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咲夜TIME

拍照牛

本文是拍照牛在“炎上书屋-白色邀请函2”写的活动文章合集。讲述了咲夜穿越时空拯救蕾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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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牛

扇动翅膀的蝴蝶咲夜

当咲夜发现自己终于能够踏入逆时间流之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蕾米死去的那天。

十年前，在一个阴郁的下午，蕾米带着咲夜一起去幻想乡的边界看海。由于大结界的存在，她们无法走近海水，便躺在沙滩的边缘观察外界人类们嬉戏。一柄木制十字架不知从何处旋转着飞来，不偏不倚地插进蕾米的胸口，将她燃成了灰。彼时，无论是时间流的加速、减缓还是停止，都没能来得及阻拦那柄十字架。蕾米就这么死了。

咲夜很是自责。虽然由芙兰接管的红魔馆也正常运作了十年，幻想乡一切安好，世界太平，但毕竟咲夜最牵挂的还是蕾米啊。

现在是咲夜来救蕾米的时候了。

咲夜在十年前的海边醒来，自己身上防晒霜正涂到一半，蕾米还在兴致勃勃地数着外界内衣款式。身体回到了年轻时的巅峰，同时对能力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咲夜，抱着蕾米躲到了安全的阴影处。飞来的十字架插进沙子里，消失了。确认蕾米已经没有危险，咲夜高兴坏了，像个孩子一样抱起蕾米又蹦又跳，弄得蕾米一脸疑惑。

可惜在逆时间流中不能停留太久。一回神，咲夜便回到了十年后的现在。

历史被改写，蕾米成功活下来了，但其他的一切却都大不相同。月都被神灵毁灭，地球社会因此畅通无阻地迅速发展。幻想乡大结界被毁，妖怪们流离失所。红魔馆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芙兰当上了赏金猎人回了欧洲，帕琪和美铃在一场地震中失散。咲夜跟随蕾米在世界各地流浪，徒劳无功地寻找着昔日的伙伴，心中装着无边的内疚。

咲夜心想，这个未来可太糟糕了，都怪自己被冲动支配了头脑，应该更小心一点才对。

她再度踏进逆时间流。唯一敞开着的仍是通往十年前的海滩的门扉。

这一次，咲夜不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她和蕾米闲聊着，用余光关注十字架飞来的方向，在最关键的时机发动能力，在静止的世界中和十字架搏斗，扭转了它的飞行轨迹。蕾米被救下来了，但她对此一无所知，这个下午就平平无奇地在欢笑声中结束了。

但咲夜所抵达的十年后的未来，是一个吸血鬼统治人类的黑暗反乌托邦。幻想乡贤者组织被红魔馆取代，月都被征服，地球陷入混乱。蕾米和芙兰支配着世界，无恶不作，自己则是她们手下的忠诚走狗。

在仔细了解了诸多变故的起因后，咲夜终于反应过来。

是蝴蝶效应。

天气是一个混沌系统，自己在拯救蕾米的过程中做出的任何行动导致的空气流动变化，不管扰动有多么微小，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都可以让系统的最终状态与之前大相径庭。随着天气变化，人们的出行日程安排、短期生活方式、甚至纯粹的心情，都会发生显著变化。随后受到影响的便是重大社会事件，如自然灾害、工程事故、意外死亡，其发生时间、地点、影响力都会与先前不同，进而导致掌权的领导者的决策发生变化，甚至权力更迭……十年的时间很长，足够让天气混沌系统的影响扩大到社会的所有领域，地球的未来也必然天翻地覆。

咲夜也尝试过前往不那么远的过去，比如五年、三年前，试图以自己的力量修正一些历史进程，但自己的绵薄之力永远无法精确地控制混沌系统的未来。与其冒着生命危险阻止陨石撞击却最后发现所有人都死于远古病毒，还不如在沙滩上改变一下手掌挥动的方向，碰碰运气。

她更不敢回到早于十年前的时刻，要是再引发什么更大的变化，导致最关键的海滩经历也被影响，就功亏一篑了。

咲夜不仅想要救下蕾米，还要保证芙兰、帕琪、美铃安然无恙，甚至红魔馆的幸福日常生活也不能出任何差错。要是让原本病怏怏的帕琪恢复健康，咲夜当然很高兴。但要是让原本乖乖宅家的芙兰惨死异乡，咲夜又只得不停地自责。哪怕是为了拯救蕾米而牺牲美铃，她也下不了手。如果蕾米活下来却成了邪恶的独裁者，这个未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还包括幻想乡的其他人，只要多出哪怕一名无辜的受害者，哪怕这种未来变化的方向并非咲夜的本意，她的良心也要受到谴责。

既然如此，咲夜只好一次次回到十年前的海滩，不断更换自己拯救蕾米的方式，试图用摇奖的心态寻找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未来。

于是咲夜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的记忆一直在增加。

现在可选的不同未来只有五十多种，没有一种不是水深火热。每次见识到一种新的未来，她脑中记住的信息也就会更多。新的记忆一旦超出大脑的处理阈值，就可能会取代掉旧的记忆，谁知道呢。倘若丢失了必要的记忆，可能就再也无法准确复现之前使用过的动作。在蝴蝶效应的发散下，自己将永远失去先前经历过的某些未来。

咲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反悔的资格。

她踏进逆时间流，在海滩上醒来，听见了蕾米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连体泳衣，丁字裤，比基尼，无肩带……”

“大小姐。”咲夜插嘴道。

“什么事呀，咲夜？”

蕾米趴下身，和咲夜并排，躺在毛毯上。

“您在使用‘操纵命运的能力’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什么景象呢？”

“从我注视着的人身上，像蛛网一样延伸出去的路径，通往无限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未来，后端是雾蒙蒙的一条单独的过去。怎么问起了这个？”
  
“在我这样的人类眼里，能看到的只有当下。我有些好奇，大小姐是不是操纵了我的命运，知道了我能给您带来好的未来，才选择将我收入麾下。”

“哈哈，我也挺好奇呢，咲夜的命运会是什么模样。”

“您从来没看过我的命运？您就不担心我可能会给红魔馆带来灾难吗？”

蕾米笑着，伸手戳了戳咲夜的脸颊：“为什么要看呢？无论你的命运如何，我都会选择你。这就是我操纵自己命运的方式。咲夜，你也该多重视一下自己，红魔馆没有你可不行呀。”

这一次，趁自己还把每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咲夜复刻了自己曾经所有的话语、姿势、甚至呼吸节奏。完美且优雅。她眼睁睁看着十字架插进蕾米的胸口，看着自己曾发誓要永远效忠的主人燃成雪白色的灰。然后她回过神，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十年后的红魔馆，那个一成不变的、没有蕾米的未来。

她倒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咲夜，来吃饭吧？大家都在等你呢。”馆主芙兰在门口喊道。

“嗯，我来了。”咲夜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起身。

定难军节度使

“缘生缘落缘熄灭，原来只是庄周梦里化蝴蝶。”

拍照牛

推着石头的国王咲夜

当咲夜发现自己终于能够踏入逆时间流之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蕾米死去的那天。

十年前的一个下午，蕾米带着咲夜去幻想乡的边界看海。空中飞来一柄木制十字架插进蕾米的胸口，将她燃成了灰。对于自己没能阻止蕾米的死，咲夜很是自责。踏出时间流，昔日重现，咲夜在十年前的海边醒来。身体处在年轻时的巅峰，感官无比敏锐。蕾米呢，她正在洋洋得意地数着外界的内衣款式。

