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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非东方]「神道天问之狂言」(科学x神话的构想,有直接插入的理科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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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10 21:3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是日本神话和硬核科学(不喜勿入)的融合,长篇连载,章节分为主线和非主线两部分。各位可以找找其中的neta
首先是已经写完了的前四个章节
主线其一·量子神社梦幻祭(写的时候定位是视觉小说剧本,后来才改成纯粹小说)
不确定这是不是梦境——总之,我迷路了。
不知道何时,我踏上了陌生的土地。
等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白雾里了。
搞什么啊!
无际的雾气中似有一抹朱红。那便是唯一的指向了。
于是我再次前进……
巨大的鸟居赫然浮现在雾气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鸟居两旁,崭新的彩旗划破了迷雾,今天似乎是这里举办祭典的日子。
得救了。祭典里肯定有很多人,那么找到认路的人的概率就很高了。
“您好。是来参加「梦幻祭」的吗?”
红衣的少女逐渐从雾气中浮现。
我注意到她的头顶似有兽类的耳朵。这在神社这种地方不算什么怪事,毕竟更离谱的,诸如「神隐」之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您不是人类吧?”我试探着问到,小时候看过的无数志怪小说在心中快速闪过。
“是的。我是这里的巫女,又死又活的「猫又」。”
“又死又活?”
“是的。我的性命维系在神明规律下的随机事件中。您看到了我的存在,于是我就,很幸运地,还活着。”
“冒昧问一句,这里的神明是……”
“是自然规律,量子论的神明。她是位喜怒无常,同时却又无比理性的存在。今天就是她的祭典,请问先生要参加吗?”
什么鬼啊!古代的妖怪和神社,现代的物理理论,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我没有买票也没有预约,我可以看看吗?”
我鬼使神差地对这样来路不明的地方产生了好奇。不过,还是留一点警惕之心吧。
当然,也顺便进去看看有没有认路的好心人。
“当然了。欢迎。”
猫巫女向我鞠躬的同时,穿过鸟居的我,看见身边的雾气居然散去了,熙攘的人群伴着夏日下午的阳光浮现在眼前。
“希望您能享受今天的祭典。”
选项:向左走
左边的摊位上,黑衣的少年手拿一个签桶,招呼着周围的行人。
“不确定的未来,确定在手中的概率!来看看吧!”
“这个是什么?”我在少年面前蹲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签桶。
“你好!我是正体不明的妖鸟·鵺,要抽签吗?不收钱的!”
“帮我抽一张签。”我看向少年,“说起来,这个签上面有什么?”
少年麻利地晃动签桶,同时对我说着——“所谓未来,是完全确定不了的事情。如同我的能力一样,一切都是看不清的。但是,至少还是可以知道好事和坏事发生的概率的。”
“出结果了。”签桶中滑落一根木签,落在少年的脚下。少年拾起木签,从身边拿来一支笔和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我。
“大吉:38% 中吉:11% 末吉:23% 凶:19% 大凶:9%”
果然只有概率呢。
“你的运气不错。”少年微微一笑,“不过,这只是概率了。要是能碰上那百分之三十八的大吉,才是真正的幸运呢。”
“那么,祝你抓住属于自己的未来!”
我站起身,背后又传来少年的声音。
选项自动跳转-向右走
选项:向右走
神社里似乎本来就是有个池塘,到了祭典的日子,这里就理所当然成为了捞金鱼的场所。
池塘边是两位碧绿眼睛的少女,一位正站着分发着捞网,另一位蹲在池塘边,试图阻挡把手直接伸进水里的孩子。
“要来看看吗?调皮可爱的小金鱼,还有我们河童的得意之作!”站着的少女对我招呼道。
“得意之作?”怎么看这里都只有普通的金鱼在普通的池塘里游动吧。
“来看看就知道了!”另一位少女也招呼着。
“先拿好这个!”少女递给我一个没什么特点的小网兜,“试试捞上这些鱼。”
我接过网兜,看向池塘里的金鱼。
红白橙三色花纹的金鱼在水中随意游动着。
我将网兜伸进水里,瞄准花色最鲜艳的那条鱼,快速抄过去。
让这个来路不明的祭典中的各位见识一下我在游乐园帮妹妹捞鱼练出的手速!
眼看金鱼已经在网兜之中,我胜券在握,没想到那鱼一摆尾,以极快的速度飞一般逃离。
想逃跑?那就趁其不备,等你停下的时候捞!
“有鱼食吗?”我问那两位少女。
“有。”于是其中一位就递给我几粒棕色的东西,“这些够吗?”
对我来说大概够了吧。
将鱼食撒在池塘的一角,我蹲在水边,守株待兔。
来了!金鱼果然被鱼食吸引,停驻在水边。
好!我再将网兜放进水里一捞——
鱼呢?!
我四处张望,看见那条上一秒还在网兜中的鱼正在池塘的另一侧。
池子里没有两条完全一样的鱼,所以我保证那个就是我准备捞的鱼。
“你看,这就是神明大人的规律。不论是谁,都永远无法同时确定这些鱼的位置和速度。”蹲着的少女站起身,“但是,我们的得意之作,可以让你切实抓到这些鱼。”
“怎么样,这个发明买给你,打个折,四千日元,没问题吧?”少女转过身,盯着我的衣袋。
“你们两个!又要从参拜客手中骗钱吗?”正当我犹豫这人口中所谓的“得意之作”值不值那些钱的时候,背后传来的声音解答了我的疑惑。
一回头,那位猫巫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后。
“您是外面的人类,或许不知道,这所谓的得意之作,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大号的网兜而已。对吧?用金钱的酸臭玷污神圣的祭典的二位?”
“这……”两位少女面面相觑,“咱……收摊!快跑!”
两位少女丢下手中的普通网兜,狼狈地离去了。
“那个……我有些问题想问。”
我回身看向巫女,同时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无妨,您尽管问吧。”
“第一,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的?”
“没人观测到我的时候,在下便逍遥自在,可以同时在所有地方,即死又活。但若是我被观测,就要么活着要么死掉,只存在于一个地方。这是神明的规律。”
“虽然很失礼,但是你一直没有死掉真是个奇迹呢……”我不禁感叹。
“在下,或者说是另外的本人,曾经死掉过。”
“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一个自己。所以如果这个世界的我死掉了,就要去别的我还没有死掉的世界里复制一个自己送过来。”
“别的世界?”我还是一头雾水。
“每当世界上的任何存在做出一个选择,就算是小如一只飞虫选择飞行的方向这样的事情,也会分裂出许多个不同的世界。或许在此时此刻的另一个世界里,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别的世界里,您说不定都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似乎懂了,又似乎完全没懂。
“好吧。我还有个问题。既然水里那些鱼的位置和速度不能同时确定,那么用大号的网兜怎么就能捞到了?”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去确定这些鱼的具体位置或者速度,而是仅仅去了解位置和速度取值的大致范围,会发生什么?”
看我摇了摇头,巫女继续说:“位置的不确定性和速度的不确定性是相互制约的。用你们人类的计算方法,就是对于这些鱼来说,两个量的不确定程度相乘大致等于一个常数。”
我总结着自己匮乏的数学知识,就是类似反比例关系吧……
“我大概懂了。只要让位置的不确定性略微变大,就能让速度的不确定性变小。”
“没错。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没想到神社里居然有这么多妖怪啊。”
“这里的妖怪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基于量子论之神创立的这反常识的规律。正因如此,我们对于曾经的人类来说才会显得奇怪。”
“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请顺路去找一下读心的觉妖怪,她是神明手下的研究员。没关系,先去您想去的地方就好。她或许会对您这个外面来的人很感兴趣呢。”
继续走吧。那位觉妖怪,顺便也去看看吧。
两个选项都完成后:
我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在脑海里整理着目前了解到的这里特殊的规律。
“请问……那个,您是在想我的事情吗……”
背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是个白衣的女孩坐在地上,手拿一串吃了一半的团子。
“等等……我明白了!你是会读心的觉妖怪!”
“小声点。这里的人们都不喜欢我。”
“你在想‘为什么,你不是神明手下的研究员吗’,是这样吧?”
“看来我什么都不能想啊……”
“那么我告诉你原因。我试图用神明的理论解释人类与妖怪的意识以及我的特殊能力,但是其他人都不看好这个课题,说这是异想天开。除了几个同学,还有那个巫女。”
“啊啊,读到了。你就是被她推荐给我的?看来不需要多言了。直接开始吧。”
我被女孩拉着,走到一个神龛旁边的石头上,一起坐下。
“这个是某位天狗工程师利用念写能力制作的仪器,你拿着就行。”
我看了看她递过来的仪器,是勾玉的形状,很方便用手握着。
“我接下来会问你一些问题,不用有心理压力,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尽力去做,你就已经提供了最宝贵的数据。”
我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好。第一个。听我念几个数字,你尽量把它们背下来并且复述出来。”
很简单的问题,背过无数动漫人物生日的我做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第二个。这是隔壁古寺里的古画的复制品。你先看一看,然后描述你看到的东西和你的感受。”
画中应该是某种古老的佛教传说,我自然不懂佛学之类的,于是就大概复述了一下自己用想象复原出的故事。
“最后一个,请你默念一遍五十音图。”
于是我也照做。
“好的。数据收集齐了,接下来就需要代入我的理论验证了……”
女孩从随身背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由木头雕刻的齿轮等组件构成的机器以及几张纸,在地上摆弄。
“这是什么?”
“「自走流算机」,用来算数的,从河童那里买的。”
“河童?冒昧问一下,这东西……多少钱?”
“别提了……买了这东西之后的那个新年,我愣是狠下心没买一份礼物……”
“别从河童那里买东西!”我一字一顿地提醒。
“原因……啊,读到了。原来河童他们骗钱的手段这么嚣张吗……嗯,记下了。下次还是用青行灯发明的「明灭百物语」吧……”
“你想知道「明灭百物语」是什么?那是我的同学青行灯制作的一百盏灯,通过每盏灯的亮灭来计算数据。”
“在之前一次祭典上,青行灯向神明提问,能否提高运算效率,于是神明就让她借用自己的理论,制作可以同时亮起和熄灭的灯。”女孩一边用熟练的手法摆弄着「自走流算机」,一边不等我提问,就给出回答,还一边顺手吃口团子。
“于是,一寸法师自愿出力,和青行灯制作了缩小了但是更好用的「明灭百物语·改」,似乎手感还要好一点,只是不知道哪里能搞到……”
“成了!成了!对上了!”几秒人声鼎沸之中的沉默后,女孩高兴的要跳起来——不,是真的跳起来了,那吃完了的团子的竹签从空中划过,“我的理论是对的!成了!成了!”
“我们——我们去正殿附近买点吃的!庆祝一下!”女孩一改之前平静的语气,“吃什么好……有了!乌冬面怎么样?小丸子也不错,那一家一定要尝尝……”
“确实有点饿了……”
“抱歉,太激动,失礼了。不过我们神社祭典的零食确实很好吃,想去看看吗?”
“读到了……原来你也饿了,那么我来当导游吧。”
选项:前往正殿!
“货真价实的鬼之酒酿丸子!”
“好吃到天照神都忍不住探头的面条!”
“烤红薯!秋之神大人亲自制作!”
“很多和我们神社主要进行的研究无关的家伙都会来这里摆摊。顺便说下,我们的经费有一部分就是来自这里的摊主和游客,还有那个赛钱箱。”女孩走在前面,向我介绍。
“咱吃什么?”我问。
“抱歉,一提到经费这事,我又想起自己的事情了。”
“你说这里有乌冬面?来一份吧。”我扯开话题。
于是我们走到摊位面前,发现这里已经有别人了。
“诶诶?青行灯学姐?”女孩盯着面前蓝色短发的另一位少女,愣了两秒后突然大喊。
“是你?觉同学?”蓝色短发的青行灯转过身,那十几岁的少女,身上是朴素的蓝色和服。
“最近在研究什么?”青行灯继续发问,“有什么故事吗?”
“在……在研究人类和妖怪意识的形成机制,以及我的能力。”
“那就是辉夜姬的第四问?居然是这个啊……”
“稍等一下……”我插话。
“啊,抱歉,谈到研究的事情就会忘了别的事情。”觉转过身,“这是从外面来的人类,帮我提供了很多数据,证明了我的理论。我一开心,就想着过来吃点好的。”
“啊,欢迎……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就像你对我们的神社感兴趣一样,我对你的故事也很感兴趣呢。趁着「降灵会」还没开始,我们点上吃的,就在这里展开我们的「物语会」吧。”
很快我们就一人手捧一个木碗,坐在一边的地上,看着下午的太阳逐渐准备西沉。
“那么,我先讲吧。想要知道些什么?”
选项1: 关于辉夜姬的难题
“辉夜呀,她是月宫的公主,曾经拒绝了无数凡夫俗子——这些,你应该知道。”
“但是她拒绝求婚者的原因是,她心中唯一的真爱即为真理。”
“辉夜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但她也知道有无数人类与妖怪都和自己一样,想要以简洁的理论解释这个世界。”
“于是她总结出五个研究课题——辉夜姬五难题,只要解开其中一道,就可以获得一件宝物。”
“不过,真理本身就已经是无价的宝物了吧。”
“第一问是「量子论与高天原之相对论的调和」,第二问是「妖怪和神明存在的原因」,第三问是「超距感应的真相」,「心智和意识的成因」就是第四个难题。”
“第五个难题是「证明或证伪琴弦论」,「琴弦论」是月宫的天文寮提出的理论,辉夜现在把它交给我们验证。”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选项2: 关于「明灭百物语」
“你听觉同学听过这个了啊。”
“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利用灯笼的亮灭和其中力量的流动来进行计算。”
“第一版「明灭百物语」是用真正的灯笼制作的,计算效率很低。后来一寸法师提出和我合作,用他的能力将我的计算装置缩小了很多,这样同样的面积就能塞下更多的「灯笼」了。”
“这时的「灯笼」已经不是真正的灯了,只是可以发挥相同作用的东西罢了。”
“当「明灭百物语」装置上,单位面积里的「灯笼」数量已经多到不能再多的时候,我向神明提问,希望能找到再增加运算效率的方式。”
“按照量子论,神明告诉我,如果一盏灯可以既亮又灭,那么就可以同时表达两段内容,进一步提高效率——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我制作了「明灭百物语·改」,的确很好用,不过现在只有一台,我和一寸法师还在研究低成本量产这东西的方法。”
“到时候,就是给整个神社的每位研究员都来上一台,也未尝不可!”
