱丽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下子涌出了泪水：“你从哪开始看起的？”

　　我说：“从第一个魔法看到了最后一个。”

　　“扉页呢？”

　　“没看。”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手背，这对我构成不了任何的损害。她骂我：“你个坏蛋。”

　　“是，我是坏蛋。拿来再给我看下。”

　　“不行！”她用传送咒把自己给送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等我再一次见到这本书的时候，它已经辗转多人，用十字的鲜红色缎带封存着，安安静静地躺在沙漠里被我随意打开。

　　当我看到书扉页的第一句话的那一刹那我无限接近于放弃，我甚至都给自己想好了借口。我做的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值当，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将孤苦伶仃地寄宿在新世界而已。

　　四周是一片清冷，几千年来它都是如此，几千年后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那时我业已不在。书上结起了冰，我往书上呵了两口气，冰却越结越多，我抱着书卧在沙子里，感觉自己十分的温暖。直到我感觉到身体已经无比寒冷的时候，我又一次睁开了冻僵的眼睛，浩瀚无垠的火星就在我头顶上等待着落下，整个宇宙就在我脚下的和头上的两颗行星之间。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要统统变成奇点。奇特的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并不感觉难过，在那颗红色的大眼睛注视之下安心的很。

　　我用魔法书上的传送咒把自己送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除了艾丽还守在她那座小屋旁，其他人早已各自孤独地去灭亡了。

　　我把书在艾丽眼前晃了晃，她有些恍惚地问我这是什么，我没回答，只跟她说过会儿会有龙卷风，别老闷闷不乐的，站起来喝口水，对着龙卷风许个愿。然后就把自己关进门里开始阅读最后一个究极的魔法。等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我决定去补个觉，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我起床起的很利索，因为这说明我还剩四十分钟的时间去做剩下来的事情。

　　我穿上暖和的睡衣，刷了个牙，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从地下室里拖出一个水晶棺材，里面静静地躺着沉睡的爱丽丝。魅魔坐在我坐过的座位上，用我用过的茶杯喝着我用茶包泡的红茶。身上贴肉的长袍垫在她的屁股下面。

　　“来多久了？”

　　“不久，在你醒来之前我也打了个盹。”她说。

　　接着她看向棺材里的爱丽丝，又看了看我手上的魔法书，眼神像下雨一样滴着哀愁：

　　“就算你救下了那么几个人，然后又能怎么样？”

　　我说：“然后？只要有然后就是有意义的。”

　　我召唤出来我的分身，把究极的魔法之中所有的魔力都用来写下一个自宇宙诞生以来最宏大的“īsaz”，一道冰冷的蓝光笼罩了爱丽丝和分身的身体。远远地能看见血湖蒸发的龙卷风遮蔽了整个天空，我亲吻了魅魔的嘴唇，缓缓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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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爱丽丝睁开眼之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我。她问我：“你想要我对你怎么样，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屎一样自私的事情感激你吗？”

　　我说：“可你还活着不是吗。”

　　我的故事说完了。在梦的另一边幽香永远地沉睡着，还有人在等着我。我想起来昨天下午爱丽丝的笑容，她好像早就料到了我今天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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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们还要被伤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