现在是咲夜来救蕾米的时候了。

咲夜靠着精湛的动作将凶器轻松打落。蕾米称赞了咲夜的身手，咲夜则表示守护主人是自己的荣幸。

生怕未来受到太多影响，咲夜不打算在逆时间流中停留太久，立即返回到了十年后的现在。然而令咲夜惊讶的是，未来竟然毫无二致。芙兰仍然是馆主，帕琪仍然是首席法师，美铃仍然是安保巡逻领队。蕾米的遗像仍然和古斯塔夫·卡鲁斯的油画紧挨着，挂在红魔馆大厅的墙上。

新的记忆涌进咲夜的脑中。她忆起了改变历史之前从未存在的情节——海滩之旅结束后的第三天，蕾米、芙兰和自己一起到妖怪之山后找驻扎月兔谈生意，自己带蕾米去附近找厕所时，山中一座废弃的瞭望塔顶的镜子正好发生转向，一束强烈的阳光毫无预警地扑在蕾米身上，将她燃成了灰。同样的，在咲夜反应过来想要停止时间之前，蕾米就已经死了。

咲夜心想，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

她再度踏进逆时间流，打开了通往十年前的妖怪之山的门扉。这一次，咲夜在停止的时间里行动，提前把守矢神社周围的整片林子巡查了一遍，拆除了原先导致蕾米死亡的镜子。

但未来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由于连续两次险些丧命，蕾米出门的意愿弱了很多，在家宅着却因为严重的炎症发作而死。咲夜逆时间而行，提前准备了特效药，结果蕾米抗拒着吃苦药，往嘴里塞了很多橡皮糖，对其中一种色素严重过敏而死。

咲夜心想，那就不断地拯救蕾米，一直把时间延长到十年后就行。她开始动用幻想乡乃至地球各地的复杂工具和手段，通过在停止的时间里长期劳作，把蕾米周围一切的威胁因素都排除。事故却变得愈发蹊跷——从天而降的高温陨石，从泥土中苏醒的远古寄生虫，从河外星系来的吸血鬼杀手机器人，在罗马尼亚语中埋藏的心脏骤停诱导信号……神兵天将纷纷现身来取蕾米的命。越是延迟蕾米死亡的到来，死因就越是诡异，很快就超出了咲夜的知识和能力能够解决的范围。

在仔细了解了诸多死因的形式后，咲夜终于反应过来。

是自洽性原则。

蕾米总是会在海滩之旅的七天之内死亡。就好像咲夜无法通过杀死过去的自己以引发悖论一样，咲夜也无法通过拯救蕾米来消除自己回到过去的动机。咲夜不相信有什么智慧的上帝操纵着时空、与她作对。她认为这只是时空的一种自然性质，它在科学家的眼里或许只是一个不等式。因此咲夜将要对抗的，是某种无法被明确感知和接触的抽象规律。

她不打算放弃，很快便想出了解决方法：只要制造出蕾米已经死亡的假象，让其他所有人都按照蕾米已死的前提继续生活，历史的轨迹就不会改变，蕾米也就能活下来了吧？于是她打开在地下室尘封已久的箱子，拿出自己曾经作为吸血鬼猎人活动时使用的工具，做了一个无害的木制十字架，看上去和击中蕾米的那根一模一样。

然后她再度回到十年前的海滩。当替换的十字架插进蕾米的胸口时，咲夜一边假装悲痛欲绝，一边在蕾米的耳边轻声说：“大小姐，请你佯装死亡，我们要离开幻想乡一阵子。”

蕾米思索了一会儿，挑明道：“你来自未来吧。”

咲夜一惊。

蕾米继续说：“从你的脸色看来，我似乎在不远的未来死了。”

“嗯，为了不改变历史进程，同时将您救下，我才回来的。”

“我明白你的心意，谢谢你。什么时候出发？”

“十分钟后。还有三次事故要避开。”

两人隐匿身形，想方设法离开幻想乡后，在欧洲辗转游荡了四天，不幸撞上了英国最大的吸血鬼狩猎组织“银键”。在一个安静的晚上，蕾米的喉咙被激光刀切开，浑身洒满了姜汁，死了。咲夜绞尽脑汁以一人之力剿灭了整个“银键”组织，然而被该组织一直压制的同行“狼牙”借机崛起，将一颗聚合物子弹送进了蕾米的心脏。后来咲夜改变路线前往印度，但蕾米又在当地黑帮的火并中身中流弹，不小心摔进胶水缸里，窒息而亡。

也许有一些历史进程并不依赖于“蕾米死去”的消息，而是依赖于蕾米的死亡状态本身。

也许自洽性原则的纠错机制并不取决于人类眼中的历史进程，存在着一些有别于人类的思维形态，为蕾米的死赋予了难以察觉的、更重大的意义。

也许，也许……

咲夜尝试着各种可能性，但始终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大小姐，请你佯装死亡。接下来请藏在我的外套下，我们要去红魔馆，路上不要看长得像卫星雷达的东西，也不要向兔子招手。之后得从间歇泉离开大结界，徒步穿越巨型地下蜂巢，劫持偷渡船前往马达加斯加。这里是一份‘不要做的事情’的列表，请您过目。”

蕾米叹了口气，问：“你是未来的咲夜。这是第几次了？”

“不记得了。我从来没想过‘欺骗世界’是如此困难，真的。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如果让你独自离开，妹妹大人就会和帕秋莉携手组织搜查队，然后在世上不知哪个地方发现你的尸体。就算我阻止她们调查，十年后我还是会通过推理发现你已经死去的事实。求求了，请让我亲自保护你，这样我至少能亲眼见到你的死因，从而去试着挽回……”

“咲夜。”

“您请说。”

“在使用‘操纵命运的能力’的时候，我在每个人的身后看到的，永远只有一条粗壮的命运之线。只有一条，没有分叉，脉络清晰。就算你能逆转时间、改变因果，结局也不会变。我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总会有一条特殊的命运线。每个故事都是这样，通过某些瞒天过海的招数，能够从这里跳跃过去，抵达美好结局……”

“那样的结局只是人们爱看的桥段，而不是世界运作的规律。”蕾米岔开话题，问，“咲夜，你是从多远的未来出发的？”

“十年后。”

“在我死后，芙兰愿意接管红魔馆吗？帕琪，美铃，还有其他人呢？”

“妹妹大人不仅做了馆主，还做得很好，不负斯卡雷特之名。大家一切安好，渐渐也都从悲痛中走出来，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生活着。”

“那我就满意了。”蕾米欣慰地笑了。

“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拯救您的，大小姐。”咲夜轻声说。

为了拯救蕾米，她得被困在名为过去的囚笼里，再也无法抵达未来。而理由是什么呢？仅仅是因为自己向蕾米宣誓了效忠吗？有必要为了这位吸血鬼赌上自己的一切吗？有必要，很有必要。因为她是十六夜咲夜。她心甘情愿。

“没关系，请按你的意愿来吧。”蕾米牵起咲夜的手，“让我多陪你一会儿。虽然对我来说时间很短，但对你来说，或许就是永恒的幸福。”

“我……”

咲夜哽咽了。

然后蕾米在翻阅电话簿时被一串号码吸进塞满大蒜的地狱裂隙，死了。

拍照牛

咫尺天涯的双生咲夜

致陌生人：我是十六夜咲夜，是拥有着操纵时间的能力、侍奉着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大小姐的人类。您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占据了我的身体三次，分别是六月十三日的下午、十五日的中午和十六日的下午，估计每次时长两小时左右。在这几个时间段，我的体验和宿醉断片一样，完全没有对应的记忆。但从大小姐的言辞可以推断，因为您出手击落了一枚致命的暗器，她才得以免过一死。我难以用言语描述对您的感激！如果您看到了这一段话，且心怀善意，就请在笔记本的下一页写下您的自我介绍，并在一天后的相同时间再来。