“所以我能借用一下吗……”觉插嘴到。
“等今天的「降灵会」结束,或许可以吧。”
忽略了高兴到要再一次跳起来的觉,青行灯转头问我,“还有想了解的吗?我的故事可很多的。”
选项3:关于神社的神明
“神明不是自然规律的创造者,只是非常聪明的研究者。”
“高天原的那些神明曾经创造过一个极其完善的理论,只可惜,它无法完全解释世界。”
“于是,我们的神明「天探女」成为第一个叛逆者。她走遍人间,寻找问题的答案。”
“她创立了更完美的理论,并延续了人类起的名字。但因为她的逆反,她被赶出高天原。”
“不过还有我们。我们为她建立了神社,在这里,反叛是新生而非死亡;神明是恩师而非偶像;信徒要创造而非盲从,「神的旨意」不存在,命运更是不存在。就连曾经被称作‘畸形’的惠比寿,也带着他的理论参加到我们中间来。”
“神明大人很喜欢亲自做实验。某处我们看着她突然从某处跑出来,一边的翅膀滴着血,另一边的翅膀毫发无损。我们为她担心,上去关心,她却兴奋地大喊,‘世界是偏心的!我发现了!’就像……就像理论和实验完全对上时的觉同学一样。”
“这不是什么值得开玩笑的事情吧……”觉插嘴。
“我没有开玩笑。虽然很失礼,但是神明大人在有些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就算如此,我还是很敬仰她。”
“今晚的「降灵会」上,说不定就能见到她。我们带你进去吧?”
选项:没有了。
“故事要用故事来交换。我对你的故事也很感兴趣。”青行灯瞟了一眼正殿,继续看着我们,“没关系,放开说就可以。”
于是我开始讲述。
我讲自己因为不会“读空气”而孤独地走过的高中生涯,讲自己每次期末考试出分时的沮丧,讲我的妹妹在这黑白的世界里留下的一丝色彩,讲偷偷溜去书店参加轻小说签名售书会的回忆……
总之,讲我作为一个失败作,仍然寻找着色彩的故事。
“另外,以后叫我井下就好。虽然可能没有以后了……”
“井下……还有你的故事……嗯。记下了。
“那个……根本没有什么失败作!实在不行,我们学派给你留个位置。”
“你一个人也算学派?”青行灯笑着调侃。
“两个人啦!还有梦貘君啊!意识成因这个课题就这么冷门吗!终有一天我会让我的研讨会座无虚席的!”
“好好好……”
我们一起欢笑着,看着太阳逐渐落下……
“天光将尽时,狂梦降生时!降灵会要开始了!”觉猛然起身。
“走走走!”青行灯也起身,拉着我的衣角就向前快走。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我硬生生被扯走了。
觉疯狂地跑着,青行灯拽着我,一边大喘气一边也疯狂地跑着。
“停停停停停停!”我仿佛在游乐园过山车。
“我读到,他觉得,咱跑的,有点快……”
觉的这句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还没说完,青行灯就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我甩飞。
“下次祭典,你们可以考虑建个过山车了……”
吐槽只不过是感叹的前奏。兜兜转转后居然跑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天守阁前,无数不知是人还是妖怪的存在挤满了这片空地。
空地上有座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面正是我见到过的那个猫巫女,她手拿御币,正跳着某种舞蹈。
“降灵会才刚开始。巫女的舞蹈,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传统,从高天原的时代流传下来,象征着光明的到来。不过天探女大人,她更像是允许众星闪耀的月光而非独自照耀万物的太阳。”
大概是读到了我心里那句“这是在干什么”,觉立刻给出了回答。
舞蹈进行了大概三分钟,而后就是万众瞩目的“请神”环节。天守阁的大门缓缓打开,穿着紫衣的女子浮现在其中,她背后的白色羽翼,有一边折断了。
“有传言说,神明大人只有一套衣服。真的是这样吗……”青行灯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没有这回事。”觉说,“不然每次都能看到她背上的那块血迹了。”
“我不会说什么祝贺的话,也不会装高大上。”神明开口的瞬间,全场都安静了。
“我甚至不是理论本身的神明,无法保佑各位的研究。我自己不过也是另一位求知者罢了。”
“那么,我先来汇报自己的研究吧。”
“在我的一次实验中,我发现了「宇宙是偏心的」,这件事你们或许早就知道了。”
“之后我又在天守阁里进行了新的实验,证明了这样的结论:我们的世界,和一面镜子里映照的我们的世界,区别不止一点。”
后面的就听不懂了,明明也是日语但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大家……如果研究中有突破,记得找我汇报。需要帮助的话,我也会尽力。各位,依次进来吧。”
她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倒像是期末考前为学生答疑的老师。
于是,怀抱琵琶的付丧神少女走进去,讲述自己关于「琴弦论」的研究;空中飞过的一只三条腿的乌鸦落地变成人,走进天守阁询问如何才能制作出自己的「地底太阳」;仙人少女拔下发簪,也走进去说着什么“隧穿”……
到我们了。觉和青行灯对视一眼,再一次拽着我向前走。
幸好是在正常走路,没有快跑。
“参见天探女大人。”青行灯放开拽着我的手,向着那位神明鞠躬。
“参见天探女大人。”我依葫芦画瓢。
“不用敬礼。”神明发话了,“研究进展如何?”
“非常好。”觉从后面走过来,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那个勾玉形状的仪器和那些纸,“这是我研究辉夜姬第四问的结果。这个理论模型可以解释人类和妖怪意识的一部分。”
神明接过那张纸,仔细看着。
“有意思。如此复杂的思维活动真的可以用这样简单的理论概括吗……”
“我收集了一些数据,从神社的妖怪常客到意外闯进来的人类,他们的特定意识活动都可以用我的理论说通。”说着,觉递上了那个勾玉形状的仪器,操作了几下,展示她的数据。
“理论只有与现实相照应,才能点亮未知的黑暗。做的不错。”
觉又一次,真的跳起来了。
“「明灭百物语·改」,现在的目标是实现量产。如果还是利用一寸法师的小槌制作,那么效率太低,成本也太高。”青行灯上前一步,也开始汇报。
“试试去玉祖命大人那里找她合作,她所研究的新型材料里或许有你用得到的。推荐信的话,我等会就写。”
“非常感谢。还有一件事……请问,可以把误入这里的人类送回去吗?”
“那个……”我刚要说话,神明就只说了一句“好。”
“不过,先说说你的故事吧。”她又补上一句。
“我是最成功的失败者。”沉默许久后,我终于想出这最合适的句子。
“在外面的世界,不,是在外面的社会里,我简直就是废物。但在家人身边,在所爱的书中,还有在这里的祭典上……我的好奇引导着我,一步步踉踉跄跄走着。”
“所以,我很想留在这里。”
“抱歉,不可以。「神隐」会引发外界人对你去向的追究,从而使我们这个清净的研究环境消失。”
“我会把你送回去,再额外为你的好奇心附赠一点小东西。”
“等等……”我还想再说话,却发现——什么天守阁,什么人群——不过又是那片白雾罢了。
一切消散之前,我似乎还听到了一句“不如我们……”,后面的就听不清了。
这次,白雾的尽头是十分普通的车站,但是无论是站名还是时刻表,都空着。
大概我也不该再在神社里待太久了吧。
那么,等车吧。
电车很快就来了,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坐上电车的我,看到四面窗户中无边无际的白雾,竟有些害怕。
不过这最后一丝情感也被睡意盖过了……
我醒了。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还做了个奇怪的梦——不对,不太像梦。我这个物理学渣能在梦里整合那么高深的知识?
不过还好没坐过站。
今天要举办漫画书的发售会,所以我坐电车去书店。
令人太过熟悉的报站声响起,我站起身,来到门边等候,窗外是令人太过熟悉的景色。
下车后,走过令人太过熟悉的街道,穿过普通的人群,面前正摆着崭新的漫画书。
等一下,那本是……
非常突兀地出现在一堆二次元书籍当中的是一本《量子物理入门法》,作者:天佐梦子,秦悟,百语青,神寝子。
这名字……
我猛然回想起那场梦。
「天佐」这个姓是天探女吧!虽然汉字不一样,但是如果用另一种读法来读这个姓的话,读音就是一样的。
「秦悟」,「悟」这个字是读作Satori吧?那就和「觉」同音,你是觉妖怪吧!
「百语」是百物语的话,「百语青」是青行灯吧!
「寝子」读作Neko(猫),「神子」读作Miko(巫女),你是猫巫女吧!
不过……真是这样吗?几个来自某奇怪的神社的妖怪,为了某个在梦里误入她们领地的人类,写了本书?
我抄起这本书以及其他一些想看的漫画书,去收银台快速结账。
书店旁边有家咖啡馆,我进去找地坐下,第一本拆开塑封的书就是《量子物理入门法》。
于是我翻开扉页。
“为了与我有一面之缘的朋友,井下君,我觉得把自己的一些笔记整理出来,放进一本书里赠送给他是个不错的选择。在下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如果能够帮到各位,就再高兴不过了。——秦 悟”
“物理的故事,并不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故事乏味。如同夏天的故事会一样,生动有趣地讲出这个故事——这就是我的目标。——百语 青”
“一个普通的我,因为将终身献给这伟大的理论,而不再普通。现在,邀请各位一同踏上这探索之路。——神 寝子”
“求知,是世界终极的话题。——天佐 梦子”
真是你们啊!
我继续向后翻。
根据青行灯之前讲过的故事,妖怪世界的量子论是天探女去人间学来的,那么这书里的大部分内容应该都是天探女写的。
不过,我真能看懂吗……
总之先看看吧。
原来猫巫女就是“薛定谔的猫”吗……那么控制她生死的装置在哪里啊……
……
“不确定性原理下的粒子就如同夏日祭上难以捞起的游鱼”,挺形象的——或者,根本就是一回事吧!
所以那个神社里,宏观的鱼为什么会遵循这种通常出现在微观世界里的规律啊……
……
“虽然无法完全确定粒子的状态,但是我们却可以得知它处于各种状态的概率。”
那张写满了概率的签纸——是这个意思!
……
“不同于普通的计算机,量子计算机中的量子比特,是一盏可以同时亮灭的灯。”——这就是「明灭百物语」!
话说在人类世界也有搞量子计算的人吧……似乎在技术新闻里听过。青行灯应该会感兴趣吧。
……
“「世界是偏心的」——这就是「宇称不守恒」的主要内容。如果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就是爱丽丝走进镜子后见到的各种奇观,毕竟倒影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规律是不一样的。”
比喻还是很好懂呢。她发现的那个定律叫这个名字吗……好奇怪……
等等,我居然……看懂了?
现在我才意识到,这本书里一个公式都没有!大概我提到的自己是学渣的这件事确实被听进去了,或者是妖怪用的数学体系和人类用的不一样,总之是好事。
一口气直接看完了整本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很久了。好在今天是周五,晚点回家也没事。
我望向窗外,整理自己的思绪。
现在最令我困惑的事不是书里那些理论,反而是这个量子神社。
我是怎么去到那里的?为什么有那么多妖怪存在,我们人类还没注意到?为什么猫巫女和鱼这些宏观物体会显示出通常出现在微观物体上的行动规律?神社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梦里到那里?诸如此类的疑问,还有很多。
总之,为了解决这一切,我需要想办法再去一趟那个地方。但是——如果我知道去那里的办法,我就不会有这些疑问了!
 楼主| 发表于 2024-12-10 21:33: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主线其二·时如空,太匆匆
“井下!我找你有大事!”
独自在家的周日,家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伴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急切地喊着我的名字。
“干什么?”我跑到门口,从猫眼瞟到一个不认识的白衣少年,于是我隔着门与他对话。
“你是井下本人吗?你是不是在前天去过一个神社的祭典?”
“你怎么知道?”我把门打开一个缝,“你是「那个世界」的人?”
“对,我是高天原那边的。抱歉,我能进去说话吗?”
“还是我出去跟你说吧。”防人之心还是要有一点的,特别是对于没见过我但是知道我住址的人。
“也可以。我在外面等你。”
我三两下换好衣服,穿上鞋,抄起手机和家门钥匙,和那位少年一起跑下楼梯。
“我们去哪里说?”少年问我。
“我想想……”我四处环顾,“晴介寺?那里好久没维修了,应该没多少人。”
“嗯,走吧。”
晴介寺离我家很近,平时没什么人。如果要不受打扰地聊天,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从家门出去之后绕过学校,再走一小段山路,就到了晴介寺。
路上,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压抑许久的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很简单。姓井下,有妹妹,高中生,这些都是已知条件。再加上你坐电车的时长反推出的距离,又用假身份采访了你的几个同学,自然就知道你家的住址了。”
“我确实佩服。不过这样大费周章,就为了找一个人?”
