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om-Jerry 于 2025-4-19 21:06 编辑
一. 调式调性
在传统调式音乐中,调是一首音乐中最重要的存在。一个孤立的音或和弦是无法塑造音乐形象的;许多连结在一起的毫无关系的音也难于表现音乐思想(以十二音体系为代表的音乐)。按照一定关系连接在一起的音组成一个体系,并以一个音为主音,就组成了调式体系。
ZUN曲中所能见到的调式大概可分为大小调式(中古调式中的一种,一般单独取出来讲)、民族调式(中国民族音乐特有的调式,后传至日本发展成了日本民俗调式)与中古调式(欧洲教会调式,起源于古希腊,改进于中世纪,是欧洲的特色调式)。除此之外还有阿拉伯调式、吉普赛调式等等,但这些调式都没有在ZUN曲中出现,暂且不提。从上述三类调式可以看出,ZUN创作的音乐做到了东西交融,既包含东方传统调式,也包括了西方传统调式。ZUN也曾经说过,上海爱丽丝幻乐团这个名称表示了东(中国国际大都市上海)西(西方常用女名爱丽丝)方的交汇。偶尔的曲目也会有其他调式的色彩(注意,带有调式色彩并不等同于使用该调式),比方说《东方天空璋》二童子的角色曲就带有布鲁斯音阶的影子。
1. 大小调式
大多数ZUN曲采用的都是小调式。小调式由七个音组成,其中稳定音(三个音按照三度关系叠置起来的和弦,即三和弦)组起成为一个小三和弦(对应的,大调式的稳定音组起来成为一个大三和弦)。小调式分为三种,分别是自然小调(从主音到主音的音阶结构为:全、半、全、全、半、全、全)、和声小调(在自然小调的基础上将第VII(七)级音升高一个半音,下行同上行)和旋律小调(上在自然小调的基础上将第VI(六)级音和第VII级音升高一个半音,下行均还原,同自然小调)。三种小调类型并没有明确的划分界限。ZUN曲里这三种小调都有包含,但是自然小调的出现率要高于另外两种。除此之外,ZUN一般较少使用第VI级音,但一旦出现,有时就会将其升高半音(后面中古调式部分会提及)。
顺便一提,我们通常听到的小调曲目一般都使用和声小调,因为升高半音的第VII级音会有向主音的明显倾向,使听感更加尖锐,冲突感也更为强烈。小调相较于大调来讲,色彩更为暗淡,情绪冲突更为强烈,一般用来表达负面情绪(例如李斯特《B小调奏鸣曲》中浮士德与梅菲斯特斗争的主题和马勒《C小调第二交响曲》第一乐章中的葬礼进行曲)。当然也有例外,在一些作品中,即便是小调的段落也会给人以清新、活泼的感受。很明显,大多数ZUN曲并不属于前者,尽管很多曲目的风格都比较阴暗/疯批,但真正表达悲伤情感的曲目并不占多数派。
话说关于ZUN曲几乎都使用小调的原因我也想过不少,可能是小调更能体现“少女”这一意象,再加上弹幕的紧张性质吧。ZUN有极少数的曲目也会采用大调来创作,最典型的例子是ZUN音乐专辑第一辑《蓬莱人形》中的《蓬莱传说》,为降B大调(其中也有小调部分,但不影响整体。参考舒曼声乐套曲《桃金娘》中的《孤独的泪水代表什么》。另外大调也不一定表示着正面情绪,《蓬莱传说》也是如此)。
《蓬莱传说》
舒曼《桃金娘》第21首
2. 民族调式
既然名叫《东方project》,那么其中的东方元素一定占主导地位。东方系列整数作中前六作的角色几乎是西式造型,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西方神话传说。而从第七作《东方妖妖梦》开始,角色原型多来自日本民间传说中的神妖,而从第十作《东方风神录》开始,西方特色的角色就变得屈指可数了,原型来自西方传说的则更是寥寥。在东方游戏中,音乐也一定带着“东方”的气息。
西方人经常将中国和日本的文化给搞混,其中就包括音乐。不过作为一名中国人,我觉得中国民间音乐和日本民间音乐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很多国人听日本民间小调时都会刷“哀乐”“丧乐”之类。日本调式体系源自中国调式体系,而中国调式体系中特色最鲜明的当属五声调式(尽管西方严肃音乐在浪漫主义后期也开始在五声调式上做探索,代表派系为印象派,但其和中国五声调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对于印象派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听德彪西、拉威尔等作曲家的作品)。五声调式的五个音以纯五度排列,依次为宫、徵、商、羽、角。五声调式缺少半音、三全音等音程的尖锐倾向,相较于七声调式更为和谐。五声调式分为五种,名称对应宫、商、角、徵、羽。成语“五音不全”中的“五音”即此五音。以C宫调式为例,该五音分别对应着C、D、E、G、A。