致十年前的我：我也是十六夜咲夜，是十年后的你。就在六月十三日，大小姐在海滩丧了命，凶器是一枚能在静止时间中飞行的十字架，此后我终日活在无止境的愧疚和自责当中。当我终于将能力运用到能够踏入逆时间流之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到那天救下了大小姐，但未来并没有改变。现在我理解了，逆时间流并不能改变未来，只能让我前往一个和过去完全一致的世界，而我的造访只能通过夺舍你的躯体来实现。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但我只是想再看一眼生龙活虎的大小姐，这样就满足了。真的。请你一定保护好她，不要犯下和我一样的失误！按照约定，我会在明天正午再次造访。

致陌生人：太好了，一分不差，看来您能够精确控制来访时间。您的说法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让我很是惊喜。我对于所谓的“未来”非常好奇，为了证明您的身份，请您在这本黑色日历上写下三天内将要发生的几件事，标注准确时间和足够详尽的事件细节，并且回答五个只有我自己知晓的私密问题。此外，为了保证您的每次来访不会打乱正常作息，我想将来访时间定在每周一早晨和周五下午，每次两小时，具体时间写在日历上。

致十年前的我：你的思维方式和我一模一样，日记本里的信息也很充分，很好。我已经在日历上标注了一些事件，比如巫女庆生宴、月兔联谊会、贤者更替等，总之去确认吧。当然，五个问题的答案也写在这儿了。至于身份，芙兰和帕琪都看不出来你我有什么区别。大小姐虽然指出了我帮她换衣服的动作更加熟练，但也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你大可放心。

致未来的我：您拥有未来的信息，知晓只有我能回答的私密问题的答案，且能完美扮演我的身份，我信了。虽然您标注的时间和事件细节都和实情有些许出入，但考虑到您所处的时空与我的现实因为大小姐的死而发生了分歧，这点误差也是可以接受的。我希望您能与我合作，提供给我来自未来的讯息，以便我更完美地完成女仆长的工作。可以吗？

致十年前的我：既然你有合作的意愿，就做个交易吧！我想要和亡去的大小姐重逢，你想要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那就用你的身体来交换我的知识。除了会面的两小时以外，我希望你能在每周日安排出额外的四小时给我，让我和大小姐待在一起，哪儿也不去。作为回报，我将在日历上记录将要发生的重大事件的情报，或者提前告知技术与魔法革新，等等其他一切有用的情报，你尽管问。

致未来的我：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您确实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我，对大小姐的情感一定和我一样强烈，眼睁睁看着至爱之人消逝一定很痛苦。我接受这个交易，请收下每周的额外四小时作为谢礼，祝我们合作愉快。

……

致未来的我：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在您的帮助下，红魔馆幸免于飓风和海啸的两次灾难，斯卡雷特家族在幻想乡势力斗争中始终坐着第一把交椅，大图书馆的被窃率也降到了零，感激不尽。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您的预测和现实走向偏差得越来越远，可能是有太多的历史进程发生了变化的原因，信息的效力正在不断下降——这不是您的错，总有那么一刻，我们各自所处的未来必然会彻底分道扬镳。虽然我还是很乐意与您继续用日记的形式谈话，但关于身体和知识的交易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我们恢复到每周两次的通讯吧。您觉得如何？

致十年前的我：说得没错，我作为未来人能提供的帮助已经非常有限了，但容我拒绝。我不希望就这样离开大小姐，你能理解的吧。这几周内，我无比珍惜与她重逢的每一分每一秒，回到未来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如果大小姐还活着的话会如何，如果她能看到今日的红魔馆会如何，这样那样的思绪。

致未来的我：很抱歉，我完全明白你的苦衷。但您是否注意到，周日的四个小时已经是一纸空谈，您实际上占用的是我的一整天呢？现在我就把话挑明了，您必须重新开始严格遵守我们约定的时间，否则我的生活节奏将会是一团乱麻。没错，我知道您很享受和大小姐每周约会一整天的时光，但工作日的苦活都是我在做，受到消耗的是我的身体，哪怕能在停止的时间里加班，我也不希望自己的闲暇时光遭到长期占用。请您再三考虑终止交易的提议。或者是，请您教授给我操纵逆时间流的技巧，这样我也可以使用您的身体、去您的世界看一看未来，作为一种等价交换的筹码，也总比单方面的夺舍来得公平吧。

致十年前的我：要等你掌握逆时间流的用法，还得过十年呢。虽然我们的能力一模一样，但运作它的技巧只有我知道。况且，我的知识是在大小姐丧命的悲痛中潜心钻研所得，换做不谙世事、心智尚未成熟的你，又怎能在短时间内顿悟呢？请不要担心，我能扮演好完美而潇洒的女仆形象，请再让我任性一会儿。

……

致未来的我：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不留下任何讯息？我问了美铃才知道，原来你用我的身体带着大小姐外出游玩了整整四天，一直在逗她开心、带她逛街、和新朋友见面，花了很多钱买衣服买首饰。虽然玩了这么久，但在馆内的工作一点也没落下，真有你的啊。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累，疲惫得像一张浸水的牛皮纸，你一定是在停止的时间里过度劳作，丝毫不顾虑我的健康状况吧。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致十年前的我：实在抱歉，我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我想继续陪在她身边，多久都好。你看，如果没有我拯救大小姐，如果没有我提供那些情报，如果不是我帮你设计红魔馆的新结构，你哪有今天？听着，不准取消交易，从你利用我作为未来人的身份获取利益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不在你手上了。我想和大小姐在一起多久都行，这是我应得的。你要是敢做什么小动作，我随时可以毁掉你的人生，让“十六夜咲夜”变成一个受众人唾弃的家伙。就算你想向其他人解释也没有用，我也可以随时中断你的对话，并且用比你更好的口才让她们相信我。所以你乖乖地做好分内之事就行，把时间租用给我，一切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好吗？

……

致未来的我：距离我上一次苏醒已经过去了一百零六天。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吧？大小姐对您完全放下了戒心，愿意和您一同私奔到幻想乡外——也正是在这时，您终于松懈了，让我的意识回来了几分钟。这足够让我写下这张纸条，并且将自己送进这间审讯室了。你现在感觉如何？手脚被魔力绳子束缚着，从皮肤到骨头都动弹不得；眼鼻口的朝向被限制着，唯一能看见的就只有这张纸条；行刑装置已经启动，再过几分钟，脖子上插着的针管就会释放毒素扩散到全身，将这副身躯彻底变成植物人。

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房间是我还未确认您的身份之时，为了预防自己被恶灵附身而拜托帕琪搭建的、针对我的能力特化的牢房。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因为既没有写在日记里，也不是发生在海滩那件事之前，您不可能预测到。

我知道您比我强得多，可以操纵时间做到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事。但要想进入我的世界，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通过我的身体。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逐渐意识到，您不能附身于他人身上，也不能凭空产生实体。同样的，您无法前往这个世界其他的时间点，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是十年。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很清晰了，您要么将时间停止，把自己永远困在这个牢房里；要么穿越时空逃之夭夭，但以后再也无法使用这副身躯。就算您打算前往其他的平行世界，再去骗一个和我一样天真的灵魂……去吧，那里的咲夜迟早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自己——准确地说，作为一个双重灵魂容器的“十六夜咲夜”——会变成对大小姐威胁最大的因素。您和我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人生，不是吗？您也曾握着大小姐的手，向她宣誓要永远忠诚，不是吗？在那边的世界里，芙兰、帕琪和美铃还对您抱有希冀，不是吗？多说无益，我对此感到痛心，但也无可奈何，或许在我的灵魂深处也埋藏着阴暗且自私的想法，只是暂时没有遇到表现出来的契机罢了。