“说来话长。前面是那个「晴介寺」吗?我们进去说吧。”
这个地方破的不成样子,说是寺庙,其实只剩一间小破房子,连门口“晴介”两个字都只是勉强能看清——事实上,「晴介」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后人凭着寺庙里唯二能看清的字编出来的。
我们两人就推开破烂不堪的门,在寺庙里面的地上坐下。
“我先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不等我说话,少年先开口了,“我是高天原的神明,天手力郎,正式的称呼是天手力男神,主要在研究时空结构。”
“时空结构……和我穿越到量子神社有关吗?”
我开门见山。
“有关系。怎么讲比较好呢……你听说过相对论吗?”
“在那个神社里听说过名字,辉夜姬的第一问好像就是这个。”
“只听过名字吗……正好,不如我带你看看吧!”
“带我这个普通人去高天原,神明的居所?”
“当然不是直接带你去。”名为天手力郎的少年从身后背着的袋子里拿出了三面镜子,“只是用我们制作的「天岩之光」让你看到那里的景象。”
天岩之光……为什么科学家起名都爱用「光」和「天」这两个字啊……
我的处境越来越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了。先是在一场梦里去到异世界,这次又要通过镜子接触那个世界了。
“嗯,快了。”天手力郎调整着三面镜子放置的位置,“已经连接到高天原那边了。”
我转过头,很快,在其中两面镜子的中间就出现一片投影,是个穿着华贵的少女形象。
“连上了。我是天照,你那里有什么收获吗?”
“我找到那个人类了。我觉得还是让你亲自来问比较好,另外,那个人类或许也需要了解一下你的理论。”
天手力郎把最后一面镜子摆在我们身前,然后直接坐在我身边的地上。
“你先说吧。”
“那么我说。”投影中的少女移动脚步,面对我。
“我是天照大御神,高天原的光明之神,姓名的话是天照映姬,叫我天照就行。”
“你是去过天探女的神社的人类,井下?”
“天照大人……”我努力组织语言。
“对,是我,我是井下。不过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因为我没法为你们的课题提供太多的素材,我只懂一点点物理。”
“我们确实在进行一个紧急而意义重大的研究,不过我们手头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信息。”投影里的天照继续隔空和我对话,看来摆在我面前的其中一面镜子是把这边的图像和声音传到高天原的,那里应该也架着另外三面镜子。
“这件事情我来解释。”天手力郎先看向我们面前地上的镜子,然后再次看向天照的投影。看到投影中的她点头之后,天手力郎转过身来面对我。
“在你去到天探女的神社之前,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比较……暴力的粒子对撞实验。粒子对撞实验就是让速度极大的粒子相撞,观察产生的结果。”
“据我的了解,神社里由鬼族来负责粒子对撞。之前的实验都是由手下比较有分寸的茨木童子负责,然而在你穿越那天,茨木童子要为祭典的摊位做准备,于是就换了酒吞童子来负责实验。
“他直接把实验装置全部打开,暴力地拼命进行粒子对撞,结果就是——发生了未知的情况,无论是神社那里还是高天原都不知道过程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最终现象是,出现了让你从人类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隙间」,按你们的说法叫「虫洞」。”
“这是一种仅存在于理论中的时空结构,如果那次暴力实验的确造出来一个虫洞,这一方面是为我们的理论提供证据,另一方面也使「日行万里」这个夸张的说法成为可能。”
“你们的理论……就是相对论吧?「时空结构」又是怎么回事……”
这段长篇大论里我不明白的点有几个,于是我在听完之后就一一列举出来。
“用一个答案换一个问题。井下君,你的好奇就托付给我们——而我们的好奇也需要你的帮助来满足。”镜子里传来了投影中的天照的声音。
“那么,第一个问题。离开人类世界后但还没见到神社时,你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看着我点点头,天照开始提问。
“我想想……”
熟悉的那片白雾浮现在脑海中。
“当时我记得睡着之后,看到了一片白雾。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已经在那里面迷路了,然后在雾中又模模糊糊浮现出神社的影子。”
“白雾吗……”天照自言自语,随后转身,向着某个投影里没有出现的人叮嘱,“石凝姥命,用那个方程算一下虫洞结构中光线应有的传播方式。近似解?不,要完全精确的解。”
“好……井下君?我回来了。第二个问题,你觉得梦中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相同吗?”
这个我倒是没太多在意呢。“梦的持续时间是黄昏的日落前到日落后,在现实中我也是大概睡了这么久,我记得似乎是这样的,不过我也没怎么在意了。”
“所以,按照你的直观感受,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距不大?那片白雾里也是这样吗?”
“白雾里……只是感觉那里的时间很混乱,不知道在迷雾里行走了多久,回过神来就已经在神社门口了。”
“主观感觉时间很混乱乃至于没有时间的感受吗……记下了,谢谢。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的私心——天探女是怎么把你送回人类世界的?”
“她把我送回了白雾里。白雾中出现一个电车站,我在车站等了一会就来了一班车,坐上车之后我又睡着了,醒来就回到了人类世界。”
这一段经历,我的记忆还是比较清楚的。
“也是一片白雾啊……”天照明显是在思考,“啊,不好意思,走神了。我还需要一些具体数值,天手力男神,你那里都测好了吧?”
“车速,距离,引力作用的细微差别……这些都测完了。只要再去找酒吞童子要来实验记录就齐了。”一旁正在发呆的天手力郎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两秒后转过身回答问题。
“嗯,进展不错。井下,你不是要了解什么吗?尽管问吧。”
“我想想……”
“对于你们的这个相对论,我一无所知,倒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呢。”
“既然如此,就全告诉我吧!”
“你的志气倒是不小,很像曾经的我啊。”投影里的天照笑笑,“那么就全告诉你吧。”
“那么,先是「大空介物」的证伪。这个东西在你们人类那里应该叫「以太」吧?”
“在曾经的高天原,自从建御雷神证明了光线也可以被看成是一种波动之后,针对光线传播介质的讨论就没停过。”
“水波的介质是河水,声波的介质之一是空气,那光波的介质又是什么?”
“根据最初之神,伊邪那岐的理论,宇宙中弥漫着一种介质,称为「大空」。”
“后来我们就借用这个名字,提出一种理论,说光通过一种无处不在却又完全不影响普通物质的介质——「大空介物」传播。”
“这样,伊邪那岐提出的万有引力也通过这种介质作用在万物上;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可以相对于「大空介物」,分出个绝对的运动和静止来。这就是已然完善的旧物理体系的最后一块拼图。”
“但就算是这个能解释一切的理论,仍会因为不合实际而被抛弃。”
“高天原也在地球上,那么也就跟着地球一起,在以太之中运动。如果转换一下视角——对于地球上的我们来说,迎面就吹来一阵以太的风。”
“光线顺风传播和逆风传播的速度肯定不同,既然如此,如果能测出这个速度差,就能证明以太存在。”
“稍等一下。”我身边的天手力郎打断了天照,“井下,能听懂吗?”
“我来补充一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逆水行船,不进则退。」”
“你可以把「大空介物」的流动当成水流,光线当成在水中来回穿梭的船。顺水和逆水行舟的速度自然是有差距的。这样子你就明白了吧?”
看我点点头,投影里的天照继续说,“这个类比不错。当时,天钿女命制作了一台极为精确的仪器,石凝姥命也搬出八咫镜。我打出一道光线,顺着以太风向前直直打去,碰到镜子后就反射回来,逆着风回到起点。”
“但是,我们没有测量到那个时间差。”
“天钿女命的仪器是和玉祖命一起订做的,精确到可以检测出植物在一瞬间生长的高度,但是就是测不出以太风中的光速差。”
“整个高天原陷入了混乱。八百万神倒也提出了几个有点道理的补丁,例如说物体运动时长度会收缩之类的,但是都无法挽救以太不存在这一事实。”
“就算以太确实存在,那么它既不影响其他物质,又不影响光传播的速度,自己也没有运动,看不见摸不着,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既然无论在什么方向上,光速都是那个简洁而美丽的数,又为什么要牵扯以太这个东西呢?”
“倒是我指尖的那束光,又指向一个新的世界。”
“到这里能听懂吗?”天照问我。
“勉强能跟上……”
“您讲了太多新的概念和理论,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投影中的天照于是安静地站着,“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准备好就告诉我吧。”
“毕竟,我们要「加速」了。”
“继续吧。”整顿完心里的思绪,我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动力推着着我继续去了解更多,这是在学校的课堂和作业中都体会不到的。
“好,开始吧。”
“遥遥久方天,巡行玄天逐月矣,欲为君捕之。光阴飞逝一梦过,归途漫漫徒心伤。”
听到这段内容从天照的口中说出,我愣了几秒。
“和歌吗?什……什么意思?我哪科都不好,国文也一样。”
“其实是我瞎编的,从万叶集里面挑了一些句子拼出来的——但故事情节绝对是合理的。”天照笑了笑。
“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病重的恋人「想要摘下月亮」的愿望,前往太空得到了月亮上的石块。明明自己已经计算好了时间,却还是没有赶上与恋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在归途中听到了她的死讯。”
感觉很像在书店半懂不懂地看过的一套科幻小说最后的剧情。
“但是,为什么呀……明明男人都计算好时间了啊。”我脱口而出,毕竟之前看书时就没看懂。
“永远不要停止提问,好奇心自有其存在的理由。我觉得其实你很适合搞研究。”
“但是我考试分数很低。”我又回忆起期中考试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只能叹一口气。
“考试分数——那算什么!硬要把形形色色的学生挤进一套冷冰冰的评判标准里,结果就是无数被埋没的天才!刻板的教育永远教不出敢于颠覆旧体系之人!”
镜子里传来极其激动而有力的连珠炮喊声。
“啊,抱歉,提到特定的话题时我会有点激动,失礼了。”
“我觉得……天照大人说的很对啊!如果您是人类就好了……”
一时间我有点语无伦次。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要让天照来到人类世界,陪伴并引导我以及像我一样的人们。
投影里和镜子外,神明与人类,超越距离的「感应」,仿佛打破了空间。
“总之回到正题。”
“我这些结论的推理过程可能会有些难懂,但总之先让你见识一番。如果你以后再要深究,我也乐意奉陪。”
“那么,其一为光速之不变性,比较显而易见的结论。作为高天原之主,光明之神的我居然这么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真是惭愧啊。”
“证伪以太的实验,可以证明就算是在运动之中,光速也不变。假如有个人提着灯站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然后突然向你跑过来,移动中的灯发出的光也没有比静止着的灯发出的光快多少——换句话说,你先看到站着的人和灯,然后看到他逐渐向你靠近。”
“我插一句。”天手力郎转过身来,“如果光速可变,那么那个人跑过来时,灯光的速度就是跑步的速度加上灯静止时的光速,你就会先看到跑过来的人然后看到静止时的人了。”
“明白了。”我点点头。确实,如果光速可变,那么岂不就什么都乱套了!
“好。天照大人,您继续讲吧。”天手力郎又转向镜子。
“好的。”
“月宫的天文寮观测了一些轨迹复杂,和地球的距离经常变化的星体,他们所看到的也证实了这个结论。”
“而理论方面,建御雷神早就提出了「稻光四式」,按你们的话说就是关于电磁波的方程组。利用这套方程组也可以推出我的结论。”
“真空光速不变,这个你记好了。后面的千变万化,都是围绕着这一个「不变」展开的。”
“后面的部分,我就省掉大部分具体推导过程了。”
“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找时间给你写一份。”
“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懂……”提到公式啊推导过程啊什么的,我就真的很头疼。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可以看懂我的「思想实验」的。”
“总之,假设有一趟列车……”
天照的话语似有一种力量,说出什么,什么就具像化在我面前。
很快我便站在了站台上,无论向哪里看去,都是灿烂的星河。空白的站牌前,铁轨架在空中,从无尽的远方延伸到我面前,又把我的视线引导向无尽的远方。
“这列电车能以我规定的速度沿着轨道向前。”天照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太过熟悉的列车进站声后,从无尽的远方真的驶来一趟电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伴随着“滴滴滴”的提示音,车门打开,面前出现了我此生见过的最奇异的场景——穿着古代和服的天照站在现代的电车上,背后的窗外却是无尽的星光。
“如果我在车厢的天花板上安一面镜子,然后再在它的正下方的地板上也安一面镜子——”天照从背后不知何处掏出两面镜子,把其中一面直接按在天花板上,另一面放在地板上。
“此时电车静止,如果我打一束光,就会在两面镜子之间来回反射。”
“如果车开始运动呢?你要上车?不,不要上来——你代表另一套参照系。”
我刚要上车,就被天照推回了站台上。光线在两面镜子之间不断来回,车门毫无预兆地关闭,而后电车开始沿铁轨逐渐向前。
“你看到了吗!光线从一面镜子到达另一面镜子的过程中,另一面镜子也在随着电车向前!光走的距离比镜子之间的距离长!”
“但是在车上的我,看到光走的距离就是镜子之间的距离!”
“等等……”我紧紧盯着那离我而去的电车,“速度没变,距离变了,难道……”
“对,时间变了。”电车在轨道的一边消失后,居然又从另一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在相对运动之中,时间会变慢,空间会缩短,质量等因素也会随运动速度发生变化。”
“上车!”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拉上了车。
“遥遥久方天,巡行玄天逐月矣,欲为君捕之。光阴飞逝一梦过,归途漫漫徒心伤。”
“假如女人还剩余几个月的生命,男人计算出自己从地球到月亮,在交通工具上来回一趟的时间也是这么久。”
“根据我的结论,如果男人在运动过程中度过这么一段时间,地球上女人度过的时间就不止这么久。”
“时间……”我凝视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星光,“天照大人,您的意思是,我感觉到的时间和你感觉到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是的!”天照随意地坐在了电车座位上,“请坐。到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还需要一阵子,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在外面的世界,也就是你们人类的世界,是不是把某个特定的参照系看得太重了呢?”
