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是秘封月,感觉所至,摸了篇短文,有点散文风,也许是刀?就当练笔作了。
以下是正文
人生
多年以后,莲子坐在窗边看着蓝天,仍然会想起在林荫道上骑单车的日子。
单车的车轮在枯黄的叶脉上碾过,发出岁月干枯的声音,如果没有实验课题,莲子会蹬的很慢。时间仿佛凝滞成琥珀液,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转着舞儿,慢慢地沉向大地。温和的阳光透过缝隙投下,无数微尘在光路里欢呼。
这条道路连接着实验室和宿舍,除了这两个地方和这条路,世界上的其他一切都仿佛消失了。手机新闻里的火箭发射,政府换届成了空洞的名词,和宿舍楼下饭堂的干面包一样无味。
青春少女莲子最开始的时候无法忍受这种黑白默片般的生活,偏析镜片下的衍射图锋利无比,搅碎了她的神经,她暴躁而疼痛,好几次抹果酱的餐刀与皓白手腕擦肩而过。她试图放纵,化上艳妆去勾引师兄,或者师姐,结果换来一声嗤笑,她的曼妙身躯吸引力比不过标准场模型万分之一的优美。有一个年轻的师兄想和她玩玩,当她刚刚解开衣服的第一个扣子,这位师兄收到通知说他跑了两个月的数据跑出来了,于是他直接从二楼跳下去,抓着自行车就冲,连外裤都没穿,就一大裤衩,留着莲子呆呆地在房间里像个傻瓜。
最后她直接去勾搭导师,裹着个浴袍躺在导师床上。导师进门后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书桌前抽出一份文件写了些什么,然后出去了。关门前导师说:“莲子,你要是受不了,就把那份离职文件签了。”
莲子最终留了下来,她理解了为什么导师当时说他只收疯子和傻子。欲望如莲子床头的那杯水,杂质渐渐沉淀,最后只剩下澄清的求知欲。在莲子心里,求知欲就是水的味道,水的味道就是求知欲的味道。沉淀过程里,黑白默片被彩色铅笔涂上了薄薄脆脆的色彩,注入了一点两滴的声音,她终于能看到,岁月剥离下的落叶如此美丽。
梦境如歌,终会醒来。昨天宿舍里还是香槟飞舞,一群年轻人叫着歌摇着舞,今天她就一个人站在人潮汹涌的站台上,同学们流散四方。
真的是做梦吗?她捂着宿醉的脑袋,“HM495列车已到站……”的广播声吵的她头疼。这七年就像幻觉一样,而此刻她才出生到世界上。没有那缓缓起舞的满天落叶,她只是梦游了七年,作为一个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七年,今天刚出院。
坐在火车上,田野与电线杆向后方飞驰,她终于抓住了一块梦的残片。导师在他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音箱后面,放了一首《加州旅馆》。
“You can check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莲子轻轻哼着,右手握住了。
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她从未离开。
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她按墙上贴的小广告留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心理诊所。她喜欢这家诊所广告的紫色花体字。
于是她遇见了她命定的梦里花,诊所的主人,玛艾露贝利赫恩。
“莲子小姐你好,我叫玛艾露贝利赫恩,最擅长解梦。”
摊开日记本,她写道:“梅莉和求学生涯是我一生中的宝物,我的人生有了意义,有了价值,有了美丽的色彩。”
笔尖停住了,良久,笔被搁下,本子被合上。“老了,就容易陷入过去啊。”莲子把身子靠在阳光里,桌上的水仙开了七分。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条林荫道上飘飞的落叶,梅莉那抹明艳的紫裙在前方翩然。
护士送进来了一封信,又无声地退出去。摸到信封的那一瞬间,她就闻到了梅莉身上独有的恬宜的芬芳。戴上老花镜,她展开信,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莲
近来可好?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广重36号上,你还记得吧,这趟列车。和我们一起坐的时候不同,现在车上很安静,尽管坐满了人。
你不要怪我现在还到处跑,这辆列车和咱们一样,也是老古董啰!也许今年,也许明年,它就要停止服役,回到我们的梦里去了。唉,我还是怀念那个吵吵闹闹的车厢,你像一位有礼貌的绅士请我吃了块巧克力蛋糕,用怒吼的方式叫来了的。你说你的嗓门是实验室里练出来的,因为机器声太大。我其实挺羡慕的,那次我进疗养院时你和我吵了一架,我细声细气的,根本吵不过你。
脑子有点晕,我要休息了。今天的太阳挺好,我靠着窗睡一会儿。我还是喜欢靠你的肩膀啊。
我有预感,也许终点站,就是梦的故乡,那里有我们一切的美好。
爱你的 梅莉
最后一行字歪歪扭扭,宛如梦呓。莲子摘下眼镜,泪水滴落在信纸上。窗外依旧明媚,有个女孩在楼下阳台念着诗,莲子认得她,她叫蕾蒂,一个喜欢冬天的孩子。蕾蒂朗诵着:“伟大的冬日之神,愿你降下恩赐之雪,保护挚爱的灵魂……”
“……待我摘下维也纳花园的玫瑰,让我与伊人共眠,回归梦里的无忧乡。”莲子念出了后面的诗句,合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