您曾叮嘱我说“一定保护好她，不要犯下和我一样的失误”。这个答复没有让您失望吧。

拍照牛

歧路亡羊的侦探咲夜

时间静止了。半空中的皮球、扬起的沙砾、管口喷出的水流，全都定格在了这一瞬间。咲夜回头看了看在被茶烫到吐舌头的蕾米。自己明明没有发动能力，为什么现在会……

一柄木制十字架在天空中出现，它没有受到静止时间流的任何阻力，加速着旋转飞来。咲夜立即朝它掷出十枚飞刀，但都因为十字架诡异的旋转轨迹而错过了。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二十枚飞刀，虽然数量、准度和力度都高得多，但仍然因为微小的时间差而错过了十字架。

然后十字架插进蕾米的胸口，将她燃成了灰。

“蕾米莉亚！”咲夜心急火燎，起身奔向已经化成灰的蕾米，一双手却从后边拽住了她。

“很抱歉，我也失误了，没想到它会突然加速。你赶紧跟我一起去追查真凶！”一个沙哑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

咲夜举起飞刀，猛地转头，看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银发女仆——区别是对方显得更加年长，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挎包，且胸前的丝带是蓝色，而自己的是绿色。为了区分，就称对方为蓝咲夜，自己为和绿咲夜。

蓝咲夜见绿咲夜表情凝重，连忙解释道：“我是你，未来的你！呃，也不能这么说……来不及解释了，赶紧去找行凶者，毕竟静止的时间里只有我们俩可以行动！”

然后她向十字架飞来的方向跑去。绿咲夜连忙也追了上去。两人在沙滩上跑了五圈，将每一个游客都从头到脚搜索了一番，最后累得双双坐在地上。

绿咲夜这才想起蕾米已经丧命，开始掩面哭泣。

蓝咲夜则是熟练地戴上黑色手套，捡起地上的飞刀，将插在沙子里的十字架拔出来放进塑料袋里。她站着等了一会儿，直到绿咲夜稍微缓过神来，才冷静地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在我所生活的未来，大小姐正是在此刻被杀害的。但是我还有机会救她。”

“还有机会？”绿咲夜猛地抬头。

蓝咲夜上下打量着绿咲夜，说：“我用了十年时间，独自开发出了使用能力逆转时间的方法。如果你愿意帮我，就请潜心钻研吧。”她从挎包中拿出一叠纸扔在地上，“喏，这是我的研究笔记的手抄本。”

绿咲夜如获至宝。她将笔记带回大图书馆，在烛光下细细摩挲每一页，反复阅读陌生的描述，直到每次被深夜钟声惊醒。日历上的页码不断翻新，她的动作越发熟练，怀表指针上迸发出的银色火花也愈发明亮……

在笔记的点拨下，用时五年，咲夜终于学成了。

她摆弄了几下怀表，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打开后，里边是一条狭窄的发光道路，看上去是有些发紫的靛蓝色。没有重力，没有空气，但绿咲夜发现自己被吸附在道路上，也不再需要呼吸。道路终点所连接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平面，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很难辨认出轮廓，向左右延伸进无垠的黑暗中，看不见头尾。其中有一条发着天蓝色荧光的光带，上面长出十几根只有末端在发光的细小的弓形线，在离开平面一段高度之后很快又连接回平面上。只有一条几乎整根都发出蓝色荧光，且离开表面直指虚空，直到光亮断掉也没有连回来。

“欢迎来到时间树。”蓝咲夜站在道路末端等待。她看起来有点驼背，脸上的斑点也变多了。

“让你久等了……”绿咲夜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这是值得的。”蓝咲夜走上竖直的黑色平面，“我来介绍一下，这棵树就是时间本身。倘若大小姐未曾受到暗杀，就应该沿着时间树的主干前往幸福的未来。我们都拥有相同的过去，但因为大小姐之死，未来发生了分歧。”

绿咲夜警惕地环顾四周，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加上你，现在是两个。至少我从未在时间树上见到其他的实体。”

“话说这里也太黑了，除了微弱的荧光以外我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我拜访过的部分、或者时间流已经抵达的枝丫才会发光，因此树的大部分都只会继续保持漆黑无形的状态。整棵树到底有多大，枝叶分岔到底有多少，我根本没法知道……但我至少明白，只要施以恰当的干涉，就能点亮时间枝的不同部分，甚至改变它的方向。”她伸手指向那些弓形线，“在这些时间枝里，虽然历史进程发生了变化，但大小姐仍然没有遇害，整个世界的未来也就和其他主干部分没有差别。”

“那么，那条没能连接回主干的……”

“没错，那就是我所处的时间枝。和你脚下的这条时间枝一样，只有我们二人的大小姐丧命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如果我只是简单地返回她遇难的时间点，即这条发光带，几乎永远只能抵达没有凶手的未来。十年前能遇到你，已经是千万里挑一的机会了。”

蓝咲夜在发光带上停住了脚步。她取出怀表，立即有一扇门出现。

她转过身，对绿咲夜说：“在我看来，最有希望的方法就是找到暗杀大小姐的真凶。既然你和我同样失去了至亲之人，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绿咲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握住蓝咲夜的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你！”

于是，两位咲夜一同走进门中。她们改变领结的颜色作为小小的干涉，有时则提前做出打破花瓶、偷走食材、甚至与幻想乡的人进行随机战斗等更加大胆的干涉，以此在发光带附近制造出更多的分支。与此同时，她们一次又一次到海滩上的那个时间点，由近到远翻找凶手的痕迹，直到汗水模糊了视线，女仆制服也被海盐浸透。海鸥盘旋着、嘲笑般的鸣叫在头上回荡。然而，这是主干时间枝，那也是主干时间枝，在稍微偏离了主干表面后又再度回归，没有哪个咲夜和她们一样需要面临蕾米之死的痛苦。因此，两人对于凶手的调查和十几年前相比，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绿咲夜失去了耐心，喊叫道：“你的计划根本行不通！这样笨拙、低效的人力搜索根本不可能再次遇到凶手！我们需要更多人手，必须增加团队规模，同时搜寻更多的时间枝。我可以把我那边的帕琪带过来吗？她对时间魔法也颇有研究……”

蓝咲夜不停摇头：“我已经试过了，帕琪看不到门的。只有‘咲夜’能够以肉身进入时间树的领域，以物质实体的形态往来无阻，幻想乡的其他人都做不到。”

“两个人实在是太少了！喂，既然‘咲夜’是唯一可行的人选，我们为什么不把每个时间枝里的‘咲夜’都招募进来？”

“我也想过这个方法，甚至向一万多个咲夜都发出过请愿，但最后只有你掌握了逆时间流的用法。事实上，主干时间枝里的咲夜对她的大小姐更加忠诚，没有一个愿意放下自己世界里的事务、浪费许多年的时光，只为跑到静止的时间树领域来帮忙。我不想承认，但或许正是大小姐的牺牲，让你我获得了钻研能力的决心。”

绿咲夜绝望地坐下。

蓝咲夜抬起头，说：“不要继续聊这个话题了。把心思专注于追凶上。这条时间枝的大小姐遇害时间就要到了。”

于是她们坐在沙滩上，怀着沉重的心情开始等待。

咔哒。绿咲夜看了看怀表，说：“已经超过预计时间半小时了。”

蓝咲夜有些失落地说：“凶手没有出现。那么，这还是平平无奇的主干时间枝。我们走吧。”