在中国民族调式中,还有六声调式与七声调式。相比五声调式,六声调式增加了清角(位于角音上方小二度)或变宫(宫音下方小二度)两个偏音(对应的,宫商角徵羽叫做正音)。以C宫调式为例,清角和变宫分别对应着F和B。六声调式中,同一个调式中上述两个偏音只能加一个,前者为“加清角”,后者为“加变宫”。而七声调式又加了变徵(徵音下方小二度)或闰(宫音下方大二度)两个偏音。以C宫调式为例,变徴和闰分别对应着升F和降B。七声调式分为三种,分别为雅乐音阶(加变徴与变宫)、清乐音阶(加清角和变宫)和燕乐音阶(加清角和闰)。
古代日本曾积极学习中国文化,例如大化改新期间,日本曾多次向唐王朝学习政治经济制度及文化。在文化方面,也引进了中国的民族调式。日本民间调式大体上分为雅乐和俗乐两种。雅乐包含吕音阶和律音阶。其中吕音阶和中国民族调式中的五声音阶相同,而律音阶则对应G、A、C、D、E(均已C为基准,下同);俗乐中的民谣音阶则对应着D、E、G、A、C。不过日本民间调式中最“出圈”的,当属都节调式和琉球调式。被国人所调侃的“哀乐”其实来自都节调式,其五音对应E、F、A、B、C,常用于演歌(日本的一种传统音乐艺术形式)和民谣;琉球调式相较于都节调式要明快许多,对应C、E、F、G、B,多用于欢快的舞蹈音乐。至于都节调式为什么听起来很“丧”,是因为它属于阴调式的一种,为有半音的五声音阶系统。对应的阳调式就不含半音。事实上,日本民间调式中的阳调式就是中国民族调式中的五声调式。
ZUN曲中有很多曲目都有民族调式,正好对应了“东方”这一主题。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东方地灵殿》三面道中曲目《漫游旧地狱的街道》(什么叫自古三面出神曲啊),使用的就是典型的G羽调式。
《漫步旧地狱的街道》中使用的五声调式
但像都节调式这种日本传统的阴调式,在ZUN曲中反而未曾出现过(至少我没听到过,也有可能是忘了w)(可能是日本人自己都觉得丧……)。
3. 中古调式
中古调式在ZUN曲中的出场率要比上述两条低一些,不过关于中古调式本身要讲到的点可一点也不比上面的少。
中古调式又称教会调式,其雏形起源自古希腊,后来到了中世纪时才逐渐演化成现在的体系,共分为七种。其实我们一般所说的自然大调,正是中古调式中的伊奥尼亚调式;而自然小调则是中古调式中的爱奥利亚调式。事实上,中古调式的七大类型是以首调唱名法的七级不同音来制订的,简单来讲就是以不同的音为主音而成的调式。下边列举这七种调式(后列与其相同的中国民族调式与音阶关系):
首调为C:伊奥尼亚调式,同自然大调与七声清乐宫调式(全、全、半、全、全、全、半);
首调为D:多利亚调式,同七声清乐商调式(全、半、全、全、全、半、全);
首调为E:弗里吉亚调式,同七声清乐角调式(半、全、全、全、半、全、全);
首调为F:里底亚调式(全、全、全、半、全、全、半);
首调为G:混合里底亚调式,同七声清乐徴调式(全、全、半、全、全、半、全);
首调为A:爱奥尼亚调式,同自然小调与七声清乐羽调式(全、半、全、全、半、全、全);
首调为B:洛克利亚调式(半、全、全、半、全、全、全)。
中古调式在巴洛克以后的音乐作品中已不算常见,主要出现于中世纪及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赞美诗、颂歌、圣咏等作品中。所以在听到诸如多利亚调式、里底亚调式的作品(尤其是声乐作品)时,我总是会有一种穿越回中世纪的感觉()
上述的七种调式均属于自然调式体系,这是因为这些音阶均为自然音构成,没有变化音级。
说到这里,就又得回到古希腊了。古希腊音乐理论家阿里斯多塞诺斯有一部代表著作,叫作《和谐的要素》,从中提出了四音音列。四音音列是古希腊音乐的基础,旋律、音阶、调式等都建立在其之上。四音音列分为自然音、变化音和四分音三种类型。简单来说,自然音相当于钢琴的白键音区,变化音则相当于其黑键音区;而这里的四分音,再后来又称微分音,其音调处于半音之间,因为在传统音乐里几乎用不到(也就弦乐和声乐中的滑奏能沾点了),所以听着会觉得很古怪甚至是刺耳。