“考试考不好就一定是笨蛋,不会看人脸色就永远无法成功……这些,都只是外人告诉你的吧。”
“如同「绝对时空」一样,这样的观念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成立的,但是也束缚住了你们的思想。”
“连时间都不是绝对的,又为什么要依照别人的参照系,给自己下绝对的定义呢?”
“只有从本身的参照系来看,才能看到心中真正的自己吧?”
“所以说,抛开这些无聊的流言蜚语,乘着光去追求更自由的生活吧。”
窗外,点点星光如同下雨天车窗上的雨滴远离我们而去,仿佛车厢一直就在那里,是整个世界围着我们向后。
“等等!那首和歌——如果是「相对运动」的话,从男人的角度看,女人不也在运动吗?那么到底是谁的时间更慢啊……”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结论是,因为男人走了一个来回,速度发生了变化,导致女人的时间更快。具体就涉及到坐标系的变换……需要我给你讲吗?”
“这个……就不用了。”我尴尬地笑笑。
电车再一次于沉默中行驶,窗外的风景飞速闪烁着。
不知何时,窗外居然出现了天空和地平线。
“下车了!”
“这次,带你看时空本身荡起的波涛。”
电车缓缓停在站台前,车门打开,我们走下车,站在站台上。
这次的站台确实是在地球上。我环顾四周,试图辨认我们的位置,却只有一望无际的树木与草地。
“井下,你有没有晕过电梯?就是直上直下的那种电梯轿厢,我观察到似乎很多人类坐电梯都会头晕。”
“有……不过你问这个干啥?”
“你晕电梯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
“我想想……”
上一次坐那种电梯好像还是在一个月之前。不过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我还是记忆犹新。
“感觉自己……变重了?”我努力回想。
“是在上楼的时候吧?”
“是的,不过还是不明白天照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看,如果地球的引力突然变大,你也会感觉自己变重了。”
“还是不明白?再给你个提示——如果电梯里有个球正从空中落到地板上,你能判断是这个球受引力,还是电梯正在失重环境下向上运动吗?”
“我说结论了。引力和加速运动是等价的。如果晕倒的人醒来时在一个电梯的地板上,感受和在地球上无异,并且这个人看不到电梯外面,那么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在地球上的相对于地球静止的电梯里,还是在失重环境中加速运动的电梯里。”
“那么,既然运动会导致时间和空间的变化,所谓引力——其本质或许也是时间和空间本身的变化。”
天照转身走到站台边缘指向天空,“「第二次天岩户」,这就是证据。”
“第二次天岩户?那个是……”
“你们人类的1919年发生的一场日食,我把观测时的场景用「言灵」还原在了这里。它同时为人类和神明提供了证明相对论的证据。”
“言灵……难道说这些都是你创造的,不存在的场景?”
“是的。这就是所谓的「思想实验」,虽然身体被束缚在宇宙中小小的角落,却可以让思想跨越时间和空间,而言灵术正好是依托人类语言和思维使用的法术。”
“日食还要等一下才开始,我先讲一下我的理论吧。”
“看这里。”
天照从不知何处掏出一根粉笔,蹲下来在地上画图。
“仅仅是个示意图。这个是太阳,这里是地球,这里是我们观测的目标,它和地球分居太阳两侧,如果我的理论是错的,光线只能走直线,我们在地球上就根本看不到这个目标。”
“难道我们可以看见?”我确实不明白。
“可以的。”
“所谓引力的本质,就是在时空之中出现的起伏。”
“空间本身被弯折了,我们是看不到的。只能通过那些分布在时空中的「物体」反推出时空的状态。”
“好在,光线永远走最短路。”
“先在低维度里解释一下。在水平地面上,从某一点到另一点的最短路线,自然就是一条径直的线段。但如果有高山或是盆地挡在这条路线的中间,那么最短的路径就变成了曲线。”
“所以说,如果空间本身是弯曲的,那么光就会拐弯。”
“我的理论证明,存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我和你分居一颗恒星的两侧,按照旧的理论,从你和我身上出发的光线会被恒星挡住,但实际上我们可以互相看到,只不过看到的对方的样子可能会变形,因为光走了曲线。”
天照一边说,一边用粉笔画出一条绕过“太阳”的曲线,连接了“地球”和“观测目标”。
“我管这个叫「引力之镜」,你们人类起的名字似乎也差不多。”
明白了!虽然知道自己估计连门都没入,还是感觉很兴奋。
“等我们在地球上看完了,我就带你去太空之中看——「引力之镜」,水星的轨道,还有……”
“等一下,现在几点了?”我仿佛猛然要从一场梦里醒来。
“如果是指在外面的时间……应该已经中午了吧。”
“我中午……是要回家的吧!”我一惊。
“那么就先看完日食,然后给你讲讲「虫洞」,再然后就回去吧。”
“但是……我不想回家……”
“不想见到天天用「考上东京大学」给我施压的家长……就算是要学习的话,也想跟着你们学……”
“天探女也跟你说过了吧,你不能留下。虽然说……”
“虽然说?”
“不,没什么。日食要开始了,我带你看。”
本来明亮的阳光突然暗下,被阴影吞噬,让光芒如同冰块般融化。白天看不到的星光却逐渐显露在变暗的天空上。
天照从身后掏出一个望远镜递给我,“这是阴阳师天弓的发明「逐光术」的改进版,比起你们人类的普通望远镜,放大倍数更大,更清楚。”
“试着看看吧。放心,我有用墨处理过镜片。”
我举起望远镜,来不及细看这难得一见的日食的奇观,就将镜头对准太阳的四周,试图寻找星光的迹象。
从弯折的空间里过来的光线到底长什么样?我努力按照“最短路径”“光走曲线”去想象,但什么都想不出来。
“往右边,应该比较清楚。”天照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按照我的预测,星光经过「引力之镜」后显露的形状会有明显的弯曲。”
是那边吗……
看到了!
星光的形状仿佛一个被扭曲的四角星:左边靠近太阳的一角小到几乎没有,右边倒是有明亮的光芒。但上方和下方的两道星芒,却是按照太阳边缘的形状,也弯曲成一道弧形。
“你应该看到了吧?”
“这样,时空被太阳的质量所弯曲,就正好符合我的理论所预言的情况。”
“是这样啊。”我舍不得放下望远镜,还想再看看。
我又想起天探女的那句话——「理论只有与现实相照应,才能点亮未知的黑暗。」
“对了,天照大人,您为什么要把天探女赶出高天原?明明在她给我的书上,也有不少证据证明了她的量子论。”
“这个……罢了,说了也无妨。”
“我当初非常抵触天探女的理论,认为她所说的「不确定的未来」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于是一气之下——我就把她赶走了。”
“但无论我提出怎样的论据想要推翻她的理论,她总是能巧妙而合理地反驳我,于是到了后来我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我们两人的理论之间有重重矛盾,但是我们都是对的。”
“真是惭愧啊……或许我根本担不起高天之主的责任呢。”
“总之,先撤掉这个幻境吧。”
天照一挥手,面前的景象像是铅笔画被用橡皮擦掉一般,消散之后再次露出了晴介寺中的三面镜子,和仍然在我身边的天手力郎。
“我们已经证明了时空会弯曲。你身边的天手力男神,他就正在研究时空被弯折的各种情况,所谓「隙间」——也就是虫洞,也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
“这个我来介绍。”天手力郎站起来,转身走出门。过了几秒,他拿着一片树叶和一根细枝回到了破寺里。
“如果树叶的二维表面上有只蚂蚁,要从叶子的这一端到那边去,显然就只能在叶子上从这里径直爬到那边。”
“但是还有一条路。”天手力郎将树叶对折,用树枝在树叶上戳出两个洞。
“从上面的洞里过去直接到达下面的洞,显然是条更短的路。这条路线就是「虫洞」。”
“这只是个在二维中的类比,三维空间里的实际情况比这要复杂很多,但是我相信你大概能明白。”
可以明白,就像某些游戏里的地图,有着一条无法通行的近路,以及一条不断上楼下楼,弯弯绕绕的远路。
把路面看成如同树叶一般的二维平面,玩家又无法离开路面,这条近路应该就是虫洞。那么,要是科幻小说里的四维人做了一个游戏,就要让玩家在三维的路面上绕远路了吧?
不过,这样的近路远路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虽然知道虫洞就是四维人做的游戏中,三维路面上的近路,但是还是没办法想象这条路的构造。
“话说三维的虫洞是什么样子的……”我脱口而出。
“你问对人了。弯曲空间的几何学理论也是我提出的。总之可以先从平行线的规则讲起……”
“别讲了。我该回去了……而且你讲了我也听不懂。”
我的话,还是不要通过学数学来找死为好……
“感兴趣就去查一下,在你们那边是叫‘非欧几何’之类的?在高天原这边用到的,我起的名字就是直白的‘曲面几何’。当然,肯定是我的版本更好理解了。”
“啊啊,不了……”我连连摆手,“确实是该回去了,而且我连普通几何都不擅长……”
“那么,我们的世界线,一定会在更高的维度中再次相交。到时候我再来继续讲下去吧。”
镜子里传来这样的话语。
“天照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还会重逢。”看着满脸困惑的我,天手力郎笑了笑,“所谓世界线,就是在更高的维度里把我们的经历连缀成的一条线……希望这条线能够在平凡的生活里为你带来一点指引。”
“还用蚂蚁的比喻来吧,如果平面上的蚂蚁先向上再向下,那么它的世界线就是一条先向上再向下的折线。这里我在二维空间里拿第三个维度来代表时间,而在三维空间与四维时空中就更复杂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那么,井下君你先走吧。没有要送客的意思,只是不能泄露我们的机密……”
“那我走了……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一步三回头的我,依依不舍地慢慢走离了破寺。
「这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跳出一句肉麻的台词。
夏日中午的阳光实在耀眼,于是直到居民楼门口的阴凉处,我才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大,以假名和汉字两种形式搜索关键词「世界线」。
「希望这条线能够在平凡的生活里为你带来一点指引。」
《我的世界线》……乔治伽莫夫?《从一到无穷大》?
这是某种暗示吗?还是说只是留给我的参考书?
看来无论如何,我都又需要去一趟书店了……
事情开始更加复杂了,简直像是动画里的情节——可是,如果真如此的话,作者大人呀,你该不会选错主角了吧!我可不是那种闲工夫多的很的天才高中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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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10 21:39:09 | 显示全部楼层
非主线·稻光亦注目于天虹
上半
政治争端是一片阴云,遮蔽了青天上七色的光。纵使雷电尽全力要劈开这黑暗,那怀着纯粹求知欲的「他」也没等到彩虹出现。

某年夏,雷雨交加。
我于村庄后的树林中看到弱小的孩子坐在地上,穿着过于宽大的外套。
“雨天在这里,不会生病吗?”
我抱起孩子,把他安置到最近的房屋旁。虽然茅草房顶挡不住太多雨水,但是至少比呆在大树下面安全。
“……”
孩子只是沉默。
“你的名字是?”
“我没有名字……”
“你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吗?”
“我的妈妈叫虹……”
「虹」这个名字我听说过,这个人的丈夫已经死去,自己也身患重病,只有一个孩子,应该就是他。
怪不得这孩子会被遗弃在村子附近的荒郊野岭。
“大姐姐,你是谁啊?”
“我是天上的神明。我叫「建御雷神」,是雷电的神明。”
“姐姐可以带我去天上看看吗?”
“不可以的。这是神明的规定。”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天上的彩虹啊……”
“妈妈跟我说,只有在雨停时才有彩虹,所以我一直等着雨停……”
“雨马上就要停了。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的。”
“另外,你的名字……不然叫「天弓」,怎么样?”
“很好听,谢谢大姐姐!但是,我的妈妈呢……”
“你的妈妈……”
要不要跟孩子说?
罢了,让他好好长大吧。
“你的妈妈去很远的地方治病了,很久之后才能回来。“
还有,雨终于要停了……

某年冬,冷风拂动着枯树。
“天弓,别在屋里玩那个什么「琉璃镜」!会着火烧死人的!”
“老头子,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是雷神大人告诉我的货真价实的实话!”
天弓被遗弃后的这半年,我把他托付给附近的人家照料。
照顾他的这对老夫妻的儿子被征入军队,远走他方,一去就是十几年。二人一是对我的指令不敢不从,二是思念自己的孩子,于是就悉心抚养天弓长大。
这户人虽然自身并不富裕,也尽量让天弓过上最好的生活。他们把最新鲜的鱼肉分给他吃,给他讲故事,又让他帮忙干活。
然而天弓最期待的还是我的到来。
于高天原进行的研究正在逐步揭示世间万物的真相。我除了教他认字,也会将这些研究的成果,配合着自己的理解全部讲给天弓。
天弓半懂不懂,但也是认真地听着。
我讲到高兴时,就顺手拿出实验材料现场演示。有时是带轮子的小木块,有时是不知名的瓶瓶罐罐,要是讲到我的研究,就会拿出银线和金属片,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通上了电,然后插进水里,看源源不断的气泡涌起。
但是天弓最喜欢的还是「琉璃镜」——按后来人类的说法,就是透镜吧。
被迫放下了那个经常被没收的「鱼眼之镜」,单是一个「三角之镜」就够他玩很久了。
用「三角之镜」对着阳光,调整角度,地面上就会出现一道彩虹。这样子,天弓可以玩上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地回到那对老夫妻身边,拿着扫把使尽全力扫着地。
我才注意到,他握扫把的方式完全符合我讲过的「支杆省力之理」。
莫非他全都听懂了?

某年春,樱花盛放。
“救——人——啊——!”