“就这样白跑一趟？”

“不然呢，这条时间枝还有什么价值？”

绿咲夜眨了眨眼，说：“这个世界里有一位‘十六夜咲夜’。我们逼她开始钻研逆时间而行的方法。然后我们再去更多的世界，如法炮制，五年后就能有一个中等规模的团队。到时候，大家两两分组各自出发，搜寻时间枝的效率可以比现在高出几十倍。”

“可是，我已经说过了，主干时间枝上的咲夜不会跟我们合作……”

绿咲夜平静地注视着蓝咲夜，说：“逼她合作啊。”

蓝咲夜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大叫起来：“你疯了吗！”

绿咲夜咬着嘴唇，沉痛地说：“大小姐是我的一生至爱，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找到拯救她的办法。你如果能理解我的感情，就一定能理解我的选择。”

“我也和你一样爱着她啊！可是……”

“呸。我可不管你心目中的、或者这些其他时间枝上的复制大小姐，我指的是独属于我的那位‘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只有她对我来说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只要有助于找到我的时间枝里的那位真凶，只要能增加一丝拯救她的几率，我什么都敢做，你懂吗？”

蓝咲夜捂着脸，躺倒在地上，抽泣起来。

见蓝咲夜没有回应，绿咲夜便打开了她的挎包。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十字架还完好地躺在里边。她取出十字架，确认四周没有目击者之后，瞄准几十米开外正坐在沙滩上的蕾米，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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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火炬的传道士咲夜

当咲夜-AB-042-μ发现自己的记忆与静止时间的记载发生分歧时，她不得不再次回到了蕾米死去的那天。果然，沙滩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脚印，蕾米的尸体挂在一棵装饰用的假椰树上。

咲夜-AB-042-μ对着怀表小声说：“这里是AB-042现实泡，请派纠正小队过来。”

下一秒，咲夜-D-002-α和咲夜-ER-172就开着一辆摩托车，从沙滩上方凭空出现并摔落下来。车身失去平衡的瞬间，三人同时停止了时间流逝，协力把东西从空中安全地取下。

咲夜-D-002-α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后，说：“你的现实泡是弱发散的，时空通道刚刚被强纠正小队破坏掉了，还好你及时回到了这个时间，不然可能再也联系不上组织。对了，母泡在刚刚也受到了严重破坏，短时间内修复的机会不大。”

咲夜-AB-042-μ惊讶地叫道：“母泡也被攻击了？”

咲夜-ER-172做了个敬礼手势：“您如果现在就原路折返，道路只会按照蕾米在此刻死去而推演，原属于您的未来已经断联了。我们会尽力修复这里的，您就先回到时间海去等待吧。”

这不是咲夜-AB-042-μ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现实泡。自从拥蕾派和反蕾派将时间海作为主要战场开始，AB-042的历史就开始频繁被改写，“蕾米在海滩上被旋转的十字架插进胸口”没来由地变成了一个噩梦般的记忆。这种经历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咲夜-AB-042-μ有时难以分辨脑中蕾米燃成灰的景象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还是历史被改写而导致的记忆修正。对于和像她一样诞生于弱发散现实泡的咲夜们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少见。

根据历史进程的稳定性，咲夜组织把时间海里的现实泡分成四个类别：强收敛现实泡即使经过多次干涉也不会有动摇，诞生于其中的咲夜只要守在自己的现实泡里就能安稳地活到寿终正寝，双方领导层的家乡都是如此，被称为母泡；弱收敛现实泡相对脆弱一些，只有很大力度的干涉才能动摇其历史进程的稳定性，大多作为前哨站的形式存在；弱发散现实泡则是双方争抢人手的主要战场，以及时空旅行的中转站，其中的咲夜可能根据关键事件的变化而决定是加入拥蕾派或是反蕾派；最后是强发散现实泡，它是难以用意识去揣测的混沌领域，任何一点微小的干涉都可能使其完全断联，脱离与母泡之间的因果联系，因此人迹罕至。

“为什么那些家伙一定要来杀大小姐呢……想不通啊……”咲夜-AB-042-μ加入组织的时间不长，因此她尚未对这个疑问感到麻木。

一方认为蕾米莉亚对咲夜来说是必要的，另一方则认为咲夜没有蕾米莉亚可以活得更好。谁也不知道两派崛起的原因、带头的人是谁，但毫无疑问，各个现实泡的蕾米都受到了生命威胁，且能促进或阻止这一切的只有咲夜们。也因此，咲夜的数量成为了派别分出胜负的关键。从已经飘到浅水区的现实泡开始，一直追溯到像是海底火山一样的的泡泡发源地，听说在现实变成泡泡形状之前，还是以树枝和树干的形式相互连接的。

曾经，咲夜-ZE-001-η告诉过咲夜-AB-042-μ：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本应是手术刀，但被替换成了针筒，这是组织下达的任务。除此之外，她的几乎每一个人生节点都与发源火山不同。每当想到自己出生的时候可能有二十多个咲夜在旁边观摩，咲夜-AB-042-μ就感到想吐。

曾经，咲夜们在时间海建起了恢宏的水下都市。现在只剩下一个长得像垃圾填埋场的废都了。咲夜-AB-042-μ走进一个红色的罐头里，支付了一些时间，买了一张潜艇票。

“家没了？”售票窗后坐着的咲夜-U-018问。

“嗯。被敌人给拆了。”

咲夜-U-018 看了看咲夜-AB-042-μ已经不再光鲜亮丽的银发，说：“你在时间海里停留太久了。据说你的现实泡向未来仅延伸了二十年左右，但你看起来已经活了四十年。”

时间海的时间流速和每一个现实泡一样，并没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咲夜们可以通过逆时间流随意往返于过去，但不能前往现实泡尚未历经的未来。咲夜作为打开现实泡与时间海之间通道的唯一途径，仅当咲夜生活在现实泡里最远的未来的时候，时间才算是真正地开始流逝。

咲夜-AB-042-μ突然一拍桌子，但又很快恢复情绪，说：“比我更惨的咲夜还很多。我至少还有三个优势：自己还活着、身上的因果链不多、拥有去其他海域远行的资格！”倘若两个现实泡因为具有强烈因果的咲夜频繁来往而合并，对应的咲夜也会变为同一人，组织不允许这样自损战斗力的情况出现。所以因果链太强的咲夜很难离开自己的现实泡。

“祝你一路平安。”

咲夜-AB-042-μ估算着那两人修复历史需要的时间，思索着回到AB-042的未来时（如果做得到）应该如何向那边的芙兰和美铃掩饰自己的年龄变化。算着，算着，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离开潜艇后，她又靠自己的力量打开了几个通道，步行穿越了几个现实泡，才横跨战场抵达另一侧。

负责迎接她的是一个把头发染成绿色的咲夜。

染发咲夜伸出手，问：“整个分部的情报都拿到了吗？”

咲夜-AB-042-μ把写有文字的白色围裙交给她，说：“嗯，这是新的分组名单。她们仍然致力于修复现实泡，浪费了不少的时间资源，也没有人怀疑我是间谍。”

“还有之前拖欠的三个调查任务，你现在有什么进度也都提交上来吧。”

“抱歉，这里是之前落下的文件。”咲夜又拿出几张写满字的餐巾，看到对方表情缓和了一点后，才鼓起勇气开口问，“AB-042的蕾米死亡节点又被设回海滩事件了，是组织的要求吗？”

染发咲夜低声说：“你的身份并非对内完全透明，毕竟我们还要提防对方的间谍。再加上现实泡本身的弱发散性质，被卷入战场是很正常的。”