最开始的欧洲调式体系中只有四个音可以作为主音:D、E、F、G。副格调式由正格主音的下方五度出发而构成,每个正格调式下都有一个副格调式,这样以来就有8个教会调式了。后来又加上了以C与A为结束音的正格调式及其副格调式,再加上近代学者著作加上的B为主音的正格调式和它的副格调式,最终形成了14种教会调式。简单来说,就是首调为不同音的正格调式及其副格调式构成了完整的教会调式体系。
中古调式中,除了伊奥尼亚和爱奥尼亚调式外,被使用较多的还有多利亚调式和弗里吉亚调式,剩下的调式被使用的次数很少。
ZUN曲中使用其他中古调式的例子并不很多,尽管会出现不少的中古调式色彩的片段。代表是《东方地灵殿》五面道中曲目《废狱摇篮曲》,使用的是多利亚调式。ZUN时常将音级中的六级音升半音,使得曲目带有多利亚色彩。
《废狱摇篮曲》
4. 转调
转调在音乐创作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技巧,几乎所有有发展的音乐都有转调。即便是奏鸣曲式中的呈示部,大多也会有一对对比强烈的主题(主部主题和副部主题)。ZUN曲也不例外。去年暑假在B站刷到了一则东方曲乐理讲解视频,视频的主题正是ZUN对于转调的运用。转调在传统乐曲中一般有这几个作用:发展(副部主题、发展部)、过渡(一般是乐曲各部分的衔接段)和情感色彩烘托(临近再现部的衔接段及再现部)。转调也可以使作品结构更加分明。不过硬转调肯定是不行的(参考莫扎特《嬉游曲》K.522)。
莫扎特《嬉游曲》K.522第四乐章,转调相当硬核,从发展出去的D小调直接跑到F大调上,一点过渡也没有。另外 ...
(莫扎特《嬉游曲》K.522第四乐章,转调相当硬核,从发展出去的D小调直接跑到F大调上,一点过渡也没有。另外该曲是莫扎特用来讽刺当时三流作曲家在创作手法上的硬伤,属于“玩梗”性质的作品。因此该作品还有《一个音乐的玩笑》之题)
ZUN的转调类似浪漫派作曲家们的转调手法,一般是从原调一层层地向情感高潮处推进,像不断递进涌向岸边的海浪:在到达情感最高潮时,将积攒的情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ZUN的这种情感递进的终点有时也会有另外一种结局,并没有将情感推向最高潮,而是突然平静下来,从激情甚至癫狂的发展转为柔和的风格(比如《东方地灵殿》古明地恋的主题曲《哈德曼的妖怪少女》)。
《哈德曼的妖怪少女》中的转调段落
这种手法在浪漫中后期比较普遍。我最喜欢的钢琴作品——李斯特《B小调钢琴奏鸣曲》中就有多处很触动我的转调,尤其发展部中的一段:当浮士德与梅菲斯特间的斗争到达顶点的时候,紧张又不协和的小调旋律层层递进,最终转而化为代表救赎的升F大调主题。当我每次听到这段“化解”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也难怪它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融入到了这部作品中”(瓦格纳评)这样高的评价了。
李斯特《B小调奏鸣曲》中的“世纪转调”
(李斯特《B小调奏鸣曲》中的“世纪转调”)
不过也有很多转调是在听众在听到情感最高潮,以为要转入在再现部时,音乐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乐器的长鸣(一般是大提琴低音提琴或圆号大号之类的中低音乐器,有时也会有例外),这种手法大约在19世纪末才有较为广泛的使用。这也成为了后来影视配乐中时有使用的一种手法。
说回ZUN的音乐。作为游戏音乐,一大特点就是“无限循环”。一首标准的奏鸣曲式音乐需要以下几个部分:(序奏)-呈示部-发展部-再现部-尾声。不过不是所有完整的音乐都是这样的。有的曲目会在序奏或发展部中再套一个奏鸣曲式(贝多芬《A大调第七交响曲》),有的会在发展部中增加插部(例如三声中部),通常作为过渡使用。不过无限循环的音乐,一般就不要想什么尾声了,有再现部都很难得了。这样以来,曲目还得将发展够的部分再接入开头或主题部分,有时又需要使用到转调。ZUN曲通常将曲目发展烘托到一个气氛点时找到一个和曲目主题相比不突兀的音上,然后切回开头,正好一个大循环。不过缺点也有,那就是有的时候转调转得有些生硬了,不过对于游戏音乐来讲也不算什么硬伤就是了。
贝多芬《第一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下面标有“Trio”的部分即为三声中部段 ... ...