宁静的日常被这样的喊声打破。
最近有恶鬼占领了附近的山林,这次应该也是这东西。
已经是个少年的天弓正摆弄着手中的算盘,似乎是在算光线照进水里时角度的偏差。两位老人虽然不懂他研究的内容,但也应该是同意了留时间给他的演算。
听到喊声,天弓立刻放下算盘,从门边拿起一根结实的木棍,冲出房门。
「稻光天传」之流,我只向天弓这一位人类传授过,可惜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去树林里找一根合适的木棍。
“斩,转,灭,破。这就是「稻光天传」最基础的招数。”
离最开始那次操练,已经过去了很久啊……
“斩。”天弓飞奔到林中,从高处一跃而下,“灭。”
恶鬼不再纠缠于那个躲在树后,衣装精致的中年男人,转而和天弓扭打在一起。
“就这么硬碰硬可不怎么明智啊……!”
那个男人的声音从天弓背后传来。
“怎么?”
“这东西……这畜生似乎怕明亮的光!”
“怕光……是吗?”
“那就简单了。”
天弓微微一笑,掏出他随身带着的一套琉璃镜。
最近他痴迷于光学,到哪里都带着这套东西。
“分光。”
树叶间漏下的一束极细的阳光打在「三角之镜」上,地面上瞬间出现一道七彩的光带。
天弓举着「三角之镜」,一步步向前。
原本凶神恶煞的恶鬼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连连向后。
“不准再害人。不准再出来闹事。”
“我之后会用琉璃镜在树林外围设下边界线。不要有非分之想。”
“感谢救命之恩!敢问您的名字是?”
见恶鬼落荒而逃,男人才敢从树后面走出来。
“我?我叫天弓。”
“天弓……是没听过的名字。明明是平民却有着如此的智慧……要加入阴阳寮吗?”
“朝廷的阴阳寮?他们最近在干什么?”
“什么都干。观星,占卜,解决妖异……总之应该很适合你。”
“听起来有点意思。正好,我也需要个更好的研究环境……”
“不过您有办法把我送进去?”
“为谢救命之恩,就算是你许诺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也一定尽力去实现啊!”
很久之后天弓才知道,他从恶鬼手下拯救的这个中年男人姓藤原。
几天后,于飘落的花瓣下,两位老人想要赶上天弓,再次与他道别,却只看到了摆弄着崭新琉璃镜的背影,正踏上前往京城的路。

某年秋,落叶飘零。
“如果把这个琉璃镜的位置移到这里,然后把符咒贴在两个镜片中间……”
“你来看看,是不是就清楚多了!”
夜晚的平安京,天弓举起一个圆筒,对准星空。
“我看看。”一边的武士少年接过那个圆筒。
这圆筒按后来人类的说法就是望远镜。
最简单的制造方式是将两个琉璃镜安装在圆筒中合适的位置,再加上一张可以增加放大倍数的符咒。
但是现在天弓手里的那台是三次优化后的结果,称为「逐光术」。
来到平安京的这几年,天弓受尽排挤。没人相信他这样连姓氏都没有的乡下人能够击败恶鬼。
但他并不在意。独自研磨琉璃镜,独自改良「逐光术」,独自在夜晚去城外观星,独自记录研究成果。
有时候我会去找他,关心这位天才的近况,但他每次都抛来一句“我还行”——然后就将话题无缝转移到了学术上。
或许,研究对他来说不止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更是在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中的孤独……
“你在看什么?”某天的例行观测中,天弓的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
“测试「逐光术」第二代。”
“我问你,能看到什么?”
“可以观测各种天体……但是还是老问题,看不清。”
“看不清……能给我看看吗?”
“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天弓放下「逐光术」,转过身,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位武士少年。
“算是吧……话说这个东西是什么原理?”
“主要靠特殊的琉璃镜,可以把光线弯折。如果你明天晚上还可以来这里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张示意图。”
第二天,少年的问题变成了“为什么镜片和水都会弯折光线”。第三天,第四天,每天他都带着新的问题准时出现……
于是,每天晚上,如果不是阴天或是下雨,天弓一定带来「逐光术」和上个问题的答案,继续着自己的研究,而少年就静静站在他身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天弓带来的设计稿或者示意图,又提出下一个问题。
两人沉浸在这种似是没有尽头的,寻到知己的快乐之中,一连过去了一个月,甚至都忘了去问对方的名字……
对啊,如果天弓知道那位少年来自源氏势力,后面的一切本可以避免的……

某年,碎片般的回忆。
武士的势力终究还是高过了天皇,架空了皇族。
冷酷的刀刃和持刀的人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不会考虑被自己消灭的存在或许也有他们自己的执念。
虽然那些武士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合理的诉求,但一样合理的执念就要白白被刀刃斩断吗?
是啊,那位天才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只是一句“别动我的图”……
我实在不想去回忆那段往事。
对,平氏救天皇这件事我自然是能理解,但是源义朝等人拘禁天皇的时候,少年在干什么?他不想掺和利益的争夺,就算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还是找机会溜走,去和天弓一边喝酒,一边谈人眼看到物体的原理。
后来,平清盛击败了源义朝,连带着与他有血缘关系之人都被抹杀掉。
我的记忆因为极度的悲伤已经变得模糊了,只记得惨不忍睹的那一幕——刀刃映着月光,杯酒倒在桌上,无辜的人被臆想为共犯,手起刀落,而少年还要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为天弓,也为最纯正而高贵的求知欲,挡下那一刀。
两人的鲜血流了一地,只有天弓高举着的手臂,紧握着自己的手稿和琉璃镜,在酒桌的一角借夕阳投下一道彩虹……
那天夜里,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天弓,你还是没有等到到雨停……
我尽量克制住眼泪,这样才能不弄湿天弓的手稿。

下半
能在梦中看到吗?不过还是徒劳吧?不断自言自语着,无意义的真心话。
世界会有未来吗?我又值得存在吗?但若再举棋不定,都会归于黑暗吧?

在平安京外,我选了一处无人问津的地方,默默地掩埋了死去的天弓。
人之一生,不过如白露泡影,于虚无中来,想要实现自己那尽情绽放的愿望,却被迫回到虚无中去。
所谓“永恒”,真的能够存在吗?
就算只是为了天弓,我也会找到答案的……
每隔几日,我便再次来到那简朴的墓碑旁,又像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着。
“天弓,你能看到吗……这世界真是变化无常啊。”
“源赖朝赢了,不讲理的人输了。真希望你能活着看到这一幕啊……”
“在变化中寻求不变,就是我们的执念呢。”
“对了,我最近有新的进展……知道能吸铁和指向的磁石吗……电流为磁,磁动为电……”
“实验过程是吗……我给你讲……”
我一口气说了好久,直到天色悄然变暗。恍然间,我好像看见天弓拿着「逐光术」,在远处与那位少年站在一起,继续着那未尽的遐思……

“天弓……如果有一种可以永远运转的机巧装置……”
“对,我知道……八意思兼提出「能之守恒」时,我还给你讲过这件事……”
“但是,如果能够吸收环境中一些无关紧要的能量,然后再用这些能量完成一些有用的事情……”
“你看,我做出来了……让船从水中借来以温度的形式存在的能量,用这些能量划桨,就能一直航行……”
“假如利用这个原理,造一个机巧人偶,借来风中的温度与能量,然后让你的魂魄附在上面,你是不是就可以存在更久了……”
“天弓……你在听吗?我明天会去实验这「天之磐舟」。等我的好消息吧……”

“天弓……有一阵子没来找你了呢……”
这里似乎已然不止盛放有我无尽的思念与惋惜,这样的诉说更能让我静下心,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该不该道歉呢……总之,永动的「天之磐舟」失败了。”
“不过我倒是总结出这样一条规律:热量不会自发从低温的地方转移到高温的地方,否则就非要引起更剧烈的变化。”
“不止是温度,世间万物都是如此。”
“「无常」——这好像是任何系统的共性。世间一切美好,再怎么辉煌,再怎么奋力抗争,最终都会归于衰败。”
“总结一下就是这条「诸世无常定理」,高天原的各位也称其为「热律其二」,说的是,一切事物永远会向混乱发展。”
“绽放的花朵就是秩序,而雨夜后的满地落花便是不可避免的无序……真是可悲啊。”
“啊,说远了。天弓,你大概是需要我来证明这个定理的吧?”
“如果把墨滴入清水中,很快墨滴就会扩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记得吗……组成墨和水的这些粒子,在不断地无序运动着。这个还是我们利用你的「逐光术」间接观测到的……”
“既然如此,你想想就能明白,组成墨的粒子均匀扩散到水中的概率更大吧?其它的系统也是同理。”
“天弓?不知道现在你究竟在六道轮回中的何处呢……”
“不,你是七色的光,不会被束缚在六道之中……”
“那么你又在哪里呢?脆弱而精巧的,这称为「魂魄」的秩序,恐怕早已消散了吧……”
我站起身,默默望向天空。
广阔的天无声地包容着世间每一丝悲伤。
等等……
我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
大千世界的无数种美,我们的意识还有意识创造的「意义」,说到底都是由世界里存在的秩序和规律构筑。
然而,宇宙倾向于打破秩序,或者说是形成另一种绝对平均而随机的秩序。
如果有那样一天,整个世界里最后的一丝秩序也归于无序——后来的人类称之为「热寂」,那么一切都将归于黑暗,一切意义都会消失。
不要!我头一次如此抗拒某个理论预言的事实。
我拼命回想自己的证明过程,一遍遍验算,试图找到哪怕一丁点的错误……

“天弓……我们有办法了。”
“假设一个封闭空间里充满大量运动的粒子,在空间的正中放一道屏风,就分出两个不同的区域,就叫它们「乾」和「坤」吧。”
“当一个粒子向着屏风的方向运动时,可以通过一个装置来决定让其穿过屏风还是被拦下来。”
“按照这样的规则操控这个装置:如果「乾」区域里出现一个运动较慢的粒子正在接近屏风,或者「坤」区域里出现一个运动较快的粒子正在接近屏风,我们就让它穿过去到另一个区域。”
“那么,快速的粒子和慢速的粒子就分居屏风两侧……”
“从宏观上来看,「乾」区域的温度将永远高于「坤」区域的温度,也就是说,永远有着温差,永远有着秩序。”
“天弓,我要试着把这种装置制造出来,就用我的雷电作为其中能量的媒介。”
“不过,究竟如何判断单个粒子的运动状态呢?”
“就算是你的「逐光术」,也没办法直接看到……”
“我会求助于妖异的能力,做一次「乾坤一掷」的尝试。”

“天弓,我请来了原本是附在一把刀上的妖怪,这把刀属于一位已故剑士。”
“剑士对于刀剑的速度和方向有着异乎寻常的感知能力,甚至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所以妖刀应该能够负责判断粒子的运动状态。”
“我现在正在制造一个机巧人偶,以我说过的「乾坤屏」之结构为其供能,从而允许这个妖怪凭依到上面,进行一些行为。”
“啊呀……如果凭依上去的是你天弓就好了……”
“不,我在说什么傻话呀。你的执念并非是对世间具体之物的牵挂,而是向着虚无缥缈的真理,自然就不会成为怨灵,无法凭依了。”
“关于人偶的名字……你有想法吗?用你的名字叫「天弓」?或者叫「琉璃」?”
“果然,还是依照不该存在之物的名称,叫她「伊武」吧。”

“建御雷神,听我说一句——我能证明,「乾坤屏」是行不通的。”
一如既往的高天原,我把自己关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却让喊声打断了关于制造「伊武」的技术细节的计算。
“从诹访那边回来的建御名方神?在那场关于电的本质的论战中,你可是落败了啊……”我回头看去,二话不说就推开门的正是带着刀的男子,建御名方神。
“这一次肯定是我赢,因为我有证据——妖怪的存在,也是需要能量维持的!而只要需要能量,「寂」就一定会增加!”
所谓「寂」,就是指一个系统的混乱程度,是在我提出「诸世无常定理」后,高天原的各位使用的说法,类似于人类说的「熵」。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证据。”我抬起头。
“你这种神明先不提,很多妖怪的力量都来自于人类。”
“随便举个例子,大闹平安京的鵺妖怪,他和其他一些妖怪的的力量都是来源于特定的思维过程,对他而言就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理论上只要人类还存在,鵺就不会消失。”
“你那附着在刀上的妖怪,应该是属于物品的妖怪,「付丧神」吧?”
“「付丧神」这种较为弱小的妖怪,它们的力量来自物品曾经被人类使用时,人类投入的心血,所以其能力是非常有限的,在其出现时就已经定好。”
“除非去吸取别的力量,否则它们终究会变回物品——这些情况我都见过,而且总结过规律。”
“就算不去吸收并转化别的能量,那么人类至少要活着才能使用物品吧?人活着就需要转换并消耗能量吧?这样「寂」就会增加吧?”