“但我已经向上面申报很多次了。我的大小姐并不是死在海滩上，而是在五年后死的。是在一次海啸中，为了保护红魔馆而耗尽灵力，最终染上多种并发症而死……”

“如果不让她先死在海滩上，就会有很多额外的因果链纠缠，那组织怎么使用那个世界作为中转站派人呢？别担心，现在的战局是一边倒，你总有一天能生活在一个大小姐活着的未来。前提是我们彻底摧毁反蕾派。”

“嗯，我会服从命令。实在抱歉。”

“很好。欢迎回到拥蕾派。”

人数差距和情报工作的差距实在太大，拥蕾派即将获得胜利是显而易见的。但咲夜-AB-042-μ总感觉自己像是河神面前的樵夫。在代表着美好未来承诺的金斧子，还有代表着执行正义的银斧子之间踌躇着，不敢说自己想要的是原本的斧子。她坚定地反对反蕾派的做法，毕竟蕾米是自己的一生至爱——但她也确信，和将死的蕾米相处的那五年，比她在时间海度过的二十年要幸福得多。

也许生在弱发散现实泡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诅咒。

染发咲夜走后，咲夜-AB-042-μ开始数这里的咲夜数量，并悄悄带走了一沓画在盘子上的机密文件。没有其他咲夜注意到她的动作。将这些额外的情报拿给反蕾派的话，那边的咲夜也会有点兴致，加快将自己的现实泡修复的速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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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怒放的艺术家咲夜

根据手套长度区分的咲夜三人组乘坐着一艘由刀柄和盘子组装成的小舟，在黑色的时空海面上航行。船身是被锯断掉一半的潜艇，曾经能在海底畅游，现在只能勉强浮在水面上。长咲夜掌舵，中咲夜侦察，短咲夜干杂活。

她们对彼此来自什么样的时空一无所知，但她们知道彼此都犯过同一个错误——鲁莽地穿越到过去救下蕾米，替过去的自己挡下了本该将她燃成灰的十字架。当她们发现自己永久地改变了现实、无法再回到未来时，已经晚了，因为过去还活着另一位正牌的“咲夜”，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中咲夜用望远镜望着船尾的海平面，说：“虽然没看到追兵，但回到海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中央管辖所不可能给我们分配现实泡——而且我也不想给她们卖命。接下来怎么办？吃云度日吗？”

长咲夜看了看天空。天上的云层和奇怪的折射光看上去就像是海底的倒影。她突然从中咲夜手中抢过望远镜，朝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那些不是云，是现实泡。我再说一遍，天空中飘着其他咲夜的现实泡。”

“啊？”刚刚还在打瞌睡的短咲夜猛地起身。

按照常识，从一个咲夜出生开始，到一个咲夜死去，在现实中一共要经过大约六十二年的时间，这也是现实泡在正常生长周期中能够达到的最大尺寸。它理应是一个四维球体，但由于咲夜的物质形态限制了视野，只能看到泡泡形状的结构。只不过，咲夜们通常认为这类泡泡只有在容许物质交换和反应的时间海中能够维持稳定，大多数咲夜连海面上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别提想象海水外的“空气”中还存在着现实泡了。

“抓一个下来看看？”中咲夜来了兴致。

她们脱下长裙，将布料绑成绳子，竖着朝空中伸出去。短咲夜灵活地顺着绳子爬上天空，用怀表画了一个圈，勾住其中一朵云往地上拽。穿越进去一瞥，里面是一个未经干涉的起源世界，里边的咲夜已经活了四十多年，蕾米也健在。

“这个是弱收敛的吧。”短咲夜说。

“好无聊。”长咲夜看到泡泡里没有新东西，埋怨道，“我的家园可是宇宙吸血鬼和狼人机械的战场，未完成的红魔馆统一宇宙的千年霸业。这种千篇一律的幻想乡田园生活最让人望而生厌了。”

“你觉得什么样的现实泡才有趣？”中咲夜问。

“当然是让人心潮澎湃的、横跨宇宙的大尺度空间冒险。”长咲夜立即答道。

“冒险已经玩够了。我觉得让许多复杂角色在人生中产生情感纠葛的那种更有趣。我从来没见过‘红魔馆’这样的东西，前半生都在当吸血鬼猎人，结果发现自己才是少数派。”中咲夜说。

短咲夜摇摇头，说：“我喜欢喜剧。”

因为早就失去了回到家园的权利，咲夜三人组肆无忌惮地聊起了自己理想中的人生规划，一边埋怨着海底的巨型联谊会，一边感叹着自己生不逢时。三人在艺术理念和价值观上僵持了一个小时后，短咲夜突然打断了争论，举起手中捕获的现实泡，说：“看到这条细小水滴组成的轨迹了吗？那是因果链。当过领航员的都辨认得出来吧。只要我们造一个临时的封闭泡把它封住，里边的咲夜在掌握了逆时间穿行的技术后，也没法立即接触到时间海，因此也就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

三个咲夜相视一笑。

长咲夜望向天空中许多的云，说：“比一比谁的作品更有意思，怎么样？”

三人找了一片比较平静的海域，各自从空中取了一个完好的弱发散现实泡，开始各自忙活起来。

长咲夜的目标非常明确。她很快展现出了相当于业余剧作家的野心和能力，仅用数分钟的干涉就破坏了弱收敛的平衡，增生出来好几个未来互不相同的泡泡。其中最令她满意的，是一个关于吸血鬼星系的故事：一种生命形式通过光在恒星之间传播，像吸血鬼一样同化宇宙空间的规律。在这个现实泡里，咲夜的意识扩散到了星云的尺寸，并且通过引力场的时空扭曲来侍奉成为星系级生物的蕾米。谁也想不到她是如何在咲夜短短的六十二年生命中将故事扩大到如此尺度的——或许这就是外力影响能够达到的上限。

中咲夜的风格则相对温和，她倾向于使用最微小和难以察觉的修改来调整咲夜的人生轨迹。也许这和她过去曾在组织里当过几天的增员师有关。她抽取了未来的蕾米的血，让过去的咲夜变成了吸血鬼眷属，但也同样把她以一个孤儿的姿态扔在吸血鬼猎人组织门口。埋藏在咲夜身份中的秘密随着她的成长而逐渐难以掩藏，身边的爱人、养育的恩人、甚至兵刃相对的敌人，都在一次次的来往中逐渐转变态度。直到最后，咲夜发现了自己就是亲手杀掉蕾米的、自己追查多年的仇人，一切瓜葛也随着帕秋莉被召唤到外界而得以揭示。这个故事的舞台很小，但在比赛中的竞争力不减。

至于短咲夜……她的手法就已经和另外两人都相差甚远。比起以具体的身份进入具体的时刻进行干涉，她却选择直接以肉身为画笔，通过纯粹的反复穿梭，将现实泡的不同时刻和不同空间位置用因果链联系起来。她甚至很冒险地将逆时间穿行的方法埋藏在世界的细节中，诱使现实泡中的咲夜学会一半的技术，然后自己观察着那个咲夜的轨迹抢先一步，进行每次时长只有几秒钟的扰动。渐渐地，开始通过改变过去而试图挽救被短咲夜杀掉的蕾米的咲夜发现，无论自己做出多么微小的动作，未来都会大不相同——用时间海的术语来说，这个现实泡表现出强发散性质。然而这个世界本为弱收敛，看似强发散的不同未来也只是不同空间位置发生的事罢了，一切只是因为短咲夜人为地引入了额外的干扰、模仿着混沌系统四处乱撞导致的。仅仅通过改变咲夜视角的时空性质，短咲夜就让现实泡里的咲夜主动做出了许多穿越时空改写历史的尝试，其戏剧性之强、情节之出乎意料，远远超过另外两人手动谱写的剧本。