(贝多芬《第一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下面标有“Trio”的部分即为三声中部段落)
B站该视频下有位老师,他再评论区中还举了一个例子,即《东方星莲船》二面道中曲目《封闭的云中道路》。他是这么说的:
其第一段主旋律虽短小却由c minor(C小调)经四次转调为a minor(A小调),在此阶段后,与第一段相同的第二段旋律又在a minor的基础上经三次转调转到了d minor(D小调)。这是借助转调实现环境描绘的典例——zun似乎是在描述冲破云层逐渐上升的感觉。个人认为这是一首相当精彩的曲目,可惜人气实在不能直视(
(2020年6月4日)
关于转调再说一个冷知识,有一种音乐处理叫做“皮卡迪三度”,为三音升高半音的大三和弦,简单理解就是小调的曲目结束在了一个与小调同主音的大三和弦上。这种手法在文艺复兴和巴洛克时期非常常见,比如J.S.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中的小调作品都是以皮卡第三度结束的。这种手法ZUN也用过,比如《东方妖妖梦》八云紫的主题曲《Necro-Fantasia》中的高潮结尾部分(鼓膜爆炸警告)。
巴赫《马太受难曲》(钢琴版)第一首结尾,本曲为E小调,但可以看出该曲目结束在E大三和弦上 ... ...
(巴赫《马太受难曲》(钢琴版)第一首结尾,本曲为E小调,但可以看出该曲目结束在E大三和弦上)
5. 调性的弱化
在《东方project》系列中,有三位角色被称为“鬼畜三姐妹”——芙兰朵露·斯卡蕾特、古明地恋和封兽鵺。人设是一方面,毕竟妹妹组的两位的精神都不太正常,至于外星人,看外貌和服装也知道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是将她们三位放在一起来讲,最重要的是她们的主题曲——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癫狂感。而这种癫狂感来自那些不和谐的音程。ZUN在创作这三位角色的主题曲时,刻意地将音乐旋律半音化,再加上不和谐音程的发展和移动(比方说小二度等不协和音程或和弦),使得游戏紧张感大大增强。这其中和配器也脱不开关系,在后面的部分兴许能讲到。
音乐调性的弱化早在巴洛克时期就已有雏形。J.S.巴赫的《半音阶幻想曲》中对于半音的运用,在当时的大环境下是十分超前的。后来到了古典主义时期,莫扎特的《C小调幻想曲》,虽名为C小调,但实际上在各个调间游走,两个有明确调性的部分也分别是D大调(D为C属音的属音)和降B大调(B为C下属音的下属音),直到结尾才以C小调收尾;贝多芬晚期钢琴奏鸣曲已经开始探索调性的弱化,尤其是在第29和第32号奏鸣曲中。他后来的《降B大调大赋格》被赞誉为“永远的先锋音乐”;后来到李斯特的无调性小品,瓦格纳的特里斯坦和弦(一种半减七和弦,当时瓦格纳以这个调性不明确的和弦当作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序曲的开场);再到普罗科菲耶夫的旋律半音化,斯克里亚宾的神秘主义,斯特拉文斯基的原始主义;最后到了勋伯格,他直接取消了调性,创立十二音体系,开创了“无调性音乐”这一作品类型,翻开了音乐史上新的篇章(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欣赏不能就是了……包括我)。
巴赫半音阶幻想曲
(巴赫《半音阶幻想曲》)
贝多芬大赋格,在当时可以说是特别超前的作品了,它不像浪漫派,反而更像现代派 ... ...
(贝多芬《大赋格》,在当时可以说是特别超前的作品了,它不像浪漫派,反而更像现代派的产物)
特里斯坦和弦
(特里斯坦和弦)
勋伯格十二音作品,至此人类开始在音乐抽象道路上越走越远
(勋伯格十二音作品,至此人类开始在音乐抽象道路上越走越远)
咳咳,扯远了。说回到ZUN曲,其实不只是“鬼畜三姐妹”的主题曲,ZUN在其他很多曲目中也会将旋律半音化或者加入不和谐音程,比如《东方辉针城》今泉影狼的主题曲《孤独的狼人》等。
调性弱化在ZUN曲中并不算很稀罕。其实当年被很多音乐学者痛骂的勋伯格十二音体系其实直到现在应用范围也很广。比如小时候看的猫和老鼠、乐一通之类的动画,当时动画制作组将无调性音乐给融入到动画的夸张动作戏当中,非但未突兀,反而增强了动画中的戏剧性张力。后来无调性音乐也频繁用于影视配乐之中,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成功呢。
第一部分以我的水平能讲的基本就是这些,后两部分的更新随缘,应该不会有这第一部分这么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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