“所以说,建御雷神,这次肯定是你输了。真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建御名方神背过身,顺手把门关上,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
是啊……
才注意到——我真是不理性呢。为了天弓,我居然追逐起了根本达不到的“永恒”。「天之磐舟」明明揭示了「诸世无常定理」——并且这个定理还有着极其完善的数学证明——而我,却非要去打破它……
至少我用这次毫无保留的撞南墙,证明了此路确实不通。

伊武静静飘在我的身边,手中是她的本体,即一把被我重新锻造过的破刀。
“天弓,我果然还是失败了呢。”
“以后我不会来这里了……毕竟一切都是徒劳呢……”
“伊武在以后会作为我的实验助手。我承认她做的不错,这不是她的问题。”
“让她识别粒子速度的尝试失败了,而维持妖怪的力量,也是需要消耗能量造成秩序被打破的。”
“话说……「诸世无常定理」预告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
虽然没有让任何人听见,但是仅仅说出口,就会感觉好些吧。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一切秩序都将归于无序……那么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一切意义都会消失,我们也终将不复存在,如同落花般,绚烂地绽放过,却死在寂静中……”
“世界能有未来吗?或许你的结局,才是宇宙的常态……”

“建御雷神大人……”
某天的夜晚,我独自坐在房间里,心不在焉地进行着演算,唯有沉默陪伴。
这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一惊,连忙回头,身后正是那个本该熟悉却已然有些陌生的身影。
“天弓?你怎么……”
“对,我是天弓。对您应该不用寒暄吧?那么我就直说了。有些事情想告诉您。”
“先说吧。”我点头示意。
“花朵艳丽,终将飘散,落花便是繁花曾经存在的最好证据。”
“会死,是因为切实地活过;会毁灭,是因为的确存在过;会出现混乱,是因为曾有过秩序。”
“再想想的话,不美好的存在体现出了美好的可贵。”
“正是因为知道花朵会枯萎,才要抓紧这风和日丽的春日去赏花。正是因为知道生命终有尽头,才要在短暂的一生中尽情绽放。”
“拼尽全力对抗这「诸世无常」的命运,就被称为英雄。”
“所以,您在担心什么呢?”
“结束固然很可怕,所以更要在结束之前奋力活着。”
“不完美固然存在,所以更激起我们探求完美的愿望。”
“命运固然很残酷,但是那是我们切实存在过的证据。”
“世界无常,人心有情。”
“雷神大人,您不必将时间再用于为无法改变之物而感伤,耽搁了研究进度的话,那还不如彻底忘了我呢。”
“再见了……终于,好好道别了呢……”
天弓的身影如朝雾一般,任凭我怎么努力去抓住,还是归于了无形与黑暗。
我猛然睁开眼。
睡了多久了……是做梦了吗……
关于「稻光四式」的推导,还没算完呢……
我坐起身,仔细检查被我当作枕头的几张草稿纸,还好没有弄烂。
那么,继续算吧……
将结果与理想,都一并切实握在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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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10 21:42:15 | 显示全部楼层
非主线·天邪之Gödel
“幻想之真假,并无实际意义。其唯一意义在于「自洽」。”
“但若是幻想同自身产生了矛盾,其自洽性就会化为乌有。”
“这世上,最大的一个幻想就是算学。元素与关系构成了陈述,陈述的关系与其中的真与假构成了推理的过程。”
“比如说这个陈述——「我在说谎」,它是真还是假?经过简单的推理,你会发现,它不能为真,也不能为假。”
“辉夜姬将月光分为三块,重塑成晶莹的蓬莱玉枝。玉枝上的宝珠代表着她的理想:代表万物皆可证的「完备」,代表每个陈述都是非分明的「一致」,还有代表如何给每个陈述分出对错的的「可判」。”
“但,阴云会遮盖月光。无穷微量,自指矛盾……这些就是我的助手。我要打碎那可笑的玉枝,摘下三颗宝珠,证明——即使幻想,也不完美。”
幻想之一
“我还没介绍自己吧?我是天邪鬼。自诞生之日,就代表着逆反的存在。”
“下一个问题,我所在的这片竹林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梦」。不是梦貘控制的那种梦,而是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幻想。”
“此处所代表的,就是辉夜的理想之一,「完备」。”
“「我们必须知道,我们终将知道」……不,辉夜,你不知道。”
“仿若孩子般幼稚的辉夜……那么就来玩个游戏吧。”
“来吧,我来走第一步。”
夜晚竹林的地面上摆放着围棋的棋盘,但是棋子上的字样却是“后继”“相等”“存在”这样的词语,或者是连串的数字。
用代表陈述组成部分的黑棋,可以拼出完整的陈述句子。而每个黑棋也都有自己的编号。
“然后就该白棋走了吧——”
“如此,将白棋上独数,或者说叫素数,按照黑棋上的数字进行乘方……”
“……就能用一个黑子上,单独的数字表达一个陈述。如此,能明白吧?”
“于是就可以开始推理了。轮流来落子,证明新的陈述吧。”
竹林里静谧无声,只有“嗒嗒”的落子声与“唰”一下的收子声。
“这一步——此即致胜之步,更为认输之步。”
“有着代号为「天」的编号的陈述,无法证明。”
“代表这个陈述的棋子,它的编号就是——「天」。它是真是假?是真的话,那么你就无法证明一个真陈述。是假的话,你就证明了它无法证明。”
“我可以说是赢了,或者也能说我彻底输了。总之,在你的幻想中,存在无法证明的真陈述,或者矛盾的假陈述。”
“好,走吧。”
刀刃出鞘,明光一闪,熊熊的火光就吞没了竹林,照亮暗夜。
“在虚假的不完备「天」中,却仍有人想要做梦。”
幻想之二
“仆从只为那些不自己照顾自己的人服务——那仆从需不需要照顾自己?”
“如果他照顾自己,他不该照顾自己。如果他不照顾自己,作为仆从,他就要照顾自己。”
“而这位仆从,现在就来到这里了。”
“这个地方,是辉夜你的庭院吧。院中所摆放的奇花异草,异域宝物,就代表所谓「不证自明」的论述。这些是你所最珍爱的存在。”
“我的那局棋,肯定没有犯规吧?”
“然而这盘棋的规则,不就是你定下的吗?”
“如果你的棋局没有问题,那么踏在坚实的地上,怎会看到破碎的「天」?”
“如果你的公理没有问题,那个自我矛盾的棋子就不会出现。”
“反正这里是幻想,我全部将其打破,也没问题吧?”
“来吧,从里面打破这个世界吧。”
刀刃再次落下,第一次击碎了那些并不实际存在的宝物,第二次则划破了整个空间。整个场景画作四散的碎片,露出了如同夜晚星空一般的背景。
“还差最后一个。先暂且回到现实吧。”
间章
“「净琉璃终幕」之谜,有解了。”几天前,青行灯来讨论过这个她自己之前提出的问题。
“说是有解也不严谨,实际上应该是说,我有证明这个问题无解的的方法了。”少女青蓝色的发梢略微垂下,透着不属于这小旧房间以及其中破败与混乱的纯真和聪慧,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那若即若离的蓝色火焰。
毕竟,谁会照顾一个无名小卒,认真去听这些没有来头的“瞎话”呢?
“为什么要来通知我?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妖怪而已。”
“陈述系统的可判定性,你是在研究这个吧?”
“我的这个问题,和你的研究关系倒是很大。”
“那么,我直接开始。先再复述一遍问题本身……”
“首先是舞台,也就是一条道路,其一侧有着一列无穷盏灯。这些灯要么亮,要么灭。一个人偶有着如下的能力:读取面前这盏灯的状态,改变面前灯的状态,记录数据,停止行动。它会根据自己记录的数据和已经定好的规则进行前面所说的三种行动。”
“给定初始条件,也就是人偶所遵循的规则以及这些灯初始的亮灭状态,能否确定人偶最终会不会停止行动?”
“就是这样。那么,我们来解题吧。”
青行灯不间断地一直说着,讲述学术和相关内容时的她总是这样。
“先认输,再赢下比赛吧。”
幻想之三
弥漫着雾气,看不见尽头的的道路一侧,点着无数盏昏黄的灯。青行灯身边倒着一个半人多高的人偶,似乎是人偶剧的用具。
“这是……「言灵」的法术创造的幻境?你怎么会用这个?”
“对,是我和觉一起设法研究出来的。我破译了法术的本体,她弄明白了其影响思维的原理。”
“这些背景设定反正不重要了。先看这个。”青行灯扶起那个人偶。
“这个人偶是……”
“存在于假设中的,能够判断一个特定的人偶在特定的一列灯前启动是否会停止行动,这样的装置。从物语故事里借个名字,称它为「葵姬」好了。”
“差点被遗忘的角色突然登场,带来了浓墨重彩,绝不会被遗忘的矛盾。这和我们的处境不恰好一样吗!”
“总之,我们不用知道它的原理,也不用去写代码,只要知道在我的假设里,它存在就可以了。”
“让我来猜一下。接下来就要让「葵姬」自己证明自己并不该存在了?”
“没错。但是,我想先给这个故事加上一点小小的「意外」。”
“如果「葵姬」的判断结果是那个人偶会停止行动,就让「葵姬」跑个永不停止的循环。反之,如果它判断目标人偶不会停止行动,那么「葵姬」就立刻停止行动。”
“如何?接下来该你这位自我矛盾的仆从来登场了。”
“好,我来试试……”
“唔……如果给葵姬输入自己的代码,让其模拟自己……就好像那个「说谎者」一样。”
“关于自己本身的陈述,似乎是最容易出现矛盾的。我看了你之前的证明过程了,果然还是要你来。”
“那么,开始运行。让「葵姬」模拟,在自己中模拟自己后的结果……”
“因为,我生来就是天邪鬼——我便是逆反自己之人。”
小小的人偶站起身,缓慢而端庄地走上迷雾中的道路。她有时向前有时向后,面前的灯光也时亮时灭。
“谢谢,「葵姬」,还有——再见。”
人偶的移动越来越快,直到化作一道虚影。渐渐的,融入雾气之中的已经不只是「葵姬」了,而是每一盏灯,每一寸地面,每一缕空气……
言灵术崩溃了,自指的矛盾打破了整个幻想。
现实
“这样看来,我天邪鬼也算是做出了些什么吧。”
“顺便说说,青行灯的那个人偶,如果可以按照某种顺序,一步步证明由目前所有真陈述可以推理出来的其余陈述,只要获得了目标陈述,就停止运行,这样不就确认那个目标陈述是否「可判」了吗?”
“但是,我们判断不了这个人偶会不会停止运行……也就是说,存在不可判的目标陈述了。”
“对了,我怎么这才意识到啊……既然这个世界也有着自己的运行法则,那么这世上是不是也有那样一个无法证明的「事实」……”
对啊,才想到吗……自始至终,究竟是在和谁对话呢?
辉夜姬的玉枝已经破碎了。天邪鬼,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说这个干什么?你是谁?”
我是「无法证明的真命题」,或者叫真陈述。这样说你就能理解了吧。
“你……如果你也只是个幻想呢?”
在幻想中触发了自相矛盾,这个幻想就会被打破。唯一一个包容着一切矛盾的世界,反倒是现实。
“有趣。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我想一下。
「有人正观看着你的故事。但是他们并非毫无底线地窥探你,而是也正理解着你的理论。」
这样说就够了吧。
“那他们……在哪里?”
世界之中,故事之外。
尾声
“天邪鬼疯了!一直说着什么「世界之外」的胡话,还说我们都被骗了……”
“呵,信不信随你们。”
天邪鬼斜瞟一眼,低头继续无目的地走着,“无法证明之物……又是何人证明其无法证明……”
“原来如此啊。”天邪鬼猛然抬头,盯着那一片千万年从未改变的天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因为人与妖怪的思维是超越了纯粹的逻辑和理性的吗?”
“世界之中,故事之外……”
“没错,这个世界中的存在,他们的思维也能超越所在的世界的这「故事」吗?”
天邪鬼,看来你想到了。
窗外已然一片漆黑了,然而你那里应该还是雾霭的白天。
用你的力量去逆反这里吧。毕竟,穿过白雾之中,上到天穹或是落到地面,并无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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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10 23: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很久没有见过能把东方×物理的佳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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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错了,去掉“能把”  发表于 2024-12-10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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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11 00: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物理吗……很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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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17 19:0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神道天问之狂言·群峰之下,是否天晴(连载中)
祭典日四大不可思议,其一是祭典前的恶作剧性质事件,其二是少年的谜之穿越,其三是「真正的金乌之谜」,其四是大型实验数据丢失事件。
我,白珠真昼,正好就是第三件事的主角,还被卷进了第四件事里。
让我把事情说明白吧。
在遥远的过去,为天皇引路的「八咫乌」,作为光明与灵知的象征,被很多人所熟知。而「八咫乌」的转世,就是所谓的「金乌」了。据传言,「金乌」有着极强的智慧与能力,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变革。
而理论上来说——这个「金乌」的第六代就是我。
为什么是理论上来说呢?因为实际上的我,根本就配不上这个称号。
天探女的神社,是天才的聚集地。以亮灭传递信息,计算世界万物的青行灯、大胆打破名为「确定性」的壁垒,用概率重塑物理学的鵺;还有看透人心,将悲欢离合总结成简单规律的觉……
望子成龙的父母,越过万里把我送到这里。我虽然反感临走前他们对我“做出成就才对得起自己”的这种态度,但远离了他们,来此求学之后,生活也并没有变得多好。
这里的大家都很耀眼,反倒是本来应该代表太阳的我,作为半人半妖而非完全的妖怪,光芒就仿佛被遮去了一半。再作为普通人夹杂在去听讲座的熙攘人群之中,便显得如此暗淡。
于是于某一天,我来到空无一人的「舞台」,整理自己的笔记。
「舞台」这个称呼并不准确,毕竟这个地方同时承担了表演与讲课的功能。有时候这两者的界限会模糊——一场充满趣味的讲座抵得上好几部戏剧,舞台上演出的剧目里也常出现对于科学的隐喻。
总之,那一天的那个地方是空无一人的,至少我认为那里是空的。
我习惯在整理笔记的时候自言自语,所以非要去空荡的地方。但是根本没看多少,背后就传来夹杂着笑声的话语声——“呵呵。不愧是金乌大人呢。”
有人?
我刚才所念叨的,那些为了方便理解知识点的口诀……不会都被听见了吧!