短咲夜见另外两人露出佩服之情，得意地说：“看来我的想法是最好的。你们都该认输……”

中咲夜突然按住短咲夜的额头，说：“先等等。我插句题外话。自从自己的未来被截断后，我们一直都把时间海当成真正的绝对时间，认为这里才是唯一的现实，对吧。”

“嗯，时间海具有极高的稳定性，极端收敛，不会随着我们的因果链变化而发生扭曲，咱们的怀表都是根据这里的时间校对的。”短咲夜回答道。

“可是，你的作品已经证明了，通过限于自身视角的观察对现实稳定性、发散性做出判断，这样的想法是荒谬的，对吧。既然如此……时间海就不一定是绝对时间，我们可能仍然生活在一个受过艺术加工的现实泡里，仍然无法理解自己的世界。对，对吗？”中咲夜说。

咲夜三人组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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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跃摘星的蜡翼咲夜

咲夜能够操纵时间，回到过去，这是常识。经过将近一个世纪的争斗，拥有十位数成员的吸血鬼灭除会用神圣十字架杀死了绝大多数阻碍咲夜开发逆时间移动技术的蕾米，统一了所有稳定的咲夜世界。那些不支持灭除会的少数派，不管用的是什么借口，能躲藏的时日也不多了。

即将寿终正寝的第一代领袖咲夜们抓捕并审讯了几个远行的时空艺术犯后，对于扩张领土、探索边境产生了兴趣，便招募和训练了一支探险队。这批成员大多是对于自己的现状较为满意，对于蕾米之死的命运安排有强烈认同感，且在操纵时间的研究上起步较早的“年轻”咲夜。

离开中央管辖区两天后，探险队就发现了新大陆：一些包含着咲夜的世界以风滚草的形态奔走在沙漠上。地面的混沌程度滚烫，需要穿戴时空稳定锚才能靠近观察。捕获这些世界也显得较为困难，四支五十人的小队花费了一整个下午，才成功将三个世界捕获到逻辑笼中。

目前可以确信的是，它们和海里诞生的世界虽然长得很像，但本质上是不同的。在第三日行动总结会议的末尾，咲夜们站在逻辑笼边讨论了起来。

只穿着一件背心的咲夜看着写在手帕上的稿子，念道：“前两天，检验队通过了一系列初步测试，对于新型世界的性质有了一个完整的总结。简单来说，它们具有和正常世界一样的尺寸，即覆盖咲夜的出生到死亡整条时间轴。它们也包含了使用即刻透镜就能观察到的、身体发育历程完好的咲夜以及有联系的关键人物。然而，检验队认为这些世界本质上只是自发模仿我们发源世界的低级景观，其中的咲夜并不具备逆时间移动的能力，因此每个世界都无法增殖……”

“……但从今天的新测试看来，这个说法已经过时了。如果使用神圣十字架击杀被控制在逻辑笼里的世界中的蕾米莉亚，这些世界也会显现出和我们的世界相似的增殖特征，比如分裂出性状大不相同的小型个体，或者使用自身材料修补内部事件。最令人惊讶的，我们在这些世界内部——而并非外部，观察到了咲夜的穿越轨迹。”她合上手帕。

不远处，一个散发咲夜问：“所以，这些世界现在可以作为灭除会在陆地的前哨站基底了？”

围着很大的围巾的咲夜从背心咲夜身后走出，说：“还不确定。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决定的问题：这些咲夜到底能不能算是时空连续体？”

戴眼镜的咲夜说：“根据时空分类学，一个真正的时空连续体咲夜应该能够脱离原本世界的时间框架束缚，否则便无法拥有自由意识和进行自由行动。我们之中的每一人都携带着逻辑链，具有在自己的皮肤表面形成局部世界的能力，能携带一部分专属于女仆长的物品来往于不同世界的时空之间。”

围巾咲夜指着笼子，说：“但新世界的咲夜无法携带物质，只能携带信息。当这样的咲夜进行长度为十年的穿越，也就是‘拯救蕾米’实验时，她们会挤兑过去的自己的残影，然后在此基础上催生世界进行增殖。用我们的世界内的话来说，她们是纯粹的灵魂，没有肉体。”

“无法离开世界的肉体就不能算作肉体了吗？”戴眼镜的咲夜问。

“当然。停留在世界内的肉体可以轻易地被我们干涉并摧毁，不具备任何的局部世界稳定性，但那些‘灵魂’状的咲夜确实具备稳定性。就算我们划出闭合的因果曲线，破坏掉特定的事件逻辑，仍然可以观察到咲夜为了修正而进行的穿越轨迹。”背心咲夜说。

戴眼镜的咲夜又说：“能够携带信息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这些咲夜的时空连续性了。缺少肉体并不算什么。这种生存方式甚至意味着这些咲夜在本身的世界里拥有比我们更高的稳定性，不会因为物质性的影响而减少信息量。实验二十四就是这样的结果，在特定时刻注入致幻药物或精神破坏波，虽然能够阻断该咲夜的未来，但无法阻止其发生穿越。我们可做不到这一点。”

一个蒙着眼睛的咲夜站起身，说：“不对，你再想想。这就像是细菌和人类的差别一样，都是生命，但体量大不相同。我们能够比这些世界先一步占领海洋、进军陆地，难道只是因为我们愿意牺牲蕾米莉亚吗？灭除会的口号终究只是口号，物质性，或者说肉体，才是我们领先的根本原因。想想看，有多少的文本信息是通过白色围裙和餐巾纸进行传播的？新世界里的咲夜无法携带超出时空结构容量的信息，因此再怎么迭代，上限总是固定的。”

围巾咲夜摇了摇头，说：“其实我有点理解眼镜小姐的想法了。虽然我们携带物质进行穿梭的优势非常明显，但物质构成的身躯也限制了我们观察时空结构的方式。这里的空间维度已经远远不止三维，但因为体表的局部世界仍是三维，我们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三维上的投影。如果这些灵魂形式的咲夜对外边进行观察，不依附于肉体的她们是否能看到更加精确和符合理论的景象呢？你看这些世界在被赋予了发散性后生长出来的树状结构，复杂性已经很高了，谁知道再多施加一些干涉会发生什么呢。”

背心咲夜举起手，说：“聊得差不多了，那就开始投票吧。认为新世界有资格充当前哨站基底，且灵魂咲夜符合同化标准的请举手。四百八十票对二百一十五票，提案通过。好！我们可以按照昨天的安排，十人为一队开始行动了。”

“行动内容是啥？我昨天沉迷于读书忘记了。”眼镜咲夜小声问蒙眼咲夜。

“杀掉她们世界里的蕾米莉亚。”蒙眼咲夜答道。

“好嘞。”

在为时二十分钟的接触战后，沙漠上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新世界进入了自我封闭状况，可以进行下一步转化了。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对干涉进行时空纠正反应时，新形式的咲夜表现出了跨越世界间隙、抢占局部世界肉体的性质，如同附身恶灵一般迅速扩散。在核心指挥人物都被挤兑出局部世界后，由于对灵魂的更高维度移动轨迹观测失利，咲夜们毫无还手之力，行动编队很快就全面崩溃。

岸边，眼镜咲夜划着船，身后是瑟瑟发抖的蒙眼咲夜。

蒙眼咲夜说：“我们就不该惹那些恶灵。正副队长都遭夺舍了，还好我们俩逃出来了。一起回总部去报信吧，得让先行者议会赶紧更改策略，转为消灭新咲夜而不是一味地抹杀蕾米，不然就来不及了。”

眼镜咲夜愣了一下，问：“什，什么？你们还有总部？而且听起来，其他世界的咲夜数量好像还挺多……难道是和我一样的咲夜杀了大小姐吗？”

蒙眼咲夜惊觉不对，骂了一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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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走高飞的旅行者咲夜

十六夜咲夜想要远行。去那没有人到过的时间的尽头，远离这些乱如麻的因果逻辑链条。

但在一个由时间穿越者支配的世界里，这个愿望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穿越者都是咲夜——来自各个不同平行世界、于永恒时间中度过不同时日的咲夜。无论是轮回穿越、意识穿越、发送接收器穿越、悖论穿越、许愿穿越、闭环时空……以及最普遍的平行宇宙穿越，所有时间通道、所有世界都被时间之城包含在内，由经过专业训练的团队看守。

既然只有穿越者可以在历史的变更中保持自我，那么她们就是世上唯一拥有自由意志的存在。这就是时间之城的信条——唯咲夜主义。咲夜即人，人即咲夜。

十六夜咲夜知道，在她之前应该早就有无数个来自过去和未来的咲夜做过相似的尝试了。她没有办法携带别的道具来到永恒时间，因此唯一可以依赖的，仅有自己的怀表所提供的，穿梭于各个时刻之间的能力，追查的团队应该也一样。一旦目的暴露，就会被认定为危险人物，不仅自己会被抹杀，自己曾经珍视的现实世界，其中关于蕾米、芙兰、帕琪等人的历史也会被删除。这是对于一个不认同唯咲夜主义的咲夜而言最冷漠、最残酷的惩罚。

不管怎么说，是咲夜该出发的时候了。

时空结构适合平行宇宙穿越的世界数量最多，同时也最容易增殖。每当咲夜以物质的形式穿越到关键历史节点，她所带来的变化都会产生出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变化越大，这个世界距离常规的现实就越远。为此，咲夜做的第一件事是在近未来染上多种病，再携带着致病因子穿越回几十年前的世界，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引发大规模流行病。

这个做法非常有效，但一不小心，自己也会殒命。为了治愈自己的身体，她不得不将特效药和医学知识交给过去的一名医生熟人，才勉强完成了第三次跳跃，来到时间之城边际的平行世界。疗程的时间跨度有将近一个月，学习未来病理知识的时间跨度也差不多要一个月，她在永恒时间中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追捕队出动了。

追捕队对于逃犯经常使用的技巧了熟于心，因此像流行病史这样时间跨度大的行动不再安全。咲夜一边用小尺度的干涉在几个世界之间来回跳跃、躲避追击，一边转而将目光投向许愿穿越。使用魔法作为时空框架的世界虽然是少数，但它们拥有不亚于普通世界的增殖能力，其秘诀就在于存在着许愿机制。一个改变全世界自然法则的愿望，比如“让所有人爱上我”或“消灭世上所有昆虫”等等，能够制造出同样疏远的平行世界。然而，许愿的触发方式千奇百怪，咲夜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一个中意的世界。

她打扮成这个世界里原本的咲夜模样，去找这里的帕琪。“帕秋莉，把你内衣的借我一下。”

“好奇怪的要求……嘛，不要搞丢了。”帕琪翻了翻白眼。

咲夜把魔法使的内衣扔进焚烧炉里，召唤出了内衣精灵，然后开始许愿。比起之前提过的常见愿望，“让世界上所有的碗筷自动清洁”或者“缩短所有女仆训练时长到百分之一”更符合她的风格，也更不容易被同样是咲夜的追捕队察觉到。

几次辗转下来，追捕队和咲夜之间的时间差却变得越来越小。

咲夜开始紧张了起来。可用的技巧还有很多，但似乎都不太管用。追捕队对于时间操纵的理解可能远超自己的水平，这样下去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吗？迫不得已，她决定先躲一阵子，把自己的行踪磨削干净，再想想办法。

咲夜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个新生的球形世界，脱下身上的所有衣服，将它们叠得整整齐齐，和飞刀、纸巾、手帕等随身物品放在一起。完美而潇洒。然后她紧握怀表，任灵魂出窍，开始进行意识穿越。之前使用的大距离跳跃的平行宇宙推演只能从干涉时刻向未来推演，但意识穿越可以在时间轴上形成闭合曲线，从跳跃时刻向过去推演。如果在符合生命周期的历史中没有可以容身的躯体，那就可以在历史上凭空创造出一个“咲夜”。如此这般，自己的物质轨迹至少是消除了。

咲夜狠狠地摔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撑着阳伞、少女模样的红眼吸血鬼，还有其身后的巨大的红色洋馆。

她对此早有准备，说出了背好的台词：“大小姐，不好意思，我分神了。劳烦您提醒一下，我们刚刚在做什么？”

面前的蕾米却反问道：“你是谁？”

难道这个世界已经受到过干涉，使得这里的自己和蕾米没有在过去相遇吗？咲夜连忙爬起身，说：“认错人了，抱歉，我这就走。”

“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嘛？今天我刚好有空。”

咲夜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蕾米拍着胸口说：“初次见面，我是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拥有操纵命运能力的吸血鬼。进屋来喝杯红茶吧。你赶时间吗？”

“呃，就算赶时间也没用。但喝茶还是免了。”

蕾米眨了眨眼睛：“忘记问了。你叫啥？”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需要和你建立联系的应该是另一个人……这副身躯原本的主人。红茶也应该是她来泡。我过一会儿就就要走了。”咲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穿着蓝色的工作裙，似乎也不是女仆的身份。

“去哪里？我是这一带的领主，可以给你指路。”

“你没法给我指路。怎么说呢……我没法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来描述。不是空间上的距离，而是时间上的距离。我需要前往可能性的尽头，永恒之中的永恒，没有底的山谷之中。”

蕾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那是什么话？”

就算咲夜拒绝了邀请，蕾米还是拽着她飞到了楼顶，两人面对面坐在白色的圆桌边上。蕾米开始聊些家常，而咲夜则努力找话回应。她们谈论天气，谈论花园，谈论芙兰的家教。似乎即使没有咲夜的介入，这个世界的红魔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想到这里，咲夜稍微有些失落，但看到蕾米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或懒洋洋地打哈欠的模样，她又立马将不好的心情抛在脑后。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直到下午的结束，两人之间仍然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太阳落山了。蕾米站起身，说：“这个下午我很开心。好久没有跟人这么聊过了。那么，按照约定，我给你指路吧。”

“都说了，我要去的地方不在这个世界……”咲夜话说到一半，突然呆住了。

一条螺旋通天的红色台阶拔地而起，整片天空变得鲜红如血，如同珊瑚礁一般艳丽的形状充斥了整个视野。这是只有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才能制造的路，并不存在于时间或空间之中，而是一些别的东西……类似于永恒时间，但又截然不同，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未知的全新的世界。自己突然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形态存在着，脱离了“十六夜咲夜”本身。现在的自己不是肉体，不是灵魂，不是人格，不是基因组……是什么呢？是“命运”吧。

蕾米平静地微笑着，指着台阶说：“你要去另一个世界，对吧？我给你带路。”

咲夜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未知”是什么定义了。时间之城里的一切都在重复，历史上的每一个瞬间的每一种可能性都被记载在餐巾纸上，一切和咲夜自己有关的事物都在永恒的时间里被研究透了。但现在，一个被其他咲夜们认定为无法保持自我、没有自由意志的、随处可见重复无数次存在的蕾米，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瞬间，让咲夜捡回了自己曾经遗失的某些东西。

十六夜咲夜想要远行。于是，她沿着台阶向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