“是……是谁?”我也只能问。
“我?我有很多个身份。在这里的话,我是神社的宫司。”
从门遍的一片阴影中,居然真的走出一个女子。她穿的是紫色的袴,看来确实是属于宫司那个级别。
“白珠真昼——或者叫你,金乌大人,你的能力,果然让人敬仰啊。”
“诶?”明明我的这份笔记,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啊。
“怎么,十三岁就轻而易举接受了不确定性原则的,你是头一个吧?你在笔记本上写的「今日思考题:为什么所有电子都一样」是我学了好几年后才提出的问题。”
“因为你是妖怪与人类的混血,就说你不是金乌——真是毫无根据的论调啊。”
“可是这些知识都是别人的东西,我根本没有自己的创造。”
“不。有些人学了一辈子,知识都是别人的东西。但有些人就在学习中,把别人的东西整理总结成了自己的东西,我想这也是一种能力吧。”
“顺便说说,明天下午可以来这里。我的老师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可以解答你的那个问题。”
大概是讲座吧——第二天下午,我再次随着人群回到自己自习的座位上。
等等,其实是表演吗?似乎是新排演的剧目,名为「众人的独白」。
「何时的痕迹为诗章的第一小节,时间重复经过成为最终句点。吟唱之人亦步亦趋地蹒跚向前,像是拙劣表演的初次排练。」
剧目开头,便是这样难懂的句子。
之后的故事,主要讲的是几个住在同一处的居民,其实是同一个人在生命不同阶段的截面。那个人在生命的进程中,不断意识到自己周围那些可以依靠的人其实都是他本人,最终陷入绝望。
一样的电子……同样的一个人……
所以说,这些电子……其实是「同一人」?
“何时的痕迹为诗章的第一小节,时间重复经过成为最终句点。”
如果我是那个电子——也就是剧目的主角……
我就会看到同一段时间在我面前重复上演,而我却作为不同的角色出演!
等一下……但是正负电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一点,里面可没有提到……负电子比正电子多……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正负电子是两个不同的演员吗?还是……
“看来你已经找到这个理论的问题所在了,比我想象的要快。”
“宫司大人?”我回头看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就不用管了。总之,这个理论是我的老师提出的,其名为「单电子宇宙论」。另外,剧目开始时的那几个句子其实并非这段话的全貌。”
“「自己的擦肩,开始几亿年。无尽的徘徊,便组成一切。起初的最后,折回,再来一遍。最后的起初,折回,没有终点。」”
“「何时的痕迹为诗章的第一小节,时间重复经过成为最终句点。吟唱之人亦步亦趋地蹒跚向前,像是拙劣表演的初次排练。划过亘古平淡与永恒平面,命运定下的剧本在轮番上演。」”
“这几句话是我写的。这个理论不只是剧本里提到的那么简单。重点是「折回」。就是说,这个电子按照正序的剧本扮演完一个角色后,就会在时间中逆向而行,扮演另一个角色,然后再次折回,在正序的时间中扮演下一个角色,直到扮演完宇宙中所有的电子。正负电子就是这样来的。”
“可是正电子比负电子少。”我脱口而出。
“当时我也是这么对我的老师说的。我记得他沉默良久,然后立刻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虽然确实有错误,但总之这是个很精巧的理论。到了他的剧本之中,错误就被抹掉,只剩下精巧与震撼了。”
“后来他还提出了改版的理论,说部分正电子隐藏在了质子里……那就扯远了。”
“总之……”
还没说完的总结语,被一个逆着人流挤到我们面前的声音打断了,“宫司大人,雪女小姐放实验材料的仓库,那里的锁被撬了!”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来者是双尾的猫巫女,寝子。不过话说回来,能毫不费力地逆着表演散场时的人流奔跑的,大概也就是她了。
冰上,也就是雪女,主要进行关于低温时物质性质的研究。她的实验有时会用到密封好的液化气体,如果丢了或者漏了岂不是非常麻烦……
“我知道。是我干的。”宫司大人转过身。
“等等等等一下!”面前的宫司大人,怎么想也不会和撬锁产生联系吧!
“是在说谎吧,绝对是在瞎说吧!宫司大人,请不要开玩笑啊……”一旁的巫女寝子也少有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就是我啊。冰上小姐很爱惜自己的实验材料,所以为了测试她到底有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东西,我就试着去开了一下那个锁。”一边说,她还一边从不知何处掏出一把万能钥匙。
当时我虽然很想大喊一句“强词夺理”,但还是硬生生憋住了,只剩一句之后我们几乎天天说的“别闹了,宫司大人!”。
总之,宫司大人就是这样的人吧。虽身居高位却爱好搞恶作剧,又才华横溢,甚至连神代文字都能破解一点,虽然看上去完全捉摸不透,却意外对我很偏爱。听说她的本名好像是“岩崎藏”之类的……总之又说远了呢。
而到了距今一年前,我又和她来到「舞台」门口,这次讨论的话题是我究竟该研究什么课题。毕竟,只有做出些完全属于自己的事情,才能彻底填补我心里的那个空缺吧?
“我没办法完全引导你未来的道路。相反,引导道路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八咫乌是太阳神的眷属,我就告诉你恒星发光的原理吧。”
“假如我手里的这个橘子是一个原子,准确来说,是个原子核。”宫司大人身上总是会带着些奇怪的东西,而且总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掏出来。
“一言以蔽之,恒星中的原子融合成新的原子,损失的质量作为能量被放出。”
“两个质量较小的原子,其质量之和略大于其合成的那个更大的原子。虽然这个损失的质量只有一点点,但是根据天照大人的「质能式」,一点点的质量乘上光速的平方,也等同于巨大的能量了。”
“就好比,我把两个这样的橘子剥开,然后再把其中的果肉拼在一起,但是还剩下几瓣拼不进去的,就干脆被我吃掉,转化成能量。”
“在恒星中,巨大的温度与压力使得原子核可以克服互相的斥力。至于在地面上的这里该如何实现这个过程……金乌大人,就是你的任务了。”
这个任务,就是要在群山之下升起另一轮太阳啊!
我一头扎进草稿纸与参考书的海洋中,借用「明灭百物语」进行模拟次数最多的纪录很快被我打破。直到一年后的如今,「地底太阳」聚变项目终于有所进展——
而怀疑,却接踵而至。
金乌就一定要是天才,就一定要改变整个世界,就一定能很快得出正确的结果,就一定不能试错。一年的沉默对于不懂研究之辛苦的旁观者来说太长了,于是乌合之众群起而攻,无底线地对我提出怀疑。
过于炙热的期望,灼伤了我的双翅。忍着剧痛,我拼尽全力挥动着羽翼,要追上那明亮的太阳。
不管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梦幻祭的日子如期到来,大概是我向天探女提问的样子被不怀好意之人看到,「无能者并非金乌」的谣言也就四散开来。
而大型实验数据消失事件中,丢失的内容里还正好包含了一条对于我的研究至关重要的数据——于是,我不得不开始调查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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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5 13:02:15 | 显示全部楼层
总之……从何处下手呢?
“真昼!好久不见啊!”
我回头看去,“天手力男神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会认识高天原的天手力男神是因为,他有一组非常详尽的关于恒星内部核聚变的数据。不过那次,我们是用式神术交流的,而这一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来的是他本人。
“我需要找你们神社负责粒子对撞实验的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茨木童子有可能是在整理数据,至于某个酒鬼,大概率去喝酒了吧……还能在哪里。”
神社之中,鬼族主要负责粒子对撞实验。理论上,酒吞童子控制疏密的力量更适合汇聚自己的怪力来进行实验,但是……那个天天喝酒闹事的酒鬼……
所以,茨木童子就接下了这个任务,利用鬼族的怪力得到高能粒子,完成对撞实验,并记录数据。这些看上去很简单的任务,对于生性狂野的鬼来说很难完成——除非完成之后的一个月,喝酒不用付钱。
“你为什么要调查他们?”我顺势问。
“说来话长。”
我这时才注意到天手力男神身后跟着的另一位手中提着袋子的少年。
“他是井下,来自结界之外,就是「祭典日四大不可思议」中的那位。”
“原来这件事不是谣言啊……我还以为四大不可思议里除了数据丢失事件都是假的呢。”
“我们刚才的调查显示,只有「真正的金乌之谜」是假的,其他的每件事都是真的。”
“那和茨木童子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的探索之魂彻底被点燃了。
“祭典那天的粒子对撞实验,并非由茨木童子负责,而是由酒吞童子进行。他在实验中产生了名为「隙间」的时空结构,从而把井下送到了这里。”
“然后,那次实验的数据就完全消失了,这就对应上了实验数据丢失事件。”
“而为什么实验要由酒吞童子进行呢?因为茨木童子当时在准备祭典的摊位,而好巧不巧,他的摊位上制作酒酿丸子的食材,就是在祭典前的那场恶作剧里被藏起来了,所以他被留在祭典现场找东西,没法去管粒子对撞那边的情况。”
“仔细一想的话,这些事情都有联系。也就是说,有更深的黑幕。 ”
“所以我们准备去找做实验的酒吞童子,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那我也去调查,我去找宫司大人问问。”我立刻回答。
“宫司大人是谁?”井下插嘴。
“这个神社的宫司是岩崎藏。她是狸猫的妖怪,也是物理学,冷知识和恶作剧的专家,我之前和他联系过几次。”天手力男神替我解释了。
“宫司大人就是我的老师。她给我讲过很多学术相关的内容……以及大量与学术无关的事情。”
“我觉得这种事情她不会不感兴趣的……总之我现在就会去找一趟她。希望不会闹出新的乱子……”
事实是,宫司大人确实没有闹出新的乱子,因为她还没收拾完上一场乱子……
我向前奔跑,顺势跳起。身穿的黑色羽衣化作羽毛覆盖全身,双臂化作双翅,如此便能肆意飞行。
“白珠她这是……”风声中还隐约能听到井下的问题。
“真昼小姐——她就是那个金乌啊。”天手力男神的回答也逐渐消逝在风中。
今天的「舞台」上有一场宫司大人讲的课。现在的话应该还没开始,抓紧时间就还能问到些线索。
“宫司大人!”我在低空盘旋几圈,落地后立刻变回人形,顺势向前快速奔去。
“真昼!”大舞台的对面浮现出一个紫色的身影。对,就是她,果然在这里。
“怎么,这次是什么事情?”
“对于最近的「四大不可思议」事件,宫司大人有什么了解吗?当然,真正的金乌之谜,那个谣言就不用管了。”
“那个?啊啊,你对这个感兴趣?”
“这样吧,不妨先去看看你的储物柜……”
储物柜?我记得我上锁了……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如果我发现储物柜被您撬开了,我就拉着其他人一起旷五天的课。”
“那么,这五天我就讲讲聚变的原理吧。”宫司大人顿了顿,“总之不开玩笑了——关于数据丢失一事,我略知一二。”
“在青行灯小姐的项目里,有着负责删除数据的部分,我们神社也采用了类似的机制。这个装置并不是直接将存储装置里的数据去掉,而是修改记录数据存储位置的另外一些数据。”
“比如说,你要删除的数据在一号到五号位置,另外有第二组记录在别处的数据,内容为「一」与「五」,自然就是一开始那组数据的位置。”
“现在要删除第一组数据,你就不用从一号位置一直走到五号位置,把每个位置的内容都删掉,你只要把第二组数据改掉就行了。”
“也就是说——第一组数据其实没有消失,就是无法用常规的方法读取而已。至于「非常规」的方法——那个其实很简单,我就会用,但是很显然,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操作流程。”
“那就拜托宫司大人了。希望数据都能保全,也希望能赶快找到这背后的黑幕。”
我边说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背后的黑幕吗……”我注意到到宫司大人语气中有着些微的变化。
“那我先走了!”我转身,快速走离「舞台」。
第一步,完成。
于是我再次向前奔跑,顺势飞向空中,四处盘旋几圈后,急转弯向一个青色的身影飞去。
很多实验都是这样的——事实真相是没办法直接看到的,只能像小说里的间谍一样,潜入敌营,用尽隐晦而间接的方式,打探到敌方的机密。
我谨记着这样的思路,尽管我根本记不住昨天吃了什么或者回宿舍的路这种一般人一下就能记住的小事,虽说后者其实不算什么事——能飞就是方便,我无论去哪里,一向都是从天上走直路的。
总之,在「舞台」那里,与宫司大人说了几句后,我突然意识到——就算她是神社的宫司,是我的老师,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啊!
所以,在三句话后所想到的,情急之下的解决思路,就这样被实行了。
那么,根据这个计划,接下来要找的人就是青行灯。
“青行灯!我提个问题……”
“……宫司大人的这些操作,是在恢复数据吗?”
我翻了翻衣服,找出一张符咒。这是一位天狗工程师教我的,念写术和式神术的结合,用途是在远处监控某个特定的位置。当时他跟我讲过他的理想——“利用念写术让信息联通,利用式神术作为载体,而用到的媒介就是电气。”
之后的地底太阳项目以及作为今天调查焦点之一的粒子对撞,应该也是要继续改进电磁约束之类的系统的,这样的话找这位愿意把一切奉献给全妖怪和人类的科学发展,可称为是伟人之人就对了。我就是这样认识他的。
符咒在空中投影出了一个扁平的窗口,里面是「舞台」某处的景象。因为我是在谈话中四处走动时,找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设下的,所以可能不是最好的观察角度。
“你怀疑宫司大人和「四大不可思议」有关?”青行灯转过身,“不过小说里确实有过这种情节,这样推理也并非完全没道理……”
“毕竟,无论在哪里,怀疑一切都是最重要的。嗯,我看一下。”
“指针其一·十·始,二·三·七·十一号位置,这个没问题……”
“指针其八,其九……不对。”
“哪里不对?”我紧盯着投影中的画面。
投影窗口上所显示的「舞台」边,不知从哪里突然飘来一片叶子,正好覆盖住视野,正好让我们看不见宫司大人到底要进行什么操作。
“完了……被发现了。”我叹气。
“以这几个步骤开头的操作……不止彻底删除数据这一个。找不到决定性证据。”青行灯也叹了口气,“话说树叶这个东西……是狸猫的妖术吗?”
“是的。我理解中,叶子对于宫司大人那种强大的狸猫妖怪来说,应该就类似符咒对于人类的作用吧。”
没说出口的内容是——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其实是因为宫司大人当着我面撬开被恶意锁上的宿舍门时,就有用到了叶子。
“唉……”
“总之我好像还要去准备「地底太阳」的下一次测试……那我就走了。”
这不是借口,这确实是对我来说,最近一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既然数据已经恢复了大半,也可以继续研究了。
但是,找不到黑幕,果然还是放不下心啊……
“真昼!找到你了!”一旁传来了脚步声,“发现什么了吗?”
“天手力男神大人……我发现了不算证据的证据。”看起来井下已经被送回去了。
“怎么说?”
“黑幕可能是神社的宫司大人……至少数据丢失事件应该和她有关。”
“岩崎藏?这倒确实是她的作风。那个证据是什么情况?”
于是我复述了自己暗中设下法术监控宫司大人行动,被她识破后却没有点破的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最关键的部分没有看到啊。我们那里倒是进展很大。”
“我们找了茨木和酒吞二人,但是从醉醺醺的他们那里根本问不出什么话。所以我们直接启动计划的第二部分——去调查粒子对撞实验现场。”
“我把一些比较轻的器材带了过来,让井下帮我装在袋子里拿着。”
“因为我预约过,所以那边的巫女也知道我是高天原来的,目的是调查粒子对撞的异常,于是她解开了那一带设下的结界,让我可以直接接近异常时空结构。”
“话说隙间这个东西,你了解多少?需不需要我再讲一讲?”
“这就不用了。”
宫司大人始终抱着“物理就是玩”的心态给我讲课,所以我听她说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点,其中一个就是“若是能量足够集中,粒子对撞可以扭曲时空”。
“粒子对撞,在那毁灭的尽头是创生,在那微观的尽头是全宇宙。揭示了无数新粒子的存在,证明了诗歌般理论的正确性,不知道那条埋在群山之里的跑道还能带来什么惊喜。说不定——就是时空的折弯呢?”当时她大概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连这个都记得住,但是就记不住昨天吃了什么啊……
不过,这样的话,她的嫌疑实在太明显了——可还是没有证据。
总之,我所知的“隙间”,就是空间里的一条近路。虽然以居住在三维中的我们没办法直接理解这种存在,但是借助我很头疼的几何学,似乎也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我用设备——具体原理挺复杂的,需要的话我用式神发给你——去检测了这一带的时空结构。”
“总之,这个「隙间」是绕过了我们所在空间周围设下的结界,直接通到外界一个电车轨道上的空间通道。一段时间之前,天照大御神已经用类似的结界封住了这条路。”
“所以,我们推测——黑幕的目的可能就是打破结界。毕竟外界的研究进展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了……”
“外界的研究……可以讲讲吗!”
“我想想……真昼你研究的「地底太阳」,在外界叫做「核聚变」。「约束运行四百秒」……这个其实我也不怎么懂了。”
“四百秒!?”虽然不知道“约束运行”具体对应什么,但是「地底太阳」最多也就运行七八十秒吧。
“青行灯的「明灭百物语·改」,量子版本的二进制计算机,人类好像也在没有法术的程度下做出来了,还有早就普及了的功能比式神还丰富的电器……”
“总之,靠着妖怪与神明的能力,让科技领先于人类,这个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虽然是原本是为了隔绝开那些将信仰扭曲成狂热的人类,但是现在,如果要寻找世界的真相的话,我们不得不重新打破这个结界了。其实这种情况早在天探女去人类世界寻找量子论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外界人类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但是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
“那么——真昼,后面的事情请你慢慢调查——这个神社里,有没有非常想要打破结界,虽然懂得很多,但是并没有结界权限的人?如果有,那大概就是黑幕了。”
“好。”
说完,我再次向前助跑,振翅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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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6 21: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的目的地就是「正事」——「地底太阳」实验。要进行的过程是……
第一步,「剥橘子」——照着宫司大人那个橘子的比喻来说,就是把这两个原子外面的“橘子皮”——电子“剥掉”。这一步通过加热到极高的温度,让电子获得足够的能量脱离束缚来实现。
就好比,一个孩子——也就是电子,力量微弱,不能离开自己的家长,也就是原子核。但是如果给电子以能量,也就是教会孩子独立处事的能力,他就可以离开家长,自己做一些事情。孩子学会的能力越多,他自己做的事情就越多,直到最终能够完全自理,也就是极高温下电子和原子核的分离。
但是就算如此,原子核要怎么撞在一起?同带正电的原子核,之间有着斥力,是很难克服的。所以第二步是——「继续加热」。直到粒子疯狂地随机运动,能够互相碰撞,撞出极大量的能量。
说起来就这两步,实操起来却会困难重重。怎么得到高温?怎么找到耐高温的材料?怎么收集产生的能量?
还好有那位天狗工程师——「光之君」天岚雨郎。
大概是在我选定研究内容后几个月,他从深山的另一边来到了量子神社。据说是因为有人因为莫须有的原因造他的谣,让他被迫逃离那一边的妖怪社会,来这里才能静下来进行研究。
据辟谣巫女宇佐见那边,绝对可信的说法,天岚按照青行灯所写的一本书来研发的“春雨计点法”之类的东西威胁到了河童「自走流算机」的生意。似乎是个通过在纸条上打孔进行计算的设备……啊,又扯远了。
总之,他被河童造谣后,就来到这边,研究内容仍然是电磁的应用。雨郎对我们的很多项目都非常感兴趣,于是甚至连经费都没有要求,就居然直接同时参与了四个研究项目。
很快,在我借到「明灭百物语」,根据雨郎的设计稿计算了部分技术细节后,雨郎就带着一众天狗和某些比较强大的式神,开始建造实验装置。
根据建御雷神曾经的研究,通电的金属线绕成线圈,就能创造出磁场。简单来说,我们要把线圈串成一个环,中间抽真空,把聚变材料放进去,就能让材料悬浮着进行聚变的过程。但是根据计算结果,还是“入不敷出”——得到的能量远小于投入的能量,而且也持续不了多久。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不打不相识——这么说不知道合不合适,那个被撬锁的雪女冰上君加入了我们的小组。在她所打交道的那个极寒的世界里,有些时候是可以不考虑电阻的。
我们又托宫司大人搞到一套玉祖命神的特种材料,略微进行了一下相关的测试,好得到下一次模拟实验的数据。
后来,群山之下的这个装置建成之后,我们就开始进行实地试验了。我负责操纵主体装置,雨郎维护电路,冰上以自己的能力负责制冷。此外还有无数的式神以及机械装置操控着这个装置的各个部分。
这次也是一样。
“雨郎,那边……”
“都没问题!别小看驭雷之天狗的能力啊!”
“真昼!这次你迟到了四分钟零五秒……”见我出现在大房间的门口,冰上转过身,“就等你了!”
“好……”
冰上就是这样的人。看上去似乎管的太多了,但是冰雪里长大的妖怪也需要时间来理解「温暖」吧。
“那么……开始吧。”
这里,可真是冰与火共舞的世界啊。
冰上的指尖略微闪耀着奇异的光线,那是极低温的证明,应该是书上那套术式的第五版改进。她有时候也会管理负责计时的式神们,不止因为她的事情比较少,也因为她似乎是三人中最严谨的。
雨郎集中精神盯着面前的几百盏颜色与亮灭各不相同的灯,同时在脑海里模拟上面所显示的所有因素,只有他那种绝对的天才才能做到。这是我们用的仪表盘——是青行灯的贡献。他不时动一下手指,某个巨大电流或者超强磁场的状态就维系在他的一挥手间。
说起来,雨郎君才是对「地底太阳」贡献最大的人吧!明明是「雨」却为太阳付出一切……研究电磁学的人都是这样吗?
然后,我负责的是其他一些部分的调控。抽真空、输送聚变材料,监控几亿度的温度差……同我一道的是机械装置中寄宿着的式神。我会将自己的灵力也通入设备之中,或许可以增加成功率……吧?
巨大的环状金属物周围,比祝连绳还要乱的各种电线、容器和设备交织在一起。三个少年少女在这样宏大的物体下,显得如此渺小。
但我们可是它的创造者啊。
“目前的的温度——四百万度。相比去年已经提高了几乎一倍。”突然听到背后的冰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拽来一张纸记录数据。
“距离目标的一亿度远着呢。”我回答,“先看能运行多久吧。”
于是继续沉默。
“真昼!”
这次的声音并不属于这三人。
“宫司大人!”我立刻就认了出来。
“实验还在进行吗?我是不是不该……”
“现在不在进行了。”冰上挥了下手,“一百零三秒。天岚的思路是正确的,这次确实有提升。”
“话说各位有了解过外面人类的思路吗?”听到“实验结束”的消息,宫司大人直入主题。
线索这么快就来了?
“说来听听。”雨郎转过身。
“为什么非要把原子外面的电子去掉才能发生聚变?留着不好吗?”
“怎么说?”
“原子核带一样的电荷,之间会排斥,就没法聚变。”
“所以需要很高的温度。”我回答。
“有没有可能用电子抵消掉原子核的斥力?”
“这……可行吗?”我问,
“至少或许可以减小需要用到的能量。”雨郎回答。大概是已经在心里演算过一遍了。
“话说宫司大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思路的?我记得你没有结界的权限吧。”我借势发问。
“我从那个人类那里搞到几本外界的书。”
“但是我听说那个人不擅长物理。”消息来源是青行灯。
“所以呢?”
又来。
“我想看看那本书。我可不希望那本书是某个没有辨识能力的家伙在地摊上随手挑的。”
对不起,井下君,把你说的和那个须佐之男一样是个笨蛋。
不过我一方面是确实有些好奇,另一方面也是要证实宫司大人的话。
如果我搞到了书,我就立刻联系天手力男神大人,让他去找井下,确认这本书是不是来自结界之外,以及是不是井下本人的东西。
如果我没拿到书,那么宫司大人得到这个思路的真正原因就要画个问号了。
好,又是一次急中生智,就这么做。
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话我也应该忘了。
“加速原子只能靠加热……”我听见冰上的声音。
“那么电子就会自己脱离原子核的束缚。”
“冰上的意思是,做不到带着电子进行聚变吗?”这讨论的另一方是雨郎。
确实,电子也想要变得“自由”一些。那个类比仍然成立——电子是调皮的小孩子,原子核是严格的家长。
上次我找青行灯算的数据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温度高于一百万度,原子核对电子的引力,可以忽略——而多亏了宫司大人拨的经费、式神术、雨郎精妙的设计以及很多其他东西,我们早就超过这个温度了!
“有没有其他的思路?不用加热的话……”又是冰上发话。
不用加热的话……
只要两个原子距离足够近,就可以自动克服斥力。这是那次差点被我旷掉的讲座里提到的内容。
可以通过把“熊孩子”电子换成“更乖”的其他粒子,减小原子的半径,但是这个显然没什么可行性。
别的方法……
像在一些高密度天体内部一样,用引力之类的力量去强行压缩?理论上可行。不过以现在的水平也是做不到。目前最接近的力量是撞出「四大不可思议」里“隙间”的鬼之力——但是那个肯定不稳定,而且究竟具体是多大的力量,我们也不知道……总之还是再问问天手力男神那边,再找时间去算一下。
“确实是很有意思的思路呢。”宫司大人的话语从背后传来,如同我们师生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但是也确实不太可行。”
看来我又不小心小声把思考的内容说出来了。
“结果我还是愧对了「金乌」的名号。”我转过身——甚至没过脑子就直接吐出这句话,“计算的部分是青行灯的功劳、装置是雨郎设计的、我好像只按了几个按钮,根本没干什么……”
“并不是这样……”雨郎放下手里的草稿纸,我略微看了一眼上面的式子,好像是和能量有关。
“并没有这一类的要求。没人要你成为上一代「金乌」的继承者或者那一类的东西……”
“其实我也有那种称号,叫「光之君」。但是我在来到神社之前的生活,一直都不怎么光明——就算到了现在,我家里那边应该还有人觉得我走的是一条歪门邪道,具体经过就不说了。”
“转世之后的存在究竟是不是原来那位,这个问题还有待讨论。最权威的研究员,觉的意见是,转世后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了。她很反对把前世和今生联系起来,甚至有怀疑过转世是否存在。”
“我的话,是支持转生并不存在这个观点的。总之,不用去成为多么好的「继承人」——只需要开辟出一段「自己」的故事。”
“关于「前世」的这些东西,就算不谈的话……”
“八咫乌本身,也是引导一条全新道路的存在。循着前人的旧路,那根本不是我们干的事!”
“我们致力的未来,当然是我们的!”
雨郎越说越兴奋。虽然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个人在山林的另一侧经历了什么,但我想或许和我的处境差不多吧。
不然,一向沉静的他也不会这样急风骤雨地谈论学术之外的事情。
但既然是“急风骤雨”,也不会持续多久,我们很快开始收拾自己的笔记,稍作整顿,继续着每天的日常、上课、玩闹——继续着平凡的这条路。
不过,我能感觉到,确实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在成功的一瞬到来之前,作为「白珠真昼」——而不是「第六代金乌」,值得享受的正是每一天连缀起来构成的这条「道路」。
虽然仍然位于室内,看不见房间外面的天空,但我知道——群山之下,我所在的这里,就要天晴了。
「群峰之下,是否天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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